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一笑让人放下了帘子,她才不会让父亲看见缠枝,多增麻烦。
“姑娘,木棉前阵子托了人,去了三姑娘院子里。”石榴略显懊恼道:“张嬷嬷见您在养伤,就不忍告诉你。”
“嗯。”相思的表情极淡。
石榴就不多言了。
木棉去了别的院子相思一点儿都不奇怪,这个女孩子本就是个心不小的,只是她比芙蓉更懂的收敛,可又坏在那张喜好传话的嘴上,上辈子因为她多疑,后头脾气也暴躁,木棉自然不敢另投他主,到是眼下,自己都住进了定安伯府也没带了她,她若是能静的下心守着院子才怪。
原还想留着她传话解个闷,这会子走了,相思也不过少个陪说话的。
不过,她也能理解为什么孟桂芝会将木棉要了去,那个丫头恐怕一直都怀疑掉头发的事情与自己有关,所以有什么比得上要走自己院子里的丫头来的更方便,尤其这个丫头嘴巴上还没个把门。
相思转头看向萧瑟的花园,她这个妹妹怕是要失望了。
进了二房的角门,相思就见着张嬷嬷拿着披风等着她,相思一见自己的衣物露出一丝尴尬,石榴更是缩紧了身子。
“姑娘也是不注意自己的身子,这手才好,若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张嬷嬷利眼扫过石榴,转身给相思披上披风。
相思连连赔了不是。
“姑娘此去,可要小心说话。”张嬷嬷瞧了瞧四周无人,才敢道:“老太太毕竟是姑娘的亲祖母,若是太过,怕是会对姑娘名声有损。”
“梅姨娘这般说母亲,可有证据?”相思将带了毛绒的帽子戴了起来,小声问道。
张嬷嬷垂着头,看似只是在走路,实则捏声道:“说是找了几个人证,还有一部分老太太的东西也被搜了出来。”
“到是准备的全乎。”相思冷笑。
“姑娘,这事儿……”张嬷嬷怕姑娘想起那日被人掳走的事情,担忧的问道。
相思轻声道:“无妨,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终归我没事儿。”
“这女人真真可恶,不但偷了家里的东西,还想掳走姑娘,还诬赖太太!”张嬷嬷义愤填膺,气得眼眶都红了。
石榴偷偷瞄了相思一眼,后背僵硬。
相思面不改色,反而拉住张嬷嬷的手安慰道:“这人在做天在看,她偷了那些钱,总不会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石榴把头垂得低低的。
老太太的院子里果然外头都围了不少人,下人们一见相思来了,赶紧报信的报信,躲开的躲开。相思还在人群里看见了木棉,心里便知,木棉在三妹妹的院子里也不过是和她一样的用法。
木棉一见她看过来,居然掉头就跑,生怕她追上来吃了她一般。
相思觉着好笑,转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大堂的门全部打开,大堂外头的院子里站了不少老太太院子里的下人,她们见着相思连行礼都没有,好似就等着看她们这些嫡出的笑话。
“你说说你,这么些年来咱们孟家对你怎么样?你多少年来一个蛋都没下过。我儿子对你如何了?你看看他的后院!”相思刚一进来,就听得老太太这般说。
相思挑眉,她确实不是一个蛋。
“我们什么都容你忍你,你居然因着没有儿子就伙同外人偷了家里的库房,你简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老太太一拍桌子,气得大骂。
梅姨娘也不忘加火道:“我知道太太不喜欢大郎,可大郎也要叫太太一声母亲,老太太的东西在大郎那里丢了,太太就舍得看着大郎因此茶不思饭不想么?这得费多大罪呢?”
