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
娘亲每天还有一句必说的话——“蔓歌,你切记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会武功这件事。任何人!”为什么不能说呢,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努力的练习武功呢,她还小。为什么,三年来,蔓歌也一直在问自己,只是答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或许在等一个机会,又或许在等一个人。
“喂!许蔓歌,你又占了我的地盘,还不打招呼。抢劫啊你!”远处传来的男声打破了许蔓歌飘向远方的心思。
一阵风刮过,蔓歌散在腰间的发丝迎风而扬,凌乱而洒脱。随着马蹄声的渐进,蔓歌看清了来人,身着一袭中原服装,普通的粗布单衣交错相和,素净的袖口绣着几丝波浪花边。头上却绑满了属于外族人小辫,脚踏着紫黑色的纹狼图腾。
“喂,扎兰吉泰,你又不穿你们族人的衣服,当心又被你阿玛看见,吊着打。到时候,可不要找我来哭鼻子。”
“喂,许蔓歌,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好歹我也算作是你长辈好吧。”扎兰吉泰一撩衣摆就挨着蔓歌坐了下来。
这个自称是哥哥的扎兰吉泰,是生活在楼兰与瀚澈边界的一个民族。北疆族。靠牧羊放马为生,日子过得平实充盈,扎兰吉泰是北疆族酋长扎兰史嘉的儿子,可以说是全族人的心头肉。
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蔓歌会武功的人。并不是蔓歌跟他讲的,这件事还得从他们认识的那天说起。
两年前的某个黄昏,蔓歌刚刚从马夫那里学会了骑马之术,心里一兴奋,狠狠的抽了马一鞭子,吃痛的缰马一路疾驰,把蔓歌带到了这片草原上。待到停下来的时候,蔓歌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她也不急,慢慢悠悠拉着她的坐骑,四处闲逛。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像一张要吞噬黑夜的脸。时不时的夜风刮过,带着一丝丝阴森的气息,作为正直成长阶段的蔓歌,想象力颇为丰富,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己偷看藏书阁里的妖鬼蛇神的传记,各种各样的情形便浮现在脑海。让原本的悠哉心情也破落不堪。
忽的一声狼叫,彻底把蔓歌吓了一跳。蔓歌仔细一听,还好,离自己的距离还比较远。等等,好像还有一个男孩的哭声。天呐,该不会真的遇见了狼吃人吧。作为姑娘家的小九九在心里犯起了糊涂,去不去救呢,不去,他会死,去了,可能跟他一起死。
还没等蔓歌认真的思考完,她的身体已经不自觉的驾马顺着声音源头奔了过去。透过隐隐的月光,蔓歌看见了躲在草丛里正在呜呜哭泣的男孩,双肩不停的颤抖暴露了他的恐惧。然而男孩的前方是一头正在流口水的银色大狼,在月色的照耀下,皮毛发着淡淡的光辉。
呼--,还好只有一头。蔓歌在心里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不过,它刚刚的叫声好像是在呼唤同伴。不好,时间不多了。蔓歌静静地伏在马背上,脑子正在快速的运转,该如何杀狼救人时,那头狼竟耐不住饥饿,直直的奔向那个男孩。
“该死!”蔓歌大喝一声,扬鞭而起,正在奔跑的狼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蔓歌,突的转了方向,向蔓歌扑来。眼看就要扑到马背上的狼,蔓歌果断跳下马,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银制的刀身在夜里闪着亮光。
一年来的苦训,那么现在便来试试结果吧,我所受的苦,那么现在就让你这头狼来体会吧。蔓歌带着怒气冲向了正向自己奔来的狼,稍微一使轻功,就趴上了狼身,死死的揪住了狼的大毫,尖锐的匕首重重的刺了下去。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蔓歌的手,银白色的綄纱晕染出了妖冶的血花。精致小巧的脸庞刹时粘上了斑斑血迹,蔓歌却是出奇的冷静,受伤的大狼拼死挣扎,将背上的蔓歌毫不客气的甩了出去,蔓歌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急忙奔向欲要逃走的狼,手里的匕首刀起刀落,将它扎的千疮百孔,直至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才从它的身上跳下来。
把狼的嘴撬了开,缓缓的收回了方时一直被狼咬在嘴里的手。
过了半晌,微凉的寒风才唤醒了一直傻站在原地的蔓歌。蔓歌征征的望着倒在一旁的狼,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已经变得粘稠的衣服。是的,她将狼杀了。尽管狼十分冷血凶残。如果不杀它,可能那个男孩就在狼的肚子里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开了杀戒。她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怕,刚刚她没有一丝的恐惧,她没有属于同龄人的那种害怕与惊慌。她只是很冷静的在做一件很血腥的事。现在,她竟有些害怕自己了。
“那个,你的手受伤了。”那时还躲在远处草丛的男孩,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的抬起了她的手臂,放在嘴边吹了吹。
“废了。”蔓歌淡淡的扫过一眼,那血流不止的惨状,加上被狼咬的伤口,她的左手算是没了。
