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最近有些忙吧。"学业,兼职,还有任务有时候压的明诚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琛不说话,她当然知道明诚在兼职,她也完全有能力在金钱上帮助他——林父在生活费上面一向给的很足,而且她还获得过不少奖学金。但她不能,她知道明诚幼年的经历让他更需要尊重。于是她转了话题,将一直提在手中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灰色绒线围巾,宽厚柔软,"今年的生日礼物,怎么样喜欢么?"林琛邀功似的问道。
"喜欢,当然习惯。"明诚说着似乎就打算带上试试,被林琛拦下,"现在可是夏天!"
"谁规定夏天就不能带了?"这样说着明诚却还是重新把围巾收了起来,"今年春节要不要和我回趟家?"
"我才不自讨没趣呢。"林琛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当然更深层的原因她觉得越少有人知道自己和明诚的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能帮上忙。
"也好,我回去的时候还被大姐好好教训了一顿。"明诚当然不会说那个春节明镜安排不少大家闺秀给他认识,试图让他改主意。
沉浸在团聚幸福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不远处有个穿风衣戴墨镜的男人在角落中注视着他们,不时拍张照片。
哈尔滨
明楼从南京不告而别直接回了哈尔滨。汪曼春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对于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自己也有些愧疚,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她算计自己的理由。
万一下回是毒药呢?
不过他回哈尔滨不过一个月,就再次收到了王成栋要求见面的消息。
哈尔滨的站点已然可以顺利运转,他这次来完全就是想图个清净,一想到梅龚彬他们这次胆大包天的策划他就有些心惊胆战。
上海,南京,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想到这里也不安生。
"前两天逮捕了一个共产党。"
昏暗的灯光明楼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在哪?"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肌肉。
"哈尔滨警察局。"王成栋的声音很是不屑 。
"有结果了么?"
"还没。是个交通局的。之前这里有个交通站,不过出了上次的事情后就很少用了。"
"那不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么?"明楼松了一口气,装作失望的样子。贵婉已经不在学校任职不是在暗处就是转移,应该没事了。
"不,寇荣那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王成栋道,"他还没吐干净。既然来了,你也别着急走,到时候帮把手。"
☆、46
法国冬
"明诚,跟我来下。"第一次,贵婉在下课后截住了明诚,带着他来到走廊的尽头。
"出事了。"明诚很肯定的道。
贵婉点头,压低声音,"随时准备撤退,三天一次老地方见。"
所谓的老地方指得是香榭丽舍大街的一家花店。
紧接着贵婉又是一副苦口婆心的劝说。
明诚不住点头,不时嗯嗯两声。
"明诚,助教和你说什么了?"他邻座的同学探头好奇。
"劝我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而已。"明诚笑笑。
哈尔滨
明楼这些天一直在茶馆坐上两个时辰。
"晚上过来,准备出发。"坐到另一桌的王成栋在擦肩而过时说道。
明楼又小坐片刻就回到公寓,不出意外的又收到了一封信。
署名是汪曼春。
他在桌前抽出了一沓信,约有七八封。从上个月开始汪曼春就开始不停的寄信,但是明楼一封也不想看。
他犹豫了一下,手在封口处划过,最终颓然的放下,掏出打火机,一点点靠近那未曾开启的信。
一封一封,化为灰烬。他觉得两人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明楼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行李箱去了站点。
"多亏你在。"王成栋迎面就是这样一句话。
"怎么?"明楼摘下手套挑眉。
"寇荣那边有信了,共产党在巴黎有个中转站。"
巴黎!明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时候走?"
"现在。"王成栋。
"具体情况?"明楼追问。
"到那边再说。"
明楼这才注意王成栋完全是一副出行的打扮,脚旁是一个长盒匣子和一个包。
"这么急?"明楼没有再去提箱子,而是拎起王成栋的长盒匣子,巴黎自己就不需要带衣物了。
"必须赶在警察局那帮孙子前面。他们已经把蛇惊了。"王成栋拿起包就往外走。
惊了,明楼顿时放松下来,他相信组织的能力,大概是扑空吧。就当是旅游好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巴黎大学继续当经济学教授。
法国花店
"这周日,最后一次转移。"贵婉对帮她挑花的明诚道。
"最后一次?"
