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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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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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安整个人都懵了,她深知父皇是完全不屑于说谎,也没必要对她说谎的。
    那么,卫嵘便真的是自杀。
    不止是因为在战场上落下残疾,只怕也因了母后临行前的话,抛妻弃子。何以,何以爱的如此绝望而惨烈啊。
    “今日,卫嵘尚能以忠烈之名长眠于黄土之下,卫家一息尚存,阿羲以为是缘何?”
    靖安怔怔的跪坐回去,喃喃道:“为何没告诉母后,为何……”
    说完却是连自己都沉默了,众目睽睽之下,卫嵘在父皇的剑下咽了气,谁会相信他是自杀呢,方立大功,家中又有孩子即将临世。
    母后又怎么会相信呢,只会嗤之以鼻吧。
    “你母后认定了孤杀了卫嵘,门阀争斗,卫朱两家交好,卫嵘犯上,拟罪的折子比比皆是,意欲借此扶持谢氏,你母后便以为是孤要对卫家斩草除根。甚至……”
    不知是想起什么,帝王的脸色竟鲜见的有些狰狞,早知今日,当初倒不如坐实了,灭了卫家满门。
    “你既知晓查巡女官一事,必然也知道记录不全,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孤从未疑心于她,你母后却从不信我。”
    多可笑,天下至尊的帝后,这么多年却过着彼此猜疑,互相折磨的日子,只为了那么不堪一击的误会,骄傲的不肯低头,也不肯多一分信任。
    母后深爱着父皇,却满怀着对卫嵘的罪恶感,抱着赎罪的心思,禁锢着爱。
    母后,您听到了吗,盼您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靖安拿出一开始就紧紧攥在手中的记录,缓缓支起几乎麻木的身子,走到帝王身侧放在桌案上:“这是我从母后宫中找到的,父皇,母后爱的一直都是您。”
    只是,她重情,所以无法忍受伯仁因她而死;她骄傲,爱憎分明,所以无法容忍自己即便如此还深爱着您。
    帝王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眼前只有一片鲜血淋漓,心中不无怨恨:“她狠,是真狠,卫嵘累得她早产,孩子夭亡在母体,她说这是孤的报应。”
    恍惚间,靖安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魂不附体。
    “夭……亡!”
    雨越下越大了,黑云压低了整个天幕,银蛇在云层狂舞,闷雷像是要把大地吞噬了一样,隐隐能感觉到脚下的共鸣。
    靖安发麻的双手撑着桌案,整个人止不住颤抖,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哆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阿颜他!”
    不!不可能的!阿颜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靖安咬紧干涩的唇,不可能的!皇室血脉怎容混淆,怎能视礼法纲常于不顾!
    父皇定是,定是!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望向帝王,满是不可置信,可惜她眼前没有一面镜子,看不见自己已是满眼绝望。
    “卫夫人诞下双生子,孤本意贬卫家为庶民,流放边塞,三世不能入朝。”
    “你母后以后位相要挟,与孤达成协议,赐死其母,保其一子,承继卫家,永守西北。”
    “真不知该说她慈悲还是自私,于她而言,卫嵘的荣耀与卫家家业要比他的妻子更重要。”
    母后居然会做这样的决定,靖安几乎听不下去了。
    “阿颜他真的是……”
    “你应当叫他卫颜,弃子,从一开始就被你母后丢弃毫无意义的棋子。”
    他的儿子夭亡了,卫嵘的儿子却以东宫之尊,临驾世人之上,怎能不厌恶呢。
    靖安近乎木然的转过身,踉跄的走下台阶,深一步浅一步,仿佛身在云端,又仿佛下一步就跌下了万丈深渊。
    “一样吗,三哥,还有父皇的其他儿子,在母后心里是和阿颜一样的吗?即使父皇要废了阿颜,立其他人为太子,在母后心里也是一样的吗?”
    “阿羲……无论你父皇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必然有他的理由。”
    终于明白,为何母后当时会目光闪躲,避而不答。
    “阿羲,阿颜与你不同,身在其位就要学会自保。“
    终于明白,为何父皇对阿颜遇刺之事无动于衷,甚至叫她不必多虑。
    为何阿颜面对她会患得患失,喜怒无常。
    他会一再说对江山毫无觊觎之心,那么一再逼着他的自己算什么,一再强调着血脉身份的自己到底算什么。
    她重生以来所做的一切竟是自家江山拱手他姓。
    “王婉的孩子是孽种,不是皇室血脉,她图谋楚家江山!”
