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还挺伤心的。”
陆中军拧了拧眉:“关她什么事!得,你还是当哑巴吧,别说话了。”
“行,我不提她。说爸。咱爸都快气死了!他是不该下手那么重抽你,但你当时为什么不向他解释清楚?他现在甚至不许我们在他跟前提你的名字。”
陆中军脸上笑意渐渐消去。
“没苦衷啊。就是那么一回事。”他淡淡道。
陆小琳呆呆看着陆中军的后脑勺。
“行行,就算真有那么一回事,那又怎么样?谁还没犯过一两个错的。哥,你回去好好向咱爸道个歉,他肯定会原谅你的。你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了!这破地方是你待的吗?你待的住吗?”
“丫头片子,别搞地域歧视!”陆中军又笑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待不住了?说真的,这是个好地方啊,你哥我还真不想走了。”
“你骗谁呢!”陆小琳嚷了起来,“开战机上天是你从小的梦想!莫斯科航院第一名毕业的优秀飞行员!上过战场的飞行英雄!你真就甘心一辈子在这里混?哥,我求你了,你别那么倔,回去好好向咱爸道个歉。真做了那事也没啥,你认个错,他肯定会原谅你的……看你们僵成这样,你不知道,我心里特难受……”
陆小琳眼圈忽然微微泛红。
陆中军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扭头,抬手捏了捏她脸颊:“好久没见你哭了,都忘了你哭起来鼻涕冒泡泡的样子了!赶紧哭一个给哥看看!哥去买糖豆哄你!”
“讨厌!破陆中军!”陆小琳破涕为笑,使劲拧陆中军的胳膊,“你就不把我当大人!老这么不正经!我说真的!你到底要和咱爸拧到啥时候!”
陆中军目光微动,转身重新开车往前去,慢吞吞地道:“小琳,他怪我给他丢脸,见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扒了我的皮估计也不够他解气的,你就饶了你哥吧,别为难我了。我带你去吃顿好的,明天送你回北京。”
……
当天晚上,郭云就被放了回来。趁着天黑低头遮遮掩掩地进了门。但还是落入了眼尖的邻居眼中,有人就上门去表示关心,郭云妈借口自己头疼,没说两句就打发人走了,关了门。没一会儿,就有人聚到李梅姑姑小卖部里议论这事,说郭云运气好,不是主犯,被教育一通就放了回来。
李梅姑姑关了小卖部回屋,小妮已经睡了,过去推开安娜那屋的门探了一眼,见安娜还没睡,靠在炕头上似乎在出神,问道:“梅梅你咋了,晚上回来就见你缩屋里。不舒服啊?”
安娜说学校事多,今天回来有点累,就没出去。
“跟你说啊,郭云回家了知道不?是不是你去找那个陆队长说了情啊?”
安娜微微一顿,摇头:“没。原本是想找他说说的,但还没来得及。她回了就好。”
“可不运气好啊。听说那些起头的,判个一两年也不在话下。”李梅姑姑摇了摇头,“不是你找那个陆队长说情也好,省得那些人又在那里编排你们。没事那你早点睡,我也回屋了。”
李梅姑姑关了门,脚步声消失在了门口。
……
安娜这一晚上久久难以成眠。
白天无意发现的那件事给她带来的影响,到现在还在持续发酵,令她深感困扰。
难怪之前那天晚上在基站过夜,和陆中军面对面,看到他大笑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感。
当时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现在证明了,这原来不是错觉。而是自己从前确实见过他。在一张老照片里。
这个发现也让她更加确定了一件事,她的爸妈现在一定生活在S市。
……
几天后就是元旦。在李副校长的带领下,安娜和学生们去了市里参加汇演。
汇演顺利结束,节目最后获得了二等奖,市电视台采访录像,李校长一高兴,宣布带着大家去植物园游玩一番。
C市植物园解放前就有了,最早是由一个来华外籍人士建起来的,历史久,到现在规模也很大,里头有许多国内外珍稀物种,这两年国内开放,园林部门也开始接到来自美国加拿大等国家相关部门的来函,要求与植物园交换资料,在国际上也算是有影响的大型植物园。
学生们听了都挺高兴,安娜自然也去了。
元旦放假,植物园里人很多。参观一种植物时,边上有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外背了个包,拿个相机,对着各种植物咔嚓咔嚓拍照。
这会儿国内刚开放不久,老外还是珍稀品种,尤其是C市这种内地,走在路上遭人围观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学生们看到老外,停止了叽叽喳喳,纷纷好奇地看着他。
那个老外见学生们盯着自己,停下拍照,朝安娜和学生们招了招手,笑着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我叫皮耶鲁,来自法国。我喜欢你们的国家。”
学生们见老外和自己说话,有点羞涩,不敢回话。安娜便微笑用中文应答一句:“欢迎您来到中国。”
和老外分开,安娜带着学生们继续参观,下午四点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带着跟着自己的几个学生到门口等着和其余人汇合,这时看见刚才那个法国人皮耶鲁在植物园的值班室外和工作人员指手画脚地在说话,一会儿说法语,一会儿蹦出一两个英语单词,十分焦急的样子。
工作人员一脸懵,手足无措。边上渐渐围了不少的游客。
“有人会讲英语或法语吗?我需要帮助!”老外和工作人员沟通失败,扭头用英语问边上的人,焦急四下张望。
“皮耶鲁先生,我能帮你什么?”
