“当然不。每当我把这类文件带回家时,都把它们放在我办公室里的保险柜中,那房间是任何不都不许进去的,除非我在场。除了我,只有一个人有一把钥匙,只有一个人知道警报器开关在哪里。我的妻子。”
“我认为这同谈论文件一样危险。这两件事都能逼着她去干。”
“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我已到了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的年龄了;你不妨多注意些讣告页。假如我发生了意外,她被嘱打电话给军事顾问,然后走到我的办公室去,守在保险柜旁边直到保安人员抵达。”
“她不能就守在门口吗?”
“大家知道,象这年纪的人经常死在办公桌前。”威利尔闭上眼睛。“一直伴随着我的是她。一所房子,一个地方,没人相信有这种可能。”
“你肯定吗?”
“比我自己敢承认的还要肯定。是她坚持这桩婚事的。我多次提出我们的年龄悬殊,但是她根本不要听。她声称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的岁月,而不是那些分隔我们出生日期的岁月。她主动提出签一份放弃对威利尔家财产的任何要求的协议。当然,我也不要听这些,因为这是她把自己托付给我的证明。谚语说得好,上了年纪的傻瓜是真正的傻瓜。不过,我心里总是有些疑问,引起这些疑问的是几趟旅行和出乎意料的分离。”
“出乎意料的?”
“她兴趣很广,总是忙个不停。格勒诺布尔的一个法-瑞博物馆,阿姆斯特丹的一所美术馆,滨海布隆涅的抵抗运动纪念碑,马赛的一个愚蠢的海洋学联合会,我们曾激烈地争论过这事。我需要她留在巴黎,陪我参加一些我必须参加的外交聚会。她不肯留下来。看来好象有人命令她在某个指定的时刻到这里、那里或其它地方。”
格勒诺布尔——靠近瑞士边境,离苏黎世一个小时。阿姆斯特丹、滨海布隆涅靠近英吉利海峡,离伦敦一个小时马赛……卡洛斯。
“马赛的会议是什么时候?”贾森问道。
“今年八月份,我记得。月尾的时候。”
“8月26晶下午五时,霍华德·里兰大使在马赛的海边被暗杀了。”
“是的,我知道。”威利尔说。“你刚才说过了。我痛惜他的逝世,可不是痛惜他的判断力。”老军人停住了,看着伯恩。“上帝,”他低语道。“她一定是和他在一起。卡洛斯召唤她去。她去了。她服从了。”
“我从来没想得这么远。”贾森说。“我发誓。我只想到,她是一个信使——一个盲目的信使。我从未想得这么远。”
忽然,从老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深沉而且充满痛苦和仇恨。他用双手捂着脸,头在月光下再一次向后仰。他哭了。
伯恩没有挪动,他感到一筹莫展。“我很抱歉。”他说。
将军恢复了自制。“我也是。”他终于回答说,“我向你道歉。”
“没有必要。”
“我认为有必要,我们无需再谈下去了。我要干需要干的事。”
“批什么?”
军人笔挺地坐在长凳上,下巴绷得紧紧的。“你能问吗?”
“我必须问。”
“她所干的一切和杀我那不是她生的儿子没有什么两样。她假装怀念他,然而她过去是,现在仍然是谋杀他的那伙人的帮凶。她还犯下了第二个背叛罪。她背叛了我一生效力的国家。”
“你要杀她?”
“我要杀她,她必须把实情告诉我,然后必须死。”
“她会否认你所说的一切。”
“我不相信。”
“这太不理智!”
“年轻人,整整半个世纪,我一直都在搜索和打击与法国为敌的人,即使这些敌人是法国人,我也照样战斗。真相能弄清楚。”
“你想她会怎么做?坐在那儿听你说,然后平静地同意她有罪?”
“她不会平静地干任何事,然而会承认,会宣布这一点的。”
“她为什么要宣布这一点?”
“因为在我指责她的时候,她有机会杀我。当她一动手,我就得到了解答。不是吗?”
“你要冒这危险吗?”
“我必须冒。”
“如果她不动手,不想杀你呢?”
