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贺靖仇忽然抬起头来唤住楚雁回。
楚雁回停下脚步却是没有回头。
“如果……”贺靖仇看着楚雁回的背影,嗫嚅着嘴唇道:“本王说如果要是本王死了,决儿他会难过吗?”
“你说呢?”楚雁回无语望天,丢下这几个字便大步离开了贺靖仇的书房。
出了书房,外面落地石灯照亮,倒不至于一片漆黑。
深深的吐了口气,楚雁回看向天空,今夜竟是满天星空。古时的夜空没有受到污染,夜空一片澄澈,星星就像是一对一对的眼睛在天空眨啊眨的,只是她却无心欣赏。
回到泼墨轩,连晚饭也吃不下,被那个固执的公爹贺靖仇给气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服了贺靖仇不去报仇,只是她已经尽力了。
接下来的几天,贺靖仇都处于忙绿中,楚雁回去找过他两次都不在,不知道是忙绿还是在故意躲着她,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对此,她除了无语外,更多的是无奈。
明日就是先皇的祭祀大典,楚雁回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眼看外面的天色发白,才勉强的睡了过去。
“夫君,夫君!”
楚雁回轻快的走在青石的路上,忽然看见远处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背影像极了她家男人,她喊了两声对方没有答应,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眼看就要追到那人,他却是回过头来,一双犀利冷漠的眸子就像两把尖利的刺刀钉在她的身上,冰冷刺骨,惊得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的娘子啊。”
楚雁回微笑着徐徐走到贺连决的跟前,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脸,却是被他无情的一挥袖子,将她挥倒在地上,“你是什么人?本王的娘子明明在那边,你竟敢冒充本王的娘子,是不想活了吗?”
他的声音犹如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但是哪里有他说出的话更能刺痛她的心?
楚雁回捂着心口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贺连决,模样有些狼狈。
“呕!”
她感到嘴里有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想要喷出,只是她并不想让贺连决看见她更为狼狈的样子,狠命的咬紧牙关,将其逼了回去。
都要吐血了呢,可见他刚刚那一下根本就没有留情面!
只是这的确是她认识的贺连决啊,冷漠、无情、犀利、霸道!可是他的冷漠,他的犀利,他的霸道,他的无情,从来都是针对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她楚雁回了?他的话残酷嗜血,他的眼神里尽是陌生和厌恶,就像是曾经他对待过的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柔和蜜意?
顾不得心里如锥刺般的疼,楚雁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五官出色容貌甜美秀气的女子站在路的尽头,一双桃花水眸温柔的盯在贺连决的身上,柔情似水,她对他笑着,那笑幸福又甜蜜,生生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秦香菱,怎么能是秦香菱呢?夫君他不是极讨厌秦香菱的吗?还有,夫君曾说过她穿蓝色的衣裳好看,喜欢看她穿蓝色的衣裳,所以景府的柜子里,他为她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蓝色的衣裳,满满的一大柜。
可是现在,秦香菱穿着与她款式一模一样的淡蓝色衣裳,这是为什么?
还有夫君他刚刚自称“本王”,可是父王如今健在,并不曾将靖王府交给夫君打理,他什么时候成了王爷了?不过这些与秦香菱比起来,不那么重要了!
“不,夫君,她不是你的娘子,她是秦香菱,她是越国的歼细秦香菱啊!”楚雁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才发现双手在粗砺的青石地板上蹭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来,火辣辣的疼。
贺连决瞬间怒火升腾,蹲下身来捏住楚雁回的下颚道:“女人,你给本王听好了,本王乃是越国成王纳兰决,不是什么贺连决,她是越国花音郡主轩辕菱,不是你口中的秦香菱,你这女人再敢胡说八道唧唧歪歪,本王一掌劈死你!”
“纳兰决?轩辕菱?”
楚雁回呢喃着他们的名字,忽而摇头道:“不,夫君,你是贺连决,是大昭靖王府的世子,不是什么纳兰决,她就是秦香菱,越国的歼细……啊,痛!”
