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香换了衣裳,将发扎了个马尾又束起在头顶插了支玳瑁簪,让兰芝拿了龙涎香装在香囊里,这香味足,近前的人很容易闻到,这样就能让她自身带着的香味没在这龙涎香里,这是她为了保护自己做的一层防护,女孩家出走应酬,难免和那些臭男子近距离交集,怕被人盯着不放!想起昨日存着侥幸,是端午节,一点儿女儿家的心思,放任了自己,现在再不能了!
苏怡香想到现在还不知在哪里的前世父母,抿紧了唇,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一世的父母生养了她,她得好好孝敬着,可是,前世里的苏家遭了那样的大难,自己死得又不明不白,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活,她怎么也得弄个明白,他爹到底是怎么获罪的,爹娘和三个哥哥到底是死是活,当年到底是怎么被圣上叛了罪,她自己是谁害死的,总得有个结果!
兰芝守在屋子里,太阳大起来,屋子里让人加了两块冰放着,外面像个火炉,搭起的四方格窗里却吹进清风徐徐。
不过一个时辰,苏玉凤果真回了宅子。
六月的金陵像个火炉子,苏怡香坐在轿子里,身上渐渐有了汗意,搁在四方小天地里,撩起身边的窗纱,向外望去。十五年的金陵生活让她多了些江南的温婉,她的身子是江南标准的柔婉型,可是灵魂还带着北京城的味道!这热劲儿每年都让她不容易熬出去!到了这时,就想念北京的天,可是北京的天有时是风沙肆意,她又觉得这一世里生在这金陵也是她的造化!
苏家布庄里的人等的焦急,那一双凤眼干瞪着苏家布庄的门面,打外面进来的人,都过了他的眼,就是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钱掌柜站在柜里望着这赵府的公子叹气,二姑娘风风火火地进门来应酬他,三句半话不到,就让他撅了回去。二姑娘失望透顶的样子钱掌柜还记着,赵公子不搭人的傲骄样儿,二姑娘没奈何!
他像是眼睛里没有看到二姑娘,对着钱掌柜说我要见的是你家的公子,怎么来了个姑娘。本公子是男子,不和女子说话,让你家公了出来,不然,赵家的布料生意,你们就别做了!
苏玉凤道:“我弟弟才七岁,我家再没男子,你能见的就我,公子,生意和谁谈不是谈,只要是苏家的人!”
赵府公子望着她,苏玉凤就红了脸,怪不得苏怡香想要嫁进赵府呢,这赵府的公子说是二郎神,一点也不为过,这么好的人,她也想嫁!
赵府公子转身避开她火辣辣的眼神,要不是先见了那一个小公子装扮的,他还不知怎么取舍,现在就不想这个了,有一个想的,就满足,他不是个朝秦幕楚的人!
我等半个时辰,她要不来,这生意免谈!
苏怡香下了轿子,提着玉蓝色长袍进了苏家布庄。
钱掌柜一阵风从柜里旋出来,站在苏怡香的下首,赵公子他……
苏怡香点头,安抚地对着钱掌柜点了点头,迎上面前的赵公子:“赵大人久等了,不好意思,府上应承了苏家布庄供给赵府布料的打算?”
赵子安凤目灼灼,就是这一位,昨天打从远到近见着,心里就念上了,这么清雅出尘,让人见之忘俗,他确定是真真切切的女孩子,心里就有些窃喜:“苏姑娘可是真难请,这都是咱俩家的事儿,你怎么打发个别人来?”
苏怡香看着他那两片棱形红唇,昨儿个也是这样近距离对着她说话,放在肩上的布样下就是他的修长的手,那股温热像是还留在肩膀上,可是说话的声调却略有不同,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欠身道:“大人,事有凑巧,是家中有事,想着是大人过来怕久等,,才让家姐先来和大人说一声!”
赵子安咳咳两声,没再纠结,昨儿个和她见的是他的大哥赵子辰,她这大人叫得欢实,他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大哥是将军,他是白衣,两下里不能比。可这不是他的错啊,论学问,他和大哥差不了多少,论胆识,论胆识自然是略差那么一筹,赵家要是没有祖上的家规,他肯定也能得个一官半职。
他正要说什么,有人说话了:“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先来就先得啊!赵子安奶奶的,你怎么有那么多小妾同房!你这不是找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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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郎
他能做什么?他自然是来追眼前人的,不过,这话他犯不着跟刚进来的人说。
春月一步三扭地到了赵子安的近前,打眼一扫站在赵子安跟前的苏怡香,这苏家布庄里除了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余下的都是能插花描眉的,昨儿得了消息,苏家布庄要做赵府的布料生意,赵府里几十号人,一年用度少说能让苏家赚个几万两,苏家与她家爹娘隔邻隔舍,苏家能赚几万两,她们王家为什么不能,何况她还是赵二爷赵子安的妾侍,这层关系,怎么也比苏家打硬的多,王春月想得好,一早就找赵子安,赵子安昨晚没歇在她屋里,听说在赵府里满园子溜哒,看着月亮好,天空好,星星亮,后院里一池的荷花香,这是得了夜游症了!