“没有废,我带你回我的部落吧,那里的赛斯很厉害哦。赛斯就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大夫,他经常治好像你这样的手呢。快吧,不要耽误时间。”
蔓歌就这样被那个男孩拖着走了。
“额,那个。刚刚谢谢你,我是北疆族的扎兰吉泰。今年已满十二,看你年纪不大,以后就叫我哥哥吧。还有,刚刚那件事情一会到了那里,不能对我的族人讲哦。我在他们心中可是大英雄。”
当时的蔓歌真的很想白他一眼,不知道方才是谁害怕的不敢动,还自称是大英雄。哎,无可救药。“那你也不能把我会武功的事,告诉任!何!人!”蔓歌故意在任何人三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好。”扎兰吉泰头也不回的就应下了。
后来的事蔓歌也不怎么记得了,只是知道她的左手真的被救了回来。那天晚上的星星和今日的一样的亮。
“喂,我说。”蔓歌有些好笑的用肩膀撞了撞坐在旁边的扎兰吉泰。
第二章
“许蔓歌,你丫的搞暗算啊!”坐在一旁的扎兰吉泰没想到蔓歌会突然撞向自己,加上蔓歌练就了一身武功,力气本就比一般的人大些,导致他重心不稳的跌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夜色下的草地弥漫着不一样的芳香,沁人心脾。把扎兰吉泰这个火爆脾气都降了一点,歪坐在草地上的扎兰吉泰嗅着淡淡的青草香,索性翻个身,悠闲的躺了下来。
“喂,你挺会享受的嘛。”蔓歌把扎兰吉泰的动作尽收眼底,满眼含着藏不住的笑意。
“切,吾本是草原儿女。草原就是我的家,我正在回家。别打扰我。”说罢,扎兰吉泰还装模作样的闭起了眼睛。
“呵呵呵,没想到许久不见。你竟也变得风趣了。对了,你这身衣服在哪买的,为何这般……”蔓歌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态。
扎兰吉泰听到后,“蹭”的一声就跳了起来。“对不对,对不对!很好看对不对!哈哈哈,我就知道,果然还是蔓歌好眼色。我就说嘛,我选的衣服怎么可能不好看。蔓歌,你看,我穿起你们中原的衣服是不是别有一番俊俏?”不等蔓歌仔细打量他的衣服,扎兰吉泰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一脸的傻笑。还不禁转起了圈,示意蔓歌看。
“额,好吧。好看。吉泰,你干嘛又买中原的衣服啊,我觉得你们北疆族的服饰也很有特色啊。”蔓歌对于扎兰吉泰的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到这里,扎兰吉泰的兴奋劲一下子降了下来。脸色有些凝重,“蔓歌,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向往和平,我们北疆族一直生活在瀚澈和楼兰的边界。如若一旦开战,我们族可能就会遭到灭族的危险。无论是楼兰还是瀚澈,我们族都是不允许的存在,天下的帝王大概都会以为我们的势力对他们会有所威胁,恨不得将之铲尽!”
扎兰吉泰的语气有些发狠,方才的嬉皮笑脸也化为了无奈与怒气。
蔓歌其实是知道的,作为一个散落的部落。即便现在看起来,生活美满幸福,但是瀚澈与楼兰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天下没有永远的太平。十多年前,瀚澈与楼兰打过一仗,瀚澈伤亡惨重,并且听说瀚澈的民间八皇子在那场战役中身亡,楼兰与瀚澈更是结下了生死仇恨。
扎兰吉泰的额吉,也就是他的母亲,也葬身于那场战争。扎兰吉泰,扎兰是部落的姓氏,吉泰,吉祥安泰,寓意平安,保佑吉泰一生平安,保佑部落安于和平。
想起这些,蔓歌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扎兰吉泰的肩膀,“吉泰,振作起来!好好帮助你父王,跟皇上好好谈谈,你要保护你的的亲人!你不要忘记你的使命。”蔓歌实在不想这样说,因为她知道扎兰吉泰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她不想再给他压力,但她必须让他知道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要想生存,必须付出代价。
蔓歌不禁黯然神伤,姑姑的话会实现吗。
“我知道。”扎兰吉泰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转而又是孩童的笑颜,那副顽皮的语气。
“蔓歌,我说了多少遍,我叫季蔚语,不要叫我扎兰吉泰,难听。”蔓歌看着现在的扎兰吉泰,不禁心想:其实,你是不愿想起,你名字里肩负着的希望与沉重吧。
“好好好,季蔚语,你得瑟什么啊。你这个中原名字还不是我给你取得。”蔓歌也一副毫不逊色的口气。
“你又得意什么。你以为我又很喜欢季蔚语这个名字吗,还不是我给你讲,我阿玛让我少说话,多做事,说什么在你们中原有时候说话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对啊,所以我给你取名季蔚语嘛。忌畏语,就是害怕说话,忌讳说话嘛,我没错啊。”
“你你你!许蔓歌,你就丧心病狂吧你!你就舍不得取个吉利点的!”扎兰吉泰气急败坏的指着蔓歌的鼻子狠狠的骂道。
季蔚语,其实是寄畏语,在你身上寄托希望,让你不要害怕说话,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很多人怕说话,所以朝廷才会有那么多的贪污腐败,民间才会有民不聊生。但是,畏前面隐去的“不”字,蔓歌才不会告诉扎兰吉泰,免得他又开始得意了。蔓歌对自己承诺,等扎兰吉泰百年老去的那天,她就告诉他,他名字的真正含义。
蔓歌正在一旁偷笑,却看扎兰吉泰翻身上了马,打算离开。
“喂,季蔚语,你干嘛。这么快就要走了?”蔓歌嘴上丝毫没有留人的情绪,心里却还是舍不得的。毕竟她只有他一个朋友。
“对啊,今天族里有事。我都是偷跑出来的,估计阿玛已经发现了。我要是不早点回去,下次你就只有来帮我收尸了。”
“那你快回去吧,好好留着你的命啊。我还没有把你欺负够呢!”
