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七已跑下楼。
楚惟坐着未动，侧首看向窗外，看着挂在树枝上的玉佩摆动不停，而程文涛就站在不远处。
程文涛直直地望着玉佩，明玉走了，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无数个念头，在交织在碰撞在互相较劲。最终，他没有追上去。而是缓步上前，抬手从树枝上取下玉佩，放在手心，轻轻唤一声：“明玉。”
颜明玉从园子出来，径直欲出月香楼。
“明玉。”燕子七与她碰个迎面，然而她却未理燕子七，低头快步出了月香楼。
“明玉。”燕子七转身便追：“明玉，明玉。”
颜明玉低头，稳了稳情绪，才将步子放慢。
燕子七追上来，与她并排而走，侧首看过去，喊一声：“明玉？”
“我听到了。”颜明玉微微垂首道。
“啊哈，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吓我一跳。”燕子七释然一笑，然后又道：“明玉，你今天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颜明玉没接话，继续向前走。
燕子七再次侧首看明玉的脸，颜明玉将脸偏到一边。
“明玉，你哭啦？”燕子七又探了探身子，问道。
“没有。”颜明玉回答。
“那你哭过了？”
“没有。”
“哦。”燕子七显然不信，在街上四处望了望，问道：“明玉，你这是要去哪里？”
“大音寺。”颜明玉的情绪调整过来，主动开口：“不是说了我来找你吗？怎么我到了月香楼，你也不出来迎接？”
“哎呀，合着你就是为这事儿不高兴呀！”燕子七搞怪说道：“我说呢。”
颜明玉转头看向燕子七，目不转睛地望着。
颜明玉的聪慧，他是领教过，于是举手投降，说道：“好吧，方才我看到你和程文涛在园子说话了。但是我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颜明玉闻言沉默一会儿，转而说道：“子七，明日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燕子七神色一正。
颜明玉也正色起来，小声说道：“明日，程府大夫人大小姐去大音寺祈福，她们会带着我一起去。”
燕子七低眉思索，抬眸看一眼颜明玉，然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大夫人会在这时做手脚？”
颜明玉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去大音寺看一下地形。”
“我陪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燕子七主动提出。
“嗯。”
燕子七道：“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月香楼同齐澈他们告个别。”
“我在这儿等你。”
说着，燕子七便转身向月香楼走去。
此时，程文涛已回到楼上，坐在楚惟旁，脸色不好看。
楚惟正手握酒盅饮酒，转头见燕子七回来，便放下酒盅，问道：“找到买家了？”
燕子七笑道：“找到了，这不，我回来和你们说一声，我要去谈生意了。你们继续。改日我请你们去寒舍喝个痛快。”说着燕子七随手将自己的包袱拎起，下了楼。
齐澈道：“祝你马到成功。”
“谢了。”
程文涛陪着笑了笑。
楚惟则看向燕子七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程文涛一眼，继续喝酒。
颜明玉同燕子七雇了马车，去了大音寺，并没有上山，上山太耽误时间。于是颜明玉坐在马车上，让车夫沿着大音山转了一圈，向山下的山民询问大音山的山势。
眼见就要到正午了，颜明玉有些焦急，说道：“子七，我必须回去了，不然四小姐要担心了。”
燕子七点头：“好，让马车送你，我再到山上看一看，有问题的话，明日我们见机行事。”
“好。”
说着，燕子七从马车上跳下来，颜明玉正要放下帘子的时候，燕子七喊一声：“明玉。”
颜明玉看向他，问：“怎么了？”
“路上小心。”燕子七其实想说的是，但愿明日不要有意外。
颜明玉笑了笑：“好。”
随即车夫挥动马鞭，马车开始行驶。
颜明玉没有让马车停在程府后门，而是距离很远时，她便下了马车，换了丫鬟衣裳，这才谨慎地向后门走。
后门没有关，门口没有菜贩子，也没有杜妈妈，只有顺子一个人站在那里，百无聊赖的。
“顺子。”颜明玉喊一声。
顺子转头看见颜明玉，当即欣喜：“明玉，你回来了！”
颜明玉小心翼翼地问：“院内可有人？”
“没有，没有，你快进来。”顺子说道：“我以为你真不回来了呢。”
