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个鬼!”何氏板着手指就要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这时候外头的丫头要进来回话,到救了孟大老爷一命。
孟大老爷端坐了身子,一副慢条斯理的说道:“什么事儿?这大清早的。”
外头的丫头只传话道:“回老爷夫人的,前头管事过来回话,说是镇国将军夫人来了。”
“这么一大早的……”孟大老爷还没想明白,就遭了何氏一米分拳。
何氏白了他一眼,小声道:“是咱家的大闺女!”
孟大老爷就跟炸了毛一样,憋着嗓子不满道:“就她那个儿子?想的美!”
“别胡说!她儿子怎么了?李承硕是镇国将军的次子,咱们女儿嫁过去又不必做长媳,日后还能分出来单过,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镇国将军的长子已经生了孙子,咱们女儿过去不论是迟几年生,还是生个女儿,都不讨人嫌!”何氏拧了他一把,嘀嘀咕咕的说道。
孟大老爷还是不愿道:“这些皇家宗室有什么好的,平日不事生产,不领差事,五谷分不分的清楚还不知道,难道让我女儿嫁过去为他操持庶务不成?”
何氏近些日子就光操长女的心了,这好不容易对比数家,寻了这个相对满意的,到没想到临到头上丈夫反倒退缩了,竟是隐隐有不同意的意思,这哪儿能行!
“那你往后就自己操持庶务啊!你还娶我做甚!哦,就你女儿不成,我就行?”
孟大老爷面对媳妇如此强词夺理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只道:“那你先别急着答应下来,我再看看李承硕的人品。”
“你上次不还说这孩子不错么?”何氏急道。
“你莫急莫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孟大老爷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是说……袭爵的事儿?”何氏讶异道。
孟大老爷点点头。
这也确实如此,镇国将军别看是皇亲国戚,是宗室,可到底是有降爵的,但他们定安伯却不同,别看只是一个伯爵,老爷又在兵部任职很得新皇赏识,眼瞅着要是长子孟霍然科举通过,那就是父子二人一同登上朝堂,其作用和影响力……一个只是表面光鲜的镇国将军府到确实不像以往那样,好像他们孟家高攀了一样。
何氏到不是想着水涨船高,另攀高枝,只是原先待定的定安伯和眼下确定了的定安伯,谈起来可就不是原先那么被动了。
“想是他们也收到了风声,所以就迫不及待的来了。”何氏颇为不屑的说道:“之前还端着架子呢。”
“你若是觉着好,咱们就好好看看,你若是觉着他们没诚意,我定安伯府又不需要卖女儿!”孟大老爷底气十足的说道。
“行了,赶紧走吧,也不知道你们最近都在忙活什么,你和大郎两个人都整日不着家。”何氏站起身就往里头去,她还要换身衣服见客呢。
孟大老爷见她进去,脸上多了几分刚刚不见的肃然,他这个爵位固然有新皇看中他的缘故,也有陌家少爷与庄小世子两次协助之情,可归根到底也是因他愿意破釜沉舟,全心全意靠着新皇的决心,所以除了贡品案外,还有私囤罂粟毒的重案他完全没有顾忌丞相府,全都捅了上去,这才换得新皇完全的信任,让袭爵的旨意下的那么痛快。
握握拳头,孟大老爷眼神变得坚毅,老父去了的时候特意将他叫到身边,一遍遍的告诫他,让他忠于新皇,万不可被丞相的威逼利诱所惑,日后成为千古罪人。他不敢违背父命,且又实在不看好丞相,到不如干脆全豁出去,趁着新皇式微,到能落个忠臣的美名,日后长子次子若是身入庙堂也有他这个父亲替他们遮风挡雨。
只是,这一决定,怕是要让定安伯府日后风雨飘摇了。
重新挺直了背,孟大老爷稳稳的向外迈步,无论结果如何,孟家子孙绝不可做那叛主卖国的奸臣!
相思被叫去大房的时候,已经是镇国将军夫人离开的第三日了。二房除了正房以及两位嫡出姑娘的院子像被人隔离任其自生自灭外,到处都张灯结彩,竟比过年那会儿还要热闹,老太太就跟抽风了一样拿出好些体己,孟二老爷也取了不少公中的银钱,就生怕这门亲事做的不热闹不体面。如若不是关氏没死,绸缎也都是银红的,怕是外头都要传说,孟二老爷这是要娶填房了。
见着熟悉的场面,相思仔细回忆上辈子,似乎她这一次闹腾的最厉害,扯坏了好些绸缎与灯笼,还将父亲给玖姨娘宅院里砸了个细碎。那会儿被盛怒之下的父亲打个够呛,还被老太太关在柴房里直到玖姨娘入府第二日。她满满以为她替母亲出了头,母亲就算不会开心不会好过,也应该明白她的心,聊以安慰。
谁料,她病得快死直到被父亲放出来之前,她的母亲与胞姐一次面都没露过,之后母亲甚至还怪罪她,说她惹了父亲不高兴怕是要与母亲生分了。
相思打开窗户往外瞧,似乎还能瞧见那些高树上缠着的灯笼,这辈子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可不敢再让父母“生分”了。
“姑娘,这也不知道大夫人让您过去只是说说话,还是小住。”张嬷嬷有些舍不得相思,忍不住道。
“那嬷嬷陪我去便是!”相思回头笑道。
张嬷嬷却立刻摇头道:“不可不可,若是没有老奴坐镇,这帮子臭丫头片子怕是要闹腾到天上去!”
