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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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再逢君-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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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方援军已至边境,前方危机也随之解除,战局总算得到了控制。
  与战报同时回来的,还有李容褀的家书。
  他在信中说苦战已经结束,他和父亲都一切安好,让她和母亲放心,又交代许多细碎的事情,无非是让宋娴照顾好自己。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泪水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将墨色模糊成一片。
  直到得知他安然无恙,她才敢于放纵的落泪。
  就像是在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了闷了许久,总算得到一丝喘息。
  根据前方消息,他们只需再扫除敌人隐藏在我方境内的几队残兵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于是宋府上这一家人也终于有了期盼,等着迎接他们归来。
  时间一刻一刻缓慢的过去。
  其实从他们出征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日,这场仗打的时间也原比想象的要短许多,可对于宋娴来说,这三个月却已经好似数度春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一早起来,给母亲请安之后,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到门口去守着,在脑海中无数次的重演着他们归来的景象。
  后来,这一幕终于成为事实,却远比她想象的要热闹上许多。
  大军最终得胜归来,如同送他们出征时一样,满城百姓都聚集到城门前迎接他们的英雄。
  宋娴扶着母亲,和宋渊宋戈一起也来到这里,同百姓们一起翘首期盼。
  当看到那久违的旌旗在微阳之中逐渐清晰,她的心反而没有如设想中的那般剧烈起伏,因为这一幕已经在她的心里上演了无数次。
  先是泰宁公的大军进了城。
  他并没有理会迎接的人潮,径直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宋将军的部队,看到父亲平安归来,宋娴忙扶着母亲迎上前去。
  宋将军一眼就自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亲人,立刻翻身下马,来到他们的面前。
  宋夫人凝视着丈夫的双眼,百般思绪在兴头,却只是微弯嘴角,轻言道:“回来就好。”
  这一生他们相携而过,已经历经了太多次的分别与相聚,那些激烈的情绪反而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沉淀。
  一切无需多言,只要看见对方安然无恙的在自己面前,哪怕一个眼神就足矣。
  宋将军又端起父亲的架势,向宋渊和宋戈询问过家里的情况。
  确认家中一切安好,他则将目光转向宋娴。
  “你一向有旧疾,可好些了?”他的话语中携着身为父亲的慈爱,却因为严肃而显得莫名有些凝重。
  “我很好,多谢父亲关心。”她噙着笑应着。
  在确认父亲无恙归来之后,她最担心的便是李容褀了,于是不由的伸长的脖子,奋力将目光延伸向更远的地方,可是那长长的军队却像没有尽头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出现李容褀的队伍。
  她于是忍不住问父亲道:“父亲,容褀呢?他怎么没和父亲在一起?可是他的队伍还在后头?”
  听到她询问此话,宋将军却陷入沉默。
  他面上现出少有的踟蹰表情,垂下眼帘,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在沉重的叹息后重新看向宋娴:“阿宁,为父有一事要告诉你。”
  宋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仅仅只是从父亲的眼眸里,她就已然看到了些许端倪。
  此后,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她的目光就已经被前方映入眼帘的一片雪白扼住。
  那不是漫天飞雪,而是捆绑在旌旗上,飘飞的白绸。
  三军缟素,沉重的氛围如同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将人潮欢庆胜利的热烈浇熄,也将一阵钝痛击中宋娴的心。
  她仿佛忽然坠入了混乱的境地,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天和地不停的旋转,那些白绸涨满了眼帘,让她分不清方向。
  顺手扶住身边的人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她不知扶住她的是母亲还是兄长,只是挣扎着扑到父亲跟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父亲:“父亲,容褀呢?我的容褀呢?”
