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许蔓歌,到时候可别输不起。”陆晓雨咯咯的笑了起来,“驾!”一声厉喝,陆晓雨再次率先驾马出奔。“驾!”蔓歌也紧接而上,两人一前一后,凛冽的风吹乱了绾好的发髻,使蔓歌看起来多了几分洒脱。
两人一入树林,就分开而行,顾离殇一行人也随后而到。蔓歌背上的箭翎一只只射出,箭无虚发。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准备拉缰回营,遇到了来时的顾离殇一行人。陆晓雨突的冲了过来,快近身前,竟弃马跃起,手中长鞭也同时出袖,蔓歌手腕一翻,两把玲珑碧剑架合一挡,脚尖一点,也飞离了马身,与陆晓雨在空中打斗了起来,以前只闻陆晓雨喜性顽劣,却没曾想到功夫了得。
只是好胜心过强,一直处于进攻状态,而导致身后漏洞百出,蔓歌掷出了一把短刃,短刃在空中回旋,随即向陆晓雨袭来,按她的功夫应当是很容易便可躲过这一招,不知是不是蔓歌的错觉,陆晓雨不躲反而迎了上去,后背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剑,好一个苦肉计!
这样看上去,完全就是蔓歌的好胜心切,不惜伤人性命,陆晓雨后背中剑,真气外泄,直接从空中摔到了马背上。
真是受了好重的伤,竟然还可以摔到马背上,不是一心求死吗,为何不摔在地上,真是够怜惜自己的。蔓歌暗暗嘲讽。陆晓雨腹部朝下,撞到了马背上,愣是吐出了血,一旁的人纷纷一拥而上,为首的自然是她的未婚夫,准备嫁的君郎——顾离殇。
蔓歌对于这种粗劣的手法,毫不留情的从她背上一举抽出短刃,插回剑鞘,隐于袖中,又飞回到自己的马上。
顾离殇抱起了陆晓雨,勃然大怒:“许蔓歌,你竟然下此狠手!”蔓歌无话可说,也不想多说,只是蔓歌发现方才还在的顾离笑不见了。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关注在陆晓雨的伤势时,一根银针从树林里飞出,刺到了蔓歌的马上,蔓歌的马,瞬间失控。
大马嘶鸣,抬起前腿,呼啸着向树林的更深处跑去。于此同时,蔓歌马背上的马鞍,缰绳也尽数脱落,情况危急。
“陛下不好!前方是迷雾森林!一旦进入,恐再难出来!”
“陛下!兰妃娘娘的马鞍落了,情况危急啊!”
“陛下!”宫女木琴和芸香也急的同时出声。顾离殇欲脱身去救蔓歌,却发现怀里的人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低声道:“顾离殇,不是要演戏吗?那我就陪你好好演,不是想让她生气吗?就让我这颗棋子来帮你吧,你别忘了,你拥有的只是半个天下。”
顾离殇的眼神瞬间失了焦距,空洞无光,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一切的一切就快结束了。蔓歌!你不会出事的!顾离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向一旁吼道:“活着的人都给我去追兰妃娘娘,见不到人,你们都得陪葬!”
“是!”待众人走后,顾离殇才恢复了原样冷漠的脸,将陆晓雨抱起回营:“包括你。你最好活着,因为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好,我会活着,我要亲眼看你坐拥天下。”陆晓雨静静的闭上了眼,在心里喃喃自语:顾离殇如若你无法爱我,那么便让你恨我吧,一定要恨之入骨,这样你才不会忘了我,等到我死了,你还会记得我。你爱她我不管,我爱你,所以你也不要管,那一天就快到了吧,我知道,我们的婚期,就是我的死期,我知道你全部的计划,但是,为什么还是很开心。
因为我对你而言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是拿来对付我爹,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想起我,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叫陆晓雨。可是你永远不知道,她为了爱你,却背弃了她的家族,亲手助你杀了她的亲人,包括她自己。一切的一切都等那天的来临吧,到现在为止,我也只想爱你。
蔓歌匍匐在马背上,闯入了迷雾森林,本想弃马而去,却听见树林里传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对自己说:“蔓歌,来。”一路狂奔,经过了茫茫大雾,迷雾森林的另一端竟然是世外桃源,山清水秀之地,森林的出口便有一条河流清澈见底,马儿也安静了下来。蔓歌下了马,顺着河流沿岸直走,却发现岸边站在一个男子。
那人似乎听见了蔓歌脚踏在石子上的声音,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青丝如泄,清风双袖,熟悉的笑颜。那一刻,恍若有一个记忆之门在瞬间打开了闸,往昔的一切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势不可挡。见到那人刹那,蔓歌便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师父……”
第三十六章
夜半时分,塞外的营帐里灯火通明,营帐四周的禁卫军来来回回巡视,一批批人的离开只为了寻找那个消失在树林里的兰妃娘娘,顾离殇一人独坐,满脸愁绪,此时的他像一个孤寡的老人,无依无靠,是啊,除了蔓歌,他还剩下什么,他什么也不剩了。
帐外的异动让他走了出去,看着一排排的禁卫军正拿着火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从黑夜里缓缓回来的女人,正是他们寻找的兰妃娘娘,直到顾离殇开口:“蔓歌,你回来了。”芸香和木琴也立马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特别是芸香此时也不顾尊卑和身份,抱着蔓歌就一阵痛哭。
“娘娘,芸香以为你不要我了。芸香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芸香好伤心啊!你把芸香吓坏了!”
