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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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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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韵”王婉听见她的声音低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一个与梅香一般打扮的女子听她吩咐取了一把琵琶出来。
    那人的声音再传来已透着股慵懒的味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件琵琶,听说是胡人那传来的玩意儿,听闻姑娘擅长此道,今日请姑娘来弹一曲琵琶行。竹韵,给她。”
    真的是好生无礼的女子!王婉暗中皱眉,却不敢表露半分。心中更是一阵惊慌失措,琵琶是她母亲教她的,只因父亲不喜说是胡人之技,她便装作弃了,连母亲都信以为真,暗自惋惜,公主怎会知道她擅长此道。伸手接了琵琶,好沉,比一般琵琶都要沉,她是故意的。
    “竹韵,看座。”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声一声声传入耳中,轻纱飞扬,帘幕后的女子咬着下唇,脸上有泪,眼中却像有烈火在燃烧。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直到这一刻她悬了整整五日的心才终于放下。
    靖安是在五日前醒来的,看见熟悉的宫室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还活着,竟然活着回到了十七岁。那日她拔了剑就往手上割去,鲜血溅出的瞬间,那疼痛才让她有了些微的真实感。宫人们已被吓懵了,她只记得最后她扯着父皇的袖子问他“阿颜呢?阿颜呢!”血染红了父皇的衣袖,后来听宫人说她刚昏过去父皇就派了八百里加急去追今年负责春蚕祭的太子颜,估计这几日就回来了。
    靖安却是等不了的,唯恐是老天爷又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夜夜都不敢入眠。她急迫需要有一个人来证明,证明一切都不是她的梦境。阿颜还没回来,找谢谦之?不,她还不敢,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人。即便是面前的王婉,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坐在这里听下去。
    没错了,王婉还只是王家的庶女,还不是阿颜的侧妃,阿颜他还活着,阿颜他……还没有被她害死。
    铜镜里,靖安哭得满脸是泪却咬紧了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手指紧绷血染红了纱布,背脊在不断颤抖着却弯成极为倔强的弧度。这一次,她会保护好阿颜,她绝不会再让王婉嫁给她的弟弟。
    日渐西垂,琵琶声还在响着,曲调却越来越低,女孩子的手脚都被压得发麻,另一只手也只能勉力抬着,脸色发白,出了一头虚汗。靖安不曾开口也无人敢叫停,皇后中的姑姑已等了许久,只得遣人先回安宁宫回话了。
    “表嫂,靖安……这是怎么了。”王夫人见宫人们都退了下去,才小声问道。原以为王婉是个有福气的,这会儿看也不尽然了,瞧这架势定然是得罪了她这表侄女无疑了,只是靖安虽是胡闹惯了的,但从未与人这般为难过。
    “教表妹为难了,靖安啊,近来心思重了些,前些天又让梦魇了,难免胡闹了些,表妹多担待”皇后虽如此说着,眉间却愁云不散,她从未看见自己的女儿那样哭过,一声声直把她这当娘的心都要哭碎了。
    王夫人亦是笑笑“想来是靖安听得入神,忘了时辰也情有可原。”
    “停”听得这一句,王婉陡然松懈,手中的琵琶都险些掉了下来“果然弹得一手好琵琶,听得我都入了迷。时辰不早了,梅香,送王姑娘回去,对了,替我向表姑妈问个好,下次表姐她们来了,我们再好好聚聚。”
    王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却又不得不强撑着身子行了跪拜礼。风卷起帘幕,她只看见绣着金色凤鸟纹的一角裙裾,而她只能匍匐其下。

  第三章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靖安看着昏黄的阳光从冰冷的地砖上渐渐上移,上移,漫过雕花的案几,漫过半开半合装胭脂的白瓷美人盒,漫过铜镜。她伸出手,透过光袖子像虚幻的一样,她的手掌亦感觉不到丝毫温度。靖安却固执的伸着手,直到那光芒漫过她的指尖,渗透到重重轻纱,再摇曳成一片虚无。
    人所不能抓住的是时光,人所不能改变的是过往。
    她赶走了所有人,偌大的宫殿里只剩她一个,在被那最初的喜悦淹没之后,靖安只剩沉默。天边的火烧云是那样艳烈,将整座宫室都镀上一层凄艳的色彩,宛如她最后放得那场火一样,她知道一点用都没有,她只是不甘心,她只是不平。
    “谢谦之,你看着……”看着什么,火海中的女子近乎凄厉的喊了一句是诡异的沉默,看着她怎样死无葬身之地吗?她没有办法不爱他,从第一眼到现在,她可以不在乎他到底是怎样的人,谦谦君子也罢,小人也好,她靖安爱了就是爱了。可她不能允许自己再爱下去了。