  虽然问了,可父亲说什么,她却听不见,又或许父亲什么都没有说。
  耳边只有一片嗡鸣,好像很吵闹,又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她感觉到有很多人在拉扯她,可她拼命挣脱他们,踉跄着向队伍走去。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在吓唬她。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这么安慰自己,可在队伍正前方的那些将领里头,她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肯放弃,想要推开她们往队伍里寻去,然而她抬手往正中间的那人身上推时,双手却触到了一抹冰凉。
  那是一件带着血迹,已经被灼烧的几乎面目全非的战甲,被军队的副将捧在手里。
  然而战甲上的依然模糊的花纹却是她最熟悉的样式,她曾无数次的替他穿上这件战甲,也曾无数次的帮他脱下,细细擦拭上面沾染的尘灰。
  她甚至还记得那战甲上沾染着他身体的温度。
  如今这战甲回来了,但原本应该穿着它的血肉之躯却已不在。
  宋娴不顾一切的自那人手里夺过战甲,将它们紧紧抱入怀中。
  是什么模糊了双眼,泪水或是他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抱着战甲跌坐在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愈加的不清晰,仿佛全然被白绸所蒙蔽,而后终于陷入一片漆黑。
  


☆、断魂

  三日后,宋将军府的门口仍然是车水马龙,那些前来恭喜他得胜归来的人们可谓络绎不绝,直叫守在门口的管家都招架不住了,吩咐了小厮们先撑着,自己则急匆匆去向老爷请示。
  然而此时的宋将军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只是将手里的名帖狠狠拍在了桌机上,冷哼道:“有什么可庆贺的,分明是吃了败仗回来,即便要贺,也该贺的是泰宁公府!“
  宋府管家原想说些宽慰献媚之话,可见自家老爷这样一副凛冽的阵势,又吓得缩了回去,识趣的准备退下,再想法子将那些进贺的官爷们好生推辞了。
  怎料他才刚告辞转身,却又被宋将军自身后唤住。
  管家赶紧回过身来,悉听吩咐。
  宋将军却未再提那些上门恭贺的官员,而是问他道:“小姐今日如何?”
  管家低头叹息,心道这事儿远比那些官员还要让人犯难,又不得不照实答来。
  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仍旧无甚起色,夫人如今正亲自照顾,方才刚请了大夫来看。”
  宋将军也跟着叹了叹,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此时在宋府内院之中,那层层幔帐里蜷缩着的女子依旧双目空洞。
  她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躯壳那样任人摆弄,让她躺着就躺着,扶她坐起就坐起,可就是不说话自己也不动。
  要不是还睁着眼,要不是还有气息,真要以为这人已经没了。
  宋夫人刚送了太医回来,进屋就问守在床前的敏心和雪笙道:“怎么样了?”
  她们两人却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夫人急了,撩了帐子坐在床边,让丫头们把搁在一旁的粥再热了来,而后亲自端了送到宋娴的嘴边。
  “好孩子,就吃一口吧。”宋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宋夫人便又接着劝道:“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他也不会回来,又是何苦呢?”
  宋娴依旧无动于衷。
  所有宽慰的话已经说尽,宋夫人自知劝解无用,只能先搁下碗,跟着生闷气。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道:“要哭要闹都随你,可为何你就偏偏要选这条路?”
  之前因怕她再受刺激,那些过于直白的话便都收敛起来不让她听,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左右也就是那么个结果,于是宋夫人终于不再按捺,抬高声音冲她道:“就算你弃了这条性命,他也再回不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自欺欺人又有何用!”
  这一吼她竟有些了反应,眼帘微垂,闪了闪稠密的睫毛,于是宋夫人便又略缓和了语调,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难过。你父亲一辈子征战,母亲也等了一辈子,哪一次不是万般悬心。我曾想过,若是你父亲没了,我就随他去,可直到有了儿女我才明白过来,就算是再重要的人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这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也是为了他。你想想,若是你随他去了,他在那个世界里,如何能安生,还有我和你的父亲,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你如何忍心再抛下我们……”
  见宋夫人甚是激动的说了这许多,且这接连数日她都在为阿宁担心,一直守在床边照顾,敏心实担心她的身子,便上前劝道:“夫人先莫急,小姐只是一时想不明白,您说的这些话,想必小姐都听到了,您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若是小姐恢复过来,又见您倒下了,如何过意得去?”