"子时接头,护送43号去莫斯科。"贵婉直径道。
"好。"明诚干脆的应了下来,他觉得今天的贵婉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星期日
风铃声响,明诚打开房门看见明楼和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时他就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
"先生。"明诚叫着明楼,伸手去接他手上长盒子,手上沉甸甸的份量让明诚确认明楼此行并不简单。
明诚另一只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则是有些发抖,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侧身让明楼和王成栋进屋。
"这是王先生,一个学校的同事。"明楼介绍。
"王先生好。"明诚客气道。
王成栋应了声。
明楼边走进屋边说,"你这儿不好找啊,一溜儿的书店,倒不如原来住的地方闲适,安静。"
"这里便宜。"明诚回话,"而且我比较喜欢这儿的氛围,离学校也近,走几步就到了。"
"我没给你汇钱吗?这么省。"
"我这学期多报了几门课,明堂哥叫我兼学化学,好帮他做‘明家香’香水的新配方。何况钱攒着还有别的用处。"
"也是下次我给你多汇点。"明楼自然知道他口中别的用处,不过还是道,"不过学费可应该让明堂出。"说着坐了下来。
明诚笑笑,"我勤工俭学呢。"
"替我们做晚餐吧。"明楼说,"这一路上累得够呛。"
"现在还没放假,先生不是应该正在哈尔滨讲学吗?怎么现在过来了。"明诚忙着给两人泡茶。
王成栋盯着盛开的花茶凝神半晌,在明楼眼角余光扫过时又佯装无事地去看八宝格子上的书目。
"这小子挺有能耐的。"
"会读书你。"
"嗯。"
"不读死书。"
"哦。"
"跟着我,起步高。"明楼颇有几分自得,从明诚来到明家的那天起,他就是明楼手把手带大的。
"扯淡。"王成栋鄙夷,"这都是个人的志气。"目光扫过墙上墙边的油画,随口问,"都是你画的?"
明诚点点头。
"我还是喜欢看壁画,龙翔凤舞……"话没说完就被明楼接口挤兑,"你就喜欢珠光宝气。"
"我就一俗人。"
"阿诚,这画画,玩玩可以,不过不能耽误正经功课。"明楼口气里带了几分教训的味道。
明诚恭顺地低声称是。
王成栋又好奇地拿起一瓶香水来闻了闻,一股清香如此,他直接就往怀里揣。
"放下,小偷。"明楼喝着茶也不看他。
"一瓶香水而已。"王成栋不以为然。
明诚焦急中带着几分歉意:"这瓶是最新研制的,已经答应了要送人。旁边几瓶王先生喜欢的话都可以拿去。"
王成栋悻悻的将香水放回原处,随手又拿了两瓶放进怀里。"拍拍明诚肩膀,"不好意思。不过你比你家先生大方。"指指那瓶,"那香水叫什么名字?"
"比翼双飞。"
☆、47
王成栋有些诧异:"叫这名?"继而探头,"你谈恋爱了吧。"
"不是恋爱,是订婚。"不等明诚回答,明楼那里就飘来一句话,明诚羞赧地笑起来转身就忙着去厨房做饭。王成栋这才靠在沙发上跟明楼说起正事。
明诚人在厨房却竖起耳朵听着客厅的动静。
不过明楼二人显然是压低了声音,明诚什么都听不清。几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明诚顺势探头问道:"怎么了?"
只见王成栋的手握成拳立在茶几上。
"没什么?"明楼应声。
明诚"哦"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隐隐听明楼骂道:"疯子,老实待着会死呀。"
明诚端着热咖啡,牛奶,长面包和香肠立在厨房门口,听着二人隐隐道"烟缸够心狠手辣。"是明楼叹气的声音。
"嗯,今晚抓住她,加她一条凶杀罪。"
"抓捕地点确定了?"
"据说她经常出现在香榭丽舍大街。"
明诚手一抖,杯盘相撞发出声响。
香榭丽舍大姐,那是他和贵婉碰面的花店就在那条街上。
他不能再听了,稳了稳心神走了出去,"不知道你们突然来,家里只有这些了。明天我去市场买点蔬菜给你们下面条。"
"那个,明天你就别管了,我们还有事。"明楼道。
"王先生是来巴黎任教的吗?"
