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棠气得翻白眼。
她一点都不想当卫寒的属下好吗!!
“所以,其实棠棠是为肃兮挡了差事?”奚玉岚也品出了味来。
奚玉棠压下心中郁气,没好气道,“他死活不愿入官场,延平帝想用他想疯了,今儿明摆着是要从我嘴里确定是否真有这么个亲事,本来我话都到嘴边,差点跟那位说我拿越肃兮来换,结果被堵回去了。”
要是延平帝知道奚玉棠能直接说动越清风,恐怕根本就不会这样绕个圈子,而她也不用当这个鬼锦衣司同知了。
越清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你?”
“够了,你也给我闭嘴。”奚玉棠恶狠狠瞪他一眼,撇嘴,“还有,为何卫寒又升官了?”
从前,锦衣司一把手宋季同也不过是个佥事,死后卫寒接班,也是佥事,结果不过一两个月,锦衣司分量重了,一把手变成了正三品……
卫寒才多大年纪啊就正三品!
她居然还成了他副手!!
越清风和奚玉岚同时眼巴巴地看着她不说话。
奚玉棠彻底败给了两人,气得头昏脑涨,“行了行了,没让你们真闭嘴。怎么以前也不见这么听话啊!”
奚玉岚当即笑了出来,“别拿以前说事,以前是有人总做让人不得不阻止的事,听话了才糟糕。好了别气了,哥哥给你解释。”
说着,他无奈摇头,“你呀,以为万事有肃兮,就一点都不关注官场。当今想重用锦衣司的风声早就有了,这次恰好借着东宫一事提了卫寒官品,也算是与大臣们博弈后的结果。你捡了个现成,还不好?”
“……这个现成里也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在内,别给我打哈哈。”奚玉棠依然没好气。
说白了,之所以这差事能落她头上,不是因为她奚玉棠有多能耐,也不是因为她和太子关系多好,归根结底,是各方因素的结合。
首先,延平帝想用越清风,但后者不领情,从前拿身子不好说事,别人也不能怎么样他,但现在都要成亲了,还用这个理由就说不过去了。几个皇子争权夺势延平帝恐怕都看在眼里,想借奚玉棠和太子的交情给司离增加成本,但也不愿被再拒绝,又恰好奚玉棠男子身份走江湖已是众所周知,便打算从她下手了。
说白了一句话:你媳妇我都敢用,不想让她以后劳累,你就给我出来做事。
其次,奚玉棠亲哥哥是听雨阁阁主,听雨阁又是直属司氏的杀手组织,一场大火让奚家两兄妹的关系彻底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偏偏听雨阁正副阁主闹翻,直接用奚玉岚,卫寒会防,于是奚玉棠就成了最佳人选。
再者……延平帝也许还知道她和卫寒关系不太好?
总之,放她这样一个‘走后门’的在锦衣司,至少从侧面上可以给卫寒以牵制。
“……当今总算开始防卫寒了。”
奚玉岚一句话,说出了其余两人的心思,“这份怀疑来的也太晚了。”
“不晚,从卫寒放弃听雨阁开始。”越清风淡淡道,“只不过这几年都没有出现像棠棠这样好用的人罢了。”
奚玉棠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眉尖一挑,人向后一靠,凉凉道,“怎么着,听两位之意,这是赞成我入官场了?”
“不是赞成你入官场,等一切事了,你猜你还能当这个同知多久?你暂入锦衣司对我们没坏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一点,三皇子不认,我们却是认的,到时对付紫薇楼也多了一分把握不是?”