    原来,从一开始就都错了。
    殿内,帝王的神情也不遑多让。
    “世若无帝,卿乃良人,是我负卿。”
    十二个字在视线里渐渐模糊了,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大殿的门拉开,满目风雨,而少年茕茕孑立,背影笔挺。
    一回身,衣带当风,确实担得那四个字“姿容美甚”。
    靖安的目光恍惚的定格在他脸上,久得太子颜都觉察到了异样。
    “皇姐见过父皇了?”他伸出手,骨节分明,轻易的打破了她定格的时间,靖安像是陡然从梦中陡然惊醒一样,避开了他的触碰。
    少年显然是从未预想过这样的状况,手无措的落了空,灿若星辰的眼眸怔怔的看着她。
    靖安满目悲凉,想要开口,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再不多话,径直走进了漫天风雨。
    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太子颜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一颗心几乎都要被恐惧占据了,而最坏的打算也在帝王口中证实。
    “她什么都知道了。”
    卫颜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骤停了,只是本能的重复着:“什么都知道了。”
    像是一切都在眼前被毁掉的孩子,他用了绝望到几乎要哭出来的语气,什么都知道了啊,所以才会避开他,唯一的维系与依仗都被打破了,他还有什么借口留在她身边呢。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一切都被甩在身后。
    直到站在芳华殿殿外,他却忽然不敢再去见她了。
    宫人们惊呼着入殿禀报,持伞的小黄门一路飞奔而来。
    卫颜看见靖安出现在殿门前。
    大雨冲刷着一切,也将他们阻隔成两个世界。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我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而今你终于看清。
    靖安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站定,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前所未有的狼狈,脸白如纸,竭力想缓和下脸色,却苍白的毫无说服力,眼睫上夹带着水珠,更像是不经意沾染的泪水,乖戾却脆弱。
    “皇姐,你不要我了么。”

  第六十八章

那是她豁出性命守护的少年啊,是重活一世最大的执念,她曾立誓要把能得到的一切都给予他,权利、爱情、幸福,以偿还她前世对他的亏欠,对手染亲人鲜血的赎罪,这几乎成为她活下去的一部分。
    而今,她只能亲眼见证她所笃信的一切都在面前坍塌。
    我们怎么会不是亲姐弟呢。
    靖安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她不敢看那双眼睛,怕一看就忍不住心软。
    你见过暗夜中孤独闪烁的星辰吗,那就像此刻的少年,眼圈渐渐地红了,却执着的望向她,直到看到她闪躲的目光,才怔怔的垂下眼眸,雨水沿着弧度美好的侧颜滑下,像泪水一样。
    “阿……”靖安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再唤不出那个名字了。
    卫颜似有所感,眼中的那点希望终于湮灭了,终究是要被她抛弃了啊。少年嘴角轻扬,那个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心酸的让人几乎要掉下泪来。
    少年抬手想要遮住那双眼睛,那就别让我看到你眼里的愧疚啊,那就别让我看到你的泪水。我曾有多少次在黑暗里畅想,如果你将我抛弃,我该用怎样的方法让你痛不欲生、悔不当初,让你感受到我此刻的痛苦与绝望。
    可我不曾预料,原来比起那痛苦我更害怕见到你的泪水与失望。
    阿羲,原来连我自己都不曾知道,我竟是那么的、那么的爱着你啊。
    “来人,送太子回东宫!”
    少年终是无力的垂下手,深深的望了她背影一眼,转身阔步离去,只恐再多留一会,就会忍不住有更多的奢望。
    芳华殿殿内陷入久违的沉默,连平姑姑她们都不敢进出寝宫了。
    靖安方才沐浴过,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都还来不及擦干,抱膝缩在角落里,眼神也木木的。他是卫颜,不是她的阿颜了,她的皇弟还未出世便已夭亡。
    这真的不是一场噩梦吗?
    与她曾定下婚约的人竟然是阿颜。
    靖安忽然陷入了莫大的恐惧,卫颜绝无可能君临天下,父皇说他是一枚弃子,那么作为弃子的命运就只有死亡吧。
    这是个何其冰冷的夜晚。
    雨下了整宿,打落了不少紫薇花。
    谢贵妃正在临字,神色淡淡仿佛万情万物于她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一扬眉、一抬眸之间方能窥见些许厉色,被那双眼眸扫过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她身侧的掌事姑姑是从谢家陪嫁过来的,也是少数几个能在谢贵妃面前说得上话的。
    “我还以为他们姐弟永远都不会起隔阂呢。”听罢回禀,谢贵妃浑不在意的清浅一笑,铜镜映照出她的容颜,庄重典雅,时光给予她十足的优待。
    “对了,吩咐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有些眉目了,消息也送出去了。”掌事姑姑低声道。
    与谢贵妃给人的感觉不同,她的字却是笔走龙蛇,大开大阖,锋芒毕露。
    “怎么说也是与谢家齐名,但愿王氏女不会让我失望。”谢贵妃搁了笔,面上波澜不惊。
    掌事姑姑见她这样,心中不免叹息,姑娘还有几分年轻时的聪慧睿智?当年风华满帝都的双姝,竟在深宫中消磨成这幅样子,这是入了魔障啊。
    “娘娘,其实您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致气呢,再说她终归是要做谢家妇的,还要叫您一声姑母的……”看着谢贵妃的脸色,掌事姑姑的话生生咽进了喉咙。
    “哼,谢家妇,她也配!”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谢贵妃脸上哪还有半分云淡风轻,神情冷厉狰狞,眼中分明带着恨意。
    “旁人不知,姑姑难道也不知道我心中的苦吗?”
