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长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渡长安- 第6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最后,所有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华鸢摘了匾额还有门上的门画,几人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小院,引商走过去关上大门,走出几步又忍不住扭头再看看,一连回了好几次头,这才跟着大家向城中走去。
    在梦中想了多年的长安城,就在眼前。
    三年之间,平康坊变了不少,他们宅子旁边的铺子也几次易主,只有姜慎仍未搬走。
    得知他们搬家的消息后,姜慎早早就等在了门口,好心的帮忙张罗着。听说屋里屋外的摆设,也都是她帮忙布置的,引商在进门之前就连声向她道着谢。
    “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三年未见,姜慎也未见外,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又去屋里吩咐婢女们做事了。
    引商本以为她所说的“一家人”是从华鸢这里论的,正想找她说清事实,可是步子还没迈出去,便见那边姜慎吩咐完婢女之后就顺势勾着卫瑕的脖子坐在他怀里,两人举止亲密不分你我,说说笑笑的竟像夫妻一般。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手里捧着的东西都险些散落一地,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当她放下东西狠狠揉了揉眼睛之后,眼前那两人的亲昵姿态也未减半分,卫瑕说话时,姜慎就揽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始终都是笑着的。
    “姐姐,你怎么站着不动了?”枕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得空坐下歇一歇。
    其实他的年纪远比引商、卫瑕这些凡人要大,可是长得稚气又有些傻,便不得已的“哥哥、姐姐”这样叫着。
    一想到自己离开这三年里,只有这条小鲤鱼是一直跟在卫瑕身边的,引商连忙揪起他到院子里,然后偷偷问道,“你可知道你卫哥哥是怎么……是怎么与那小娘子好上的?”
    她一急,问得也直白。
    枕临傻兮兮的摸了摸头,然后笑了,“是那个小娘子自己来找得卫哥哥啊。”
    听他说,当年姜慎与丈夫裴舒和离之后就一个人独居,刚好卫瑕也时常来这栋小楼找她商量买宅子一事。一来二去的,两人自然算是相识了。然后……
    “然后,卫哥哥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可是唯独进不去道观,就只能拖着不肯将房子卖给卫哥哥,让卫哥哥来见她。”
    一连三年,她的真心太可贵,哪怕卫瑕是铁石心肠,也要被磨穿了。何况姜慎确实有着绝色之姿,虽然比寻常女子大胆了一些,可是这世间别说是女子了,男子中又有几个能像她一样博古通今,文韬武韬、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卫瑕或许可以不为美色所动,但是无法回绝一个可以奉为人生知己的女子。何况她从一开始就并未瞒他,她承认自己并非凡人,修炼多年,现在是个不受天规约束的散仙。
    这可是活生生的天仙下凡。
    别说是男人了,怕是连女人都忍不住会动了心。引商仔细一想,这事换做是自己也回绝不了,何况是一个已经放下旧情的男人呢。
    一年两年不为所动,到了第三年……只能说,他也不是不食烟火的。
    “这算是喜事吗?”引商自言自语的站起身,继续回屋子里收拾东西,迷迷茫茫的还喃喃道,“晚上做条鱼还是羊?”
    “羊!羊!羊!”枕临在后面拼命的喊着,生怕自己要在饭桌上见到同族。
    华鸢早在搬过来之后就去小楼里摆弄天灵的尸身了,直到晚上吃饭时才下了楼。
    今晚的饭是姜慎亲自下厨做的,据说她在人间待得久了,什么都学了些。引商只拿筷子夹了一口,就不由连连称赞对方的手艺。
    他们这个道观本就算不得真正的道观,美酒荤腥一律不戒。席间,就连华鸢对这个侄女的脸色都稍微好了些。几人吃了个尽兴,自有姜慎带着的那些婢女收拾好残局。
    到了晚上,枕临早早回自己的水缸里去睡了,婢女们也都回了姜府,只剩下姜慎说要留下借住。
    她这是什么意思,在座的人都看得出来。
    引商用力点了几下头,就避到了楼上。
    不同于以前那间小院,他们现在这座宅子虽然只有一座小楼,里面却大得很,楼上楼下足有□□个屋子。华鸢住了二楼最中间,引商则住在最北,硬是与他隔开了几个房间。而在他们两人之间,住的就是卫瑕了。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虽然足有几日没有睡过觉,引商躺在床上却仍是无法合眼。
    又叫她怎么睡得着?父亲还在人世,母亲病故,自己死而复生,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就连照顾自己长大的师父,也让她觉得陌生……
    她终于搬来了她朝思夜想的长安城,却开始怀念起以前在城外道观时一无所知的日子。
    如果一直那样懵懂的过下去,是不是也就不会为这些事烦心。
    而她仅仅是那个塔里待了几个时辰罢了,其他人已经过完了整整三年。三年,足以改变许多事,也足以忘却许多恩怨。也许所有人都已经不再为当初之事烦忧,就连苏雅,在阴间等了她足有三百年之后,再见她时也早已没了当日被她戳破真相的尴尬。只有她一人始终站在原地,仍旧无法释怀。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无力改变,只能努力去接受现在的一切。
