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月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如今白凤隐身在何处,处境如何,谁也不清楚。
风南岸发了会呆,才道:“吃好了?吃好的话我们就走吧,去大将军府看看。我听说明将军突然失踪,现在大将军府一定一团混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你与明将军还有交情?”云疏醉讶然。
“算不上与明将军有交情。我母妃与明将军的夫人是远亲,父王说让我没事多照顾照顾。”
风南岸起身付了账,与云疏醉一前一后赶往大将军府。
明御是个正直清廉的人,即便身为从一品大将军也从不搞私相授受的事,大将军府一年到头几乎都是门可罗雀的冷清状态。如今明御失踪,本就没什么人气的大将军府更加冷寂了,却并没有像风南岸担心那样乱成一团。
戍守大将军府的小士兵通报过后,风南岸和云疏醉被请入内堂。在内堂,风南岸见到明御的妻子,洛夫人。
洛夫人与颖阳王王妃是同族表亲,按规矩,风南岸还该叫她一声表姐。
“世子造访,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你看,这里乱糟糟的,几天也没人收拾,让世子见笑了。”洛夫人举止雍容,只是脸色有些憔悴。
“听闻明将军不在,父王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明御简单介绍过云疏醉,又询问起明御是否有消息,洛夫人对答如流,眼底却藏着一丝焦急。
云疏醉觉察,试探问道:“洛夫人有什么事情急着办吧?如果不方便,我和南岸就不叨扰了。”
洛夫人已经知道云疏醉和白凤隐的关系,听他这么一说,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风南岸叹口气,诚挚道:“母妃病重时,多得洛夫人奔走照料,这份恩情南岸无以为报。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还请洛夫人不要见外,毕竟我们是亲人。”
洛夫人欲言又止,想了许久才小心开口:“我倒不是在担心夫君的下落。之所以有些着急,其实是……其实是因为殒王王妃有那边有了些麻烦。”
“凤隐?洛夫人与凤隐有联系吗?她遇到什么麻烦了?”风南岸噌地从椅子上站起,一脸惊惶。
“南岸,你冷静些,别把洛夫人吓到。”云疏醉把风南岸摁回椅中,镇定道,“洛夫人能说详细吗?我是凤隐的兄长,南岸又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朋友,我们很担心她的状况。洛夫人要是知道些什么,还请不吝告诉我们,我们真的很担心她。”
洛夫人盯着云疏醉看了片刻,终于被他眸中那抹认真打动。
“事实上,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殒王和王妃夫妻的消息,还是通过殒王爷……哦,殒王爷是来告诉我夫君下落的。”
话说一半,洛夫人招呼婢女取来外衫,朝门口望了望,轻轻一声叹息。
“话说起来就长了。殒王爷那边有些紧急情况,二位不妨跟我一起去一趟吧。如今夫君和殒王妃都有难,正是需要更多可信之人帮忙的时候。”
风南岸和云疏醉对视一眼,各自心头都多了几分沉甸。
眼下形势混乱,如果不是棘手到无法自行解决的麻烦,以容定尘的性格,绝对不会找旁人帮忙。
第四卷 情兮·两心悦 第339章 孩子
在外人看来,风南岸算不上与白凤隐关系密切,洛夫人则更远。因此,三人来去相对自由,并没有谁在暗中监视。
尽管如此,洛夫人还是谨慎地让马车在帝都绕了大半圈,之后才从小路驶向僻静宅院。
上车的时候,云疏醉见洛夫人特地带了一个木箱;路上,洛夫人紧紧抱着木箱不肯松手;下车时,洛夫人又最先把木箱交给前来迎接的沈珏,而后自己才匆匆走下。
“洛夫人曾师从太医修学医术,后宫嫔妃有些不方便让太医看的病,通常都请洛夫人帮忙。”风南岸解释道。
而他的解释,让云疏醉更加担忧白凤隐情况。
看到云疏醉和风南岸也跟着一起出现,沈珏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神色匆匆将洛夫人请进正房。
在卧房外,云疏醉和风南岸见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容定尘。
“凤隐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一见面,风南岸就着急询问白凤隐情况。
容定尘没有回答,默默推开房门放洛夫人进入卧房,而后又把门关紧。
云疏醉皱眉,越看越不痛快,却无计可施……他能够与殒王和洽相处,却无法与杀戮无数的鬼帝相处,就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容定尘不开口,沈珏也在旁边默不作声,任风南岸如何着急,就是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在不安焦躁中等了半晌,洛夫人终于轻轻拉开房门走出,艰难地朝容定尘摇了摇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已尽力,可是……时辰耽搁太久,实在是无能为力了。王爷,还是早做决定吧,这样拖下去,王妃的身子会受不住的。”
洛夫人的话,听得风南岸心惊胆战。
“凤隐她到底怎么了?容定尘,你给我说话啊!”
