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关系良好,这两人又是多有交情,联姻的事情难道不是势在必得?
“后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殷无骞点了点头,“联姻在即,越国的晋国公,也就是当时越国皇帝的叔父篡权,越王被杀,朝堂变天了。越国单方面意图反悔之前的协议,暗下屯兵,准备在远嫁的那一天突袭澜国,征服这片土地……”
“那君斓呢,她怎么办了?”
“她?”殷无骞面色凄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越国为数不多的几个皇子皇女誓死不从负隅顽抗,但终究是回天乏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她死了?”
“并没有,晋国公赐毒酒令她自尽,不料毒酒已经被人事先掉包,她被秘密从皇宫转移出去,就再也没了消息……”
苏绮继续问道:“那现在呢?越国还是晋国公的天下?”
殷无骞笑了,“这天下局势向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自诩算尽天下谋略,谁能想到却是死在了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的刀下?”
“死了,多久前死的?”
“在君斓被赐毒酒后的三天,朕很骄傲,如此缜密的设计,竟全部是我皇弟,也就是璟王的手笔。”
殷末萧从小就会阴人这点苏绮并不惊讶,“晋国公死了?越国岂不是又一次群龙无首?”
“朝代更迭的很快,不久之后又有新的政权上台,虽说还是挂着君氏的名号,实际上和君氏皇族已经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了……”
可如此说来苏绮就纳闷了,虽说越国的动乱不停,可是殷无骞和君斓之间从没有过什么正面直接的矛盾和冲突,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一人辗转天涯,却是不愿意到这澜国的帝都见上殷无骞一面?
殷无骞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宁愿辗转江湖,她也不愿意亲自见我?”
苏绮点了点头。
殷无骞不语,转而却又一次细细地打量着苏绮的模样,“她和你真的很像,包括这双眼,总是傲气凛然,一副通通透透的模样。从未知道原来苏相的长女是这幅模样,也许你回去之后该问问你的父亲,你的身世问题……”
“皇上知道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也许就是今生……朕再也不会能见到她了。”
“皇上,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能见不愿见?”
他哑然转过身去,终究是消失在一片暗色中,“终究是回不去了……见了,又有何用呢?”
脚步声浅浅,伴着一阵看似嘲笑的浅吟低喃——
“黄河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第一百零四章 风波又起
“夜间冷,出来也不知道披件衣裳?”
苏绮转过头,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的后方,手里温暖的外袍,轻轻地盖住了她的肩头。
殷末萧望着殷无骞离去的方向,眼神中细碎的光芒晦暗不清。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从屋子里出来没看见你……”
“一直在外面,不过某个人谈话比较热烈,没看见罢了……”
他可是你皇兄啊?莫非……又醋了?
苏婍笑盈盈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哎呦,这还不是你设计好的?你皇兄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安排告诉我真相现在又别扭个什么劲呦喂!”
殷末萧眼神幽幽,“也是,如此良辰美景,若是生生吵架吵过去了岂不可惜?”
苏绮狗腿似的点了点头,对吧!
“哎哎哎——你干什么!”
一声惊呼,苏绮只感觉脚下一空,眨眼的瞬间竟被殷末萧拦腰抱了起来——
“既然夫人也同意我的说法,那我们不妨去干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别别别,你要做什么,喂!放我下来!”
喋喋不休的嘴被堵住,只剩下一些细碎的呢喃狎昵万分。罗帐软床,两具相交的身体缠绵,俨然是一室旖旎。
*
第二天早晨醒来,苏绮还窝在殷末萧的怀中,他身上仅穿了一件素白的袍子,半敞的衣襟下是细腻的肌肤,此刻苏绮的额头正抵在他的胸膛上,温润的触感令她忍不住地又蹭了蹭。
瞬间,腰上的长臂又紧了几分。苏绮抬眼,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她到是毫不客气地摸了摸他脸先揩一把油,“醒啦?”
“嗯……”
嗓音有些喑哑,还带着半醒状态的迷糊感,微敛的眼盯着她看了两眼,又缓缓地阖上。
怎么,还要睡?
她连忙挣扎出自己的手臂摇了摇他的肩膀,却不料把肩头岌岌可危的衣领活生生地扯了下去,殷末萧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幅姿态,嘴角的笑容有些魅惑——
“怎么,夫人昨晚上不满意,想再来一次?”
说罢,揽着她的腰身的手臂一个用力,两具身子又撞了个满环。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不早了,我先起来,先起来……”
苏绮笑嘻嘻地拍掉身上那意图不轨的爪子,连忙往床边挪啊挪啊挪。殷末萧轻笑着将她的身子拽回来防止摔倒地上,兀自起身拿了一旁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起来。
告别了殷无骞,这天清晨,两人坐着一辆外表极为低调的马车,顺着大开的宫门徐徐而出。
“我们今天去哪里?”