相思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也不多劝,她到是想要住到大房一段日子,起码避开了玖姨娘,这个女人应该算是二房最精明的一个,她也说不好她身上的异样,这个女人看不看的出来。她与这个女人这辈子井水不犯河水,只盼着玖姨娘别贪心太过,伸了爪子。
“要是咱们家老夫人还接姑娘就好了,明明姑娘小的时候,老夫人还常常念着。”张嬷嬷收拾着东西,唉声叹气。
张嬷嬷说的是永昌侯府的老夫人,上次那个消息递出去,至今没有回音,相思总觉着不是好事,这瞧着永昌侯府竟是连下人都不大愿意来往了。可是她偏偏不能就此罢手,她日后的生活不但要靠同是宗亲的大房,最好还能靠上她的亲外祖。
“可是大伯娘又舍了什么好东西给老太太了?”相思过了偏门,就拉着前来接她的孟霍然道。
孟霍然心中正喜,自家这个软糯糯的小妹妹又回了自家。
“不过点身外物,妹妹不必上心。”孟霍然豪爽的说道。
相思一乐,老太太瞧着难相处,可是只要有财,到不是不好说话,相比之下有时候孟二老爷的心眼还多一些。
“伯娘叫我来,可是有话要问?”
孟霍然掩不住喜色道:“咱家袭爵的旨意今儿就到。”
相思一愣,脱口道:“这当真是喜事了。”
孟霍然满面红光,可稍后却表情一正道:“三娘,有些话大哥不知当讲不当讲。”
相思眨眨眼道:“大哥这是要和三娘划出道道?”
“胡说!”孟霍然噗得一笑,然后难得踌躇道:“你……可愿意留在京都?”
相思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萧瑟的花园道:“三娘本就在京都啊,还能去哪里?”
“那是那是,京都就是你的家,定远伯府可不就是你的家!”孟霍然握了握汗湿的手心,笑容满面道。
“大哥,是不是有事瞒我?”相思站在他身侧狐疑道。
孟霍然本不愿在妹妹面前多说,可她到底要面对自己未来的路,他不希望现在他和母亲满心欢喜,等到真正临了分别,相思再改了主意。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叔父他……”
“大哥哥如果要说这些,我可不听呐,他们是长辈又是大人,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孩子操心?”妄议长辈终究不妥,更何况他们还在屋外,相思不想孟霍然日后被人诟病。
孟霍然自然也懂得相思的心意,越发想着如何将相思劝下,留在京都。
“有些话,大哥不便说的太清楚,只是你须得明白,你家那位即将入门的姨娘,与朝中一位大员有亲……”孟霍然斟酌的该如何说的隐晦又能让年仅九岁的相思听明白。
相思没有言语。
孟霍然只当她心里难过,不由安慰道:“她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妾室,你爹娶她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好的差事。”
“大哥的意思,我父亲的缺已经有消息了?”相思轻轻的说道。
“恩,原本我父亲是想让叔父留在京都的,毕竟在咱们祖父那一辈,两家分家各奔东西,后代能重新聚到一处也是不易。更何况咱们家只有四叔公一位上人了,叔父府上多年都在燕州来往不便,现在好容易回到京都,自然该常来常往。”孟霍然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他话中隐含责备之意,不免咳嗽了一声,转而道:“再说,你身子骨本就不好,回到京都又遇上那么多事儿,我母亲格外不放心你,当然希望你们一家都留在京都,你也能好好养养。”
“那为何父亲还要娶新姨娘?”相思顺着话道,若是伯父要将父亲留在京都,她到是不愿伯父如此奔忙,她可是巴不得二房一家子都离开京都让她自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才好。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孟霍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原先与父亲想的很好,无论叔父是否留在京都,只要父亲出了力叔父便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将相思留在京都“养病”,可谁知道叔父竟是个有本事的,到与之前的上峰联系上了,旁人只道这位玖姨娘是那位上峰的亲戚,但庄晋元那小子耳目甚广,早早就来报信,这女人何止是那位上峰的亲戚,实际则是那位上峰的私生女。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京都自从先皇年迈之后,官员松散不懂自律,在外养了外室也不算稀奇,尤其是陈国禁止官员押妓,那些官员不愿被罚俸禄又丢了名声,便偷偷将那些花娘藏在自己的私宅内,这有了外室再弄出孩子,似乎也顺理成章。
