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离踩着青石板路,看着路旁随意栽种的野花,即便花朵已经凋零,但根茎依旧牢牢的埋入泥土之中。
“你可知道,是谁叫我们前来的?”陌离在快到后堂之前,小声问道。
“你不知道?”孟博良讶异道:“咱们书院的几位老师可都来了,聚在一处讲经论史,说到一半发现咱们都在明觉寺,便想着让咱们过去,无论如何听一听总是受益的。”
陌离这才恍然,也就没有多想,两人跟着小沙弥一同进了后堂,此时里头已经有了不少学子,好些还是他们的同学。
付宁准见着两人前来,忙走过来拱手道:“刚刚是家里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先行了一步,抱歉抱歉。”
陌离摆手道:“无妨。”
“我听说晋元那小子来了,怎么没过来?”孟博良又转了一圈道:“霍然那小子也没见着来,按理应该早就到了。”
陌离四周一望,果然没有两人的踪迹。
他们三人也没说上几句,很快平日里一同上学的同窗便走了过来,几人聊起最近看过的一些字画或是历年的考题,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
“静一下,静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原先封闭的大门居然被人打开,一位老师从里头走了出来,双手一抬,众学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等下叫到名字的,就跟我进去。”说完,这位老师就开始在人群里叫上了几人。
“你说这是要做什么?”陌离身边有个矮个子的少年小声的问道。
他周围的人也很是奇怪,总觉着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陌离抬头去看石阶之上刚刚被叫到名字的人,这些人无不惊喜,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
“难道说,被叫到名字的才是得老师看中的人?”又有人忍不住猜测道。
不少人就将目光放到了陌离与孟博良几人身上,毕竟这几位都在书院算是拔尖的存在。
只可惜,这几位根本没有旁的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等着里头的老师又从里头出来叫进去好些学生,众人才察觉出不对来。
“怎么光进去人不出来?”
“想是从后门出去了。”
“难不成今儿个是老师一起考校功课?”
因着不明就里,所以人心开始浮躁,不少人已经开始想着琢磨法子一探究竟,还有人紧张的来回去了几次的茅房,更有人脸色苍白就好像临场过于紧张,连说话都困难了。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陌离听见熟悉的声音,朝着来人看去,付宁准等人已经迎了上去。
“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晋元还跟着你一道?”孟博良过去一拍孟霍然的肩头,庄晋元就从孟霍然身后冒了出来。
“他啊?恐怕乐不思蜀,想必差点就上不了山啦!”庄晋元挤眉弄眼的说道。
孟霍然脸上一红,急道:“莫要胡说!再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庄晋元凑过去,扬着眉毛拖着长音道:“我还记得上一次围场,你……”
“那位何姑娘送走了?”陌离走过来看着庄晋元道。
庄晋元被这话一噎,恼羞成怒道:“你和孟霍然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居然帮着他说话!”
陌离白他一眼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急什么。”
孟霍然显然逃过一劫,给陌离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行了,别说话了,老师出来了!”付宁准扯了扯几人,往门口指了指。
几人赶紧走到门口人群后头站定。
“这是要干嘛?”庄晋元扯着陌离的袖子道。
“喊了名字就进去,听说书院的好些老师都在里头。”陌离压低声音回道。
也是凑巧,陌离刚说完,里头的老师就出来叫道:“陌离、孟霍然、孟博良、庄晋元、付宁准……十五位同学可在?”
人群里,一个个应了声,只有三两个人不在此地。陌离他们也很快走上前去。
“你们进去吧,山长在里面。”老师只说了这句就转身进去了。
庄晋元撇撇嘴,看了眼陌离,就快步跑了进去。
一进去,一股子佛香的味道就飘了出来,陌离几人确实看到了山长站在几位老师之中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见着陌离他们满脸不解,山长哈哈大笑道:“到是不错,你们几人倒是凑巧都来了。”
“山长,你今儿搞那么大的阵势是想做什么?”庄晋元算是几位学生当中地位最高的,他上前一步,笑着问道。
“考校你们的功课!”山长瞪了他一眼,故作严肃道:“在座都是咱们书院最好的老师,明年你们都要下场了,这眼看就要过年,我总要看看你们这些日子有没有松懈。”
牵强的理由,可毕竟是山长提出来的,学生们没法一个个上前接过老师给的题目,也不让动笔,只是看完了题目再一个个上前回答。看着到真是突袭考试。
陌离展开宣纸,看了下题目也没怎么用心,中规中矩的答了题。他在书院其实也不算拔尖,只是在中上游上下浮动,可就是如此还是入了老师的眼,觉得他很有潜力。
老师们一一听了几位学生的策论,互相看了一眼,便道:“虽然多有不足,但好在还算用心,回去多看多想……书院平日里还是要多去的,有什么不懂的也要找老师多商量。”
进来的学子虽然还是满腹疑惑,但都躬身受教。
“行了,你们回去吧。”山长挥挥手说道。
之后果然如一些人猜测的那样,后堂内还有后门,由一沙弥站在门口候着,等着人出来了再带了出去,与前院的学子碰不到面。
等着后堂内不剩一个学子,山长这才站起身道:“要不要再叫几个学生出来?”
