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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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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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楚颜应了声,慢慢走进正殿。
    偌大的宫殿由四根盘龙雕风的百年沉香木柱支撑,四周垂下金色龙纹的纱幔,夜风透过缝隙吹进这宫殿,又宛如凝滞一般悄无声息的隐入黑暗,两盏宫灯微弱的闪着光。
    高高的帝座上,父皇的面容隐在黑暗之中,难辨形容,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衣角张牙舞爪的龙纹。
    “儿臣参见父皇”楚颜揽衣行礼,身形较之以往却微微晃动。连着几日不眠不休的守在芳华殿,细看少年的眼睛已泛起了血丝,眼窝处更是深深的淤青。
    “起”只这一个字,楚颜便知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终于没了耐性,动了真怒,才连一句废话都不愿与他多说。是啊,怎么可能不怒,他最疼宠的女儿,放在掌心娇养的明珠,竟然为了他这样的人,为了他这样的人……
    “砰”砚台狠狠得砸在了他的面前,声音在这静夜里宛如惊雷格外的响,飞溅起的碎片几乎是擦着他的眼角飞过,在那张绝色的脸上划过深深的血痕,险些就直接扎进了眼睛。楚颜没有避让,还是安静的站着,脊背挺得笔直。
    “你记得寡人说过什么吧?你记得你是怎样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吧!”帝王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年,空旷的大殿回响着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如果待腻了,那就换个人来坐。”
    “儿臣记得”楚颜低头恭敬答道,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是空中楼阁一样,所有人都在地上仰望他的高度,他却知道没有地基的楼阁一但倒下就是粉身碎骨。
    “阿羲呢,今日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吗?”
    听他提起,楚颜难得的晃了晃神,他他分明还能感觉到她的血溅到他脸上的温热,分明在夜风中渐渐冷却,却又炙热的烙印进他的心底。血染红了裙裳,她却在说“阿颜,别怕”。
    怕,她竟然安慰自己别怕,从小到大最见不得血最怕痛的分明是她吧。他从来没想过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有人会挡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没有过奢望。
    “我就算是死也会守住你的”他听着,不疑却也不信,而转眼间那笑着跟他许下誓言的女子就真的萎顿在血泊里,宛如一朵衰败的花。没给他一点准备,没问过他的意愿,就这样让他慌乱无措,只能任凭自己所有的防备瞬间坍塌,溃不成军。
    “皇姐她今日似是清醒了下,但是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御医看过,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太过虚弱,需要好生调养”楚颜顿了顿,眉眼间隐隐可以看见忧虑“还有,那一剑太深,恐怕会留下……”
    帝王看向他的目光已趋向锋利了,许久才冷道“事情查得怎么样?”
    “相关的人都已软禁,只是皇姐身子一直未好,明日儿臣就亲自去盘查。”
    “下去吧!”没有错过楚颜提到靖安时,眉眼间不自觉的温软,帝王的脸色颇为冷凝“楚颜,寡人再提醒你一句,守好自己的本份,谨记你现在的身份,不要对和自己云泥有别的人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奢望。”
    那一刻,楚颜猜想自己的脸色应该是极为难看的。
    今夜满天星辰,谢府西苑的灯火彻夜通明,谢谦之醒来已经两日了。
    夜的寒凉透过轻薄的衣衫一层一层的缠绕到人的心上,那公子半靠在轮椅上,透过雕花的窗,静静的看着湖面涌动的点点星光,年轻俊逸的脸庞,微闭的眼,轻轻抿起的嘴角,看起来很是温和无害,与以往毫无区别。仿佛那晚的失态真的只是一时魔怔,又或是大家的记忆出现紊乱。
    可瞒得过所有人,谢谦之也骗不了自己。他的心就像处在漩涡的中心看着平静无波,一个不当心就会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接受眼前的一切,他竟然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回到了一切的开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哪怕是亲眼看到铜镜里的人影他都以为是自己太过真实的梦境,可是后来呢?
