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住机会,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
不到眨眼的功夫,房里的人已经散得一干二净。苏慕仙看着这群雷厉风行说消失就消失的人,怔愣地眨了眨眼。
身边只剩下一个江元重,她试着抬了抬手,才发现右手被他紧紧握着,他的体温通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让她觉得交握的两只手是如此的发烫、炙热。
“别动。”
江元重握着她的手:“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苏慕仙:“……你握的是右手,我伤的是左肩。”
江元重沉默了一下:“……都一样。”
苏慕仙朝房顶翻了个白眼。
这人其实只是想抓着她的手不放吧。
“对了,宫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又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苏慕仙也只好随他去了,转而提起了皇宫里的事。
她昏迷过去的时候众人还在混战,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不过看他们都聚在这里,想来结果应该还不坏吧?
“都结束了,秦王和梅红雪已经被押入了天牢,等候皇上择日发落。其余叛军现收归霍王麾下,要是肯改造就收编,不肯的就直接流放。”江元重摸着她的头发说道,“胡小蝶的仇也报了。”
“是那个捅了我一剑的黑衣男人?”
“是他,药王谷唯一留存的后人,胡相羽的关门弟子,也是杀了他的真凶。”江元重说道。
他没说的是当时此人已被慕容惊雪生擒,是霍琰知道事情原委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胡小蝶报了仇。不过要是他当时知道是他刺了苏慕仙一剑,即便胡小蝶不下手他也下手的。
“他,我是说那个黑衣剑客,他为什么要杀了他师父?胡相羽对他不好吗?”苏慕仙好奇地问道。
她不是江湖中人都知道,欺师灭祖最是令人不齿。
“大概是因为他投诚了秦王一方,而胡相羽反对吧。不过他们两个都不在世了,具体缘由我们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初入江湖时被梅红雪所救,从此便一心一意效忠于他。”
这是梅红雪自己说的,可信度高不高不一定,但至少他对影有救命之恩是真实发生过的,与探子查来的信息也吻合。
苏慕仙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自己遗漏了一件事——“只顾着秦王他们了,吕晟呢?”
所谓的武林盟主冲进大殿还没耀武扬威地说上两句话就被随后赶来的秦王护卫用剑穿了个透心凉,他大概到死都没明白自己只是人家手里小小的一枚棋子、一颗放出来迷惑视线的□□、一个随时可以用来背锅的对象,依旧在傻傻地幻想着利用秦王自己坐上龙椅的美梦。
而相比起一出场就丢掉小命的他还有最后逼宫失败的秦王父子俩,吕晟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密谋者之一,却始终没有正面出场过。意识到这一点,苏慕仙隐隐有些不安。
“不用担心,他也已经死了。”江元重看透了她内心的不安,淡然地说道,“他带领着数千人的野军龟缩在京城内,可惜既没有京城舆图又不擅掩藏,很快就被京城禁军找到。因为逮捕过程中激烈反抗,被禁军们就地格杀了。”
他轻描淡写地讲述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用词谨慎而婉转,是以苏慕仙听了也没产生什么不适,有些无所谓地应了一声,顺便还表达了一下“人渣活该死得好”的感慨。
“还想知道什么事么?”江元重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问道。
苏慕仙昏迷了两天不到,但一觉醒来总有种和社会脱节的感觉,疑问太多只能一个一个来,问到现在她终于问出了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你和霍王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叫你小师弟?”
从年龄上来看,两个人明显岔辈了吧。
江元重组织了一下语句,沉吟着开口:“我是由一个游方道士养大的,这你知道吧?”
见苏慕仙点头,他接着说道:“他就是我的师父,他上面还有一个师兄,他师兄的亲传弟子就是霍王。”
苏慕仙回想了一下:“好像没听你讲过你还有一个师伯啊?”
