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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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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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湿了枕帕,她其实从未忘记,即便从不提起。
    三书六礼,却扇沃盥,同牢合卺,解缨结发。
    谢弘与楚云的婚礼办得极其盛大而隆重,又赶上上元佳节,更是良辰美景,如梦如幻。
    谢谦之作为兄长自然是要帮谢弘挡酒的,同僚们平日里没有机会,这次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恭喜谢弘之余,也贺他早日抱得美人归,谢谦之难得的没冷脸,来者不拒。众人原本还抱着几分玩笑意味,这才了悟,靖安公主当真是谢大人放在心尖上的人,数年如一日。
    一圈下来,谢谦之也有些薄醉了,他想起和靖安的婚礼来,想起她当日的模样,笑颜如花,明媚张扬,眸如秋水,唇若桃瓣。他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眉眼间俱是眷恋与怀念,忍不住往女客那里望去。
    灯火辉煌,靖安像是坐在一层柔光里,漫不经心的听那些夫人说着恭维话,但眼眸却有些失神了,恍惚是陷入了哪一段记忆,轻轻浅浅的笑意还未及绽开便已寥落了。
    同牢合卺,解缨结发。
    “阿羲你是我的妻子了。”
    靖安把盏,掩去眸中一点水光,低声吩咐道:“我有些乏了,巧儿,着人准备回府吧。”
    她起身向谢夫人告辞,陪坐的女客们自然都起身相送,少不得客气几句,将人送出府外才回转。
    谢弘不由得看向谢谦之,看他意兴阑珊,笑容渐苦,寂寥的望着她的背影。
    三年了,谢弘不知靖安当初是因何触怒了新皇,也不知为何自她从荆州回来便日复一日的做已婚妇人打扮,帝都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谢弘想二哥是知道内情的,但他却越发看不懂二哥和靖安了,他们好似有着共同的秘密,怀着不为人知的默契,亲密却又疏离。
    公主府前,铠甲反射着火光,一片肃杀之意。
    “朱统领!”谢瑾仗剑向朱谦行礼,垂首道,“臣奉命追查逆犯,还请长公主行个方便。”
    朱谦挑眉神色晦暗,心中猜测着莫不是谢家又开始不安份挑事了。
    “何事停滞?”马车里靖安声音低缓,却给人莫大压力。
    “让出道来让殿下先行,有何事你稍后再先向长公主禀报。”朱谦执缰,挑眉冷道,并不买谢瑾的账,“我还要去宫中复命。”
    谢瑾知他是奉命送靖安回府,也无二话,挥手命众人让出一条道,也仅容马车通过罢了,余下的人仍将公主府围得严严实实。
    靖安下了马车,乍一见这么大的阵仗也只是一愣,眼光一转倒是认出了眼前人。
    “谢瑾?”靖安撇撇嘴角,似笑非笑,“今日又要做什么?”
    谢瑾头垂得越发低了,恭敬道:“臣奉旨追查逆犯,一路绞杀至此……”
    “殿下!”谢瑾的话忽然被打断,却是从徐姑姑从府里出来,面色严峻,避开众人视线,从袖中拿出衣物,双手递给靖安。
    “殿下,那三人乃是卫家余孽,一刻钟前潜入公主府中,请殿下准臣入府……”
    “闭嘴!”靖安却陡然斥道,扬眉如利剑出鞘,目光锋利如刀,教人不禁胆寒心惊。
    “殿下!”待谢瑾回过神来,却只能望见靖安的一角裙裾,她竟直接丢下谢瑾与朱谦,径直入府了。如此,便是朱谦要带禁卫军回去复命,也还是打算等等看,怕出什么事情。
    “人呢?”靖安攥紧手中的白玉簪,大步疾行,簪身上陈年的血迹在月下越发凄艳,恍若经年的思念与痛楚一朝刺破,凝做一滴血泪。
    徐姑姑亦是胆战心惊,却仍是沉稳道:“在西苑偏房,老奴让府兵守在外面。”
    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兵,靖安在屋外驻足,手一直在抖,几乎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你们在外候着,谁也不许进来!”
    “殿下!”徐姑姑心中犹疑,甚是不安,“他们虽拿出了废太子遗物,但毕竟是逆犯!”
    巧儿也愣了,那竟然是先太子的遗物吗,连尸骨都寻不到,怪不得殿下会……
    “候着!”靖安斥道,而后推门、关门,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置喙的余地。
    “徐姑姑!”巧儿顿时急了,屋里毕竟是卫氏余孽,万一对公主不利?