苏怡香后退一步,眼前这景看着熟悉,前世里柳月茹就是这么贴在文珏的身上,站在她面前给她表演打情骂俏的戏。
“赵大人,这生意还谈吗?”
赵子安要训道几句房里人,苏怡香不给她机会,欠身对他说:“我看赵大人家务事忙,不如咱们这事先放一放再说?”
这是和苏怡香接近的好机会,赵子安整整衣领道:“别,现今咱们就来谈!”
苏怡香起手手心向上:“赵大人,这里谈不方面,咱们上二楼,那里清静!”
赵子安故意正着脸道:“你说的是,就依你!”
两人谈笑风声,赵子安似有意似无意地上前一步要挽苏怡香的手,苏怡香偏身让过,赵子安的手就按在了楼梯扶手上,一阵钻心的疼。
王春月紧跟着要上楼,钱掌柜上前一步道:“夫人留步,二楼不接待无关紧要的人!”
钱掌柜不得罪上门的客,叫一声夫人是抬举王春月,王春月这会儿的心紧揪着,看着苏怡香和赵子安在二楼转弯不见,拼了命地要上楼,钱掌柜拦着不让,王春月口无遮拦道:“你不让我上去,为什么?那公子是你们家姑娘吧,看着娇滴滴,偏穿着男人的衣裳,不伦不类,勾~引我家二爷,什么生意要这么背着人谈?男人的事她恁是参和,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苏家安着什么心,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二爷,你可不能去!”
二楼上,苏怡香对着这位赵大人早没了之前好感,面孔前所未有的冷然,这跟以前和苏兴之一起上谈判桌上与人家谈生意的场景重叠。这样子让赵子安感觉苏怡香很有一份气度,没有一点商贾味,反而有种朝官上朝堂的味道。
赵子安在赵府里不管庶物,也不接触家中的生意,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心想亲近苏怡香。就感觉这眼前人越发地让他满意。
两人坐在一张沉香木圆桌前,一屋子里沉香味儿,赵子安讶异,苏家家底难道有这么深厚,这么大一块沉香木就做了一张三角圆桌儿,他心里扒拉半天人家的阵设,施施然坐在桌前道:“让你笑话了!”
苏怡香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赵大人的夫人小女儿情态,十分有趣!”
赵子安道:“别理她,她不懂事!也不是我夫人。”
苏怡香揭了盖碗刮了两下茶抹儿,啜了一口道:“不是夫人也是大人的如夫人,一样都是夫人,赵大人可是带了契约书来?”
赵子安听得不是味儿,即而有些怔怔:“你别这样说,这如夫人也抵不上,就是一房里人,这房里人你懂得?还有这契约吗,是来得匆忙,倒忘了!”
苏怡香笑了笑,勾起嘴角,眉眼儿上挑两分:“赵大人,这房里人是怎么会事,我没取过亲,纳过妾,我也不明白这妾和如夫人有什么区别,赵大人,你说你没带契红,这是唬我来的吧?一没带监证,二没带契约,我们小家小户的,陪不起大人这样玩!大人兴趣不在这里,那你是干嘛来了,买布?那请下楼仔细挑!”
苏怡香笑的让人动容,笑的让人滋润,可是兰芝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哪有这样轻描淡写地谈生意地,跟玩似的!兰芝着急,她这样在背地里帮着他在自家姑娘面前说好,可现在呢?他有点像烂泥扶不上墙!
苏怡香有份傲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是事没到眼前,现在事到眼前了,那股子劲就出来了。赵子安没想到这是个小辣角,是他想的不周全,没过问府里的账房和管家这生意上有什么章程,让她小瞧自己了。他收起脸上的笑容道:“苏姑娘变脸变得真快,不就一份契约吗,我这就打发人去取!”
王春月挤着钱掌柜已经上了二楼,听到有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不管不顾上前敲起了门。这孤男寡女地守在一个屋子里能谈出什么事来?
苏怡香听到彭彭的敲门声,耷拉着头袋喝着碗里的茶道:“赵大人,我这可是卖买往来的地儿,经不起你家如夫人这样的折腾,你行个好,带他回家折腾去,这要求不过份吧?”
赵子安一股子邪火上头,他这头抱着希望来和她交集,希望能有个好的开始,王春月这是要掐了他这点希望,让她这么说自己,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就这样不给她脸面,以后相处起来,他不得时时低她一头?