    万事总有云散天晴的一天。
    到了夜半的时候,她终于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夜里寂静,小楼里但凡有点响动都清晰可闻。她刚一合眼,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床榻震动的声响,那声音时大时小,又夹杂着男子轻声细语的说话声,听起来着实是诡异。
    这宅院贴了不少防鬼的符咒,可是终究不是防贼的,还以为是家中进了什么小贼的引商迷迷糊糊从床上坐了起来,可是刚穿上鞋准备推门出去,就又听到女子的一声轻笑和低|吟。
    这一声就像是一棍子打在了引商的后脑勺,她猛地醒悟过来,瞪圆了眼睛慢慢将脑袋扭向不远处的那个房间,突然想起今晚姜慎是住在这里的。
    那边的声响始终未停,她维持着推门的姿势站在门边,尴尬得不知该不该关门继续睡觉,可是心里却还隐约有些好奇,想要走近一些仔细听听。
    夜深人静的,再细微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人人都有好奇之心……这样劝了自己之后,她踮着脚一步步的走近那个屋子,一面听着一面连嘴都快合不上了。
    可就在她距那房间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一道黑影也从楼下跃上了二楼,刚好落在她的身后,用余光瞥见这一幕之后,她连忙闪了闪身,飞快的抬腿朝那人的脸颊踢了不去,只可惜对方身手更好,避过这一击之后就上前钳住了她的肩膀,“别打了。”
    这个熟悉的声音很快让她放弃了挣扎。
    “花渡?”她惊喜的低声喊了一句,然后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和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花渡本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安静下来之后,便清楚的听到了旁边房间里传来的声响,然后倏地收回了自己搭在她肩上的手。
    他突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前来。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过阴(8)
    屋内的人浑然不觉外面的情形,亦或是察觉了也不想理会。只有引商和花渡两个人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不已。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最后还是花渡脸皮更薄一点,说完便转身下了楼。
    引商不甘心,又把耳朵竖起来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这才带着满脸的笑离开。
    自洛阳城一别,虽然于引商而言只是几日,可是事实上,两人已经足有三年未见。下楼点上灯,面对面坐下之后,花渡忍不住抬眼看了她好久。
    “怎么?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吗?”她笑着把脸凑近他,让他看个清楚。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花渡竟然没有躲开,他直直的坐在那里,看着她越靠越近,却始终未动。到最后,反倒是吃了一惊的引商先把头缩了回来,好奇的看向他,“这是怎么了?”
    以前的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而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你还活着,真好。”
    三年过去,他脸颊两侧的疤痕还狰狞如初,旁人若是第一次见了,说不定还要心怀畏惧。可是当他微敛了眼眸,轻声说出这句话之后,那放下心来的神色竟比烛灯的光芒还要柔和几分。
    引商的声音也不知不觉的放轻,“是,我没事。”
    万幸的是,经历了那么多,她还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哪怕足有三年过去,两人才有机会坐在一起说说当年的事情
    当年在洛阳城,他不过是一个转身,回过头时看到的已经是她的尸体。紧接着,他欲回阴间寻她,却被范无救手下阴差拦在了土地庙。再回人间,她的尸身也被几个小仙童带走,他们自称是昆仑山西渡神君座下。花渡本不肯妥协,直到弄清了他们口中的西渡神君到底是谁,才不得已放了手。
    听到那熟悉的两个字,引商心里也是一惊,“那不是……”
    说起来,她当日还以为姜西渡这个名字是华鸢随口编出来的,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这几年我都在长安,就算是抓到了哪个厉鬼,也只将他们直接交给土地庙的阴兵,很少回阴间。”
    他虽未明说,不过引商也明白,不是他不想回,而是下面已经不允许他再回去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想来也只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那个人。
    对于华鸢,他们两人都很少谈及。可是不说出口并非心里也不清楚,不过是避而不谈罢了。她将自己在阴间的事情又重新讲了一遍,也没有再提到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件事。
    有些事一旦说破,以后又该以何面目去面对对方。
    引商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脚边的烛灯,几番思虑之下还是决定不说这些了,转而问道,“酆都大帝都是些什么人?”