第一次,风南岸卸去一身儒雅温润,如同暴躁的野兽,死死揪住容定尘衣襟。
容定尘缓缓与他对视,目光黯然。
沈珏想要拉开风南岸却被云疏醉拦住,锋利佩剑铿然出鞘,护在风南岸身后。
“放开主子。”沈珏沉下面色冷道。
云疏醉剑眉高挑:“你没资格命令我,我只听从师父之命。”
“已经被逐出师门的人,有什么脸叫师父?”沈珏冷笑,“夫人有难时不见你们伸手帮忙,如今主子为夫人疲劳奔走,你们一个两个登门质问,倒好像有多关心夫人似的。一群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
“无耻?凤隐有今天这些劫难,难道不是你们造成的吗?”云疏醉怒极反笑。
二人争执声越来越大,容定尘陡然一声低喝。
“够了,都闭嘴。”
沈珏冷哼一声后退,站到门前虎视眈眈盯着云疏醉:“夫人身子不好,想来闹事,我们到外面去打,不死不休都行。”
眼看气氛越闹越僵,风南岸深吸口气,慢慢放开容定尘。
“凤隐到底怎么了?”按捺下怒火与急躁,风南岸转而询问洛夫人。
洛夫人看了容定尘一眼,吞吞吐吐道:“王妃……人倒没什么,但是……腹中孩子定然保不住了……”
风南岸脸色一白,踉跄后退。
云疏醉也被惊住,倒吸口凉气:“凤隐有孕了?”
容定尘坐到椅中,撑着额头语气疲惫:“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见容定尘心情很差,洛夫人向风南岸使了个眼色,将他和云疏醉带到另外一间房内。
洛夫人关好房门,叹口气,满面同情惋惜:“王妃已经怀孕二月有余,正是最该安心养胎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操心事太多,加上王妃害喜反应不太明显,总之殒王爷和王妃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直到……直到王妃小产昏倒。我刚刚检查过,孩子坑定保不住了,早已胎死腹中。”
“小产……”风南岸紧紧攥拳,目光涣散,“她每天殚精竭虑,要操心的事情总也没个完,所以才会……”
云疏醉沉默半晌,忽道:“凤隐知道这件事么?”
洛夫人摇头:“王妃身子虚弱得很,昏睡时间长,清醒时间少。王爷担心她伤心之余会影响身子,所以还不曾告诉她这件事。不过死胎还在王妃腹中,必须尽快用药打下来,王妃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就看王爷决定什么时间说明了。”
风南岸靠着墙壁,双手用力按住额头,深深垂下脑袋。
他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心绪。
孩子……
突然而来的小生命,听起来是那么遥不可及,仿若玩笑。
对白凤隐来说,也是一样难以置信吧?
她和容定尘相爱的结果,他们彼此深爱的证明……还不等她和容定尘分享这份喜悦,那个小小的生命就悄无声息从世间离去。
无法猜测白凤隐是否喜欢孩子,但风南岸知道,她一定又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怪自己,恨自己,给自己更多压力与自责。
感慨担忧是一回事,能帮上忙又是另一回事。
风南岸失神片刻,逐渐恢复成那个温润如玉的和善世子,关切望向洛夫人:“洛夫人在路上说,明将军正在这里被殒王照料着,怎么不见他身影?”
洛夫人苦涩一笑:“夫君之前是被左靖楼抓走了,一身的伤痕,好在并不妨碍性命。王爷说夫君身子精神都不错,晚些时候会让我去见他。不过这种情势下,让夫君回将军府很危险,王爷的意思是让夫君继续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商量对付左靖楼的法子。”
风南岸动了动唇瓣,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吞回肚里。
暗中抓捕明御,逼得卓然失踪,掌控朝政大权后的左靖楼,还有谁能对付得了?
“世子和云少侠先歇息,那边屋子还有一位姑娘需要医治,我去看看。”洛夫人很快收起伤感,坚强露出笑容。
“还有病人吗?谁?”风南岸漫不经心问道。
“听说是王爷和王妃的一位朋友,姓林,以前在街上开肉铺的。”洛夫人又拎起医药木箱,随口补充道,“王爷说那位姑娘怕是救不回了,可不管怎么说,我总得去看上一眼。”
那一刹,云疏醉和风南岸皆是脸色一僵。
白凤隐为什么会小产,林慕染和夏班为什么遭到左靖楼毒手却没有立刻死去,他们心底,大致有了猜测。
第四卷 情兮·两心悦 第340章 反击的决心
天色微暗时,白凤隐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觉自己很虚弱,浑身无力,肚子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是着了风寒在生病。
稍稍扭动头颅,就看见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她的容定尘。
他没说话,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沉默安静,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守在她身边的雕像。
“怎么了……”白凤隐开口,立刻一阵咳嗽,喉咙沙哑难忍。
以他的细心体贴,这时候应该会快步走到桌边,倒上一杯温热白水送到她手边,甚至调笑着要亲手喂她喝下。
可是,他还是不说不动,就那么无声地看着她。
“定尘?”白凤隐捏着喉咙勉强坐起,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睁着眼睛睡着了吗……”
容定尘没有回答,目光仍旧平直,只是抬手缓缓抚过她脸颊。
那样的感觉让白凤隐没来有一阵心慌:“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是不是慕染或者明御出事了?”