"找个朋友。"王成栋答。
"说不定我能帮你们。"
"不用。"明楼说,"你只管好好读书。"
明诚听了这话,微微低头。
"坐下来一起吃。"明楼道。
"我不吃了,约了同学一起吃饭。晚上还有课,下了课还要给几家花店送花茶新配方。"
"好,自食其力,不像你家先生,整个一个资本主义的寄生虫。"王成栋突然插嘴。
"王先生这话,有点倾向于共产主义。"
"别胡说八道。"明楼呵斥。
"我不倾向共产主义,我是帝国主义。"王成栋不在乎的道。
"嗯,打倒帝国主义!"明诚顺口接话。
这次换明楼窃笑。
"这小子……"王成栋无言以对。
"我先走了,晚上回来的晚你们不要等门。"说完就推门走了。
他要在约定的时间前找到贵婉,不然,不然……蓝衣社对共产党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走出门的明诚并没有想到接下来明楼二人谈话间对他已经隐隐起了疑心。
疯子的直觉从来都很准。
明诚失败了,学校,花房,他都没有找到贵婉的身影。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十点了。
明诚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他相信他大哥会保护他。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送走接头人。
深夜十一点,寒风凛冽,天上飘着小雪,明楼和王成栋已经逛了不下七八家花店。
王成栋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的他们。
"寇荣的人?"明楼无声的问。
王成栋点头,"我们分开走。"他断然道。
这正是明楼所想,但是必须由王成栋说才行。
分开后,走走停停的明楼在确认无人跟踪后绕到了一家粉红双层花房处。
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越入了明楼的视线,推门进入花房。这个身影让明楼的心里充满震惊和紧张。
这不是真的!他没想到在自己再三警告下,这个他以为在法国安静做学问谈恋爱的孩子会涉足腥风血雨的谍海。
要出事了。明楼脑海中的弦骤然紧绷。
不容多想,明楼进入花房,刚到楼梯口,一阵刚劲的拳风迎面袭来。明楼下意识的往左一让,下一刻长枪在手。
明诚凌空跃下,空手夺枪。
明楼避其锋芒,待明诚力竭之时长枪已然对准了他的眉心。
同一时间,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明楼。
"是你?"
惊异之声同时从贵婉和明楼的口中传来。
贵婉把枪一收,道"这是我发展的下线,明诚。"
明楼狠狠盯着明诚,明诚瞬间反应过来,除了蓝衣社,明楼也是组织的人。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楼把枪一手,直接扔给明诚。
明楼上楼,明诚跟着。"跪在这!"明楼停下脚步,甩下一句冰冷的话。
明诚怯怯地跪下。
"你们认识?"贵婉递过来一杯玫瑰红茶,自己却点了根烟。
"别假惺惺的。你不知道他是谁你发展他?"明楼坐下,接过茶杯。
"我是他一门课的助教,一年多前又在巴黎读书会上认识他。"
"一年多前!"明楼用力一磕茶杯,倏地站起来,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屋里转圈。
"你找什么?"
明楼没做声,从花筒里顺手抄起一把雨伞劈头盖脸的向明诚打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又晚了……
☆、48
刚打两下,雨伞就被贵婉抓住。
"放开!"
"他是我下线!"
"他是我弟弟。"明楼猛得一拽,将伞抽出,再次打了下去。
明诚不敢躲,更不敢叫喊,只能跪得笔直,牙关紧闭,迎接明楼的怒火。
他是我弟弟。听到这句话明诚实际上是安心的。
大哥还要他。
至于这顿打,不顾大哥再三提醒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希望大哥的怒火快些过去。
没让明诚等太久,贵婉很快再次抓住了雨伞,稳稳的。
"够了,明天他就得走,有任务。"
"什么任务?"
"护送43号去莫斯科。"
"换人!"明楼不留一点商量余地。
"不行。"贵婉寸步不让。
"不行也得行。"
贵婉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43号就是他,他是自己送自己。明白?"
"混蛋!"明楼骂了一句,松了手。
贵婉将雨伞丟到一边,重新点了支烟:"上个星期的袭击和某些环节的断开让我们知道内部出了叛徒。两个人不过是放的烟雾弹。其实要走的只有他一个。保存实力,送他去莫斯科,巴黎护送站解散。"
"怎么走?"
"明天早上巴黎北站,去柏林,晚上有人接他,然后去莫斯科。"
明诚不由抬头看了贵婉一眼。
明楼冷笑:"调查的挺清楚的嘛。还挺有人情味。"
明诚低下头,不敢看明楼。
"他行么?"明楼有些不相信。
"他又不是第一次。"
一句话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