    谢谦之,阿颜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一碗碗送上的药竟是把他送上黄泉路的催命符,阿颜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喝下这一碗碗药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她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来不及说出,阿颜就在她的怀里没了气息。
    “皇姐,谢谦之他待你好吗?”那病弱的少年脸色脆弱苍白的像纸一样,倚在软榻,端着药碗,散去了以往的乖戾,眉眼含笑。
    “好啊!”她是那样轻松的答道,他很好,只是太好太客气,永远都是跨不过去的疏离。
    “呵……皇姐终于有了比我还重要的人呢。”他笑着,眼底是她看不懂的伤痛。
    皇姐终于有了比我还重要的人呢,她敲着心口,好痛啊。阿颜是认定了她为了谢谦之将一碗碗毒药送到他手上了,她连一句解释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不是我,阿颜,不是我。”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那药是她亲手送上的,她的手染上了胞弟的血。
    “阿颜!”将他抱紧的时候才知道那少年已是瘦骨嶙峋了,血大口大口的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裳,那俊美的脸颊染上血透出一股妖艳和不祥“阿颜!来人,传太医,传太医呀。”
    她疯了一样的喊道,四周却是诡异的沉静,沉静的教她心慌。
    “人都死绝了吗?传太医呀!”她拍打着不知在何时起被紧紧锁上的殿门“传太医!”绝望在心中不断蔓延,她却固执的不愿相信,她不信……
    “皇姐……”回身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少年“阿颜、阿颜……”她瘫倒在地,踉跄的奔过去抱紧他“阿颜,没事的,没事的”她的眼泪却发了疯的往下掉“来人啊!快来人啊!”
    “皇姐……咳”大口的血不断的涌出,那少年眼里却还是眷恋,苍白的手挣扎着与她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阿颜不能再护着你了,阿颜也护不了你了。皇姐……也不需要阿颜了是吧,是吧,那个人……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好吗?”
    他挣扎着,挣扎着,身体却因为疼痛不断地抽搐“比我还好,好到让皇姐要……要……罢了,皇姐眼里早就没有阿颜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想交待,却没有力气说下去了,想带她一起走呢,可前方的路太黑了,太黑了,出口的终究还是一句宛如孩童般的委屈话语。
    皇姐眼里早就没有阿颜了,那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最无力的叹息也是最严厉的谴责。她抱着他坐在血泊里,空荡荡的大殿寂静的可怕,怀里的少年眉眼如初,阿颜他一直都这样寂寞吗?她擦着他脸上的血,喃喃的问道“好到让皇姐什么?好到让皇姐什么啊?阿颜!”
    靖安疯了一样的找到跌落在地上的碗,狠狠的砸碎“不是我啊!不是我!阿颜……”她哽咽着跪倒在地,眼泪疯了一样的流“不是我啊,阿颜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喝下去,为什么呀……。”
    那样刻入骨髓的无力和绝望,滔天的悔恨从她的心脏流向血液朝着四肢冲刷而去,几乎将她溺死在那悔恨里。
    就是这样的静寂啊,就是这样的残阳如血,她的胞弟死在了她的怀里。
    是的,她回来了,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可她已经不是最初的靖安了,她要怎样才能守住一切。镜子里的少女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姣好的容颜是那样美丽,眉间还没有忧愁留下痕迹,可那双眼睛已没有了最初的明净。
    换了十七岁敢爱敢恨的靖安,她会杀了谢谦之和王婉,可她不是,漫长的时光里,她为那个人放下了皇室公主的尊严;为了那个人她收敛了所有的坏脾气,学着忍耐和温柔;为了那个人她学着一切她不擅长的东西。
    谢谦之,哪怕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心都会不自觉的悸动,八年,几乎占据了她最美好年华的八年啊,她都深爱着那个人。可是不能再爱了,不能了,一点点眷恋都不可以有了,她的胞弟是被他们害死的,谢谦之和她一起害死的。
    十七岁的靖安会倾其所有,毫无保留的爱上谢谦之。
    二十六岁的靖安却已经不敢爱了,二十六岁的靖安已经不敢再奢求他的爱了,二十六岁的靖安已经把那个爱着他的靖安埋葬了,在那绝望的大殿里,和阿颜一起死去了。
    门打开的时候,靖安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只是固执的抱紧了怀里的少年,眼底是猩红的绝望。听到声响,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一步步走来的女子,王婉一身纯净的白,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腰若流直素,越发的楚楚可怜,一双眼睛里却透出高傲不屑来。
    王婉蹲下身来,却无声的笑了,笑得得意“靖安啊,你也有今天。”
    “是你?是你……是你!”靖安已是钗环散乱,一身狼藉,却如疯婆子一般的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往死里掐去“是你,贱人!”是她害死了阿颜,是她!