    他亲手下葬的父亲站在床前,精神矍铄。
    跟他恩断义绝,撞死在朝堂的恩师亲自来探望他,言语亲切。
    他不得不相信了,他真的重活了一次,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谢谦之默默的看向自己的手,一切都重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他接近二十年的努力一夕之间烟消云散,他好不容易在森严的门阀制度、嫡庶制度中撕开了一条微弱的缝隙,他为此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心血,可转眼间竟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这双手又变得无力而脆弱,苦苦挣扎在贵族阀门的缝隙,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他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周丞相,而又变成了那个谢家的庶子谢谦之,一双腿形同废人的谢谦之。
    他几乎是攥紧了拳头才能克服心里的不甘,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呢,老天爷对他还真是厚爱啊。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了,谢谦之深深的叹息,至少还活着,至少他知道将会发生的所有一切,至少,他可以把那个红衣似火,玄发如瀑的女子带回他身旁,这一次再不会放任她离开。
    尽管陌生,但终归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记忆,他整理起来并不算艰难,不过是回顾自己的十九岁罢了,唯独出了差错的……是靖安。
    他分明记得十七岁的靖安站在凌烟阁的花雪里冲自己笑的模样,他分明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对话,一字不落。可如今两段记忆仿佛错乱了一般,为何他记得的是那女子决绝的背影,冷厉的话语,这时的靖安分明是喜欢着他的,不是吗?
    为何在他的记忆里,会有细雨沾湿蹒跚的身影,为何她会在那高高的马车上绝尘而去,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谢谦之皱眉,他分明记得她免了他的礼,求了她的父皇,许他入宫乘轿,宫里上下几乎都知道靖安公主思慕着谢家公子,爱之甚笃。
    十七岁的靖安啊,她是那样肆无忌惮的向一个人展示她所有的爱恋,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所爱的人有多么的好,有多么的不容他人错待。
    在谢谦之的记忆里此时的他已经挪居到东苑,和谢弘比邻而居,而不是待在这冷清寒酸的西苑里。
    他想他是该承认,从一开始他对这段感情就没有过干脆利落的回绝。
    无论当年的他是怎样的少年老成,但毕竟还是十九岁的少年,面对这样一段干净浓烈的爱恋始终是怀着虚荣心的吧,何况对方不是一般的世家贵女,而是帝后唯一的宝贝女儿。那么多的“血统高贵”的世家嫡长子都不曾入了她的眼,最后竟喜欢上一个庶出。这无疑是给了这帝都所有的嫡出一记响亮的耳光,他那时就是怀着这样隐秘的心思吧。所以不靠近却也不拒绝,只冷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泥足深陷,然后笑她的轻浮与自作多情。
    他不曾想过自己践踏的是什么,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利用过她什么,可是现在看来却无一不是在利用了。
    胸口在隐隐作痛,谢谦之想起自己从书言口中问出的话,总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比如这伤……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是让他陌生的靖安,他从不知道她也可以侃侃而谈,甚至让孙渊都低头让道,那样神采飞扬的靖安他从未见过,他只见过她蛮不讲理,仗势欺人。
    他分明记得是靖安请了皇上的圣旨,带着禁卫军强行踏入崇德书院,毫不顾忌崇德书院百年声望和皇家的颜面,她的名声也尽毁于此。可这记忆里的是怎么回事,靖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言善辩,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审时度势,还有,她怎么会低头……
    除了他,靖安怎么会为了其他人低头。
    谢谦之觉得莫名的难受,很难受,说不出道不明,却让他暴躁的快要失控。
    他分明记得靖安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那锋利的剑刃,不管不顾,可为什么现在受伤的却变成他们两个,她又伤得如何?他甚至想要进宫看看,书言是那样讶异的看着他,满是不可思议“公子,宫中又无宣召,咱们怎么进去啊。”
    靖安这时已经给了他出入宫阙的金牌啊。他皱眉,随后想起,那时他的记忆了,不是这具躯体的记忆。
    是因为他回来了吗?所以一切都有了改变吗?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说过,他会紧紧抓住她的,无关爱恨,都会紧紧抓住的。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宽大的床榻上,仿佛陷入梦魇的女子一头的冷汗,摇着头呢喃,眉头也皱得死紧,挣扎着想要醒来。
    “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那人全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俊逸的脸庞在青色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狰狞,一声声质问“靖安,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不是,我不是不救你?谦之,我没有……”她想要追上去。
    “皇姐,皇姐,你还要再丢下阿颜吗?”那声声唤着她的是谁,她不是已经守住阿颜了吗?可为什么阿颜会倒在她的怀里,这些不是她的血吗?为什么还会从阿颜身上涌出来“皇姐,你又要丢下我了吗?你又想害死我吗?”
