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胜讶异的看了宓妃一眼,眼皮子一抖有了笑模样,“很少有人认得这些吉祥图案了,是我刻的,看着粗糙吧,这样才好,不打眼。”
“乍一看是粗糙,可我看出来了,爷爷是有大手艺的大匠人,搁以前皇家都得请您去给在金銮宝殿的门上雕花。”
倚着门框正嗑瓜子的王美凤“扑哧”一声笑了,“宏毅媳妇,你可真会拍马屁,看把你爷爷哄的嘴巴都咧耳朵根儿了。”
穆长胜一下收了笑,冷瞪了王美凤一眼。
“大娘,你说爷爷是马啊。”宓妃笑着补一刀。
“那没有,爹,我可不是那意思啊,我就是夸宏毅媳妇嘴甜手巧。”
没人接王美凤的话,王美凤讪讪回屋睡午觉去了。
“爷爷,你能给我雕上这些图案不,我喜欢?”宓妃眼巴巴的瞅着穆长胜。
穆长胜孙女不少,这么软和嘴甜还不怕他的却没有,一颗老硬的心有点触动,刚要点头又摇头,“别扎眼了,回头给你做个小玩意,雕上精美的花纹你藏着玩。”
“谢谢爷爷!”宓妃高兴坏了,又要求起来,“爷爷你会做那种镂空香球吗,我想要那个。”
“爷爷,爷爷,我也要行不?”小丫跟着凑热闹。
“得空吧。”穆长胜肃着脸道。
穆宏毅摇摇头,“你俩别在这捣乱了,赶紧屋里睡觉去吧,下午得上工,咪咪你也去。”
宓妃长长叹了口气,“去就去吧。”
小丫拉着宓妃回屋,“咪咪姐你别怕,我帮着你,咱俩就干一会儿,然后回来还做饭,家里还有一只鸡,咱做你说的那个熘鸡脯。”
嘀嘀咕咕渐渐消声,只余院子里穆宏毅刨木头的声音。
下午三点多,社员们又都开始干活了,男女搭配,分工合作。
穆宏毅要了宓妃,拿了副皮手套给她,“戴上,一个坑里放两三个,你要敢磨洋工今晚上晚饭就不许吃了。”
宓妃哼了他一声,戴上手套,提起小桶,数三个泡了药的玉米粒弯腰放坑里,“这样行了吧。”
“拿脚把坑埋上。”
宓妃看看自己还算干净的布鞋哭丧了脸,但也没说什么,下了脚埋坑。
眼见那白皙的脚背被黑土沾了,穆宏毅眼神停在那儿顿了一下和她说话,“你真是能耐了,把我爷爷哄的那么喜欢你。”
宓妃得意起来,暂时忘了处境,“我要想哄人,一哄一个准儿。”
穆宏毅语气有些嘲,“是,你要想哄人,他就算死了也还逃不出你谎话连篇编织出来的甜言蜜语。”
“干嘛阴阳怪气的,又犯病了是吧。”
相邻那两拢就是徐诚和秋淑媛的组合,一开始差距还不算太大,秋淑媛抬头挤兑宓妃,“咪咪,跟着咱们支书你就肯老实干活了啊,和着你就跟我捣乱,跟我过不去是吧,看来只有咱穆大支书能制得了你。”
“腰酸着呢,不跟你浪费口舌。”宓妃懒得搭理她。
“就你娇气,才开了头就嫌腰酸了,你呀,也就是依靠男人的命,这辈子是别想独立自主了,咪咪我跟你说,现在还不明显,往后你瞧着吧,你这样的女人是迟早会被社会淘汰的,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女人才是新时代的女性。”
☆、39。想晕
“你说话那么难听,还叨叨叨个不停,谁受得了你,而且我发现你特别针对我,现在呢,我祝福你跟徐诚哥好好的,你再针对我我就让我家小穆子扣你工分。”宓妃得意的笑。
穆宏毅抬头瞥宓妃一眼,“少说话多干活,你等等盖土,你那个坑里根本没放种子,赶紧放上,专心干活。”
宓妃弯腰扔下三粒种子不高兴的道“我没惹她,是她惹我。像秋淑媛这样嘴巴锋利的跟刀子似的给我当丫头我都不要。”
秋淑媛干活利落一会儿功夫就落下宓妃这组一步远,但她却竖着耳朵听宓妃和穆宏毅讲话,听着宓妃说她是丫头就开始冷笑,“拎不清的死丫头,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心心念念想有人服侍你呢。”
“圆圆,干活吧。”徐诚闷声道。
“怎么,看着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你心里难受了?”
“消停会儿吧。”徐诚板着脸,干活越发卖力。
宓妃心里却在琢磨秋淑媛说的那新时代女性的事儿,“圆圆姐,你给我说说清楚来,我依靠男人怎么了,不依靠自己的丈夫还要去依靠谁,怎么就会被淘汰了,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诚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男主外女主内,就像咱们现在点玉米一样分工合作,为什么会被淘汰,你说新时代的女性独立自主,自强不息,那就不相夫教子了?我想来想去,我很能独立自主的相夫教子,怎么会被淘汰?”