    “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喝唤醒了她的神智,靖安愣愣的看向来人,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谦之,阿颜死了,阿颜死了啊,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
    “谦之哥哥,救我!”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那一句“谦之哥哥”。
    她看见他满目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竟然真的信了,信了一切都只是王婉所为。
    “来人啊!来人啊!”靖安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可是空荡的大殿里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来人啊!”这一声喝得比她响,比她亮。
    “在!”
    “靖安公主受了惊吓,将她带去佛堂!”说话的还是王婉,温柔善良的王婉。
    “是!”靖安被执刀的武士狠狠推到在地,地上是阿颜已经干涸的血迹。阿颜,阿颜!她愤然爬起,一双眼睛里满是恨意,灼热的像是要印进人的心底。王婉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那刀已架上了靖安的脖子,新鲜的血液沿着刀口渗下,温热的,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够了!”她终于听见轮椅上的那个人开口“小婉……”
    “谦之哥哥,现在事未明晰,我也是为了公主好,谦之哥哥是顾全大局的人”王婉抱上他的手臂,委婉道“现在这状况,实在是叫人误会,谦之哥哥也不想教公主蒙上弑兄的罪名吧。”
    “……去吧”她这听见这一句,只这一句。
    她以一国公主之尊被人堵上嘴,用刀驾着离开大殿。地上死去的是她的胞弟,旁边笑着的是她新寡的弟媳,坐着的是她的夫君。
    恨吗?怎么可能不恨啊!
    靖安,记住你的恨,记住了,不能再忘了。
    “阿羲,阿羲醒醒,阿羲!”灯火里,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母后……”靖安想要开口却发觉嘴唇干裂的厉害,入目的是明堂堂的灯火,耀得她眼花了。“可算是醒了,阿羲啊!你是要母后担心死才罢休吗?”
    靖安只是虚弱的笑笑,握了握母亲的手以示安慰。
    她已许多年未听到有人叫她阿羲了,她都差点忘了楚羲才是她的名,靖安只是封号了。她听母后说,怀她的时候她特别不安份,怎么折腾她怎么闹,父皇母后都觉得是个男孩,太医们也说是。父皇就为她取了羲这个名,寓意太阳,君主。结果母后却生了个女孩,“羲”这个名字除却父皇母后也无人敢这么叫她了,久了她都以往靖安是她的名字了。
    阿颜常说她占了自己的名字,她觉得也是。
    “阿羲醒了!”宫人卷起层层帷幄,进来的是一身常服的帝王“怎么这么不知道保重自己,身边的人也是不懂事的,”
    靖安听着周遭的人齐呼“恕罪”,却也懒得再说些什么,只是将头埋进父皇怀里,喃喃道“父皇,我想阿颜了,阿颜什么时候回来。”
    风渐暖日头正好,午后,靖安裹着披风倚靠在软榻上,懒懒的不想动弹一下。
    “皇姐,你怎么瘦的这般厉害。”
    如遭雷击般,靖安陡然回头,世间的一切画面和声音似乎都被隔绝了去。她眼中只剩下那风尘仆仆的少年,还是那样令人惊艳的眉眼,还是那个戏谑时慵懒魅惑的少年。
    “阿颜”她听见自己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唤着“阿颜。”

  第四章

靖安愣愣的看向那个走向她的少年,心中百味杂陈。十五岁的阿颜在她的记忆里早已模糊,她所记得的只是后来那个美得越来越惊心,却也越来越寂寞的乖戾男子。
    十五岁的阿颜原来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一件紫色绣云纹的直裾深衣勾勒出修长的身材。容貌较之记忆稍有几分稚气却已初显魅惑,一双总是喜欢斜挑看人的狭长眼眸似有水色流转,微抿的嘴角有着浅浅的笑纹,靖安却记得他是不常笑的。
    “阿颜”靖安迟疑的伸出手来,却不知道该伸向哪里去,只怕自己在这个太过温暖的春日里又陷入了梦中,眼前的阿颜一碰就会散了。下一刻她的手却落入他的手里,牢牢的紧紧的被握住,靖安缓缓的回握,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心跳声就响在她的耳边,一声一声沉稳有力,比这世间的任何音乐都要动听。
    楚颜眼底划过一抹深思,靖安这是怎么了?想起母后家书里提及的事情他原本是不信的,只以为又是这久在深宫百无聊赖的公主殿下的一场恶作剧罢了,如今看来却好似不是这样一回事了,那明显憔悴了许多的脸袋和眼底的惊慌失措骗不了人。他不信这帝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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