若是生了小子,这些官员大多会偷偷抱回主宅随便塞给哪个不算得宠的小妾,过在名下,但若是生了姑娘,他们往往会请了人在外头的私宅细心教导,直到她们长大成人有了自身价值,再以亲戚之名嫁给旁人用来笼络人心,当然也就不会浪费他们这些做父亲的私下准备的嫁妆银了。
可是,若这是别人家的女儿到是好了,可坏就坏在叔父的这位上峰与丞相夫人的娘家同宗,此人的幼子还过继给了丞相夫人早夭的四弟,以继承香火。如此勾勾连连,这玖姨娘一旦入了孟家二房,叔父还得了这个差事,恐怕……日后与定安伯府就会越走越远了。
不过,他们两房在祖父那一辈便已经分了家,就算定安伯府此时再想插手,叔父也是不会听的,什么家国大业,什么骨肉亲情都比不上升官发财。有些话他与父亲都不好与叔父明说,否则叔父此时早就跑去丞相府拉关系了,到不如就让他这么糊涂着,日后带着那位玖姨娘离开京都这个是非圈,定安伯府再私下关照关照,时间一久,丞相那头见两家不亲近,兴许也就不会费心思了。
“那……大哥哥是想让三娘留在京都?”
孟霍然回过神,听见相思这般问道。
☆、第六十章
相思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人会那么迫切的想要将她留在京都,更不明白她不过是二房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做为亲戚的大房伯母以及兄长姐妹却比亲生的父母手足更为关心疼惜她。她就像是投错了胎,明明该是何氏的女儿,到投进了关氏的肚子,所以关氏不爱她,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来没有给过她母爱,到是这辈子不过才想出几个月的何氏,为她操碎了心。
“姑娘?”石榴见相思难得露出落寞的神色忍不住唤道。
相思转过头笑道:“你亲自跑一趟,就和嬷嬷说,大伯娘与祖母说我身子不适都是托辞,只是想我在大房好好休息不受干扰。但是玖姨娘入府那天,我还是会回去一趟,让她不要担心。”
“姑娘当真以后都留在京都?”就算石榴这样木讷的性子,也露出几分欣喜来。
相思没有肯定,只道:“大概吧。”
孟霍然将相思带回大房,最欢喜的除了何氏外,还有孟尘惜,她本就喜欢看一些杂书,与大姐说不到一处,又与兄长们不太亲近,也唯有相思能半天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她天马行空。
定安伯府上的人都不敢在相思面前提起二房即将到来的喜事,就怕她心里不舒坦,孟霍然更是觉着相思闷在家里不妥,到不如趁着袭爵的旨意到了,一家子出去松快松快,也不怕人说孝期如何如何。
相思本身到是不想出门,就算何氏对老太太那是托辞,也送了不少好东西,但那头刚说了她身子要养,这头就外出游玩,也实在打了老太太的脸,到将两家弄得更僵,老太太日后怕也不好说话了。
何氏见他们争论不下,干脆派人给一位京都出了名不出诊的老名医递了帖子,到时候先去那医馆给相思诊诊脉,也安安大家的心,再拐了出去私下游玩,二房也说不出难听的话,老太太可忙着张罗娶新人的事儿呢。
这日,刚用过午膳,相思就听见院外闹腾腾的,虽然只是一刻,可处在定安伯府也算奇怪,她不由有些担心便让小丫头出去问问。谁料人还没出那个院门,何氏身边的大丫头就亲自跑来,还带了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首饰。
相思纳罕,起身相迎,只道:“姐姐这是什么风吹来的,好些日子都是没见了。”
那大丫头连客套话都来不及说,只急匆匆的说道:“奴婢的好姑娘,来不及了,赶紧把衣服换了,奴婢来给您梳头。”
“这是要作甚?”相思说着话也老实的换了衣服,只是看这架势到不像二房迎了新人。
“刚刚快马过来报的信,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那头宫里就要来人了。”大丫头手脚麻利的给相思挽起发髻,让她看起来符合年纪又不会随意,一套素面赤金的首饰亮灿灿的,相思一见便知是新货,想是何氏从她回来那天就吩咐人从银楼里取回来了,至于什么时候订的……别看是素面,但以这头面的复杂手艺,不到个把月出不来活儿,应该早就定下了。
“上次伯娘不是给了我一套,怎么又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