相思瞅了瞅又宽了一些的孟高鹏,眼角抽搐了一下。
“老爷,她们都诬赖我,你可不能不管啊!”关氏谁都不理,只揪着丈夫啼哭不止。
孟二老爷的脑仁都要炸了。
孟若饴缩在下手,看看老太太和太太,难得什么都没说,她到盼着母亲找人将东西偷了,这样她以后能得到的肯定比在老太太手里的多。
“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老太太终于瞅见了相思,一想到她一直住在大房,心里就不痛快,只觉着在大房跟前落了面子。
相思将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了墨色的发髻,她双手一叠放于腰间,稳稳的行了一礼,给老太太也给父母。
“你瞧瞧,你两个女儿都在这里,你敢说一句实话没有!”老太太一想到自己的东西,心肝肉都疼到痉挛。
可关氏压根不理她,只是眼汪汪看孟二老爷。
孟二老爷实在受不了这种僵持不下,咳嗽一声道:“既然人都差不多齐了,梅姨娘也可以说说看你手里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太太联合外人窃了库房。”
其实二老爷压根就不信太太会窃了大郎的私库,他自己心里明白妻子有多少嫁妆,更明白这个女人脑子除了情爱别的什么都没塞下,她恐怕连一个包子值多少钱都不知道,她还能买凶偷盗?简直是笑话。
孟二老爷投机取巧的本事是有,可看他对待女人的方面就知道,他内里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这若是别的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是想告太太偷盗,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哪怕永昌侯府已经与关氏断绝关系,人家也会上门调查,毕竟出嫁的姑娘可是关乎永昌侯姑娘们的名声,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人家肯定不会饶了孟家二房,弄不好最后丢脸的还是他。
相思就是知道父亲的性格,才会如此处之泰然,不然上辈子就以她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护住只会哭的母亲,左右不过是父亲害怕母亲的家族罢了。
只是,上辈子母亲到底损失了一些财物买得清净,这辈子她到想让梅姨娘吃些教训,也省得老是伸出手干扰她的小日子。
☆、第三十八章
梅姨娘手里攥着汗,可表面却镇定自若,她其实并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正如孟二老爷心里所想,她也怕惹上永昌侯府的人。只是她更为了解老爷和老太太,只要她不闹的太过,到时候太太再拿点儿东西出来,既不张扬大家又得了实惠,也算平了她心里那口恶气。
“太太,也不是妹妹有心针对太太,只是这东西是在大郎那儿丢失的,妹妹若是不想尽办法追查下去,还怎么给老爷,老太太交代。”说完,梅姨娘还委屈的说道:“只是,太太这样做也未免太心狠了。”
“让她心死!!说给她听!”老太太拍着桌子怒道。
“到是奴婢来迟了……”
相思一直微垂着头站在一旁,听见这声音,才抬起头望向门口。
薛姨娘一身靛青的衣裙,梳着老气横秋的发髻,由一个小丫头搀扶着进来,双眸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奴婢……”
还没等她开口,相思就走了过去道:“薛姨娘还不算迟,这不,梅姨娘还没开始说呢。”
见薛姨娘还想说什么,相思赶紧将她搀到一旁坐在边角的地方。
“二姑娘……”薛姨娘眸子里终于有了波动。
相思却笑着摇摇头。
薛姨娘嘴唇微颤,叹了口气。
再没有人比相思更了解薛姨娘此时来的目的,她在这个后院里已经待的够够的了,若不是对太太还有一丝牵挂,对两位姑娘还存着一丝回护之心,怕是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薛姨娘进来就承认了是她找了人盗了私库,求着老太太老爷惩罚,只是梅姨娘压根不愿让她给太太挡灾,最后找了好些证据,太太破了财,薛姨娘还因此受了罚。
关氏一见薛姨娘,脸就臭了起来,揪着帕子看向了别处,就跟梅姨娘想要针对的人不是她似的。
梅姨娘被打了岔,很是不悦,但她还是沉下气来说道:“既然薛姐姐来了,那好的很,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个见证。”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梅姨娘挺直了背说道:“妾身势单力薄,不得已还劳动了老太太……”
梅姨娘双眸一瞥老太太,老太太立刻道:“嗯,这过程可都有我盯着,某些人可别说梅姨娘存了私心!”
相思心中暗笑,只觉着两人难怪关系不错,若是不牵扯到钱,到是极有默契的。
“那日私库丢了东西,也是妾身不查,妾身也有过错。”梅姨娘起身先不说别的,反而先向二老爷请罪,接着才道:“只是一番查探下来,妾身发现那日整理私库的人当中,有几人是太太陪房的旧故。”
“当然,若是仅仅以此来论,那妾身真是罪该万死。”梅姨娘就怕有人和她抢话一般,接连又道:“只是前阵子老太太那头抓着几个学嘴的下人,到漏了端倪,妾身不敢妄动,只等着老太太指点才查到了那日看角门的老婆子……”
孟二老爷沉着脸,见梅姨娘不往下说还直瞅自己,心里也打了鼓,难不成真是关氏所为?
老太太见儿子似有疑虑,心头一急,她才管不了这事儿是不是媳妇所为,她只知道关氏手里有不少嫁妆,而她的私房已然去了大半,要是不找补回来,那是睡觉都不安稳。
于是她痛心疾首的指着关氏说道:“那老婆子可是你身边秦嬷嬷的老乡,她可是说了,那日就是你交代将人放进来的,还有夺财之人也是你私下里寻了京都城北地痞所为,你别抵赖!我老婆子活到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可能无辜冤枉你这个小辈儿,你别以为做的事情无人可知,老天也是有眼的!”
