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容定尘不解神色,舟不渡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她果然是瞒着你去找我的。之前我还在想,这次为什么是她来找我。”
“我也很奇怪,你这么难请的一尊大神,居然会被一个小女人说服。”
简单一句对话后,容定尘和舟不渡齐齐回头,目光落在白凤隐身上。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写答案。”白凤隐一耸肩。
“我和舟神医有话要说,你先去休息吧。”容定尘向舟不渡使了个眼色,“好些日子没见,我正巧有不少事情要询问舟神医。”
白凤隐一愣,立刻跳起来反对:“干什么?抢人啊?舟神医是我请来的,哪有你这样半路打劫的?”
容定尘挑了挑眉梢,一言不发走到白凤隐身前。
抬手,落手。
温热手掌按住白凤隐头顶。
“别闹,听话。”
在长门司忙碌一整天终于能拖着疲惫身体回到王府的夏班,才一走到前院就听见内堂传来几声轰然巨响。
唰,夏班脸色变得铁青。
“怎么回事?地震了?”林慕染露出惊慌之色。
夏班摇摇头,许久,一声悠长叹息随着雪花轻轻飘落。
“我们家王爷啊,早晚要栽在那女人手里。就算不是被她打死的,那也绝对是因为她被别人打死的。”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46章 无人知晓的秘密
挨了一顿揍换白凤隐终于肯暂时离开后,房中就只剩下容定尘和舟不渡。
容定尘先发制人:“事先说好,别埋怨我。有关你的消息我一句话不曾对她说起,大概都是沈珏说出去的。我好奇的是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把你这烂石头脾气的人请来。”
“既然是沈珏联系的我,自然也是他把消息透露出去的。那女人……她叫什么来着?”
“白凤隐。帝都一位普通商贾家的幼女,最近几个月在帝都混得风生水起,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关注她。主动被她找上门的,你还是头一个。”容定尘慢条斯理道。
舟不渡瞥了他一眼:“我只问名字,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只是想让你多些了解而已,好心没好报。”容定尘苦笑,很快收起玩笑表情,正色道,“说说吧,她到底怎么说服你的?这女人古怪之处很多,我与她相识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摸不透她的底细。”
舟不渡慢腾腾收拾药箱,沉默半晌,才刻意压低声音回答:“她让沈珏转告我一句话。那句话是……青崖瓦当,罗浮屠苏。就是这句话,让我决定来见一见她究竟是什么人。”
“青崖瓦当,罗浮屠苏……”反复咀嚼数遍,容定尘无奈放弃,“我听不懂。是什么暗语?”
舟不渡淡泊目光望向药箱,落在药箱左上角一处莲花型烙印上,许久不曾挪开。
“你当然听不懂。那是前任鬼帝留下的秘密,我以为,如今知道这秘密的人也就只有我了……直到她托沈珏转告我。”
复杂眼神在容定尘眼中闪动,少顷,他深吸口气,缓缓呼出:“你是说,她与前任鬼帝有关?”
“有或没有,我不能确定。不过有件事我倒是看得清楚。”
咚第一声盖上药箱,舟不渡缓缓起身,颜色略淡的眼眸与容定尘四目相对。
“你喜欢那女人。”
交错目光中没人躲闪,舟不渡淡然直率,容定尘则是愣怔。
足足过了很久,容定尘才发出一声荒唐嗤笑:“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拿别人寻开心了?”
“是玩笑还是确有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即便现在还没有发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从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舟不渡背上药箱,径自走到门口,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平静望来,却没再说些什么。
天色已经黑透,白凤隐还在前堂枯坐等待,见舟不渡出来连忙迎上去:“有结果了吗?到底知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有没有办法根除?”
“是断魂草,一种服食后十二个时辰内发作的剧毒,药性猛烈明显,与他之前中的毒截然不同。好在他服食解药多年,身子远比常人耐毒,所以才侥幸没有丢掉性命。”
话说一半,舟不渡若有所思看看白凤隐,似是想从她担忧表情里读懂些什么。
白凤隐着急:“解毒办法呢?有没有?”
“你急什么?如果不是毒素已除,他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倒是他之前那十几年积累的毒现在状况有些不妙,最好尽快找到能够根治其毒的几种药。”
深吸口气,白凤隐面色坚定:“说吧,都是什么药,我尽力去找。”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47章 下血本求药
舟不渡静静盯了白凤隐半晌,慢道:“确定吗?其他尚且不说,单是鬼蔓藤和瑶珠这两样,可能搭上你的性命都寻不来,你真的愿意为他去找?”