不仅他没说过,在神剑山庄的时候也没听人八卦过,这很没有道理啊。
江元重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原本也不知道,是近日传讯问了师父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师伯的。”
霍琰的那句小师弟总让他觉得怪异,又听消息说自己师父正巧游历到京城附近,便飞鸽传书一封说明了情况。很快他得到了回复,师父承认他的确有这么一个年龄极大地位极高的师兄。
“师父年轻时为了宗主之位和师伯闹得不可开交,输了后一气之下就远走高飞云游四方再也不和师伯联系了,因为觉得丢脸,所以从来没和我说过此事,反倒师伯一直关注着师父的动态,也知晓了我这么一个师侄的存在。”江元重面色自然地解释着,一点也不觉得揭自己师父的短有什么问题。
“师伯知道,霍……师兄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从我的身手步法里认出了我,也因此进行了确认。”
所以那天在霍宅才会有他姓氏那一问。
苏慕仙还在消化他话语中的信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她其实是沾了江元重的光,所以霍琰身为一个王爷才会跑来探望她?
江元重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像霍琰老不正经地侃称她为弟媳妇儿的言论却是一字未提,至于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师弟你也不小了该生娃啦”等等言辞都是被他直接忽略的。
老不正经。
他默默地啐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萧清霖说你没伤到骨头,不严重,休息十天半个月就好了,所以如果你想参加元宵灯会也赶得上。”
他还记得带苏慕仙去京城的初衷是什么,不过要是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苏慕仙还会因此遭罪的话,他当时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要是错过,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苏慕仙感慨道。
毕竟她的客栈所在的地方离京城实在遥远。
“只要你想来,我随时可以陪你来。”
苏慕仙:“……”
苏慕仙隐隐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气氛,心跳一滞,随即又狂跳起来,心尖上猛地涌上来一股喜悦而甜蜜的情绪。
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牢牢紧闭着的门忽然塌了,一群人叠萝卜似的摔了进来。
大眼对小眼,压在最底下的人率先反应过来挥了挥手。
“那啥,你们……继续?”
第56章 (五十六)
继续?继续什么呀。
苏慕仙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这群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比兔子还快的散场,又看看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门板兄,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总有种接下来的日子里会被当成猴子围观的错觉。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没猜错,在众人若有似无的调侃眼神下,苏慕仙在床上躺了六天终于忍不住了。
“我已经好了!我要求恢复人身自由!”苏慕仙躺在床上举手抗议,“你们不能把我禁锢在床上,我已经躺了整整六天了,都快发霉了!
萧清霖站在床边给她把脉,一边用眼神偷偷地瞥着站在门口的江元重,一边低声给自己辩解道:“你以为我乐意啊。”
霍王父子俩倒是没多久就走了,但是剩下的人可都还在,他一贯爱清静,对此也是烦得不行。
“只要那家伙同意,你爱喜欢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他抬手指了指江元重,对方仿佛脑后长了眼睛,敏锐地转过头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清霖:“……啧。”
他怎么又怂了呢。
苏慕仙才不管那么多,掀了被子蹬着鞋跑到江元重身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元重江元重,你看,我真的好了。”她伸展双臂原地转了一个圈。
江元重没说话,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却是看着萧清霖。
“本来受的就不是致命伤,现在下床也没有问题。”萧清霖慢吞吞地说道,“老是躺着说不定反而会闷出病来。”
“就是啊就是啊。”苏慕仙附和道,“而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元宵灯会的嘛,算算时间也没几天了呀。”
江元重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才点头道:“好吧。”
“不过……”不等苏慕仙开心,萧清霖的声音就适时地响了起来,“药还是要继续吃,如果出门也要多穿点,她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万一受寒了就麻烦了。”
最后一句是对江元重说的。
“我知道了。”
“其他就没什么好吩咐的了。”萧清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外走。
一脚跨过门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已经把苏慕仙抱回床上的江元重,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诚恳地说道:“看在朋友多年的份上,算我拜托你。”
江元重挑挑眉:“什么事?”
“首先没事就别来打扰我了,我很怕麻烦。顺便告诉沈姑娘,就说我近期要出远门,不在山上,让她不要再来了。”
他前两天一觉醒来,收到了沈莹派人送来的书信,说是等过完元宵就要来找他,言辞诚挚恳切,让萧神医认真地考虑起了去外面避一段时间的想法,不过想到最近一批用以实验的草药马上就要成熟,他不得已放弃了这个念头。
江元重玩味地笑了笑,说道:“前者我说不准,后者我管不了。”
“……”
目送萧清霖一脸郁卒地离开,苏慕仙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的腰:“干嘛这么逗萧神医?”