“那将是另一种解答,”威利尔说。“在那种不大可能的情况下,我应该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变成了你,先生。”他摇摇头,“不会的。我们俩都知道这一点,而我比你更清楚得多。”
“我听说,”贾森坚持,“你说你儿子是第一位的,那就想想他吧!要追踪的是凶手,不是帮凶。她是你的巨大的创伤,但你儿子是你更为巨大的创伤。抓到杀死你儿子的人,最终你会把两个人都抓到。不要和她对质,现在还不要。利用所知道的情况来对付卡洛斯。和我一起追捕他。还没有人追他追得这么近。”
“你的要求我办不到,”老人说。
“假如你想到你的儿子,就不会办不到了;假如你想的是你自己,自然办不到。但是,如果你想的是渡轮路,情况又不一样了。”
“您太残酷,先生。”
“我是对的,你也明白这点。”
一片高空的云朵飘移过夜空,短暂地遮住了月光,漆黑一片。贾森颤栗了一下。老军人说话了,语音中带着忍受、顺受。
“是的,你是对的,”他说。“非常残忍,也非常正确。该抓凶手,而不是那婊子。可是必须阻止她的行动,我们怎样一道干呢?怎样一起追捕呢?”
伯恩松了口气,闭了一会儿眼睛。“什么事也别做。卡洛斯一定在巴黎到处找我,我杀了他的人,揭露了一个联络站,找到了一个联系人,我离他太近了。除非我们都搞错了,你的电话会越来越忙。我敢担保。”
“怎么会呢?”
“我将拦截古典商店的一些雇员,找几个服务员,拉维尔女人。也许还有贝热隆。当然还有电话交换台那个男人。他们会交谈,我也会。你的电话将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我怎么办?我做些什么?”
“留在家里。就说你的身体不大舒服。每当电话铃一响,就留在接电话的人旁边,听他们的对话,捉摸他们的暗语,盘问仆人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你甚至可以监听。如果你能听到些什么,当然好极了。但你不大可能听到什么,因为不管是谁打来电话都会知道你在边上。尽管这样,你能阻拦消息的传递。要是你的妻子——”
“是婊子,”老军人插进一句。
“——在卡洛斯的组织里的地位高,我们也许还可以把卡洛斯逼出来。”
“请问怎么逼?”
“他的联系渠道将被切断,那保险的、不可想象的传递将受到干扰。他会要求和你妻子会面。”
“他不可能说出他在哪里。”
“他不能不告诉她。”伯恩停顿了一下,又有一个想法。“如果干扰得厉害,就会有人打电话来,或者有个你不认识的人到你家来,很快你妻子会对你说她要去某个地方。那时,你一定要她留下个能找到她的电话号码。要坚持这个要求。不是阻拦她出去,但是你必须能够找到她。随便对她说些什么——利用她已经有的地位,你就说这是件极其重要的军事情况,未经上级许可,你不能透露。然而你在作出决断之前要和她商量一下。她会上钩的。”
“这能达到什么目的?”
“她会告诉你她在什么地方,也许就在卡洛斯那里。即使不是卡洛斯,也肯定是他身边的人。然后告诉我,我会告诉你一家旅馆和一间房间的号码。登记簿上的名字,毫无意义,别去管它。”
“为什么不把你的真实姓名告诉我?”
“因为如果你万一提到——有意或无意地——你必死无疑。”
“莫非我老得不中用了?”
“不,你不是。可你是一个受了严重伤害的人。我想象是受了最严重伤害的人。你也许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我可不干。”
“你是个怪人,先生。”
“是的。如果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不在那儿,有个女人会接电话。她会告诉你我在哪里,我们会约定交换信息的时间。”
“一个女人?”将军往后缩了一下。“你根本就没有谈到过有个女人,或者别的任何人。”
“没有别人了。没有她,我现在不会还活着。卡洛斯正在追捕我人,要杀我们。”
“她知道我?”
“知道。就是她说的,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你不可能是卡洛斯的同伙。我原以为你是。”
“也许我应该和她见一面。”
“不可能。除非抓到了卡洛斯——如果能抓到他的话——我们目前不能被人看见跟你在一起。跟其他人都行,跟你不行。以后——如果有以后的话——你可能不愿有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了。跟我在一起。我对你很坦率。”
“我理解而且尊重这一点。无论如何,代我谢谢这位女子,感谢她认为我和卡洛斯没瓜葛。”
伯恩点点头。“你肯定你的专用电话线不会被人窃听?”
“绝对肯定。电话线定期进行清扫,所有限定给军事顾问的专用电话都这样。”
“当你估计是我打来的电话,接电话后,先清两下喉咙,我就知道是你了。假如由于某种原因你不便说话,就告诉我在上午挂电话给你的秘书。我过十分钟后再打电话过来。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威利尔把号码告诉了他。“你的旅馆?”将军问道。
“玛依斯德区蒙特马德路地坛旅馆420号房间。”
“你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尽快。今天,中午。”
“要象猎食的狼群,”老军人说,探过身子来,象上个给下属军官下命令的指挥官。“进攻!要敏捷!”