这就是宓妃迷惑的地方,依靠丈夫就会被淘汰?这什么逻辑。
穆宏毅脸上的笑容没有绷住,露齿而笑,很体贴的放慢了挖坑的速度,还走到宓妃后头去帮她把没埋好的田垄重新推踩了一遍。
徐诚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但他心里有愧,紧抿着嘴不吭声,坑挖的越来越深。
秋淑媛特瞧不起宓妃的想法,“你真白读了那么多年书,你这还是家庭主妇的思想,妇女能顶半边天知道不知道,男人能干的咱们女人都能干,咱们女人不能局限在小家里,要出去工作增长见识懂不懂?”
“男人能扛起百多斤的小麦你也能扛?”徐诚呲了秋淑媛一句,“女人天生力气小,做家庭主妇那也是顶了半边天,你说的不错女人应该走出去,可咪咪也没错,一人一个活法。”
秋淑媛扭了下嘴,没跟徐诚硬顶,“我也没说她错啊,你护这么紧干什么,人穆宏毅都没张嘴呢。支书,你说,是在外工作的女性有吸引力呢还是黄脸婆有吸引力?”
黄脸婆?宓妃皱紧了眉头。
“我老婆最有吸引力。”穆宏毅把宓妃后面没弄平整的弄平整了,重又弯腰挖坑。
宓妃心里一甜笑容上脸,“小穆子,本公主没白给你甜头吃。”
徐诚挖坑的姿势一顿,心里绞疼。
秋淑媛看出来了,却火上浇油的笑着问,“咪咪,老实交待,你俩偷着干啥了?”
“干什么要告诉你。”宓妃心里高兴,“小穆子,一会儿本公主回去指挥着小丫给你做熘鸡脯吃。”
“懒得你,你就会动动嘴皮子哄的小丫听你吩咐。别说话了,等等,那三个坑里都没放种子,有你这么个又懒又馋的媳妇也是我倒霉。”穆宏毅摇摇头叹气。
宓妃嘻嘻笑,“你懂什么,这片地以后可了不得呢,可是本公主曾亲自劳作过的,谁要是吃了本公主放种子长出来的玉米那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看着宓妃那副自得其乐的笑模样,穆宏毅忍不住笑,“看把你能的。”
秋淑媛听的想吐,“不要脸。”
她十分看不惯宓妃那自视甚高,自己蒙自己玩的傻样。
“咪咪,念在咱们十多年姐妹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你现在年轻,脸蛋美,他自然拿你当宝,等你真成了黄脸婆,他在外头养个二|奶包个情人什么的,你哭都没地哭去,而且你到那时一点谋生能力都没有,除了死命忍也没别的办法了,一生蹉跎呦,我真不忍心看你将来的惨样。”
穆宏毅转头冷睨着秋淑媛,直把秋淑媛看的腿抖,不得不认怂,“我就说说,说说。”
看秋淑媛那怂样儿宓妃大笑,“圆圆姐你甭替我操心了,我发现新社会特别好,一夫一妻又无妾,至于你说的那些可能……本公主可是学了许多不能说的技能在身的。”
宓妃眼睛扫向穆宏毅的下半边身子,笑容越发神秘灿烂了。
“往哪儿看,别听她胡扯。”穆宏毅夹了下腿,一脸严酷的低斥,“再这么没羞没臊的看男人那里,看我不回去收拾你。”
宓妃吐舌,“都是她招的我,好吧好吧,我不和她一般见识了,夏虫不可以语冰。别以为我没听出来,她说那话就是往咱俩中间插针射刀子,哼!”
偷觑着秋淑媛弯腰下种没注意她,宓妃悄悄道“其实我觉着秋淑媛就是自讨苦吃,但我不提醒她,我就看她闹腾,好玩,哈哈。”
“秋淑媛说的没错,你就是蔫坏。赶紧干活。”
“别催,真的腰疼。”宓妃抬头往前面那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地里看去,整个人就想晕。
心里这么想着,身子就要软,装病什么的跟着她父皇宫里的那些妃嫔还学了不少样式呢。
什么西子捧心啊,病容梨花带雨啊……
穆宏毅看她抚额娇弱状抽了抽嘴角,冷着脸威胁,“你敢晕,我回去真收拾你。再坚持一会儿你就和小丫一起回去做饭。”
被揭穿宓妃就甜甜的笑,“刚才被太阳晒的眼花了嘛。”
这边随着徐诚闷头干活的速度加快,秋淑媛和宓妃的距离被远远拉开,两人停止了吵嘴,那边杜丽红却是一副闷闷不乐受了欺负的样子。
袁立冬和杜丽红交好,见她情绪不对头就问,“你咋了,上午看见你着急忙慌的跑回去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我的玉镯子丢了,价值好几万,我不知道回家后怎么跟我爸妈交待。”
“好几万!”袁立冬失声叫喊。
“立冬,你说什么好几万?”相邻那拢的赛金花“噌”的一下抬头就问。
“丽红姐说她丢了个玉镯子,价值好几万,我的老天爷啊,好几万呐那得多少钱,该死的小偷,那偷的是镯子吗,那偷的是你的命,那怎么样了,还没找着?”