她后面的话被下颚传来的疼痛给淹没。
“本王说过,你再敢胡说八道,本王会要了你的命!”贺连决的声音不但一丝的感情,冰冷的就像是地狱来的使者。骨节分明的大手险些捏碎她的下颔,就在她快承受不住的时候,他放开她的下颔,缓缓的抬起手,就要往她的天灵盖上击去。
楚雁回瞠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贺连决抬起的手,竟是忘了躲避或者还击。
“夫君,她不过就是一个认错夫君的可怜女人,你就放过她吧,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秦香菱在路的尽头喊着,视线低垂,淡淡的扫了楚雁回一眼,眼底尽是轻蔑和鄙夷,许是不想被贺连决看见,很快便掩饰过去。
“好,为夫就听娘子的,这次就放过她,再有下次,为夫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贺连决前半句说得温柔,后半句却是说得狠厉,眸光冷鸷的瞪视了楚雁回一眼,起身朝着秦香菱走去。
他……
他刚刚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楚雁回适才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杀意,顿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那不是她的男人,她的男人爱她都不够,怎么可能对她心生杀意呢?
她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吗?他怎么能这么对她?说好的相守一生呢?说好的不离不弃呢?说好不会找别的女人来给她添堵,说好的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个女人呢?
呵呵呵,难道那些都是一场笑话吗?
不,一定是她认错了,一定是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氤氲了她的双眼,忽然喉咙袭上一阵腥甜,她终是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像是一朵杜鹃,刹那盛开。美则美矣,却是让人感到莫名的哀伤……
“小姐,醒醒,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清影的声音,楚雁回缓缓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屋内的情形,却发现视线模糊不清。伸手抹了把眼睛,手上顿时湿濡一片。
“我哭了吗?”我怎么会哭呢?
楚雁回看着手上的水渍,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起,将眉心拢起一道深深的川字。
“是啊,小姐。”月影忙不迭的道:“我和清影正准备过来叫你起床,哪知在外面听见你哭得好伤心,可把我们吓坏了。你怎么了,是做噩梦的吗?”
“噩梦吗?”
楚雁回忽然心里一个咯噔,猛地闭上眼睛,一帧一帧的画面像是放电影一般,顿时在她的脑海里划过,真实得就像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为什么会梦到秦香菱?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是不是在向她预示着什么?夫君他没事吧?
楚雁回,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也太没用了!你的男人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小小的一个南宫琦,如何能算计得到他?!
嗯,夫君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姐?”清影看着楚雁回神色凝重,闭着眼睛微微颤动的睫毛,担忧的唤道。
“嗯?!”
楚雁回徐徐睁开眼来便对上两双担忧的眼睛,连忙扯出一丝笑,对她们摇摇头道:“我就是做了个梦,没事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清影道:“小姐,祭祀大典巳时开始,咱们快些准备吧,否则时间很赶。”
“好。”抛开心底的担忧与顾虑,楚雁回坐起身来问道:“对了,夫君今儿的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小姐你是现在看还是一会用膳的时候看?”月影问。
“时间既然不够了,便一会马车上看吧。”听到这样的回答,楚雁回心底的阴霾才缓了一些,果真是个梦罢了!“我安排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都准备好了。”清影回道。
“嗯,那就好。”
匆匆漱洗好,几人便坐上马车前往皇宫门前的广场集结,然后才会一同前往埋葬先皇的玉龙山进行祭祀。
…本章完结…
☆、301。靖王殿下,我等来助你
马车上,月影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楚雁回。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楚雁回心底的愁绪才释放了出来,打开信笺,里头洋洋洒洒两大页,书写着对她的思念和化不开的浓浓爱意。虽然老生常谈,不过看到带着浓情蜜意的字眼,她依旧感到一颗心柔得像是化成了一摊水,早上那个梦带来的冲击和不安,也跟着淡了许多。
将信封贴身收好,她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便到了皇宫广场,那里早便人山人海,不过却是井然有序,男女按照官职的品衔各列一边,中间隔着一个约莫四尺的通道,丝毫不显混乱。
无命寻了个空地将马车停在广场周围专供马车停靠的地方,轻影月影率先下车来,然后扶着楚雁回下了车。
今日的她一袭黑色长袍,以银线在袖口领口等处勾勒出象形的松鹤图案,别致又高雅。再观其他人,衣裳莫不是以黑白为主,头上的金饰、有色宝石类等饰品也换成了银饰或者素色的绢花,整个看起来极为肃穆。
靖王府女眷所在的位置位于前面居中,楚雁回看看高台上皇家的人还未到,便也不慌不忙起来。对月影和清影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朝着靖王府品衔所在的地方走去。
路过定北侯府位置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阮氏和秀儿,与她相邻的正是孝义侯府的女眷。
如今阮氏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只是因为衣裳宽松,根本看不出来。许是因为心情好的关系,她的气色也越来越好,脸上也圆润了许多,整个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楚雁回微微蹙眉,她明明有送消息到定北侯府,让她今儿无论如何都不要参加,毕竟她有孕在身,若是今天发生什么,受到惊吓总是不好的。
“外婆,舅母,众位表妹。”定北侯府的女眷也极少,楚雁回走近阮氏,先对孝义侯府的老夫人等打了声招呼后,便压低声音对阮氏道:“娘,我不是让你今天就算是装病也不要来的吗?怎么就不听劝呢?”