这时候内室的大门打开,一个大和尚穿着单薄的僧衣走了出来,哈哈大笑道:“不过一个小事,到让山长如此劳师动众,到是贫僧的不是了。”
“我这不是怕你后悔么?”山长捋着胡须,眼珠一转道:“那可是你说的,要在今儿前来上香的学子里选个徒弟,我当然要先一步将我们书院的学生送过来,也省得让别人捷足先登。”
其余的老师纷纷赞同,他们这辈子是没有这个希望给大和尚做徒弟了,但是只要他们的学生有这个荣幸,日后他们也算是启蒙老师,前途定是要比现在强的多。
“徒弟之事,贫僧已有眉目。”大和尚不念莫测高深的说道。
“什么!”山长跳了起来急道:“可是那位郡王世子?还是哪家的皇亲国戚?好你个不念啊,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个世俗人!”
“哈哈哈哈!”不念和尚捧腹而笑,走了过来拍了拍山长道:“你若是放下执念,陪我做个和尚也是不错。”
“呸!我红尘未断呢,你也不怕我婆娘找你算账!”山长瞪着小眼不高兴道,在座谁不知道他最怕老婆。
“莫慌,莫慌!”不念和尚眯了眯眼道:“那有缘的徒弟就在你书院之中。”
“果真?”山长抖擞精神道。
“当然!”
“果真?”
“当然!”不念和尚不厌其烦的确定道。
山长突然大笑道:“如此一来,这陈国还有谁比咱们书院要好?”
随即立刻拉住和尚道:“你瞧中了谁?”
不念和尚摸了摸光头,似乎很是憨厚道:“骁勇大将军的独子——陌离,陌公子!”
相思见过豫郡王妃没过多久,便告辞而去,临行还烧了柱香许了个愿,外祖母家的表姐又抽了支签,两人这才坐着马车往京郊去了。
“这京都的落魄子当真越发无法无天了。”表姐关氏坐上马车就与相思八卦道:“今儿我听说,有人想要拦下乔大学士家眷的马车,还出言污秽,若不是你堂兄路过出手相助,恐怕又是一场说不清的官司。”
相思听她提起这些落魄子,便想起几月前,她与孟辛桐赴约路上也是遇见了这样的落魄子,还差点受伤,若不是庄晋元他们正巧路过,大姐姐怕是名声有碍。
“也不知道是谁想的坏主意,这当真以为欺负了权贵家的姑娘,就能娶人家闺女了?想的到是美,正常如果出了这种事儿,女儿怕是低嫁,那落魄子可是要祸及全家的。”表姐又说道,也算是教导相思。
“那些落魄子,都是原先的世家子弟么?”相思好奇的问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都多少代下来了。也不是所有的世家都能传家百年的。再说还有些惹不起的……”表姐不好直说,只得这么道。
相思没有再问,耳边到听见熟悉的铃声。
“表姐,你可听见了有铃声传来?”
“没有啊?哪里来的铃声?”
相思小心的凑到窗边,掀开一个角往外看,却见陌篱那辆熟悉的马车正与她家的并驾齐驱。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陌篱被不念和尚选中成了他的徒弟!