杜丽红落泪摇头。
袁立冬忙又问,“是不是就上午丢的,那个叫宓妃的女青年穿的那么浪跑下地找穆宏毅那时候发生的事儿?”
杜丽红哽咽点头。
“你有那么贵重的镯子和你一块住的那两个出身不好的知道不知道?”
“知道。宓妃说那镯子原来是她的。”
袁立冬一拍大腿,“跑不了是她偷的,她说那镯子原本是她的你就信啊,你傻不傻啊你。”
赛金花三白眼一转,“立冬,你别瞎起哄,先问问在哪儿丢的,怎么丢的?”
杜丽红抹了下眼泪把过程说了一遍,“既然支书说是外人偷的那就是外人偷的,支书答应帮我问问保卫队的人,我等着结果,但我觉得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我的傻孩子啊。”赛金花怜惜的看着杜丽红,“你把人想的太好了,你看那边。”
赛金花指着远处穆宏毅和宓妃,“他说什么你就信了?傻孩子,你那镯子十有八|九是被那女的给昧下了,他穆宏毅明显的就是为那女的遮掩,咱们农村一到了夏天,尤其是这个季节,蛇还不到处都是,钻你们屋里几条算什么,怎么就是别人放的了,谁和你们几个女的不对付,明显就是谎话。傻孩子,你也别怕他,我给你指点指点,你去公社告他们去。”
“对,告他们去。”袁立冬附和。
杜丽红哭着摇头,“我们都是同学,是有情分的,没必要闹成那样,没了就没了吧。”
赛金花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你这孩子性格怎么这么软,要不要婶子帮你?”
“不用不用,就这样吧。”杜丽红闭上嘴再也不愿吭声。
袁立冬气的厉害,“那个秋淑媛太欺负人了,上午我就看见你脸上有抓痕了,我问你怎么弄的,你还说洗脸的时候不小心自己抓的,原来是她打的你,我给你报仇去。”
杜丽红忙拉住袁立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别去,我俩打架,她也没落到好,完了就完了别挑事了,我谢谢你。”
“没劲儿。”袁立冬又回来挖坑,“对了,听说下来什么返城指标了,有你吗?想着你要走我怪舍不得的。”
杜丽红顿了下抬头往秋淑媛那边看了看,“宓妃要嫁支书了,她和秋淑媛好,那指标我是没希望了。”
赛金花听了存了心,“好孩子,别灰心,回城那事我听我老头子说过几嘴,那可不是他穆宏毅说了算的,他要是敢徇私你等着吧,没他的好果子吃。”
☆、40。下河洗澡
集体劳动,社员们拉着呱时间过的也快,天色将暮,这一天又过去了。
晚上吃完饭,几个十五六的女孩来找小丫下河洗澡,小丫问咪咪去不去,宓妃从那次在河里差点被淹死后就有点怕水,连忙拒绝了。
王美凤从屋里追出大门口,“小丫,下河小心点,别往深里去,早点回来听见没有。”
“知道了,妈。”
宓妃早觉身上黏腻,也想洗澡清爽一下,看向厦檐下点灯锯木头的穆宏毅走了过去,瞥着旁边的穆长胜和穆宏远偷偷戳穆宏毅的背脊,小声道“我想沐浴。”
穆宏毅先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自己去烧水。”
“和小丫一起在家做饭的时候我试过了,我死活弄不着火,你去给我弄。”见穆宏毅无动于衷,宓妃又小声道“在大队部的时候都是徐诚哥哥给我把洗澡水抬屋里去,我才洗的。”
穆宏毅脸一黑扔下锯子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宓妃就往厨房走,宓妃颠颠的跟在他后面脸上笑的跟小狐狸似的。
厨房里,吃完饭后小丫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了。
穆宏毅往大锅里添好水,搬了两个小马扎放烧火口旁边,冷睨着宓妃,“过来。”
“我不坐那儿,火升起来就热死个人。”
“我这是给谁烧水洗澡,你过不过来?”穆宏毅冷着脸威胁。
宓妃撅着嘴咕哝,偷瞥穆宏毅,“徐诚哥哥可好了,怕我热,他都不让我靠近锅台。”
穆宏毅冷笑,“你给我记住了,我不是你的徐诚哥哥,我不伺候你,我数到三你不过来,你今晚上也别洗澡了。”
“坏蛋。”宓妃不情不愿坐下。
穆宏毅塞上木头,麦秆,点着火就道“就这么简单,学着点。”
灼热的烟灰从烧火口冒出来,宓妃捂住口鼻不理他。
一会儿功夫,宓妃就觉身上都是汗,去看穆宏毅,他也是额上汗珠哗啦啦的往下流淌,“你真有病是不是,木头已经烧着了,让它自己烧着,时不时看看,添添火就行了,小丫都是那么做的,咱们为什么要守在火焰旁,找罪受啊,还是说,你故意折腾我的。”
火焰的光映在穆宏毅脸上,泛着红,他看着宓妃面无表情。
宓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