江元重耸了耸肩道:“你看他成天窝在山上,除了采药也不下山和人交流,我怕再这样下去他都不会和人相处了。”
“可你看萧神医对沈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他们真的有机会?”
“不要小看沈莹那家伙,她鬼主意可多着呢。”
江元重说着在苏慕仙身后垫了个垫子,端起散发着苦味的黄褐色的药汤递到她面前:“已经不烫了,喝吧。”
苏慕仙:“……嘤。”
明明她一直在努力转移话题,为什么最后还是逃不掉喝药的命运。
……
时隔多日,再次站在皇城脚下,苏慕仙的内心是复杂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被困在床上的生活,她兴奋得恨不得绕着京城跑两圈,然而一想到就是这个地方才害得她受伤,她又有点小小的心累。不过种种感慨在见到满大街的花灯时迅速一扫而空。
“现在还没到时间呢。”瞧出她雀跃的表情下蠢蠢欲动的想法,江元重替她整了整身上裹着的厚厚的狐裘,将领口收紧了一些。
“不过你现在可以挑一盏,然后写上你的灯谜挂到街中央。”江元重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慢慢走入拥挤的人流。掌心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很快又顺从地任由他牵着,他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加重了力道,与她十指相扣。
两侧的路边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花灯,可以看见其中的一个面上已经写好了灯谜,暖暖的烛光从花灯里倾泻出来,与四面八方的光线相互交错,把整条热闹的大街照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灯下的小贩们手脚麻利地扎着花灯,手一折一翻,一个粗浅的型就出来了。又蘸笔墨,龙飞凤舞地在灯面勾了两笔,最后点上朱砂,一条栩栩如生的锦鲤就跃然其上。
小贩将花灯递给客人,见苏慕仙好奇地打量着,嘴一咧,笑眯眯地呲出一口白牙,扬手着招呼道:“姑娘可要买花灯?要什么模样你尽管说,保管给你做出来。”
苏慕仙摇了摇头:“我再看看。”
小贩也不勉强她,冲她笑了笑,继续忙着招呼下一个客人。
苏慕仙和江元重从摊位前退了出来,两人继续沿路逛着,不时点评一下路边已经挂上的花灯。
“这些都是百姓们挂上去的么?”
她驻足站在一对凤凰花灯下。凤凰分雌雄,这两只花灯做得小巧玲珑,惟妙惟肖,交颈相缠,寓意一看就明白。只是似乎空白处落了一个鲜红的款,看起来和路边小贩所制的有些不同。
“这些灯既有百姓挂的,也有宫里派人送出来的。”江元重解释道,“若是有人解出了灯谜,便送至大街中央,那里有专人给你核对,若是答对了便会给你相应的奖品。”
“普通百姓的奖无非是些小玩意,皇宫里的倒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他说着转头看向苏慕仙,“想不想解一下这个灯谜?”
话音落,一旁就有人笑道:“小兄弟眼光不错啊,一眼就看中了这对凤凰灯。先前有人猜了几次都没猜对咧。”
他一边说话一边解下了花灯递到苏慕仙手里。
只见凤灯和凰灯上各是一首诗。
凤灯上写着:鸳鸯双双戏水中,蝴蝶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问今生将与谁共?
凰灯则是: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闲来把它种,今若有缘即相逢,共数春夏与秋冬。
这两首似诗非诗,又不同其他的一般可以拆文解字,是以常人难解。不过,很巧的是,苏慕仙恰好知道这两个灯谜的谜底。
“燕绥果然是个小仙女啊。”她喃喃道,对上江元重同样若有所思的视线,她莞尔一笑,“走吧,去看看奖品是什么吧。”
江元重也笑:“好。”
……
谜底其实只有八个字,凤灯对应的是情投意合,凰灯对应的是天长地久。
看起来与灯谜毫无联系,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联系,苏慕仙之所以会知道,完全是因为这两首诗在小仙女最新的话本里出现过。
躺在床上养病无聊的时候她把燕绥的新书都看了一遍,很巧地记下了这两个灯谜。唯一超出她想象的是燕绥的受众竟然已经发展得这么壮大,连皇宫里的贵人都在看她的话本,并且还用了里面的句子做成灯谜。
……这届皇宫要完。
至于刚才说到的燕绥,苏慕仙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系过了,只听说她现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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