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底,黑色的字,银色的枫叶的LOGO,是一张很普通的名片,设计不特别,纸张不特别,名片上的那三个字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可在这一刻在我的眼里,这张名片却忽然地变得生动鲜明起来,我看到的不是一张普通的名片,而是一个男人,笑起来很窝心的小眼睛,瘦得让人心疼的单薄身影,穿着黑色皮夹克回眸微笑的样子,还有在电话里唱生日快乐歌的声音。
关于他的记忆,我应该将时间退回到我23岁那一年。
生日年年都在过,无论是一个人独自在异乡度过,或者有家人或是朋友在身边祝福,生日已经不再特别,尤其是成年以后,生日已经不再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印象中的23岁生日应该是最特别最难忘的。
那个夜晚,格外慢长,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了,我想着有谁会第一个记起我的生日,或者是他吧,他前几天还在电话里问我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其实我还是想要礼物的,虽然那很简单,简单到只是一句他的祝福。
我看着时针已经指向了12点,生日的这一天已经来到了,我并没有忘了在第一刻祝自己生日快乐,我站在镜子前面不断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快乐。可是我守候的那一个电话,那一份来自于他的祝福,却没有守到。电话是那么安静,它一点都不明白我的焦急。
冬天的夜晚真冷啊,书房里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台灯微弱的光让我有一点温暖,让我不至于身心那么冰冷。我只是想要他的一句祝福,我以为这样我便可以真的幸福。
每一年生日,都会有流星雨,至少电视里有这样的预报,只是是否能够看见则要看自己的运气了。我握着手机,跑到天台上。在凌晨吹着冷风,仰着头望着天空,天空那么宽广,我不知道流星雨会来自哪里,我只能这样一直一直地仰着头守望着天空,期盼着流星雨的眷顾。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守候一场流星雨而彻底不眠地吹着寒风,我蜷缩在厚厚的棉袄里,我的鼻子冻得几乎无法呼吸,可是我仍然坚持着,即使明天会病倒了,今天也要坚持着,因为我想等到流星,我便可以许一个愿望,一个和他有关的愿望。
可是流星雨终究是没有等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没有亲眼目睹过一场流星雨,哪怕一颗一闪而过的流星。我仍然不知道流星的样子,我也仍然无法证实对着流星许愿是否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灵验。
我带着失望透顶的心情离开了天台,因为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天已经快亮起来了,流星一定不会再出现了。我想这真是一个糟糕的生日,没有他的祝福,没有等到流星雨,自己还差点冻感冒。我蜷缩在床上,极度疲倦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地响起,“生日快乐”的祝福一次又一次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从来不曾在意的生日,从来不曾被人想起的生日,竟然在这一年收到了很多的祝福,全是好朋友,我有些意外。二十三岁的生日,我收到了一生中最多的祝福。
中篇 5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没有他的电话,我固执地相信他不会忘记,因为每一年的生日,他都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晰。一想到这里,我便开始觉得有些委屈,虽然我收到了那么多份祝福,可是这一年的生日没有了他的祝福,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觉得快乐和幸福。
电话又响了,打断了我的沉思,很意外的竟然是我和他共同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不算很熟悉,不过是知道彼此电话,平时也没有单独联系过。
那位朋友并不知道我生日,所以很自然地不是送来祝福。她只是向我打听一个电台的点歌热线,而那个电台竟然是我天天傍晚六点准时收听的电台。那个习惯我已经坚持了近两年,除了我的家人,只有他知道。
我好奇地问她为何突然想知道这个电台,而且为何突然想到问我。她说是他想要在今天为一个朋友点一首歌,可是他在外地,不方便查那个热线电话,便打电话向她打听,因为他觉得既然都是年轻人,应该多少知道一点那方面的信息,可是她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只好打电话来问我,想着我以前曾经提过我经常收听一些电台的节目。
在那一刻,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电台的热线电话报给了她,她连声谢着挂了电话。在那一刻,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他不会忘记我的生日,他只是想在这一年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为我祝福,我真的知道他不会忘记。