安娜上前用法语问。
老外见安娜说法语,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赶紧跑了过来,哇啦哇啦说了起来。
他是个植物学家兼摄影师,在国外某著名大学任教,中文只会说一开始讲的那么一句。随团到中国进行学术交流,交流完毕,自己慕名到C市参观植物园。原本有个朋友一起,昨天已经来过一天了,意犹未尽,今天又来。但今天朋友有事没来,他就自己。刚要走时,才发现皮夹子不见了。钱之外,护照、和朋友的联系方式都在里头,所以急的不行。
“您确定是在这里丢的吗?”安娜问。
“是的,我很确定!进来时它还在我的口袋里!”老外不住点头。
安娜把情况跟值班室的人说了,工作人员赶紧通知了领导。一听外国来的植物学家在自己这里丢了钱包护照,领导高度重视,亲自赶了过来安慰,又在植物园喇叭里播出寻物启事。
过了一会儿,消息就有了。说皮夹子找着了。挺巧,就是安娜的一个学生在自由活动时,在一个花坛角落里看到的。当时就送到了植物园办公室。应该是他自己拍照时,东西拿来拿去不小心掉出来的。
皮耶鲁拿回皮夹,见里头东西都在,感激万分,对着植物园领导和那个捡到皮夹子的学生不住翘大拇指,又问安娜名字,安娜就告诉他自己英文名,皮耶鲁向她表示感谢,“安娜小姐,我遇到的会说法语的中国人寥寥无几。你的法语说的很地道。以前在法国生活过?”
“确实住过几年。”安娜笑道,“希望您在中国有一趟愉快的旅程。下次记得皮夹放好,不要丢了。”
皮耶鲁大笑:“中国是个充满了神奇的国度,我很早就想来了。过两天我就回国,但很快还会回来的。”
老外拉着安娜、学生们以及植物园领导拍合照,完了才告辞走了。
植物园领导特意向李校长表示感谢,说今天亏了你们学校的好老师和好学生才帮助到了外宾,为了表达谢意,参观门票全退,免费赠送。
李校长与有荣焉,回来路上道:“李老师,你行啊,平时咋都没听你提,你居然还能说法语?”
“以前自学过一点。”安娜谦虚道。
“人材啊!”李校长称赞。
……
市里回来,这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安娜并没放心上。元旦一过,学校接着准备期末考试了。最后几个星期一晃而过,这天放了寒假。
安娜从学校回来,一进门,李梅姑姑就让安娜带着小妮明天去县里找陈丽。
上个周末,陈丽叫安娜过去相亲,说已经给她说好了,那个高家的儿子也愿意和她见个面,当时被安娜借口学校事忙给推脱过去。
前两天,陈丽又叫人捎了口信,催安娜放假了过去。
安娜知道李梅姑姑这是催自己过去相亲,进屋后,对着李梅姑姑说道:“姑姑,不好意思我可能去不了。学校放假了,我想回一趟上海。”
李梅姑姑一愣:“回上海干嘛?你妈以前住的是单位房子,人没了,房子也被收了回去,你过去住哪儿?”
“我那边还有朋友,您别担心,”安娜撒谎,“上次我来投奔您,有点急,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我就想着趁放寒假了回一趟,把事情都处理一下。”
“你回去一趟也行,就是这么急干嘛,先去相亲也不耽误啊!”
“相亲等以后再说吧。那边事其实还挺急。我想明天就走。”
“这样啊——”李梅姑姑想了下,“算了,那你先回吧。等回来了叫你姐再安排!我说梅梅,离过年也没几天了,记得别贪玩,一定要赶回来在姑这里过年!”