“行了,别跟她说这些。”容定尘突然开口打断,剑眉微蹙,面上略带愠色。
鬼蔓藤也好,瑶珠也罢,这都是传说中极其罕见的珍惜药材,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为寻找这两位药材葬身异乡。白凤隐性格要强,天不怕地不怕的,容定尘很担心舟不渡的激将法会让她说出要去寻找这种话。
“这毒症已有多年,并不见我被它害死,没必要冒险去找药。”抽空瞪了一眼舟不渡后,容定尘深吸口气,“没事的话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让沈珏送你出城。”
“你们殒王府常年嗅不到一丝酒味儿,无聊透顶。不过我还是会留下一晚。”回身指了指白凤隐,舟不渡眸色微冷,“若是今晚不给我答案,日后他容定尘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半点关系。”
白凤隐摊手,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揉着眼睛往外走:“随你,反正他死活也不关我的事。我睡觉去了,各位回见。”
“姐,你等我一下,琳琅阁这个月的账目我给你带回来了!”林慕染紧随白凤隐身后追去。
“夏班,去为舟神医准备间客房。沈珏你也早些休息,明天送舟神医出城的事还得拜托你。”揉揉有些困倦的面颊,容定尘最后才转向舟不渡,“今晚我陪你喝酒,作为交换,如果你从凤隐口中打探出什么消息,务必要告诉我。”
回到房中的白凤隐也没闲着,一目十行看完账本,而后随手一扔。
“慕染,你再帮我做件事。明天你替我给咱们琳琅阁所有熟识的客商和官宦传个消息,就说我要找鬼蔓藤和瑶珠两种药材,千两一株,再送百匹上好的西蜀提花缎。还有,这件事你悄悄做就行,别张扬出去,免得有人坐地起价。”
林慕染认真点头,叨叨咕咕反复念了几遍,忽而露出茫然神情:“对了,姐,你和殒王爷的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以后你真要嫁给殒王爷啊?”
“开玩笑,嫁给他我得少活十年!”白凤隐翻翻白眼,“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摆脱流言。倒是我家里那边你找几个机灵的人多注意些,我总感觉我三姐白凤箫有些问题。”
“哦。”
林慕染对白凤隐唯命是从,第二天一大清早就离开王府去安排一干事宜。然而不等林慕染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长门司先送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他们抓到了有嫌疑给容定尘下毒的人。
这次容定尘突然出现与以往不同的毒症,因此推测可能是中了其他毒,醒来后便让夏班带长门司的人暗中调查送入殒王府内各种食材、物品。很快,长门司便发现负责给殒王府输送茶饼的一对儿夫妇突然匆匆离开帝都,于是派人将其追回。
那对儿夫妇已经为殒王府输送茶饼多年,上没老人下没子女,在帝都赚的钱也不比其他地方少,没理由不辞而别。
“这两个人交给我审。”在容定尘插手干预之前,白凤隐毅然决然将这件事揽到了身上。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48章 冷酷的肉汤
深夜,城角破落染坊内,几只阴森森的白纸灯笼投映出昏暗光芒。
曾经发生过凶案的染坊早已废弃,只剩一排排染尘木架和大卷大卷颜色各异、随意丢弃的染布。一卷红色染布的尽头拴在木架上,另一端则捆着两个人,一对儿像破败风筝一样悬在木架上拼命挣扎求饶的中年夫妇。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啊!”
凄惨讨饶声传进白凤隐耳中,却换不来她丝毫心软动容。
“究竟是谁派你们给殒王下毒的,还是不肯说吗?那人真值得你们如此维护?”白凤隐一身利落男装劲服,双手十指交错托着下颌,眯起眼审视那夫妻二人。
男人吊在木架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姑奶奶,小的只是带媳妇回老家探亲,从不知道什么下毒的事,姑奶奶冤枉小的了!”
白凤隐纹丝不动:“探亲需要变卖所有房产吗?探亲需要神神秘秘、夜半出城吗?你不承认可以,我陪你继续玩下去就是。”
话罢,白凤隐起身从角落里搬出一大卷染布,将那对儿夫妻捆得严严实实如同蚕茧一般,固定在木架上动弹不得,只有被踢掉鞋子的脚下留出约莫一尺多距离。
夫妻俩的求饶声还在继续,白凤隐仿若未闻,一派悠闲地拎出两只木桶放在二人脚下,双手落下,硬生生将二人压低两寸,迫使两双脚都浸入木桶内。
“这……这是……肉汤?”双脚浸入温热汤内,一股热流涌遍全身。男人浑身打颤,不知白凤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熬了大半个下午,特别浓。”白凤隐古怪一笑,淡而无味,随后将两只木桶拎走重新盖好。
正是寒冬时节,沾过热汤的双脚裸露在风雪中冻得刺痛,夫妻二人战栗更剧烈。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当他们看到白凤隐牵着两只大黄狗返回时,眼中的惊恐已经濒临绝望。
牵着狗走到二人身前,白凤隐漫不经心道:“我再问一遍,究竟是谁派你们给殒王下毒的?”