颜明玉笑着进来，转头看顺子一眼，想着自己入程府以来，顺子明来暗来帮了不少，她心下感激，道：“顺子你是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顺子没有听出颜明玉告别的意思，笑着回道：“明玉，你也是好人，老天也会保佑你一生平安的。”
“嗯，那我回四小姐那里了。”
“好。”
颜明玉回来时，正是后宅女眷午睡之时，她快速走着，不时四下环顾，除了几个打瞌睡的小丫鬟，并未碰到其他人，一直到抚霞苑她才放心。
本以为程淑兰也在睡觉，不曾想，她正在百花房等着自己。
“明玉。”程淑兰一见明玉，连忙迎上来：“明玉，你终于回来了。”
“是，四小姐。”颜明玉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见你还不回来，担心的睡不着。”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程淑兰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样？见着你朋友了吗？”
“见着了。”
“那你还要去大音寺吗？如果你不想去，我去和大夫人说，我是乡君，父亲也站在我这边，有我在，她不会为难你的。”程淑兰道。
颜明玉道：“四小姐，谢谢你。不过，这次我去。”
“可是，你有保自己安全的办法吗？”程淑兰问：“大夫人肯定不是让你单纯去烧香祈福的。”
颜明玉坚定说道：“有，四小姐你别担心。”
程淑兰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只要明玉说‘有办法’的事情，明玉都能解决，程淑兰放下心：“那就好，对了，早上请安时，大夫人说，让我晚上带着你和绿叶一起过去请安，明日一早就要去大音寺了，杜妈妈有事交代你们。”
“是，四小姐。”颜明玉应着。
程淑兰这才回房。
晚上请安时，程淑兰带着颜明玉和绿叶。
晚上去请安时，程淑兰让绿竹留下来，带着颜明玉和绿叶。
绿叶十分兴奋地说道：“四小姐，你去过大音寺吗？听说大音寺很大，祈福许愿都很灵验的，是不是这样啊，四小姐。”
“应该很灵验吧。”程淑兰道：“你明日去了不就知道了。”
绿叶对此次去大音寺充满了期待。
颜明玉才发现，她思考了诸多原因，却忘了还有一个绿叶在，难道大夫人连绿叶也不会放过吗？颜明玉心里一惊。
而此时，三人已到了大夫人房内。
大夫人正坐在上座，笑着同程文涛说话。
见程淑兰进来，二人便停止了说话，或者说程文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便停在颜明玉的身上。颜明玉一迳地低眉，谁也不看。
程大夫人和杜妈妈却看到了程文涛的异样，怪不得程文涛请安之后，一直不走，原来是等着见这贱婢一面。
程大夫人心里恼火不已，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同时想着明日一过，一切都将结束。明玉也不过是个贱婢而已，程文涛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程大夫人在说及明日上山祈福之事时，又顺带说了一下程文涛的亲事。
程文涛再次想起来明玉那句“今生我若嫁，嫁一人，那人也只得仅我一人。否则我愿终生不嫁，一人到老。”
“前儿个，媒使来时，有意向我透露张府的大小姐……”
“母亲。”程文涛不悦地打断程大夫人的话。
程大夫人笑道：“好好好，不说，不说，不在你们妹妹面前说这些，瞧你害羞的。”程大夫人在笑时，眯着眼睛瞥了颜明玉一眼。
程文涛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停在颜明玉身上。
而颜明玉亦如往常，本分地低眉立在程淑兰身后。
见状，程大夫人和程文涛心里有不同程度的失望。
程大夫人失望的是，没能从颜明玉的表情上，得到一丝快感，反倒是儿子频繁关注明玉这贱婢让她火大。
程文涛失望的是，不管他说什么，明玉的面上都没有一丝波澜，好像他未曾在她心湖激起过涟漪一般。
一直到请安完毕，颜明玉都沉静如常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最终是程文涛管制不住自己，在同程淑兰一起走进花园时，控制不住拉住了颜明玉的手腕。
☆、第73章 七十三
“明玉。”程文涛轻喊一声。
程淑兰、绿叶应声转头，见程文涛正拉着明玉的手腕，二人均是大吃一惊。
颜明玉佯装惶恐抽手，然后福身道：“奴婢谢大少爷提醒。”接着，转过身，扶着程淑兰的胳膊道：“四小姐，你也注意点，脚下有块大石头，方才若不是大少爷，奴婢差点就绊倒了。”
程淑兰、绿叶低头一看，果然有块石头，顿时恍然，原来程文涛是在提醒明玉走路注意。
“大哥，多谢提醒。淑兰先行告退了。”程淑兰恭敬说道。
程文涛回了回神，道：“嗯，路上小心。”
“是。”程淑兰应着，在颜明玉的搀扶下，走出了花园。
程文涛则站在花园中，望着颜明玉纤细的背影。