“回儿,是你爹他说放我一人在家里不放心,所以……”阮氏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心里只以为楚雁回担心自己的肚子,没所谓的道:“回儿你放心,有秀儿玉儿和你爹看着娘呢。”
这是秀恩爱的节奏吗?什么爹不放心,定是她自己这三个月养胎哪里也不能走动,想出来到处走走。偏爹爹吃不住她,所以什么都依着她了。
“怎么玉儿也来了?”
楚雁回侧头看了眼自家老爹所在的位置,正好就看见楚荆南看过来,无语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回头道:“娘,你俩简直是胡闹,女儿什么时候害过你们吗?怎么就不待听呢?要是你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你哭去吧!”
“这不是过了你说的什么安全期了吗?”
阮氏有些委屈,在乡下倒也罢了,没什么地方去便整日在家里的院子转悠,还能做些事打发时间,可是回京后,什么事都有人照料着,这样不要她动那样不要她碰,完全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逛街和串门子吧,又被女儿勒令头三个月不许到处跑,眼看她终是安安稳稳的过了三个月,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和母亲嫂子们碰碰头,还被女儿这样说……
楚雁回如何看不出她的委屈?只是她成亲后,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还要操心这样担心那样,的确是顾不上娘家的事,无奈的叹了口气,以极低的声音道:“娘,且不说今儿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便是一会儿祭祀典礼的跪叩,也不是你一个孕妇承受得了的,你太草率了!”
阮氏瞠目结舌,原来回儿不让她来参加祭祀大典,是因为她洞悉了什么吗?
“约莫半刻钟后,你会感到肚子疼,不过只是疼疼而已,并无大碍,到时候你就借机回去,顺便让爹爹外婆舅妈她们也随着你离开。记住,回府化碗温盐水喝了就没事了。”楚雁回以极快的语速说完,手指不动声色的在阮氏鼻端一晃,交代明秀照顾好自家老娘,便朝着靖王府应站的位置走去。
阮氏心知楚雁回口中的大事必然是不得了的事,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像这种祭祀大典,只要和庶字沾上边的,都不能参加。
是以,靖王府主家的女眷只得她一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过贺氏也有其他族人和偏房为官,只是大事的时候依附着靖王府,若是以等级划分的聚会或者是祭祀,则不会和他们一起。
楚雁回站定后,与周围熟识的人颔首示意后,便不动声色的往通道一边的贺靖仇看去,只见他一身玄色衣袍大方得体,望着前方目不斜视,脸上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异样。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贺靖仇突然侧头,便与楚雁回沉肃的眸子对上,眼神竟是略微有些慌乱,慌忙便别过头去。
楚雁回心下一个咯噔,已然知道他并未听自己自己的劝告收手。收回视线,无奈的在心底叹息一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理解公公对婆母至死不渝的爱,却无法理解他非要报仇的执着,拿数百甚至数千人的命去祭奠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真的值吗?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萧贵妃贞妃娘娘驾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海公公的声音这时尖锐的响起,打断了楚雁回的思绪,只听他又接着报了好些皇子公主嫔妃的名字,银屏公主和其身体一向不大好的母妃玉妃也在其中,总之,但凡皇室能来参加的,全都来了。
众人当即跪地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雁回从善如流的跪着,一双眼睛却不算安分的朝前面看去,只见南宫浩与萧贵妃搀扶着太后走在最前面,步上台阶,往前方的高台走去。
又是这许多天过去,南宫浩的精神看起来越发的好了,气色红润,完全不像是中毒或者有病的样子,这大约便给了旁人一种他返老还童的错觉。是以到现在,她都不曾听到一星半点关于南宫浩身体上有什么异常的状况传出。
再看萧贵妃,如今大昭没有皇后,今儿这样的日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