    她倒是听说过北帝君三千年即改任,可是却不知道每一任酆都大帝都是些什么人。
    “阴间的官差和天上许多仙君一样,上至四方鬼帝、十殿阎君,下至阴差鬼吏,生前大多都是凡人。生而为神者,毕竟寥寥。”花渡说,“每一任酆都大帝,都是上古时炎帝族人,历千万劫,方可归位继任。”
    引商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也能想到身为冥司之主不比其他,自然要比凡人修仙还要难上千百倍。
    “也不知道下一任酆都大帝什么时候才能历完劫。”她托着下巴叹了声气。
    而这件事,花渡也不知道。现在阴间人人都在等着下一任北帝君归位主持大局,那个日子遥遥无期,他能做的只是继续镇守长安,尽忠职守罢了。
    “其实我……”正想着,他刚开了口,便见身边的少女不知何时倚着墙壁睡着了。
    几日未曾合眼,屋子又难得这样温暖,她确实是困了。
    花渡将本来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抬手一指烛灯,将烛火熄灭了。黑暗中,她倚着墙壁睡得香甜,慢慢滑到地上也没有惊醒,仍旧睡得安稳。他坐在她的不远处,隔着门扇看向了那抹月光,一夜未曾合眼。
    翌日一早,引商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而花渡已经离开了。她本以为这是花渡留下的,就像是当初在泾河边救了她之后一样,可是当她伸着懒腰站起身的时候,刚好从楼上走下来的华鸢却在瞥了她一眼之后,顺手就拿起那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这……”
    “这是我的。”他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的坐下,又开始打哈欠,像是没睡好一样,“哈……哎,之前那件你还没还我呢。”
    “哪件?”
    “闹水鬼时那件。”
    引商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你的?”
    当日她从泾河的水鬼手里逃脱,再醒来时身上已经披了一件衣服,那时她本以为是谢十一或是赵漓等人为她披在身上的,后来他们都否认了,她便以为是花渡的,只是一直忘了将衣服还给对方。
    而如今,华鸢竟告诉她,那其实是他的。那他那日岂不是也在泾河边看着她?
    她暗自诧异着,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话接下去,只能默默走上楼去翻自己的行李,打算将那衣服还给他。
    而在她走上台阶的时候,楼上的姜慎也推门走了出来,对着她笑了笑,便不慌不忙的往楼下走,边走边打量着自己叔叔,“您是不是一夜未睡?”
    引商进屋里去翻衣服,没听清华鸢到底回答了什么,等到走出来时,姜慎已经收敛了笑意,在那儿怒气冲冲的对着华鸢喊,“你敲什么墙?”
    正好卫瑕刚从房间里走出来,引商和他一碰面,难免想到了昨晚的事,还好卫瑕神色自若,似乎并未觉得昨日之事有什么难为情的,反倒也走到姜慎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楼下的华鸢。
    引商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把衣服放在华鸢的房间之后,就悄俏走下楼去收拾院子,期间竖着耳朵偷听了一会儿,也隐约听明白了昨晚发生什么事。
    原来因为那声响而惊醒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还有华鸢。可是与偷听的她不同,华鸢选择坐在隔壁敲了一夜的墙,一下接着一下的,像是只为了给他们添乱,敲得人心烦意乱恨不得冲过去打他一顿。
    而被姜慎质问了一番之后,楼下这人仍无半分悔改之心,懒洋洋的听她说,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引商到底是没真正经历过这些事,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还觉得别扭,干脆把枕临也从水里捞了出来,一人一鱼坐在院子里发呆,直到赵漓敲响了院门。
    三年过去,当初的左金吾卫郎将现在已经是中郎将了。赵漓拎着一堆东西敲了敲门,见她过来开了门,才露出了一脸震惊,“原来你们真的回来了!”
    昨日有下属告诉他,说是在街上看到了那道观的人,他还以为是他们眼花了,谁成想竟然是真的,幸好他过来时顺便买了点礼物。
    都过去三年了这人竟然还一直记着突然消失的他们几个,引商眼眶一湿,几乎就要揽着他抱头痛哭了。不过这时就有华鸢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飞快的接过赵漓手中的礼物,挡在两人中间问对方,“多年未见,你妻儿可还好?”
    赵漓一愣,有些纳闷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