    “不不……不”
    急促的喘息在黑暗中想起,靖安陡然睁开了眼睛,那眼里分明还带着惊恐与畏惧。迟疑的想动下身子却发现疼痛无比,她渐渐的回过神来。
    黑暗中只有床头的残烛静静的燃着,清浅的呼吸响在她的耳畔,靖安慢慢的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她枕边的少年。靖安缓缓的伸出葱白纤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少年令人惊艳的眉眼,总算,他安然无恙。
    谢谦之,别怨我,我只是如你所愿斩断所有的牵绊,生死都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这一世的靖安没有舍身相救,这一世的王婉没有和阿颜有任何瓜葛,至于你们要如何都与我无干了,你谢谦之所有的爱恨都和我靖安毫无干系。

  第十三章

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婢女婆子引着王婉向西苑走去。王谢两家交好,谢府她也是常来的。老实说她不喜欢西苑这个地方,她在王家和一群庶女住的就是西边,以后嫁到谢家,她能住的还是西边,永远不可能挪动到东边甚至是南边。
    王婉的唇不由得抿得紧紧的,默默的加快了步子,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她一样。
    西苑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安静,一湖静水,小榭亭轩。若是夏日尚有莲花盛开,但荷香清苦,她亦是不喜。到了秋日,满池枯荷,愁苦梧桐,细雨沙沙,整个庭院都浸染上化不开的凄凉,逢上雨夜只怕一晚都难以入睡。
    王婉不禁又想起原来方才南苑里的景观布置,雕梁画壁,牡丹盛放,高大的松柏岁岁常青,水晶帘流光溢彩。这西苑的布置比之谢府其他地方岂止寒酸百倍。她固然知道谢谦之喜静,也从来不在意这些,可到底心不甘,意难平。
    “你不想改变吗?你甘心永远做一个任人践踏的庶出吗?”恍惚间,王婉似是又闻到了那浓烈血腥味,那人的一双眼眸仿佛藏着无尽的魔力,引诱着她……
    王婉陡然驻足,不能想了,不能想下去了。
    盼夏堂里,一局残棋未解,温润的棋子被阳光煨得暖暖,莹莹发亮。
    那公子的指尖夹着一枚莹白的棋子,可他的手指竟比这棋子还要白上几分,落在棋盘上,白与黑,形成极强的对比,越发的衬得他的手骨节分明,莹白如玉。
    “你方才说谁来了?”谢谦之漫不经心得回头问道,绘着青竹的发带轻飘飘的落在鸦青色的深衣上,许是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分外苍白,紧抿的唇也透着淡淡的紫。
    “是王家姑娘”书言换了他手边的茶,一边偷看他的脸色一边低声答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公子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不自觉的畏惧,就好像是在相爷面前一样。书言不禁摇摇头,公子分明还是公子啊。
    王婉,谢谦之的手不由得一顿,棋子与棋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竟觉得这名字恍如隔世,他自醒来竟一直都没想起过这个人,王婉。
    “让她在花厅等着吧”书言已经拿来了外袍,却忽然听得他这么一句,越发讶异起来,公子竟会有让王家姑娘等着的一天?
    “公子,你说让王家姑娘在花厅等着?”书言不禁又问了一句,只恐刚才是自己听错。
    “嗯”谢谦之冷冷应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王婉,手心里的棋子被攥得很紧很紧。他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他记得这年春宴太子遇刺,他被误伤,靖安替他挡住了那夺命的一剑,王婉因为和太子离得近,不顾名节舍身相护,亦是受了轻伤。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她穿着自己最美的衣裙,画着最妍丽的妆容走到他面前,笑得肆意而美丽。
    “谦之哥哥,你退婚吧,我要嫁给太子殿下了!”
    “谦之哥哥,公主是天之骄女,对你又情深意重,怎是我一个小小庶女可以比的,你应当惜福才是。”
    “谦之哥哥,小婉不想死,小婉想活着,把曾经践踏过我的所有人都踩在脚底的活着。”
    “谦之哥哥,小婉也想你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所以退婚吧。”
    那时的他被愤恨不平蒙住了双眼,因为那女子舍身相救的一丝感动也消失得毫无踪影,他只恨,恨他的命运,他的婚姻从来都轮不到自己掌握。
    可现在想来,她当初的每一句话都在把自己往这条路上引,不愧是王婉,知道谢谦之所有的弱点与痛处,也知道怎样会让他失却一贯的冷静与从容。
    “春宴那日,王家姑娘在何处?”谢谦之饮了口茶,拉回自己的思绪。
    “啊”书言愣了下,方才回道“也在春宴里啊,她那会儿离公子还挺近的,也险些被伤着了,后来就护着公子去竹园了,只是……只是后来有些奇怪,王家姑娘去替公子拿药,可是就再没回来了。”
    “是吗?”谢谦之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皱却又转瞬即逝,拿过一旁的外袍“走吧。”
    自春宴后,这是王婉第一次见谢谦之,也是第一次要在花厅等候他的到来。
    面前的男子除却清瘦了些,苍白病弱了些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弧度,可说不出为什么,王婉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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