此消息一出,似乎整个京都都被震动了,就连皇帝都过问了此事,太后还将陌篱招入宫中,简单询问了几句。这么多年来,世家皇族谁不希望可以成为不念和尚的徒弟,怎奈何不念和尚实在行踪难定,可等到不念和尚回归明觉寺之后,居然在第一时间定下了学生。
这如何不让众人扼腕以及艳羡?不过一个已逝武将的儿子,还是个孤儿,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入了和尚的法眼,到有了这么一番造化。
众人皆知,自此之后,哪怕陌篱不去科举,也仍旧能在朝堂之上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而随着他年纪的增长,想要入内阁应也不是难事。
皇室有了动静,世家也有了动静,皇帝让他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丞相也曾在路上与之“偶遇”。一夜之间,原本籍籍无名的小辈到成了众人抢夺的香饽饽。
“那位陌公子到算是咸鱼翻身了,以往不过是靠着圣上仁德,现今到是一飞冲天。”
相思坐在窗口绣着荷包,阳光从窗棂中照了进来,她对着阳光眯了眯眼。
“都是嘴碎的,侯爷也不管管。”石榴坐在相思对面,低声说道,她啥也不懂,可是陌公子与自家姑娘是相识,那便不是其他人可以随意辱没的。
相思什么都没说,陌篱似乎已经脱离了上辈子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也应该可以放心了。
“姑娘,该去看看老夫人了。”石榴将东西归置完过来说道。
相思看了看天气也便应了,起身就带着丫头往院外去,这刚走在小路上,石榴就忍不住指着天空道:“这也不知道是谁大冷天的闲着慌,居然还在放着纸鸢。”
相思一抬头果然看见那纸鸢被冷风卷着来回晃动,眼瞅着都快挣脱线绳遨游天际去了。可再一看那纸鸢上头居然画了一支大大的蔷薇,颜色绚丽,在灰色的天空下格外显眼。
“瞧着是隔壁宅子里的,兴许是哪家的孩子吧。”石榴看了一眼便不在意了。
可是相思却将那支蔷薇记在了心里,由于离着太远她没法细瞧,可她总觉着这画蔷薇的手法有些似曾相识。
两人刚进了院子里,相思就发现正房门口没了人,虽说老侯爷前来一般都喜欢叫退下人,但如此空旷还是第一次,甚至来迎接的嬷嬷都不在了。相思不敢贸然进屋,就只能站在廊下等待。
“简直是胆大包天!”老侯爷的声如洪钟,震得相思一个激灵,平日里虽然老侯爷不苟言笑,可也从来没发这么大火,尤其是面对重病多时的妻子。看来,这一次一定是气得不轻。
“那个老匹夫从来不做好事!如今陈年的旧识到是翻了出来,还想治人家的罪!那人都是死了多少年了,难不成要鞭尸?”老侯爷的脚步声也踏的很响。
相思与石榴对视,不由后退了一步。
“谁在外头!”房门猛地一下被人打开,老侯爷满是怒容的说道。
两人正好站在阶梯上,石榴吓得直哆嗦,相思到是压下了恐惧,假装向上走的模样,无辜的眨着眼睛道:“外祖今儿到是早来了。”
见着是相思,老侯爷怒容稍退,可依旧不大高兴道:“没见着外头没人守着么?怎么还上来?”
“外孙女儿以为那两个小丫头跑去躲懒了呢,再说这时候是我与外祖母约好的时辰。”相思好似一点看不出老侯爷的怒气,歪着脑袋调皮道。
“行了行了,进去吧!”说完,老侯爷迈步而出,气冲冲的离开了院子。
相思拉了一把已经全身僵住的石榴往屋子里去。
石榴跟在相思身边嘟囔道:“姑娘真是胆子大的很,老侯爷可是正生气呢。”
相思笑了笑,朝着里头就唤道:“外祖母,三娘来了!”
关老夫人到没有被老侯爷影响,似乎已经对老侯爷的暴脾气习惯了,她靠在靠枕上看向相思,慈爱的伸出手道:“这天儿也不太好,风也大,你让丫头过来说一声今儿就不必过来了。”
“又没雨没雪的,我也没那么精贵。”相思坐在老夫人身边,这些日子老夫人身体好转,便坚持不让她在跟前伺候,只是每日此时让她过来说说话。
“胡说!咱家的姑娘都精贵。”关老夫人握住相思的手,忽然想起女儿小时也是如此,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到坚持每日过来请安,看着便让人心头化了,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的姑娘到与自己越来越远。
相思见不得老夫人沉溺回忆,便凑到老夫人身边道:“今儿我在外头听见外祖发脾气了……可凶了。”
老夫人回过神,捏了捏相思的小鼻子道:“鬼灵精,到跑我这儿打听,不关你的事儿少问!”
相思也没真的想问,不过还是故作不高兴的撇撇嘴。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在相思没注意的时候眼底划过忧虑。
年关离着再远也渐渐走近,相思今年原本就没想着回定安伯府去过,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想闹腾,从前都是与老侯爷两个人与一些老仆在别庄里守岁,今年多了个相思到是热闹起来。
看着原本暗淡的别庄被红布包裹,到处贴上了对联,仆人们那些年老的面庞上也挂上了不少笑容,相思终于感受到了年味。
“姑娘!您居然会剪窗花啊,往日也没见着你剪?”缠枝与张嬷嬷在近日也被定安伯府送了过来,好歹过个年也能团聚团聚。老侯爷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允了。
“姑娘是最近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