白凤隐心头一紧,起身就要跳下床榻。
容定尘一把将她拦下,紧紧拥进怀抱里。
他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这让白凤隐又慌又怕,就怕他突然告诉她,明御自杀了,又或者是林慕染没了。
好在,容定尘很快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他们都没事。洛夫人在照顾明将军,林二也还好。”容定尘抱着白凤隐不放,宽大而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她的背,语气极尽温柔,“先躺下好吗?你现在……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你需要休息。”
白凤隐倔强挣扎:“我没事,就是有些累。我要去看看慕染……”
“凤隐。”容定尘加重口气,微微拉开距离,眸子里那份藏不住的心疼丝丝流露,“听我的话,去休息。”
他的反常,他眼眸里陌生眼神,让白凤隐感到,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慢慢坐到榻上,白凤隐仰头看着容定臣,无力手掌抓住他衣襟。
容定尘心口剧痛。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又何况死胎还在白凤隐腹中,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她,尽快把死胎流下来才行。
“听我说,凤隐。”深吸口气,容定尘用力握住她微凉手掌,一字一顿,“你怀孕了,但是我们的孩子没有保住。我需要你接受这个事实,难过也好,伤心也好,现在你必须保证身体无恙,这样我们才能继续之后的事情。”
白凤隐身子猛地一抖,难以置信地盯着容定尘,想要从他眼中,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半点开玩笑的蛛丝马迹。
然而,容定尘从没有如此认真严肃过。
他说的,都是残酷事实。
紧攥衣领的手无声滑落,白凤隐呆呆低头,看着自己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腹部。
疲惫,无力,吃不下东西……这些症状的确已经出现有一段时间,可是她从没想过是因为自己腹中有了另一个小小生命。她荒唐地以为,自己不过是太累罢了,只要休息休息就好。
她的逞强,最终害得这个孩子失去来到人世的机会。
天,彻底黑了下来。
屋子里听得见心跳声,听得见呼吸声,偏偏听不到有谁哽咽,有谁痛苦的声响。
过于安静的白凤隐让容定尘的心更加疼痛。紧挨着白凤隐坐下后,容定尘用力将她圈在臂弯里,吻着她的额头,耳垂,努力把自己的温柔温暖都传递给她。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有的是机会,对吗?我不怪你,也没有人怪你。凤隐,你记着,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你好好的,所有的生活才会有意义。”
白凤隐倚着他肩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能说些什么呢?
说对不起,害死了他的骨肉?
说自己没用,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还是破口大骂自己的不幸,骂老天不开眼,总把痛苦强加给她?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无情现实,无可挽回。
沉默与温柔在这一夜玄妙地交织,白凤隐不哭不闹不说话,保持同一个姿势依偎在容定尘怀里,直至第二天天色大亮。
没有半句责怨的包容,对白凤隐来说终归是种安慰。
一整夜后,她终于哑哑开口:“孩子……埋了吗?大概还没有成形吧?他还那么小……”
“没有。胎死腹中,没有直接小产。”容定尘勉强打起精神,故作淡然道,“外面的大夫束手无策,所以我请了洛夫人过来。洛夫人曾经帮过很多嫔妃诊病、接生,她很有经验。等你身子好些,她会为你开一副药,把死胎打下来你才能慢慢康复。”
白凤隐嗯了一声,侧头在他侧脸轻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
容定尘深吸口气,一点一点挤出肺腑,同时五脏六腑仿若刀割。
白凤隐时而昏睡时而轻轻这几天,他烦躁,痛苦,愤怒,却都不如她轻声道歉这一刹那的心疼。
那一声对不起,包含了太多东西,最多的就是自责。
无论别人怎么劝,白凤隐终是不能原谅自己。而他,不肯原谅的是左靖楼。
“你先休息,好吗?我去找洛夫人过来陪你,你也能顺便安慰安慰她,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他明将军身中蛊毒的事情。你心思细又会说话,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见白凤隐平静点头,容定尘才依依不舍离开房间。
给她找点事情做,多少能让她少些胡思乱想。
洛夫人照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