  宋夫人仍在床前叹息,敏心便趁势对雪笙使眼色道:“快扶夫人回房歇息,这里有我,我再劝劝小姐。”
  宋夫人还担心着宋娴,可几日下来,身子也实在不支,如同敏心所说,若是此时她也病倒,只会将情况变得更糟。
  她只得退开来,却还不忘嘱咐敏心:“务必小心照顾,也别太心急,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眼下她的身子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敏心忙诚恳的应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送走了宋夫人之后,敏心又回到床榻边坐下,仍守着宋娴。
  看着她依旧失魂的样子,敏心也跟着心绪沉重,如同有千金巨石堵在胸口。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小姐自己不肯振作,旁的人说什么也没用。
  她欲言又止了数遭,终究还是放弃了劝说她的打算,起身准备去查看一下今天新抓的药是否已经煮上了。
  然而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虚无的如若游丝的声音却自床帐中传来:“他是怎么走的……”
  宋娴的声音很轻,仿佛云雾将散,根本抓不住。
  但这已足够让敏心欣喜若狂,毕竟这是她三日以来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她唯一表现出一个活人该有的反应。
  “太好了,你终于肯说话了。”敏心激动的冲到她面前,触上她那仿佛生无可恋的目光时却吓了一跳。
  她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不忍看到她眸子里将要浮现的悲伤和绝望。
  可她既然追问了,她也没有办法不说。
  敏心于是定了定心魂,用尽量听起来冷静的语调道:“老爷说,原本他们已经突围了,可没有想到敌方狡猾,在我朝境内还埋伏着一支军队,王爷带着那一队兵原本只是去探路的,没想到竟遭遇上。敌人用了火攻,都烧得面目全非了,他们最后只在战场上找到了王爷没有烧完的战甲……”
  话还没有说到最后,敏心自己就忍不住先哭得泣不成声。
  便是她这个曾服侍过王爷的人都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更何况是他的妻子。
  可是蜷缩在床榻中的女子却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歇斯底里,她反而很平静,甚至连一滴泪也不曾落下,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仿佛又失了魂。
  瞧她这副模样,敏心又急了,忙握住她的手臂,边啜泣边道:“你别这样,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宋娴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垂下眼帘,仍旧怔怔然的自言自语:“他明明答应我的,说好了一定会回来,可他怎么就不会来了呢?”
  她这低语轻喃的一句话,却让敏心彻底受不住了,捂嘴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宋娴则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浅笑。
  她静默了许久之后,方才用更加轻的声音呢喃道:“没关系,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敏心听到此话顿时一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于此同时她注意到被她握住的宋娴的手一直藏在锦被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狠了狠心把那只手攥了出来,竟赫然发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敏心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上前夺那匕首。
  宋娴却忽然攒足了劲与她争夺,一时间两人成对峙之势,相持不下。
  那是李容褀留给她防身的匕首,从那时起就一直被她贴身带在身边,回京之前这匕首曾被薛采清的父亲夺取,后来几经辗转又回到她手里,就再不曾离身。
  此时的她就像是拼命的护着最后的一丝期冀那般护着这匕首,直到敏心情急之下呼道:“你就是为了王爷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做傻事,就算不为了王爷,为了你们的孩子也不能这么做啊!”
  这一句直吼得宋娴整个人怔住。
  她终于松开手,让那匕首掉到地上。
  敏心连忙扑过去捡起,小心的藏进怀里,方才抬眼看向宋娴。
  “你说什么?”她果然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敏心稍稍平复了未定的心魂,握住她的手道:“夫人想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方才太医来看过了,你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这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王爷留下的血脉,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听着敏心絮絮叨叨的说着劝慰的话,宋娴颤抖着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三个月,眼下离李容褀出征也刚好三个月,原来竟是在他离开前的那晚怀上的吗?
  敏心说的那些话终究没有被她听进去。
  她只是低头,怔然看着那尚且不曾显怀的肚子。
  许久之后,她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而后终于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她哭得双肩都在颤抖,声音嘶哑的高呼:“老天啊……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只是想要随他去,为什么……”
  敏心连忙安慰的倾身将她拥住,可见她这般哭了出来,却反而放心了几分。
  至少她还在意这个孩子,至少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得以延续下去的念想。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宋娴的情况总算稍微有了好转。
  至少她又会说话会动了,只是仍旧有些茶饭不思,人也显得消沉。
  遇到这样的事情,要走出来毕竟需要时间,宋府众人都明白,于是也不逼迫她。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宋娴竟提出要回王府去住,且态度十分坚决。
  宋夫人自然不肯答应,唯恐她再想不开或是照顾不好自己。
  可宋娴的倔强却让人实在拿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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