27
“她太可爱了,我实在想用什么办法表示谢意。”玛丽用热情奔放的法语对着话筒大声说着。“还有那位可爱的年轻人,他可帮了大忙。我对你说,那件衣服,谁见了谁说好。我太感谢了。”
“从你的话听来,太太,”古典服装店电话交换台那个很有教养的男人声音回答说,“你肯定指的是雅南和克劳德。”
“是的,当然是,雅南和克劳德。我现在记起来了。我要给他们俩每人寄上一张便条,附上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也许知道他们的姓吧?我是说,信封上只写雅南和克劳德,似乎太随便了,象仆人的信,你说是吗?你是否能问一下雅格琳?”
“不用,太太。我知道。请允许我说一句,太太您真是周到而且慷慨。雅南·多帕特和克劳德·奥瑞勒。”
“雅南·多帕特,克劳德·奥瑞勒,”玛丽复述了一遍,眼睛看着贾森,“雅南嫁给了那位聪明的钢琴师,对吗?”
“我想多帕特小姐还没结婚。”
“当然,我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太太,我没听清您的姓名。”
“我多傻呀!”玛丽把话筒往旁边一扔,提高了嗓门。“宝贝儿,你回来啦,这么快!太好了。我还正在和古典服装商店那些可爱的朋友说话……好的,马上来,亲爱的。”她把话筒拿回嘴边,“十分感谢,您的心眼真好。”她挂上电话。“我干得怎么样?”
“假如你什么时候决定改行,不干经济学了,”贾森一边说,一边翻阅着巴黎电话簿,“那就去做推销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相信。”
“描写得准确吗?”
“惟妙惟肖。钢琴师那事加得更妙。”
“我突然想到,如果她结了婚,电话可能用她丈夫的名字。”
“不是,”伯恩打断她的话。“在这儿,多帕特·雅南,洛萨朗大街。”贾森记下地址。“奥瑞勒,是。开头,象法语的小鸟,对吗?不是Au开头。”
“我想应该是,”玛丽点燃一支香烟。“你真的要去他们家吗?”
伯恩点点头,“假如我在圣奥诺雷把他们带上车,卡洛斯就会派人监视那个地方。”
“其他人呢?拉维尔、贝热隆,还有在电话交换台那个不知姓名的人。”
“明天吧。今天用来制造巨浪。”
“什么?”
“让他们都忙起来,东跑西颠,说些他们不该说的话。到了下班时间,多帕特和奥瑞勒就会把消息传遍整个店铺。我今晚就去找另外两个人,他们会打电话给拉维尔和交换台的那个人。第一次冲击波成了。然后是第二次冲击波。将军家的电话今天下午就会开始响。到了早晨,全面惊慌。”
“两个问题,”玛丽边说边从床上站起,向他走过来。“你怎么把两个店员在营业时间从古典商店带走?你今晚要找什么人?”
“没有人是生活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的。”伯恩回答说,看了一下表。“尤其在上流的女时装店。现在是十一点十五分,我在中午前赶到多帕特的公寓,让大楼管理员在她上班时候找到她。他会告诉她马上回家,有一件紧急的、而且纯粹是私人的问题要她去处理。”
“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可谁又没有个私人问题呢?”
“你也用同样办法对付奥瑞勒?”
“也许是更有效的办法。”
“你无法无天,贾森。”
“我十分认真。”伯恩说,他的手指再一次顺着一溜的名字往下滑,“在这里。奥瑞勒,克劳德·吉苾尔,没说的了。拉辛大街。我在三点钟之前到他那儿。等我和他办完事,他会立即奔回奥诺雷大喊大叫。”
“那么另外两个人呢?是谁?”
“我会从奥瑞勒或者多帕特,或者从他俩那里得到名字,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能为我制造第二次冲击波。”
贾森站在洛萨朗大街的一个门洞的阴影里,他站的位置离雅南·多帕特的小小的公寓里的房子大门只有十五英尺。就在几分钟前,这所公寓里的一个困惑不解然而突然多了一笔钱的管理员答应帮助一个说好话的陌生人打电话给正在工作的多帕特小姐,告诉她说有一个乘坐由私人司机驾驶的大轿车的先生已来找过她两次,管理员该怎么办?
一辆黑色的小型出租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神情焦急、面色惨白的雅南·多帕特简直象跳一样下了车。贾森从门洞里窜出来,在离公寓大门只有一英尺的人行道上截住她。
“好快,”他用手碰了碰她的肘部说,“再次见到您太好了。你那天真帮了我大忙。”
雅南·多帕特两眼紧紧地盯着他,双唇张开着,先是回想然后是大吃一惊。“是你,那个美国人。”她用英语说,“布里格斯先生,对吗?你就是那个……”
“我让我的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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