奚玉岚说的头头是道。
“只是一想到你要和卫寒共事,有人便恨不得将这圣旨塞回给梁文德罢了。”
说着,他看向对面的自家师弟。
越清风面不改色地接受了师兄的调侃,反正说的也是实话。
轻轻咳了一声,他抬眼看奚玉棠,“你辛苦了。”
奚玉棠听出了他话中的歉意,叹了一声,摊手,“所以,以后的基调就是我负责养家糊口,你负责貌美如花咯,总不至于让你带病辛劳。”
一句话,将越清风心中的负罪感和不快彻底扫清。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多谢夫……棠棠。”
见他乖乖咽下那半句称呼,对面的奚玉岚心满意足收了杀气。
越清风:“……”
有个妹控的大舅子真是要命了。
……
不得不说,奚玉棠接到圣旨后的第一件事是闭门谢客这一点,做得实在漂亮。
当她走马上任锦衣司同知一事传开,不知惊到了多少人,一时间拜帖无数,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凑热闹。若非她提早意识到这一点,恐怕此时已经被烦死了。
但入了锦衣司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八月底的比武大会她无法再浪一把,但又不想将武林盟主之位让出去,所以只好试图说服那两人。
奚玉岚的回答是直接跑路,一连数日不归家,也不知睡在哪位醉花楼姑娘怀里,而越少主……
作为一个将来迟早以妻为天的人,越少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挑战奚玉棠的脾气比较好。
谢家因为越清风出手的缘故而暂时不再打江千彤的主意,东宫一事也因锦衣司端了断岳门、却找不到紫薇楼老巢和欧阳玄下落而暂且落下帷幕。奚玉棠闭门谢客了几日后走马上任,第一天出现在锦衣司便和卫寒打了一场,假假打了个平手,锦衣司正副手不合一事瞬间传遍整个京城。
而京城里谁和卓正阳勾搭成奸,奚玉岚没查到,他们怀疑的三皇子那里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事情只得暂时放下。
时间缓缓而过,八月底,司离终于一身素服从相国寺离开,于大婚后首次在众人面前露了面。
八月三十,比武大会开始,太子殿下、四皇子、五皇子一同出席,其余京城世家和各个武林人士也悉数到场。
奚玉棠并未和兄长、越清风一起,而是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衣司官服,和卫寒一左一右站在司离身后,腰间挂着九幽和锦衣司标配雁回刀,幽暗如渊的眸子透过银白面具望着眼前偌大的场地和周围黑压压的人潮,心情不是太好。
相国寺祈福一个多月,司离瘦了整整一圈,虽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但精神还算不错。只是他终究因为这段时日的风波而劳心伤神,眉宇间有着散不去的郁气,和一旁器宇轩昂的五皇子司煜站在一起,更显脸色苍白。
好在,当知道奚玉棠会从头到尾待在他身边时,少年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一番场面话说完,正式宣布比武开始后,他在主位上坐下,同时笑吟吟地看向了身边人。
“奚同知,”司离喊出这三个字时,眼底还有揶揄之意,“不知你看好哪位?”
他话一出,台上其余人也都望了过来。
奚玉棠对上司离的目光,明知他是在调侃自己,却也不气,只觉得既然他还能开玩笑,证明前些日子的事至少并未将他的斗志磨灭,相国寺静静心,也是有好处的。
“殿下这话,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淡淡扫了一眼同样看过来的卫寒,“毕竟臣不能下场,否则结果一览无遗。”
五皇子司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奚同知如此自信?”
奚玉棠面不改色,“回五殿下,臣说的是事实。”
司离也忍不住笑起来,乍一看,还以为和自家兄弟们关系多亲密似的,“五哥别刺激她了,奚教主无法下场活动筋骨,不知有多遗憾呢。”
“哦?”司煜挑起眉,“那真是可惜。不过不是还有越少主在?奚同知不看好他么?”
奚玉棠抿了抿唇,“臣倒是觉得……殿下这话不如问卫大人,毕竟臣已经许久没和越少主正经交过手了。”
‘近几年唯一在外和越少主交过手且败了的’卫大人:“……”
这个问题他一点都不想回答好么?
第119章 挑与逗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除了深仇大恨以外,很多时候人们立身安命的准则是在这二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的立足点。
奚玉棠五岁前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性格简简单单、嫉恶如仇的侠者,但五岁之后再无天真,这变为了她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所以当她遇到林渊、遇到江千彤时,会不自觉地有一种割裂感,一方面,羡慕他们的简单明了、敢爱敢恨,一方面又恨不得亲手将他们的天真撕毁,用残酷的事实来狠狠在他们人生的白纸上添上几笔乱七八糟的笔画。
当然,沈七是个意外。
奚玉棠恨不得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花费所有的心思去维护他身上的纯粹。
因为她自己做不到那样简单地生存,羡慕,却也感到嫉妒。
就比如和卫寒相处这件事。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卫指挥使和奚同知不合,细究起来,具体原因能追溯到好几年前,据说两人曾同时追求爱慕过一个女子。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很复杂,并不如外界想的那般简单。
奚玉棠和卫寒有仇吗?
说白了并没有。
有恩吗?