苏怡香让兰芝刚开门,一头五颜六色,花枝乱颤的狗熊就滚进了屋子里。
王春月滚爬在地上,狼狈地抬头看了眼坐在沉香木三角圆桌前的两人,一个黑着脸,一个翘着嘴角,王春月脸色涨得通红,眼里星星点点就落下那么几滴泪来。
“二爷,她把你怎么样了?我不放心,我来看看你,我来帮你!你是赵府的爷,谁敢这样做践二爷,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她让丫环扶着站起来,不知深浅地这么一通说,赵子安冷着脸子道:“你是要我扒了你的皮?来人,给我绑回府里送进柴房,等我回去,就扒她的皮!”
王春月一哆嗦,转眼看了看苏怡香:“苏姑娘,你这就不厚道了,赵府里可是给了你这么大一笔卖买,你这吃香的喝辣的从此过上好日子,可不能再有不好的心思,我家爷心善,你别欺负他人好!”
兰芝悄声对着苏怡香说这小妾就是王贾家的那位。
苏怡香眼里看不出深浅,抿了一口杯中雀舌道:“送客,慢走不送!”
苏怡香懒得再搭理这二位。苏家在金陵城里不是没名堂的人家,和着这赵家的小妾也能来在她头上抓把。可见苏家不出个带官身的,这是永远要被人这样欺负。
她对这位赵家郎越发有了疏离之心,富家子风月浸透,一时心热,拿着大府里的生意来招惹她,现下里怎么样?还没开始就惹了一身骚。
想通了,先前那份养眼的心思也就慢慢沉下去,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是自己一时多了份春心,多了份欺待,才好脸色迎接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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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
赵子安就这么被她下了逐客令。这世上的人禀性奇特,你说苏怡香都这样下了逐客令了,他怎么也脸上挂不住才是,可是这位赵家郎君,推开拉着他袖子的人,往她身边挪了挪说了一通话:“这契约,我亲自回去取,这人我会带回去严加管教,苏姑娘允我一声,我这趟来不定就是开始,往后咱们交集的时候还多,这生意一时半会做不完,做了这一单,还有下一单。今儿个这是意外,苏姑娘请包涵!”
赵子安说完也不等苏怡香抬头,就转身出了房门,王春月震惊地看了苏怡香一眼。赵子安说话的神色不对,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认真,还是当着她的面,他这是要拿这苏家的姑娘认真来对待!这可不是个好消息,王春月忘了她给她爹娘争份子的事,心里慌乱,一嘴话不敢说,跟着赵子安的脚后跟,离开了苏家布庄。
苏怡香慢腾腾将碗里的茶喝了,放在桌边上对着兰芝道:“这事儿就这么着吧!”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要硬来,她只有受着!这生意看来不做还不行,可是这人,以后得远着!
苏怡香让兰芝收了身上的龙涎香,味儿太重,这是男子专用,她戴着身上到底不合适,兰芝刚将装龙涎香的香囊从苏怡香的腰间取下来,就听到钱掌柜的脚步声从二楼楼梯口上转上来,脚步听着有些乱,苏怡香转过身和兰芝一起看向房门。
钱掌柜的神色不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钱掌柜你这是怎么了?”
钱掌柜抹了把额上的汗点指着楼下道:“赵……赵大人又回来了!”
苏怡香愣了一下,这么快?他这是飞人么?
兰芝嘴快道:“钱掌柜,你不是看错了,赵大人不是才刚离开不久?”
钱掌柜两手合起来拍了一下道:“兰芝,我也是这样说,可是现在进了布庄里的真真就是赵大人。四姑娘,这赵大人还带了七八个人来,将布庄里堵住了,来者不善,你看怎么办?”
难道不想签契约要强买强卖不成?苏怡香皱起眉头。
她从房里出来,苏家布庄的门内果真被人堵住,七八个汉子站在布庄里,当中一一人,抬头向自己看来,那眼神凌冽,唇形丰盈,隆鼻上隐隐约约闪着几个汗星沫,一身鸭青色细葛直缀,身高骄健,一双长臂抄在身后,再打眼往他身后看,那个在耳边一直唠叨的随从就站在他身后。
苏怡香从楼上下来,一步步缓缓走近,站在赵子辰面前,抬眼去望:“赵大人?你这是……!”
赵子辰听这语气不对,低头看眼前娇人,虽说一身男装在身,端得是别有一番神韵,这样吐气如兰,却神色疏离地站在自己面前,好似与他隔着千重山,他这一趟专程而来,心里惴着念头,他就想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香味儿,他从小到大,就喜这调香,对香气敏感,从昨天到今天,那一缕似兰似茉的香味就没从鼻尖离开过,另外还有一尊,她和自己有太多喜好一样,从她在折桂坊里挑书就看得出来,这样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