虽然他的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可是我已经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里已经不再委屈,我知道他是一定要给我一份祝福的,只要我耐心地等待。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因为我守候了一晚那等不到的流星雨,我实在是困倦得难以睁开眼睛。
深夜的时候,一个电话划破了寂静的房间,我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拿起电话,是他,满是歉意的他。他说他不该这么迟才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只是为了一点事情耽误了,他却没有说他费尽心思找了好多人寻找一个电台的热线电话。
我们像往常一样聊天,聊着聊着,他竟唱了一句生日快乐歌,我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着。
我说,我快要以为你忘记了。
他说,傻瓜,我们的生日只相差五天啊,我怎么会忘了呢,不管过多久,我都记得,因为你是我的小蝎妹妹啊。
我说了声谢谢,在我的心里,是想谢谢他的用心,虽然我已经在傍晚收听电台节目时知道了该节目并没有开通点歌的服务,虽然我并没有收到来自于他的最特别的祝福。
快说,想要什么礼物?我估计下周便可以回来了。
我已经收到了。我模仿着电台主持人的腔调说,现在要为一位远在异乡的先生送一首歌给一个女孩子,祝她生日快乐。
然后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有很多年没过生日了,至少再也没有如那一年一样去重视过生日了。
他已经远在另半个地球,在我24岁生日的前夕,他移民到加拿大的多伦多,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送他。我们坐在丰田的面包车里,没有言语。
在机场的大厅,他突然地张开了双臂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我愣了愣,然后笑着扑进他的怀抱。我没去过多伦多,我无法想像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度究竟离我有多远,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他说,傻瓜,现在都是地球村了,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我们都可以保持联系的。他轻轻地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他温柔地说,傻瓜,其实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这么坚强,如果你哭了,我会觉得你至少有些舍不得我。他突然地这样说,本来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却又流不出来。我只是重复地说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经常给我写信。
一转眼,他已经离开几年了,他一直没有回来过。他说得没有错,这是一个地球村,我们仍然通过国际互联网保持着联系,他通过网络电话传过来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动听,他还是那么细心,关心着我的生活,我的家人。
几年里,我在不同的城市里看见过像他的人,像他的眼,像他的身影,像他的神情,像他的笑容。我每一次都会告诉他,然后放一首歌给他听。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世间万千的变幻,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
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
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它身旁。
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知性物语有人说,当你开始回忆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老了。然而我却这样说,当你可以带着微笑回忆,当这些回忆可以让你觉得温暖和开心,那么回忆说明你是幸福的。因为你的生命中,有一些记忆是挥之不散的珍藏,就像陈年的佳酿一样,越酿越醇,越品越回味无穷。
回忆的那个人,他可以是亲人,他可以是故友,他可以是曾经爱过的人,他还可以是曾经错过的人,他可以是任何一个曾经存在于你生命中的人。对于你而言,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在某一段岁月里,对于你而言是遥望星空可以感受到的一个微笑,他曾经是你心里暗淡时的那盏灯光,他永远会是你一生一世的珍藏,那么你便是幸福的。
一碗罗宋汤昨夜,我又一次梦见了龙儿。她穿着我们第一次相见时的那件紫色毛衣,她的短发有些长了,她仍然是一副素面朝天的自然不做作样子,她的眼神中满是委屈和不开心。她说,雨儿,我想家了,也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