他还记得隔抚霞苑的大门，她低声同他说话。
他更记得昨日她跑出府找他，她大胆地问他喜欢她吗？他喜欢，他特别喜欢。
可是，她让他只有她一人，不要说程府，洛城乃至大周朝，也没有哪人富家子弟，只有一个妻子的，他愿意，父亲母亲也不会愿意。
何况，明玉只是程府的一个小丫鬟，可是他属意于她。
“大少爷，天凉了，我们可以回院子了。”一侧的小厮道。
程文涛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走吧。”
“是，大少爷。”
颜明玉扶着程淑兰回到抚霞苑后，便同绿叶开始收拾行李，按杜妈妈所说，程府女眷要在山上住一日，所以简单的梳洗用具是要带的。
“明玉。”程淑兰在一侧不安地喊一声。
颜明玉应道：“四小姐，怎么了？”
“我这眼皮总是跳不停。”程淑兰道。
“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左眼。”
“左眼跳，财。四小姐你要发财了。”颜明玉笑道。
“就你会胡说。”程淑兰旋即又正色问道：“明玉，你真的有办法让大夫人心甘情愿放你出府，明玉，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颜明玉望向程淑兰：“四小姐，哪次有惊险时，我们不是全身而退？”
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每一幕她都同明玉顺利通过，程淑兰顿时放心许多：“也是，那你自己要小心。”
“是是是，程四小姐。”颜明玉笑着说道：“你可以去净面了。”
“好。”程淑兰话刚落音，许妈妈过来通报说道：“四小姐，二小姐来了。”
程淑兰微微惊讶，看向颜明玉道：“二姐姐来这儿做什么？”
这时，程画兰已进了院子。
“四妹妹。”
“二姐姐。”程淑兰迎上去。
“参加乡君。”程画兰又行了个礼。
程淑兰忙拉着她，说道：“二姐姐不必这么客气，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来这儿了？有什么急事吗？”
程画兰看一眼颜明玉，然后转向程淑兰道：“方才母亲差小丫鬟送了一盒子点心给我，我也吃不完。想着明日一早明玉、绿叶要跟着母亲上山，路上可能会饿，所以让平香打包了一盒子，让明玉带着，全当充饥了。”
“二姐姐当真细心。”程淑兰笑着。
“谢二小姐。”颜明玉上前接过食盒。
这时，绿竹已将热水打好，喊了程淑兰一声。
程淑兰道：“二姐姐，我先去净面，你先和明玉说说话，我一会儿过来。”
“嗯，四妹妹你去吧。”
“嗯。”
程淑兰一走，程画兰便回头看了平香一眼，平香从袖口里，取出一个荷叶钱袋，递给颜明玉。
颜明玉抬眸看向程画兰。
程画兰道：“这是二十两银子，你拿着吧，多了我也没有。”
“二小姐，我不用银子。”颜明玉推辞，程画兰日子一向拮据，吃、穿、用皆是四个兰中，最寒酸的一个，此时却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她。
“你拿着吧。”程画兰道：“万一逃脱了，有银子在，也多一条了生路。在外总是不容易。”
颜明玉望着程画兰，程画兰总是安安静静地将一切都看的明白透彻，能帮则帮，不能帮则自保。
程画兰继续说道：“多亏有你，我与林府的亲事已定，大夫人凡是讲究体面，因为有林府这门亲事在，她对我比之前好很多。这二十两银子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对你却是极为重要。你拿着吧。”
“谢谢你，二小姐。”颜明玉未再推迟，收下了，尽管她并不缺这二十两银子，但她不想拂了二小姐的心意。
程画兰这才望着明玉，看了看，道：“明玉，若是有缘，他日再见。”
颜明玉点头：“二小姐，他日再见。”
程画兰难得的笑了笑：“那我回了，一会儿你和四妹妹说一下，我就不等她了。”
“嗯，二小姐慢走。”颜明玉福身。
程淑兰这才转身，同平香出了抚霞苑。
颜明玉望着程画兰的背影，看着手中的荷叶钱袋，默了一会儿，方将荷叶钱袋收起来。
入夜后，颜明玉抢先去关抚霞苑的大门，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向门外眺望，门外漆黑一片，与往常并无二样，更没有什么人在门外，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关上大门。
进了程淑兰的房间，照样值夜，一直到月儿高挂中空，她才有微微的睡意。
次日天刚蒙蒙亮时，颜明玉、绿叶便起了。行李之类，都是头天晚上收拾好的，两人只是洗把脸，涂一些面脂而已。
倒是程淑兰也要早起为程大夫人送行，于是，整个抚霞苑也都早早起了。
程淑兰整理完毕好，带着颜明玉、绿竹、绿叶到程大夫人处。离开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