“小丫头片子!看咱们以后谁欺负谁!”扎兰吉泰也是嘴里不饶人。
“好啊……”走着瞧还没出口,就被扎兰吉泰起马奔走的尘风吹散了,也散在了蔓歌的嘴里,留下了淡淡的苦涩。
“走吧,萧瑟,我们也走吧。”蔓歌拍了拍马背,轻□□地,稳稳的坐上了马鞍。
又是一路狂奔,待蔓歌回到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蔓歌将“萧瑟”牵去了马棚,很细心的又给它喂了些马草,看它吃饱喝足,才满意的离开,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时,偏偏路上就是有抓人的“黑白无常。”——尚书府的管家,许枫。名字是挺好听的,但他就是实实在在的一老头儿,简称,枫叔。不过蔓歌小时候却特别喜欢叫他枫树。
看着挡在路中央的许枫,蔓歌明知故问的说道:“枫叔,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你知道老奴在这里等了您多久吗,我以为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就要送给这月夜了。”说着说着,许枫就假惺惺的“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枫叔,我知道错了。快讲吧,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知道错了就好,小姐,一会认错的时候也要这么诚恳哦。夫人和老爷已经等了小姐许久了,吩咐老奴只要小姐你一回来,就去大厅。话已带到,可爱的小姐啊,您要挺住啊,老奴就告退了。”说罢,许枫那臃肿的影子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埋进了无边的月色。
唉,该来的迟早会来的。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丑时了,没想到娘亲还在等,而且爹爹也在,到底是什么事,竟有这般重要。而且还在大厅,许枫那家伙让我要挺住,难道要用刑?
事实证明,行动还是比话语快人一步。蔓歌一进门,贺兰芝就厉声喝道:“跪下!”听这架势,根本就不像没有睡觉的人嘛。蔓歌对于母亲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反正三年来都是这种模样,她也未曾管过自己。自己这般晚回家,也是家常便饭,不知道今日为何贺兰芝如此反常,竟会还在等她。
“这么晚了,还不归家。身为吏部尚书的小姐,成何体统!传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管教不严。”贺兰芝的语气异常冰冷。一旁的许从业也不开口,只是坐在一旁,眉心紧锁。
“成什么统,传出去才知道啊。不知道什么,你本来就没管过我。”蔓歌经过了这三年也从昔日的乖巧成了将长辈之礼不放在眼里的女子。既然母亲都可以对自己如此冷漠,那为何自己还要以礼相待。她的热情与礼貌,可以换来不一样的结果吗,三年的经历告诉她,不可以。所以,她现在也索性放弃,她不是没有努力,而是母亲将她的努力都视而不见。
“放肆!是我最近没有好好管教你吗?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口!来人,上家法!”看吧,又是这种戏码。她的好母亲,就是这样,不说几句话,就开始“用刑。”难怪刚刚许枫让她挺住。而她的爹爹,也是冷眼旁观,仿佛置身世外,大厅里跪着的这个人不是他的孩子。
“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贺兰芝一边用鞭子抽着蔓歌,一边骂道。熟悉的疼痛很快传遍了全身,蔓歌双拳紧紧握住,她在忍耐,她在习惯,没事的,三年都过来了,多一次少一次都没事。
“身为女儿家,如此不守妇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从贺兰芝嘴里冒出来的一句话,蓦地激起了蔓歌的怒气,呵,家门不幸,敢情以前说我是家的希望,现在说我是家门不幸。蔓歌一把拉住了打在她身上的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