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近半。
“我们……我们……”
“要不……要不回去吧?”
下一刻,感受到跃马上河桥眼角投来的冰冷目光,窃窃私语的几人顿时悚然的闭上了嘴,战战兢兢的再不敢抬头。
“你们可曾听到人声?”
众人摇头。
“你们可曾看清有多人站在峰顶?”
众人依旧摇头。
“既是虚张声势,我们何必再怕?”
众人纷纷抬头,目中的惊惧尽去,化为了一片坚定之色。
跃马上河桥“呛”的一声,将土公剑拔出,明晃晃的利剑高举头顶,骤然一挥。
“杀!!”
明月楼弟子放声狂吼,如潮水般浩浩荡荡的扑向大凉山。
任由门下弟子从身旁飞快掠过,跃马上河桥始终不曾移动一步,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如磐石般坚硬。
待众人离开许久,跃马上河桥顿如泄了气一般,挺直的腰板瞬间佝偻了下去,他已知道自己错了,可他已无法回头。
“帮主,你……”
跃马上河桥的双眼顿如刀锋一般扫向后方,在他身后,是一名脸色蜡黄的瘦小男子,许是体弱的缘故,他一直吊在最后,赶上来时,却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感受到跃马上河桥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瘦小男子面露惧意的想要出言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嗫嚅的战栗不安。
“帮……帮主,我去赶上他们。”瘦小男子脚跺了两跺,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便急速从跃马上河桥身边掠过,可他还未奔出几步,腹部骤然一痛,一截血红的剑身正从背部贯穿了出来。
“我不能让你乱了我的军心。”跃马上河桥的眼中流露出一股狠意,攥着瘦小男子的头发,将剑拔了出来。
“退兵颜面扫地,进攻败多胜少,无论怎么做都是错,我已别无选择。”跃马上河桥喃喃自语,飞身向全力进军的明月楼弟子赶去。
……
“他们来了。”深渊猎魔手搭凉棚遥望远方,荒凉的土地上能够清晰的看到明月楼弟子如蚁群般移动。
雨季嗤笑一声,道:“只听声音远近便能知道他们到了哪里,还用装模作样的去看?”
“你是不是想死?”深渊猎魔撸起袖子,明晃晃的飞刀在指间转动。
雨季不屑一顾的将头转回,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令人生厌的笑容。
“你这孙子!”深渊猎魔暗骂一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立即掏出数件暗器,只等着明月楼弟子赶到,将其狠狠蹂躏一番。
“不用你出手。”方凡拍拍深渊猎魔的肩膀,接着道:“你的暗器留着对付战斧盟。”
深渊猎魔额头青筋鼓了鼓,暗压住眼中的怒色,将暗器收了起来。
方凡不禁失笑道:“我又没说让你不出手,你气的像只蛤蟆作甚?”
深渊猎魔这才展露笑容,但又有些许不解的问道:“明月楼已经败在我们手上了,拿下他们的地盘也就是时间长短问题,我们还要与战斧盟联合吗?”
“当然。”方凡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我们为什么不能来个坐山观虎斗?”
深渊猎魔目露兴奋道:“在他们志得意满的时候,将其一口吞下!”
两人的声音都压的很低,除了身旁的几人,传不到任何人的耳中,隔墙有耳,很多事不得不小心,尤其是跃马上河桥登上天柱山后,这种感觉让人更加强烈。
“那我们要不要先去拔了明月楼的韶山分舵?”陈皮肉桂突然开口道。
方凡立即摇摇头,道:“我们不能把明月楼逼得太紧,若我们去攻韶山分舵,面对的必然是明月楼的紧握的拳头,这种事有更适合的人去做,让他们先去和明月楼互相斗殴吧。”
方凡的嘴角现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可忽的,方凡竟不知何故向前栽去,站在方凡身侧的深渊猎魔大惊失色,赶忙拉住方凡的手臂,将其拽了回来。
“你怎么了?”玉莹疾呼上前,将方凡夺入怀中,一群人也立马围了上去。
此时,方凡的脸色简直如黄纸一般,紧闭的双目正汨汨向外流着鲜血,似止也止不住。
许是呼声太过悲切,方凡的眼皮微动了两下,缓缓睁了开,那一双闪着精光的双眼毫无神采,有的只是一片空洞。
“我……我好像看不见了。”方凡苦笑,眼球爆炸般的疼痛,连他的声音都急促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泪水瞬时溢满了玉莹的眼眶。
方凡苦涩道:“得到这双眼睛时,杨藩便告诉过我,御虚幻瞳使用过度极有可能导致失明,我大意了。”
“那没有别的办法了?”玉莹顿时急了,情不自禁的抓紧了方凡的衣袖,指甲都深嵌进了方凡的肉里。
方凡暗自吃痛的吸了口气,玉莹或许是太心急,全然没有察觉到方凡的异常,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双无神的眼睛。
“我只希望是假性失明,一定……”话未说完,方凡突然沉默了,眼睛是人最重要的器官,他怎么能不在意。
跃马上河桥等人的喊杀声已经近了。
“交给我了。”陈皮肉桂紧握住方凡的手,随后站起身,拍了拍书本里的虫的肩,沉着道:“阵不需放的太急,掌握好每波阵法的节点。”
书本里的虫自然连声答应。
方凡摸索着借助玉莹的手臂站起身,苦涩道:“我要回去了。”
“去哪?”众人心中一惊。
方凡哑然失笑道:“自然去看眼睛,不然去哪?”