    “一个重伤,剩下的一老一小,以公主的身手,无碍的。”徐姑姑劝慰道。
    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谁!”唯一警觉的男人勉力握紧大刀,血顺着刀柄一路蜿蜒向下,而另外一人则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
    “点灯!不是你要见我吗?”靖安站定,冷冷吩咐道。
    那汉子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似是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实性,好一会儿才打了个手势。旁边那个佝偻的身影行动迟缓的点亮了烛火,火光刺得靖安眼睛一疼,缓了会儿才逐渐看清屋里的状况,她没想到屋里竟还有认识的人在。
    “吴婆子。”靖安望着不断向她磕头的人,那个又聋又哑的老仆,不过她并不在意。
    “说!此物,你是从何处得到的!”靖安平摊开手,面带寒霜之色,冰雪凛冽。
    靠在桌前的汉子这才松了刀,因为失血过多面上已惨无血色,极力保持着清醒也不过是等靖安来罢了。
    “与先太子交换所得,他死时,我在身侧。”那汉子忍着痛楚跪下身去,只盼所求能如愿。
    “我如何相信,你不是杀他之人,在他死后取得此物,否则你如何会在他身侧?”靖安冷笑道,半分错漏都不放过。
    “寻小儿所至,况且他与卫嵘卫将军十分相像,我曾有幸见过卫嵘将军一面,故而好奇上前。当日……”那汉子捂着胸膛伤口,极力分辨道,“当日他劝我们父子快逃,已意识模糊,小儿嚷着要吴婆婆,我本想带着儿子逃命,不想先太子竟挣扎着清醒,求……不,是请,请我们把他尸首带回去,葬在树下。小人怯懦本不想答应,他便以玉簪为交换,说若走投无路可求靖安公主相护。”
    “说下去!”靖安只将簪子攥得更紧,胸口闷痛,仿佛连呼吸都困难。
    阿颜,阿颜……这支玉簪是早上她亲手所插,她如何能不识。靖安几乎不敢想象他死前的那一幕,在弥留之际挣扎着求……求人将他的尸身带回去,原来他一直在那里等她。
    “我……我收了簪子,依诺将他尸首葬在树下。万幸当时那边也没人,趁着打仗,我就带着吴婆子和孩子逃命去了。这几年一直辗转躲避朝廷的追杀,一年前冒险潜进帝都,深入浅出,倒也过了段安生日子。”
    “有个又聋又哑的婆子打掩护,你倒也聪明。”靖安倒了杯茶,茶杯在指间打转,似是在考虑些什么。
    “本不愿牵连长公主,只是我们还是被兵士发现,不得已才逃到此处。”那汉子叩首道,“请长公主相助。”
    不是不愿,怕是根本不相信,不相信她会为了卫颜冒险,怕她将他们交给朝廷处置而已。若不是身陷绝地,他们也不会孤注求生的。靖安心中清楚,面上却不显。
    “你不是还想活着走出这道门吧。”靖安望着他,平静道。
    那人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有求生的心思,听她这样说,才真正绝了念头,转而向靖安行了大礼,哽咽道:“我只求长公主能保全小儿一条命,这也是卫家最后一点血脉了。”
    卫家竟然已经被赶尽杀绝至此了吗?
    靖安的目光才缓缓落到那个孩子的身上,七八岁的样子,衣裳单薄。他像是经历了太多的颠沛流离,已失去了同龄人的活泼,眼眸中藏着惊惧与害怕,宛如一只小兽,紧紧的盯着她,仿佛他父亲要有个好歹,他就能张开一口利齿扑上来。
    卫家的最后一点血脉啊,阿颜当初劝他们逃的时候是不是也动了恻隐之心。
    “你过来。”靖安命令道,那汉子伸手推了推孩子,他才慢慢走到靖安面前,“你若有半句不实,他日这孩子承受的,定是你今日百倍之痛。”
    在她锐利的目光下,那人抬手立誓。
    “我带他出去,你动手吧。”靖安背过身走出一段距离,留给他们父子诀别的时间。
    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过了会儿,孩子便乖乖跟到她身后,随她出去了。
    “殿下,这……“徐姑姑她们都直直望向她身后的孩子。
    “你叫什么?”靖安垂首问道,口气漠然。
    “卫彦。”卫彦仰望着她,眼前的女子华贵到了极点,是靠他那点可怜的记忆、贫乏的想象所无法描述的。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奴仆,听命于她,而她轻易就能终结掉他被追杀的生活,鄙贱的烙印,冷漠而高贵。
    只是这个女子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面上竟有了动容的痕迹,脆弱和温柔一闪而过,卫彦听见她说:“这名字不好,往后,改了吧。”
    “你父亲要死了,恨吗?”靖安的目光投向空茫的夜色,仿佛无论他答什么都无关紧要。
    卫彦回望了眼那黑漆漆的屋子,垂首答道:“爹说卫家罪有应得,我们苟且偷生,长公主救了我,要感激。”
    话虽这么说,但到底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靖安听着屋里的动静,将簪子收入袖中,冲巧儿吩咐道:“带他下去安置。”
    巧儿不敢忤逆,上前伸出手,那冰凉凉的小手一伸过来,巧儿便打了个寒噤,那孩子一步三回头的默默走了。
    等他们走远,靖安才又道:“把尸体拖出来,跟我走!”