这倒是有的。
然而能在有恩无仇的基础上,相处成他们现在这样,如果让从前的林渊或江千彤来看,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走马上任第一天她是跟卫寒打了一场,但一没有出全力,二为了走过场,卫寒是个人精般的人物,没过两招就已经摸透了她的心思,于是陪着她玩了一场“翻脸大戏”,半真半假不知骗了多少人。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非是朋友而是敌人。奚玉棠和卫寒私交很糟糕,立场也敌对,明里暗地不知做过多少互相搏杀之事,对对方的了解都可谓深刻至极,交手次数多了,往往对方一步棋,另一人就能九曲十八弯地想到十步以后,这种默契,说来讽刺,也不是谁都有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当年的奚玉棠和越清风。
而事实上,从上次东宫大火之后,奚玉棠已经很久没和卫寒真正掐过架了,除了因为火场里那句“你为何要来”,也因为二人都不是简单之人,知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关系,叫合作者。
上一秒还在掐架,下一秒就合作,这种事,林渊、江千彤、沈七都做不到。
可卫寒、越清风、奚家兄妹可以。
这就是两种人之间天差地别的差距。前一种人,活的轻松,后一种,天生劳碌命。
奚玉棠不太喜欢自己这种性格,太功利,不够明了,永远都享受不了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潇洒。
用一种连自己都没发觉的艳羡目光望着不远处的擂台,奚玉棠不知不觉在走神间泄露了一丝丝真实的情绪。不过这点小情绪,就被身边人抓住了尾巴。
“既然羡慕,那便去动动筋骨。”卫寒的声音一如既往冰凉,乍一听不带任何情感,但细品下,还是能让人察觉出一丝关切。
奚玉棠淡淡瞥他一眼,浑身气势收起,站没站相地半倚着柱子,一手搭在腰间的刀剑上,另一手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别忘了您的身份,卫大人。这话也敢乱说?本座上去了,他们还有的玩?”
八月底的天依然热得要死,尽管坐在遮阳地,沾了几个皇子的光还有冰块降温,但也躁得她半分精神都提不起,脸上的面具分分钟想摘下来。
卫寒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容一闪而逝。他还是那副板正模样,哪怕没人看,也一定要将腰板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奚玉棠忍不住想起了她初见听雨阁‘卫副阁主’时的情景,两相对比下发现,恐怕现在的卫寒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台上那个可识得?”卫寒目光投向擂台。
“不。”奚玉棠也眯着眼看过去,“小辈吧?”
“他叫君流玉,17岁,近一两年才开始崭露头角的碧玉山庄少主。”卫寒的声音不疾不徐,他这个人就是一个行走的冰块,哪怕是听他说话,都能降温。
奚玉棠在记忆里翻找有关碧玉山庄的消息,想了半天一片空白,只好放弃,“不错,年少有为,武功也看得过眼,跟几年前的杨朝倒是有的一比。”
……你是根本不认识吧?
卫寒抽了抽嘴角。
当他从东宫的大火中逃出来,见到越清风和奚玉棠那全然信任、没有任何插足余地的相处时,已经决定暂时收起自己的心思,下定决心将奚玉棠当做对手来看待。
可偏偏没过多久,这个人便成了自己的副手和下属。尽管她从来不应卯,也不知衙门为何物,但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让他难得多几分感慨。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
他仿佛摸到了和奚玉棠相处的正确模式,却也意外地发现人前人后的她截然不同。这种大事上无比认真,小事上随心所欲的性子,是他过往这几年从未见过的。
真是一个……意外很好相处的人。
“锦衣司里的资料你都不看么?”他听见自己用一种自己也从未用过的平静语气说道。
奚玉棠慵懒地揉了揉耳朵,“卫大人,我仿佛听见你在说我玩忽职守。”
卫寒:“……”
没错,他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就站在几位皇子身后,说话也并未避讳他人,所以对话便入了几人的耳。司煜忍不住笑了一声,“卫寒啊卫寒,这种时候你也如此较真,真是……”
司离也跟着笑起来,“认真是好事,奚同知认为呢?”
奚玉棠撇嘴,“殿下,锦衣司这种严肃的衙门,总要有一个人来负责拖后腿不是?”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她。
“用大名鼎鼎的奚教主拖后腿,锦衣司果真卧虎藏龙。”四皇子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奚玉棠撇撇嘴不再开口,竟有些怀念自己寒毒在身时的日子了。毕竟那时她不怕热,现在,简直要被这日头晒成人干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次比武大会的性质,说来和武林大会相似,但也有不同之处。相似就相似在,依然会有人一飞冲天,一战成名,而不同则在于,在这里一飞冲天之人,最终都会落入贵人眼里,若是被几位皇子看中才能,那起点不知要比武林大会高多少。
人们都不傻,所以这次的比武,人人都铆着一股劲,倒是比过去精彩许多。
“这君流玉不错。”五皇子赞了一声,“碧玉山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