木琴也是难得的激动,有些有些老泪纵横的握着蔓歌的手说道:“娘娘,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蔓歌出乎意料的不为所动,拨开了两人,径直走上前,立在顾离殇的身边,抬头看向他的那一眼,顾离殇就感觉一阵狂风袭来,把自己吹向好远好远的地方,与她遥不可及。
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连话也无法说出。只能是静静的看着她。
“为什么?”蔓歌的声音喑哑不已,像是积淀已久的痛苦在奋力压抑,听起来却是在怒啸嘶吼。
“为什么要娶她?”顾离殇不能回答蔓歌,他就差一步,他就可以解脱,蔓歌也可以解脱,只是现在的他还不能。一旦瀚澈内战开打,不只是两败俱伤那样简单,甚至月牙国还会趁虚而入,一举消灭,那可是亡国。
但,她国的呢。对,被自己灭了,在和她成亲那天,还把她的亲人杀了。顾离殇看着眼前的蔓歌,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却被蔓歌的手无情的挡在了空中。她,果然……
两人的气氛僵持不下,另外一人却一步踏破,“因为他爱我。”陆晓雨傲慢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是受了伤的模样。
“你谁?”蔓歌的话被陆晓雨这个旁观者插了进来,像是击中了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我谁?”陆晓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许蔓歌啊许蔓歌,你自己消失了一天回来,你的脑袋就坏掉了?连我也不认识了。输了就是输了,你该不会是想装傻不认账吧?可是许蔓歌,我告诉你,这一招,没用!该滚还得滚!”
“啪。”蔓歌毫不客气的给了陆晓雨一巴掌,
“该滚的怎么还不滚?”蔓歌更加恼怒的将陆晓雨飞踢在地,这一动作惊呆了所有的人包括顾离殇,蔓歌似乎还不解气,一步一步走向她,“伤好了?要不要再来一剑?”
蔓歌缓缓将头倚在陆晓雨的耳边,低声道:“你爹的那一半江山,我收下了。”
陆晓雨怔怔的望着她,“一夜灭楼兰,也有你爹的功劳吧。”蔓歌蓦地笑了,忽然大踏步回了营帐,留下了一群还未搞清楚状况的人。
顾离殇低叹了一声,抱起了地上的陆晓雨,一句话也没有说。陆晓雨在顾离殇碰到她的那一刻,心里瞬间就变得暖洋洋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我,没有演戏,宽大的怀抱让陆晓雨微笑的闭上了眼睛,为了他,死了又何妨,赔上一切又何妨。
塞外行猎在蔓歌失踪归来,加上陆晓雨受伤,顾离殇一行人在第二天几乎就起了程。一切顺其自然的事,不知为何却让人生出了不一样的预感,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吧。
回到宫里的陆晓雨再没有提过关于那场比赛输赢之事,反倒变得温和待人,倒是蔓歌,却变了一个人,不再和蔼可亲,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憎恶,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四处传言,皇上与未来皇后两情相悦,塞外之行更是郎情妾意,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受了冷落的兰妃娘娘心生妒意,对陆姑娘痛下杀手,导致陆姑娘负伤归家。
几天的时间,陆晓雨的美誉已名满天下,人人都说这后宫之位非她莫属。蔓歌一边给自己梳妆,一边听着芸香四处听来的消息,嘴角微扬,看着铜镜里的红衣女子,陆晓雨,你就那么认定会坐上这后宫之位吗?
怕是没命了吧,整个瀚澈都得给我陪葬!