“小的……不知……”滚动在唇齿间的颤抖细碎不安,男人紧咬牙关否认,却无法掩盖眼眸里的惊恐与动摇。
白凤隐点了下头:“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块破布塞进那对儿夫妻口中,白凤隐又将两条大黄狗分别拴在木架两侧。那两条黄狗已经饿了一整天,嗅到肉汤香味儿几乎发狂,狂吠着冲到两双传来浓郁肉香的脚下,上蹿下跳又舔又咬。
奇痒与剧痛交错的滋味自然生不如死,被堵住嘴连痛苦呼声都发不出的夫妻二人很快就被折磨得脱力,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木架上。
只是被捆成粽子的他们,此时连寻死都做不到。
肉汤被舔干净,白凤隐就舀出一勺再浇上去,饥饿的黄狗一遍遍啃食已经皮肉模糊的双脚,直至白色雪地被肉汤与血色染脏。
白凤隐就坐在哪里静静看着,眸中波澜不惊,冷得像是最坚硬的冰川。
谁让他们想害容定尘性命呢?
既然有暗下毒手的勇气,那么就要承担生不如死的后果。
两盏茶功夫过去,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渐渐微弱。男人虚弱地扭头,看见身旁另一根木架上的妻子已经人事不知,终于发出一声崩溃闷哼。
白凤隐轻笑,起身。
她知道,答案呼之欲出了。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49章 铁公鸡请客
容定尘得知有重大嫌疑的夫妇二人被白凤隐劫走时,白凤隐已经带着逼问出来的答案归来。
“是左靖楼在幕后捣鬼,想要下毒置你于死地。那两夫妇收了二百两银子,在送到王府的团山茶里加了毒粉。只可惜他们没想到你的身子如此抗毒,那么凶的毒药都没能要了你的命。”白凤隐说得轻描淡写。
容定尘看看空荡荡的门口:“他们人呢?”
“放走了。应该守口如瓶的秘密说了出来,我想不必我们出手,自会有人给他们惩罚。”白凤隐扬眉,“左靖楼已经对你起了杀意,现在继续选择明哲保身、低调行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你是想逼我主动出击么?也对,若是能扳倒左靖楼就相当于解除了你的最大威胁,而且还能让皇上不痛快……按你的性格,倘若要复仇必定会闹得对方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才满意。”
容定尘对她的揣测已经到了极其准确的地步,白凤隐有些暗暗吃惊,面上仍不动声色:“怎么,你不想?在一国之君提防暗害之下拼命躲闪、苟延馋喘,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我认识的容定尘应该有仇必报,更加有魄力才对。”
容定尘定定看着她,忽而轻笑:“听你口气,好像与皇上对抗很轻松容易似的。”
“容不容易,不去做怎么知道?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隐忍不发、坐以待毙。”
长舒口气,容定尘捏了捏眉心,似是有些烦闷:“真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我自然会反击。现在我除了你和夏班外再没有信得过又可靠的帮手,去与皇上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是等等再说吧。”
白凤隐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忽然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
“后天午时来琳琅阁找我,到这间房。我请你。”
容定尘看了眼字迹,不动声色:“又想捣什么鬼?从我这里坑蒙拐骗的银子还嫌少吗?”
“小人之心。我是真心请你吃饭,你爱来不来。”
白凤隐丢下话转身去找舟不渡,想要询问些有关鬼帝和九幽的事情,却被夏班告知舟不渡前一晚就已经离开,无奈之下只好返回琳琅阁。
琳琅阁的生意早就步入正轨,即便没有她看着也能顺顺利利经营。白凤隐大概看了下账目,开张这才几个月,琳琅阁纯进项就已经有三四万两了。
从所有进项中拿出一千两打赏楼中姑娘后,白凤隐又强行塞给林慕染五百两,算作为她准备的嫁妆钱,另外拿出一万两让林慕染兑成银票,随时准备在找到鬼蔓藤和瑶株后做支付费用。
一万两买几株药材,她自然会肉疼,但并不后悔。
容定尘的性命,显然比一万两更值钱。
想要寻找世间罕见的奇珍药品当然没那么容易,两天过去仍旧没有任何消息,唯一能让白凤隐比较满意的事情,也就只有容定尘按时赴约这一件。
而容定尘也没想到,她与他见面的房间居然是紧临大街的一间,当他推门走进时,白凤隐朝他回眸一笑,出乎意料地翻身坐到窗沿上,作势欲跳。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50章 演错戏
白凤隐的身子一半已经悬在窗外,眼看就要掉下去。
容定尘心头一沉,全然忘了以她武功即便掉下去也不至于受伤,飞快冲到窗前将她一把抱住。
“干什么你?找死吗?”
情急之下力气难免把握不好,白凤隐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差点透不过气憋死,连着捶了他好几下,龇牙倒吸口气,紧贴他耳边低道:“演个戏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憋死我你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