安娜答应,进屋收拾行李。
☆、第21章 回到S市
第二天一早,安娜出门,李梅姑姑给她准备了一大袋子路上吃的东西,还要送她去车站,安娜婉拒。姑姑便掏出两百块钱让她带着。
安娜没要。
“拿着啊,万一不够用!”姑姑说道,“再说了,这钱也不是我出的,是你来那会儿时交我这里代保管的。”
“真的用不着,”安娜说道,“我起先身边就有一百多,还存了俩月的工资,够花了。”
李梅姑姑算了下,觉着也差不多,见她不拿,便收回了钱,再三叮嘱她年底前回来。安娜答应了,和看到过来问讯的几个邻居道了声别,便带着简单行李出了门。走出李梅姑姑住的那条新华南街时,街口遇到了仇高贺,正骑着辆自行车,应该是往派出所去上班,看到安娜手里提着件行李,赶紧停下来问:“李梅,你这是去哪儿啊?”
“回上海。”安娜应了声。
“哎,这里离车站有点路,坐我自行车我送你去吧!”
“不用不用,”安娜推辞,“谢你啦,不好耽误你上班。”
这会儿女的一般也就谈对象的才会坐男的自行车后座招摇过市,仇高贺也懂这个理,没敢再叫,只好看着她往车站方向去。
“啥时候回来啊,李梅?”他又扯着嗓喊了声。
安娜回头朝他笑了下,“看情况。”
……
安娜到了车站,坐上头班汽车来到罗平县的小火车站。
S市是个小城,离上海不远,也就是说,距离这里很远。卧铺票安娜舍不得买,也没本钱买,花三十多买了张硬座票,登上了那班绿皮火车。
经过漫长而难熬的几十个小时旅途,她在这天的清晨六点,抵达了S市的火车站。
南方的冬天天亮比北方早,但这个点,外头也依然是黑的。
八岁之前,她就一直住在这里。
一踏上这个于她而言极其特殊的城市,小时候那几年和父母以及奶奶生活的种种记忆片段便扑面而来。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愫瞬间充盈在她胸间,令她情不自禁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百花巷十二号,这就是她那个院子里栽了木槿和藤萝的家的地址。
……
天很快亮了,这个还看不到任何拆迁痕迹的古老南方小城也随着晨曦慢慢苏醒过来,开始了它步调悠缓的新一天。
一边凭记忆,一边向人打听,七点多,安娜穿过似是而非的小城,终于找到了自己家的附近。
百花胡同就在前头那座长满青苔的老拱桥桥头下。
在安娜的记忆里,拱桥桥头有个卖早点的摊子,摊主是对本地夫妇,做的苏式早点十分地道。韭菜蛋饼、葱油饼、豆浆、豆腐花、小馄饨,还有汤团。奶奶没去世前,经常带她到桥头吃早点。安娜最喜欢吃现包的甜汤团。皮子黏黏弹弹,一口咬下,黑色的芝麻馅儿就流了出来,满口香甜,鲜肉馅儿的也汤汁十足,卖的贵些,五分钱一个。但她不爱吃肉馅儿的,有时候奶奶就会黯然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哥哥要是也在的话就好了,他可喜欢吃了……”
关于她那个名叫小光的哥哥的意外夭折,虽然家人一直都不大提,但随着安娜慢慢长大,她渐渐也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就是这一年九月,小光刚开始上中班的第一周,所在的街道幼儿园因为电线老化引发火灾。起火时,幼儿园正在午睡,小光和另外十几个孩子没能逃出来,不幸遭难。
这件事对全家的打击巨大无比。奶奶病了很久,当时是老师的安娜妈妈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以泪洗面,甚至到了不得不停薪留职的地步。安娜父亲原本常年驻外,一年也难得回家几趟,出了这事后,愧疚自责万分,终于决心要多抽时间陪着家人,这才有了他后来的转业。
……
安娜已经看到小河对面的那个早点摊了。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雾气腾腾里,摊主夫妇正忙里忙外,七八个食客坐在摆外头路边的矮桌旁,面前一个饼,一碗豆腐花,空气里飘散着安娜久违了的醇正豆浆鲜甜味道。
安娜压抑住突然加快的心跳,下了桥头,视线掠过那对她记忆里的摊主夫妇,朝自己家的胡同慢慢走去。
忽然,她的脚步定住了。
她看到一个老太太一手挎了个菜篮,一手牵着个小男孩,正从胡同口走了出来。
老太太面容慈祥打扮利索,小男孩五六岁大,戴顶毛线帽,穿件蓝色外套,身上背了个小书包,蹦蹦跳跳。
“奶奶奶奶!我要吃肉馅汤团!”
小男孩直奔早点摊。
“好,好,”身后的祖母跟着到了摊子前。
“老唐家的,一碗小馄饨,两个肉汤团!”
“稍等!”
老唐老婆手脚麻利,很快烧好了东西端上来,“小心烫,我给您孙子端过来。”
“老婶儿,听说你家儿子昨天回家啦?”东西送上桌,老唐老婆顺口问。
老太太一边给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