芸香曾问蔓歌,为何几日总是一身红装。蔓歌不以为然答道:“因为这是血红的妖冶,是瀚澈不久将会染上的颜色。”芸香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陆晓雨和顾离殇的成亲之日,以为蔓歌只是伤心过度。
只是觉得蔓歌变得可怕,面目狰狞,这个蔓歌不会和她嬉闹,和她开玩笑,就连说话也充满了鬼魅,那一天,兰妃娘娘究竟遇见了什么?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毕恭毕敬说道:“兰妃娘娘,晋王殿下邀请您去兰花亭下棋。”
“晋王爷?!”蔓歌一听到这个,眼皮一跳,手一抖,红梳落到了地上,听见“啪”的一声响。
随后又镇定下来,向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已经知道。便孤身一人去了兰花亭,顾离笑此时正坐在亭内喝茶,身上永远是那件不变的兰花披风,只是为何,你还活着。看着顾离笑在自己面前的一举一动,蔓歌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的走进。
生怕一不小心,这个藏在自己心里无线个日夜里的梦就碎了。不知看了他多久,亦不知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仿佛时空凝结,仿佛望到了这一生的尽头,眼前的人都看不够,他的一身白与四周的冬雪相衬相映,似要化于天地之间。
而自己则是这个偌大的地方里唯一的亮色,不,或许她并不该到这来,是她坏了这里的格调,明明一切是那么的刚刚好,她的到来却是那么突兀。
蔓歌摇摇头,有些迟疑的后退了几步,欲要转身就走,亭内的人终是开口了:“兰妃娘娘来了这里,欣赏够了雪景,便是要走了么?”
“哪里,本宫是看晋王爷迟迟未起身,以为是不愿让本宫来这。”蔓歌说着向前迈了一步,奈何在雪地里站了太久,脚早已冻得没有了知觉,身体直直的向一边倒去,未见雪花却见木兰,当木兰披风飘扬在眼前,蔓歌就知道,他,对自己始终不够狠。
“兰妃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然皇兄怪罪下来,离笑可是担待不起。”
“呵呵,离笑,离笑,多么可笑。”蔓歌直言不讳。
“兰妃娘娘,是觉得本王的名字有戏谑之意?”蔓歌被顾离笑扶进了亭内,坐到了火炉边,手脚才稍微舒活了一点,见门开道:“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希望请兰妃娘娘帮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让兰妃娘娘托话给我的一个故人,告诉她事情的真相。”真相?!蔓歌的心不禁揪在了一起。
“其实。”顾离笑突然背过了身去,望着亭外的一片雪景,飘飘然。“不知为何,这样的雪却让我想起了另一种颜色,银色,我和她的相遇便是在一轮皓月下,她在狼口中救下了我,却不知那时的我只是在练习捕狼的技能,装成弱小只是为了引狼上钩罢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顾离笑的话语凌乱不堪,毫无逻辑可言,却也不担心一旁的蔓歌听不懂。
“但是,她的国,她的家,她的亲人都没了。父母双亲皆是被杀,同在一夕之间灭之,连家也在葬送在了大火之中,其实,她一直以为我死了,但,我没有死,我一直都活着,看着她,亦看着自己。”
“我是瀚澈的皇子,我和皇兄却是庶出。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母亲将我送往了楼兰和瀚澈边境上的北疆族,交由酋长扎兰史嘉抚养,而我的皇兄则是跟着母亲生活。殊不知,那一年楼兰和瀚澈矛盾激化,演变成战火,楼兰的出征大将军许从业使用卑劣手段欲要生擒我的母亲和皇兄作为筹码。”
“母亲为了皇兄 ,为了瀚澈,以命相抵,却惨遭毒手,清白不保,就连那一张可以梦见的脸也被还活生生的剥下!母亲的样子也变得模糊,时常半夜惊醒,汗湿冷被。”
“大概命运如此捉弄人,我的那位故人竟是许从业之女,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是啊,这不是她的错,为何要迁怒与她呢。她生辰那天被人绑架,几经辗转,才知道原来皇兄的势力已在朝廷上不断扩张,那一次绑架是计划之中。”
“我知她应不会有事,却还是去了。她伤得很重,第一次,我发现她在我心中是那么的不一样,打在她身上的伤,仿佛加倍的附注在了我的身上,那么痛,那么刻骨。我不参与皇兄的计划,我亦不妨碍,因为我不想伤害她,可是母亲之死让我至今无法释怀。”
“五年前,许从业得知了我的身份,欲要消灭北疆族,却不料北疆族被朝廷招安,扎兰史嘉其实是不用死的,是许从业谏言让他以死证明,扎兰史嘉才会自刎在朝堂之上。皇兄怕许从业对我不利,让我去了边关,我与她相约,三年为期,我一直都不懂,她是许从业的女儿,为什么会不知道关于他父亲做的任何事?”
“三年之期漫长而艰辛,她要与皇兄成亲,意味着楼兰将灭,成亲当日,我本已在关外,却还是连夜赶回,是的,我爱她,我不想她死,我回来了,看着她被摧毁的家园,父亲身首异处,尚书府外重兵层层把守,我很感谢皇兄那日没有戳破我的身份,虽然受了伤,但看见她无依无靠的模样,我多希望我可以死去,那样对她的愧疚便会少一点。我很懦弱,我无法抛弃全世界,带她走。因为我知道,我也带不走她。可是终究,我还是活下来了。”
“看着她发生的一切,只是,楼兰已灭,我是瀚澈之人,我已不是扎兰吉泰了。”蔓歌听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