    她也曾一身皇恩,万千荣宠。她是谢家女,自小便见惯风云,聪慧非凡,才不逊男儿。入宫是为了家族,三千米分黛,帝心无常,她只愿守住本心。直至遇上帝王,才知晓情之所至身不由己,动了心,有了皇儿。
    她以为立朱后是他的权衡之策,她有那么一刻曾怨过自己为何会是谢家女。她从来没有把朱后视作威胁,毕竟安宁宫里的皇后从不假辞色,而帝王君威又岂容冒犯?可朱后只要稍一回转,整个后宫就沦为了陪衬,这种荣宠在靖安出生后达到了凤凰。
    若不是后来帝后不知因何又起了间隙,谁还记得谢贵妃与她的三皇子?
    她怎能不怨恨那对母女,而今朱后死了,却留下她的女儿继续执掌凤印,来折辱她。
    “娘娘这么做,老奴只担心您会与谢家产生隔阂。”
    “弘儿还小,不过是没见过好的,一时被蒙蔽了而已,况且那丫头落魄了,谢家才能更好的拿捏她不是。”
    “小公子看这里,看这里!”
    拨浪鼓咚咚的转着,摇篮里的小娃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跟着滴溜溜的转着,双手还抱着白胖的脚丫子放在嘴边不肯放下,将香岚逗得不行。
    朱初珍笑着回身,罗裙轻软,发髻上也只簪了朵绢花,走到摇篮前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许是感觉到母亲熟悉的气息,小旭儿也咧开嘴给了一个无齿的笑,乖乖伏在母亲肩头。
    香岚把拨浪鼓放在一旁,着人准备午膳,特意问了鱼汤炖得怎么样。香岚是真心为她家姑娘高兴,本来照理该是由奶娘带孩子的,不过因了是殿下的第一个嫡子,皇子妃又舍不得,殿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倒是皇子妃要带得多一些。
    正想着,却远远的下人们跪了一地,不多时便看见还穿着朝服的楚丰了。
    “殿下回来啦。”香岚忙行了礼。
    “皇子妃呢?”楚丰随口问了句,人已大步往屋里走去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朱初珍正逗着旭儿,听见动静一回身便望见了丈夫,笑着低头对怀里小娃说:“旭儿快瞧,爹爹回来了!”
    一霎时,楚丰只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散去了,笑着上前接过旭儿,举得高高的,自己也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楚丰换了常服出来时,饭菜已经摆上了,旭儿还没断乳,但已经可以吃些辅食了。
    朱初珍忙着喂孩子,一边嘱咐着他快吃饭,楚丰吃得快,吃完便从她那里把旭儿抱过来,让她好用饭。朱初珍看着男人皱着眉,动作虽然生疏如却同处理政事般严肃认真的喂着孩子,只觉有股暖流从心头漫过。
    所幸孩子用罢饭便困了,又乳母带下去午睡了,侍女们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便将空间留给了夫妻二人。
    朱初珍不是个多事的人,但见他神情疲倦,方问道:“近来朝堂事多吗,这几日都不知你是几时睡的?”
    “嗯”楚丰应了声,枕在妻子腿上,放松的阖上眼。
    “要不旭儿让乳母带几天吧,你这两天好像都睡得不怎么好。”孩子夜间偶有哭闹,楚丰浅眠,她一起身他便醒了。
    “不用。”他兀自笑道,朱初珍神情也温柔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近来可有遇上阿羲,她可好?”
    楚丰知她想问什么,坐起身子,缓缓道:“她近来倒是常陪在父皇跟前,不过精神看着不是太好,与太子看着确实疏离了些,情形倒没有外人说得那么坏,其中缘由我也不大清楚,不过阿羲大了,不比小时候,自然也不能再像儿时那般亲密无间了。”
    比起阿羲,他更担心的倒是父皇,虽然看起来还是精神矍铄,但政务处理远不像从前那般游刃有余了,连带着后宫的那些女人也开始不安份起来。
    朱初珍心里有些没底,却还是望向丈夫:“过几日我想带旭儿入宫去给母妃请安,顺道看看靖安,我知道这不是个好时候,不过自从姑母过世后,我还一次都不曾去探望过阿羲,再说旭儿都还没见过姑姑呢。”
    她说完便低了头,有些忐忑不安,后宫现下确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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