第四百零三章 示敌以弱
清晨,一颗泛着微光的露珠从草叶上滚落,风忽然掠过,灰色的短喙飞速叼起一只绿虫,一只褐色麻雀落在了一座城堡的台阶上。
但麻雀还来不及进食,便被脚步声惊起,裤腿湿了半边的雨季从草丛中急匆匆的走过,当迈上台阶,他这才长出了口气。
他的样子实在狼狈,眉宇间也疲倦的很,但他的眼神却很明亮,隐隐透露着一种期待感。
城堡虽然宏伟,可屋子布置的却极其简单,陈皮肉桂一群人正围着半躺在床上的方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
“来了。”雨季走入房间,一群人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希望。
“这是最后的丹方,如果没用……”方凡坐直身体,伸出手去。
雨季立即上前两步,拔掉瓶塞,瓶口对准方凡的掌心晃了两晃,一颗白色丹药滚到了方凡的手中。
所有人的心不禁悬了起来,尤其是方凡将放入玄元丹放入口中时,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体外。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一股湿润感从眼底涌上双目,但片刻便消散无形,眼皮微动,方凡缓缓睁开双眼,可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一丝亮光的黑暗。
“没用。”方凡苦笑摇头,向后仰倒。
一群人垂头丧气的低下头,都陷入了无尽的失落之中,玉莹上前两步,紧握住了方凡的手,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有些感情本就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我现在是不是该崩溃的大吼大叫?”方凡忽然笑道。
“年轻并不是不好,至少可以不顾一切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只可惜,我已不算年轻了。”方凡尽量用平静的语言去表达自己的心情,可他的声音为什么在颤抖?
众人只是沉默着,他们何尝不想安慰,可他们所想到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有些事本就是无法安慰的。
“帮主,斩江河来了。”突然有一名眼神机灵的年轻人快步走入城堡,面露崇敬的对方凡躬身说道。
方凡忽然平静了,摆摆手道:“让他进来。”
“你们说,他会怎样嘲笑我?”方凡笑着说道。
众人如丧考妣的垂着头,他们该说些什么?
就连性子欢脱的深渊猎魔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剑临大哥,许久不见。”门外忽的传来一道令人生厌的声音,斩江河神采奕奕的走进屋内,嘴角的笑意几乎浓的化不开。
放火小能手越众而出,接道:“我们前不久才刚刚见过一面,难道斩盟主岁数没长,记忆反倒衰退了。”
斩江河并不动怒,始终如沐春风的笑道:“我倒是忘了一干二净,只听说你们与明月楼这一战打的昏天黑地,损失极其的惨重。
我到这天柱山来,竟都发现这帮派驻地人烟寥落,如果各位不嫌弃,我可以给你们送点人手用用。”
方凡淡淡道:“这就不劳斩盟主挂心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至少可以少开一笔工钱。”
闻言,斩江河放声大笑,指着方凡摇动着食指,道:“还是大哥聪明,坏事都能想到好事上去,兄弟我就没有你这么宽的心了。”
“听说……”斩江河满面春风的走到床前,右手在方凡眼前晃了两晃,又低头打量起空洞的双眼,颇为惊讶的说道:“哟,还真瞎了?”
“你!”深渊猎魔怒火中烧的上前一步,便被书本里的虫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方凡双手紧抓盖住双腿的羊毛毯,身体在微微颤抖。
“大哥确实是有本事,我是真想不到,你竟然还能回来。”斩江河手搭在方凡的肩上,神态亲热的说道:“大哥是想回来再被我杀一次吗?”
方凡平静了,猛然抬起头,双目凝注在了斩江河的脸上。
斩江河悚然一惊,匆忙向后连退数步,但仔细一打量,方凡的双眼仍是黯淡的毫无神采,这双眼睛依旧无法视物。
斩江河眼中顿时涌现怒色,大骂道:“你这瞎子,骇老子一跳,小心老子把你两个眼珠子挖出来,让你再看不见……”
“对。”斩江河忽又笑道:“你本就是个瞎子,我又何必跟个瞎子计较。”
“我只是想不到,你怎么想到找我联盟,这实在不合常理。”斩江河坐在床边,目光炯炯的盯着方凡。
对于斩江河的骂声,方凡始终如一个泥人般没有半点情绪,直到斩江河说出最后一句话,这才露出微笑道:“需要握手言和的是敌人,而非朋友,不是吗?”