    “殿下这是何意?”谢瑾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道。
    “这难道不是谢大人追捕的人吗,你问我作甚?”
    “那便请公主将余下的那个孩子一并交出来!“谢瑾虽是后来带大队人马赶到,但也听追捕的人说了,若不是逆犯住的离公主府太近,也没机会逃窜至此。这地方自靖安走后便荒凉下去,不想竟给了他们藏身的机会。
    靖安未答,徐姑姑张口便道:“谢大人莫要血口喷人,公主府中只搜出这两人,没惊扰道长公主已是万幸,你们办事不力,反倒赖在我们公主头上。照这样的说法,是不是要长公主亲自把尸体带到陛下面前复命?”
    “臣不敢!”谢瑾亦高声道,“殿下今日之功,在下失职之罪臣自当向陛下禀明,余下的不过是个稚子,没道理大人找到了,一个孩子反倒逃了。恐是府兵有未察之处,臣请亲自替殿下料理,否则臣心难安。”
    “你这是搜查公主府了?”靖安反问道,与当年仗剑逼退禁军不同,她脸上甚至不见怒意,依旧一片平和,但却更叫人心生畏意。
    谢瑾心中一凛,不敢在此时弱了气势,逼上前去,公事公办道:“臣不敢,请长公主行个方便。若长公主执意如此,臣奉圣旨,必要时有权先行搜查,再去请旨。”
    “呵!”靖安轻笑一声,紧了紧斗篷,扬眉便斥道,“连圣旨都没有,谢瑾你好大的胆子!推脱失职便罢了,竟还要带兵擅闯长公主府邸,再近前一步,莫不是要胁迫与我!”
    “请公主慎言!”谢瑾知今日已将她得罪彻底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虽不知靖安为何要窝藏逆犯,但这罪名一旦落实,她自身难保而朱家少不得要被牵连。
    眼见得谢瑾步步逼近,靖安面上冷意更甚,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禁卫军何在!”
    朱谦一直置身事外,见靖安望来,眉头一皱而后才反应过来,心头一紧。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吗?”靖安冷笑道,朱谦才觉失态,他竟忘了。
    “臣在!来人啊!”禁卫军们尚且懵懂,但也本能的随朱谦出剑,迎向谢瑾。
    “朱谦你!你莫不是也要抗旨犯上!”谢瑾被迫退后,将剑握得越发紧了。
    “谢大人言重了,先皇遗命,我等直属长公主差遣,长公主有令,不得不从!”朱谦将靖安护在身后,她正注视着他,这感觉让他芒刺在背。三年,不止是他,恐怕那暂时收归陛下的五千禁卫军都已经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了。
    一切都在掌控,靖安最后望了眼谢瑾,言道:“我不欲与你为难,此事我明日自会入宫向皇兄禀报。”
    “殿下!殿下!”无论谢瑾还想说些什么,靖安都径直入府,命人关了府门。
    次日一早,巧儿便领着那孩子过来了,卫彦强打着精神,但显然还是一夜惊惧没睡好的样子。等他跟着靖安出了府门,更是惶惑不安。
    谢瑾和朱谦还在,看样子竟是僵持了一夜,她一动两队人马便跟着动。
    “阿羲。”谢谦之不知是何时得的消息,也赶了过来,见了她身边的孩子,眼神越发不善,她又要为了卫颜去冒险。
    “你若是劝我从长计议的,便回去吧,卫家只剩他一个了,我不可能交给旁人的。”靖安抬首冷道。
    谢谦之想说的话都被她堵了回去,他虽然心中有气,却还是让步道:“那我陪你去。”
    “不必,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干。”
    “阿羲!”谢谦之已经很少见她这般冷言冷语了,声音也不由得重了起来。
    “你回去吧。”靖安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眼中隐有水光,“你总得叫我还他一回不是。”
    “他”是谁,不言而喻。谢谦之自嘲一笑,沉默的让出了道路。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所以容不得他插手的意思吗。
    乾元殿气氛冷凝,这还是她回帝都后第一次单独见楚丰。
    “谢瑾已经命人禀报过了,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楚丰希望靖安能斩断和卫颜的一切联系,这也是父皇所希望的,三年前卫颜死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不想她还是一直放不下,甚至做出这样的蠢事。
    靖安肃容,整衣,跪拜。
    “请陛下饶这孩子一条性命,臣妹请以荆州为封地,离开前会归还禁卫军,未诏终生不会再踏入帝都!”
    楚丰却有些愠怒了,声音冷硬:“靖安!你不要总拿父皇来压孤,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孤的底线。”
    谢太妃的事是如此,这次的事也是如此。
    靖安知道自己猜对了,当日听表姐未尽之意,除了婚事,父皇肯定还交待了三皇兄给她封地,应当也都是富庶之地。如今她以封地和禁卫军为交换,换着点卫家血脉得以延续,算是替她,也替母后偿还一二。
    “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孤留他一条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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