我握住龙儿的手,俯首打量着她的手指,她的右手中指戴着一枚和我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银戒指。那是我们对友情的承诺,那是我们一生一世的相挂相牵。我们曾经说过,无论相隔天涯海角,我们的心都会感受到对方。我们的戒指,这么些年了,戒指已经暗淡无光了,即使经过清洗,仍然有了岁月弥留下来的黄色斑驳,可是我们仍然如此珍视着,任何时候都不曾让它离弃我们的身体。
龙儿突然地说,雨儿,我要走了,千万不要送我。因为只有这样子,我才可以认为我们并不是分离。
我说,龙儿,你等等。
我拿出一个茶花的空烟盒,白色的盒子上有那一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轻轻地放到龙儿的掌心中,然后轻声地问,龙儿啊,你看见了吗?白色的烟盒,已经有些泛黄了,残留的烟味都几乎挥散干净。
龙儿惊讶地说,茶花,这是我最喜爱的茶花。她抬起头,意外地望着我。
是的,龙儿,这是你最喜爱的茶花,而且是你曾经抽过的那一盒茶花。那一年那一天,我们站在十字路口将要分别,你向左,我向右,我们背对着背大步地走,你突然转过身大声地喊我的名字,然后将这个空盒子交给我,盒子里弥留着你的气息,我见盒如见你,所以我将它保存至今,即使这些年里我辗转了几个城市,也一直不舍得丢弃。
龙儿轻声地问,过去多久了?我依稀记得那天清晨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还未干透,路边的木棉花已经绽开了,满树红花,甚是惹眼。龙儿的目光久久地在茶花烟盒上流连,如一片荡漾的湖,泛起阵阵的柔情。
三年,五年,或者更久?我喃喃地说着,我知道这样的珍藏是无法计算时间的久远的,那是我们永远计算不完的情感纠缠,那是我们单纯年代里所有最可爱最宝贝的记忆。
龙儿说,我想家了,我想回来。雨儿,我回来好不好?。
我凝视着龙儿睫毛上的水雾。我说过不喜欢也不希望见到她哭泣的,因为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害怕她受到丝毫委屈。每当她笑的时候,我至少可以想像她是快乐和幸福的。只要她不要哭,再多的心疼,我都可以认为那真的只是纠结在心中,隐隐的浅浅的痛。她还是哭了,我只好轻声地问,龙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是工作压力太大吗?是他对你不好吗?
你要好好的,雨儿,你一定要好好的。龙儿说完以后便大步跑开。大理石的阶梯上,脚步声急促得乱了。
我已经看不到龙儿远去的背影,只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我手掌心紧握的只剩下那个空的烟盒,久久地不愿松开,因为手指间还有她的味道萦绕不散,因为手心里还有她的温存眷恋不断。我哭了,哭出了声音。
我听见龙儿远去的声音在说着,这并不是她幻想的未来。我听见龙儿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她一直好努力地忍着,却还是哭出了声音。我想起她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滑落下来。我跑上了天台,望着远方,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地唱那首我曾经唱给她的歌曲,一万个美丽的未来,都抵不过一个真实的现在;每一个真实的现在,都是你曾经幻想的未来。
龙儿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龙儿并不是她的本名,只有在我们单独相处时,龙儿和雨儿才是我们彼此的名字。年复一年,我们都是这样称呼对方。有人说,寻一知己,夫复何求,也不过如此。龙儿和我同年,稍长我三个月,她喜欢戏曲和历史,我却喜欢流行音乐和时尚,我们本来是两个性格和爱好完全不同的女子,在别人眼里,我们两个人甚至连一点共同话题都可能找不到,但是事实是我们做了很多年的好朋友。我们从来都不干涉对方的喜好,自从有一年的阳春三月,我们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相遇了,我们便相知相惜,相互包容和理解,或者就像龙儿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有前生,那么我们的前生一定是有一段未了的情缘,所以此生我们便注定会相遇再续前缘,注定也要纠缠这一生。龙儿最开始这样说的时候,我总是笑一笑,这是爱好古文和传说的她的美好想像,可是在若干年以后的今天,我已经相信这样的解释,或者只有这样美好和浪漫的解释才可以说明我们的情谊。
在无论多少年以后,我都不会忘记,那一年那一天的下午,我们一起去火车站买火车票。龙儿穿着杏黄色的灯芯绒短夹克和深蓝色绣花牛仔裤,而我则穿着深杏色拉链外套和大腿处故意磨得发白的深蓝色牛仔裤。我说,龙儿,你看看我们怎么就这么默契地穿着杏色衣服和牛仔裤。我们相视而笑,牵着手走向车站。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那一天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只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但是对于我和龙儿而言,那一天之后我们将要分离,我们将在两个不同的城市牵挂对方,我们将相隔了两千多公里的距离。我们肩并肩坐在靠近下车门的双人座,那是我们最喜欢的位置,龙儿总是喜欢笑着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