斩江河耸肩道:“很对,大哥的所思所想总是与我不同,我是猜不透你的想法的。
可你就不怕这是在与虎谋皮?
我可是知道,昨夜牛头会有接近一半的人退帮,各分舵仅仅只有几百人守着,难道你就不怕我先吞了你们?”
斩江河阴恻恻一笑。
方凡淡淡道:“斩盟主的心里应该十分清楚,谁对你的威胁最大,是几万人的明月楼,还是不到一万人的牛头会?
你应该知道,个人的能力在战争面前是多么的无力。”
斩江河闻言,又是大笑,道:“我当然知道,尤其是在北兴城。”
众人脸色瞬时一僵,他们当然知道北兴城是什么地方,方凡便是在那里中的埋伏。
“好了。”斩江河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道:“探望结束,我也该走了,等灭了明月楼,我会再来看看你们。”
斩江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笑。
“你不要忘记,战斧盟也被花影坊打成丧家之犬了!”深渊猎魔终于忍不住的挣脱书本里的虫的手臂,可话说完,立即便被陈皮肉桂捂嘴拉了回来。
“很好。”斩江河看着陈皮肉桂点了点头,十分欣赏的说道:“等我得了南岭,给你一个舵主当当。”
言罢,昂首走出城堡。
斩江河一走,深渊猎魔立即挣脱开陈皮肉桂的手,道:“我们将人遣散,又摆出一副凄惨的模样,为的就是受他辱骂?”
方凡躺下身体,道:“示敌以弱才能放松人的警惕,让我们的人准备好,等战斧盟夺下明月楼,让他们全部加回牛头会,一举将战斧盟击溃!”
第四百零四章 内讧
暮色将近,空气里还残留着几分被水冲刷过的血腥气,轻微的血色仍在水中荡漾,随风渐去渐远。
一艘高约数十丈的巨型楼船停在万海湖的湖心,船有九桅十二帆,每根桅杆都高耸入云,需百人合抱。而每张帆都如遮天蔽日的乌云,若只用单纯的脚力走出帆的阴影,至少需要一支烟的时间。
这既是一艘楼船,也是一座宏伟的城池,而斩江河,正春风得意的站在辽阔的甲板上,遥望一望无垠的湖面,这艘名为【梦里之乡】的巨型楼船便是明月楼的总舵,而现在,已成了战斧盟的总舵。
“明月楼不过如此。”斩江河嘴角挂着一抹讥讽,他所领的六万人虽去了近四万,可明月楼的两万弟子都沉尸水底。守城永远比攻城要简单,对于战斧盟所取得的成果,他很满意。
“辗转南岭不是个好主意,我们不该放弃中原。”站在斩江河下首的精悍男子出声劝道,哪怕他皱起了眉,眉宇间始终有着一抹淡淡的慵懒之色。
这个人方凡非常熟悉,正是脱离云水居的桃之夭夭,甲板上共有四五十人,唯独他能站在斩江河的身边。
能力突出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变得鲜明。
斩江河用眼角轻扫了桃之夭夭一眼,笑着道:“你在质疑我?”
斩江河的笑容充满了凶险,眼神锐利如刀。
桃之夭夭为之一噎,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拱了拱手,不再待在斩江河的身边,退回了众人之中。他能有如今的能力,靠的绝不是溜须拍马,让他违心的去恭维斩江河,只会让他感受天大的屈辱。
“你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斩江河转身,他并没有轻易放过桃之夭夭的意思。
一个聪明的领袖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大动干戈,可斩江河的所作所为往往出人意料。
桃之夭夭的眼中登时涌出怒色,竖眉道:“这处处都是荒山野岭的南岭有哪点比的上中原?
与花影坊交战,我们虽然一败再败,可还有十座城在我们的手里,只要抵得住花影坊的消磨,我们未必没有反击的机会。
可现在,你竟然说丢就丢,跑到南岭抢些毫无意义的地盘,我好言相劝,你全当我是放屁,你他…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看样子你对我的意见不小。”斩江河缓步走向桃之夭夭,道:“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斩江河猛地抓住桃之夭夭的衣领,一脸狞色的抵住桃之夭夭的额头,眼中流露出的凶光似一条等着择人而噬的毒蛇。
“哥,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越众而出的热血少年郎急忙打起圆场。
“你替他说话?”斩江河刀锋般的眼神猛地扫向热血少年郎。
一股凉气顿时从足底涌上头顶,热血少年郎打了个寒战,欲言又止,畏怯的退了回去。
“你说的对,我们确实不能太刚愎自用,总要听听别人的意见。”斩江河一句话又让热血少年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