相思差点笑出声来。
“你自以为做的严密,那些人为了财物内斗也死了不少活口,可还有一些人并没有被你挑中,他们可是亲耳听过那些死者临来咱们府之前,留下的话!要不要我让人带上来与你对峙?人家认的可是你身边秦嬷嬷的外甥!”老太太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有些相信了,所以后头的口气越发笃定,愤恨不已。
秦嬷嬷跟在太太身边,腿都要吓软了,这可是欲加之罪啊,更何况她确实有个远房的外甥,且那外甥从小不学好,吃喝嫖赌总会沾染,这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再胡乱攀咬她,不说太太,她今儿就要被老爷送去官府了。
“老太太,这话可不能说啊,老奴从永昌侯府出来就跟着我家太太,对孟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不能为了八竿子找不着的亲戚,怀疑老奴啊!这……这老奴原本就是京都人,谁家还没个远房啊!”关氏还没说话,秦嬷嬷就跪了下去。
关氏一见,这才正视老太太,满眼的指责道:“老太太有什么直接冲着我来,何苦借着嬷嬷欺辱我?这事儿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有数,我瞧着到不如让老爷做主,我到要看看谁还敢胡乱攀咬!”
梅姨娘这时候已经不说话了,刚刚老太太全部都替她说了,她现在只需要躲在一旁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你!你居然还死不悔改!”老太太早就气昏了头,她只觉着关氏又在忤逆她,似乎还在隐隐嘲笑她,她眼眶一红,就对着孟二老爷道:“儿啊!为娘就这么点儿家当,那可都是为你留着的,你瞧瞧,你这个媳妇,不但半分功劳都没有,还老想着咱们家的财产。她也不想想她一个没儿子的人,要那么多,有个什么用!”
“老爷!我可什么都没拿,您可不任由老太太污蔑我!”关氏看着地上跪着秦嬷嬷,以及咄咄逼人的老太太,心中悲愤,眼泪又开始哗哗的流。
孟二老爷心里啪啪打着算盘,老太太的东西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再说,就算要回来也只能去了梅姨娘处,他若是想沾手怕是不易。到是太太这里的嫁妆,他只要心情一好温柔小意一些,总能哄到一件半件。再说了,什么好玩意儿到了老太太这里就肯定吐不出来了,若是等两个女儿出嫁,他还要找老太太要嫁妆,那时候定然没有什么分量,若是陪嫁出去怕是要笑掉同僚的大牙,他日后还怎么高升,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结仇!
到是太太,两个女儿都是她的亲闺女,陪嫁能没有好东西么?到时候他只需要出点小头,太太就能给他摆平了大头,如此,要比送到老太太手里实惠多了。
“母亲,关氏她平日确实不大懂事,可是若是说私结外人偷窃一事,怕也是个误会。”孟二老爷一脸为难的说道。
关氏顷刻间激动的红了眼圈,她擦着泪感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郎君懂我,是我的知心人……”
梅姨娘缩在角落,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一听,这还得了,好好的儿子居然在这上头站在了媳妇那头,这是有证据哪怕是没证据她今儿也不能饶了关氏!
“好好好,这个家里怕是没有我老太婆说话的地方了,想是就算我老婆子拿出证据,老爷也是不会相信,还以为我老婆子捏造诬陷。”老太太抽动着鼻翼,深深吸了口气道:“那我干脆交予官府,让他们来定夺!”
孟二老爷一听就急了,这是家丑,上次丢了东西不得已喊了官差已然是丢了面子,这还是他等着授官的重要关头,要是再捅出去,自家老娘怀疑老婆偷窃,他还要不要过了,永昌侯府第一个就给他小鞋穿。
“娘,这事儿还要斟酌,万不可外扬啊!”孟二老爷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妻子出点儿血,安抚一下老太太了。
“官府就官府,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关氏脑袋一热,站起身就嚷嚷道。
大堂里吵得是一塌糊涂,下人们恨不得缩成灰尘消失不见。
当真宛若市井之家,大约只有相思如此悠闲了,她很有心情的看了一阵,见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再不说话怕是父亲会让母亲拿钱买清净了。
“老太太,父亲,母亲……我临来时,大伯可有一句吩咐。”
相思的声音不大,可是一瞬,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相思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大伯本来想亲自与父亲说上一句,只是今儿公事繁忙,似乎有关父亲前程不得不亲自出外访友……”
孟二老爷喉头一紧,忙摆手道:“你大伯有事儿自然不必亲自前来,你带话也是应该,应该的!”
相思一笑,意味深长的扫了眼梅姨娘道:“大伯说,咱们家这个案子到是有了眉目,说是上次死的那些盗匪的身份已然查明,都是京都的地痞……”
“可不,我就说!”老太太横了关氏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