苏绮缩回向外张望的脑袋,看向一侧狐裘绒毯上侧卧的殷末萧,问道。
他微微低着的眸子正专注于手中的书卷,“去你家,苏府。”
“苏府?去那里干什么?”
他轻轻地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伸手将一旁不安分的身子揽到怀里,“这么久不回去?不想家?”
想家的话,也说不上吧……虽说苏绮的部分记忆他都能记得差不离,可是印象中,这苏府诚然不是什么值得眷恋的地方。但是到了这帝都,又怎么能连自己的家门都不进去?之前那次宴会,好像也没能和自己的所谓爹说一句话……
“好吧,那就去吧……”
璟王的车驾在苏府面前缓缓停下,敞亮的苏府朱门显得很冷清,驾车的奴才上门敲了半晌,方有一个半大的小童看门探出头来——
“璟王殿下前来看望苏相大人,请尽快通报。”
殷末萧的随从说的很是清楚,半大的小童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懵懂地缩回头去。不过片刻,凌乱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朱门瞬间敞开,为首的苏丞相苏源兢兢行礼,“微臣来晚了,还请璟王殿下恕罪……”
苍老的容颜半忧半怒,显然是发什么什么事情。
殷末萧拉着苏绮的手,从马车内缓缓下来。清冷的眼眸一扫每一个惶恐的身躯,平静的神态却更加令人惶恐不安。
“苏苏想家,本王带她回来看看,可是扰了苏相的急事?”
苏源摇了摇头,“不瞒殿下,老臣家中确实出了些小事……”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苏绮身上,“阿绮,你的母亲,今早上过世了……”
☆、第一百零五章 真的死了?
苏相的话,诚然让苏绮心口一痛。
虽然这个母亲苏绮诚然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她穿越来的瞬间人就已经出现在靖王府里,并没有机会和这个世界的所谓的父母见上一面。可是自从真正的苏绮的记忆开始一点点蔓延她的脑海,临别时那个泪眼朦胧的妇人,却永远在脑海中徘徊挥散不去。
殷末萧看着苏绮一点点白下去的脸色,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掌心,眼神有些深沉。
“母亲,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苏源摇了摇头,“今个早上,贴身的奴婢叫她起床,结果就已经……”
“带我去看看!”
苏婍说的很决绝,苏相的神色有些犹豫地看向殷末萧,那深幽犀利的目光看得她一个冷战,连推脱的话索性也不说了,直接行礼拜谢让两人进来。
殷末萧按道理来说是苏源的女婿,可这朝堂上当日的宿敌如今成了一家子,那种挥之不去的尴尬感令人窒息。
苏相和殷末萧之间,终究是有隔阂的。
随行的奴才带路,几个熟悉的转弯过后正是苏夫人的别院。帝都五月,海棠花开的正盛,院子来来往往的丫鬟正忙着装点灵堂,白晃晃的布料刺得人眼睛疼,与那簇簇团团的红海棠相映衬,多么讽刺。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朵年年开,人却不知道下一刻会去到哪里……
屋子内,黑漆漆的棺材已经孤零零地摆在正中央,隐约其中躺着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边上哭的凄惨的丫鬟回头,正看见苏绮一步步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呜咽着就扑过来——
“小姐,小姐,呜呜呜呜,你总算是回来了,你总算是回来了,夫人她,夫人她……夫人她不该死啊,夫人她不该死啊!”
“阿九,下去!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
苏源一声呵斥,阿九缩着脑袋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句,看着苏绮的眼神有几分不舍,终究还是退出了院子。
棺材内的苏夫人依旧光彩如初,温和的脸庞好似还有温度那样红润,触手却是一片冰冷。苏绮吓也似得缩回手,原来人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冷的好似不是这个世界的温度。
殷末萧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坚强点,你母亲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幅模样……”
苏绮点了点头,苏夫人的银钗上映出她的一张脸,凄怆惨败,带着万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前世她没有见过母亲,这世见到的母亲居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身体,造化弄人……
“姐姐,你回来了……”
一道轻然的声音闯入,回眸,正看见院子里,一道人影徐徐而来。那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裙,眉眼清秀,却是与苏绮没有半分的相似。
她开口,声音婉转而缥缈,带着几分淡淡的怅然,眼神在苏绮身上扫了扫,继而落到了殷末萧身上,微微颔首——
“见过璟王殿下。”
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连行礼都有些不卑不亢的韵味。
殷末萧的眼风从她身上淡淡扫过,幽深的眸子好似中年无光的深远,晖黯危险。
他不言,也不语。
苏绮看着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记忆涌上心头。
苏相的二夫人名杜琬,有一女名苏月,小她一岁。
“这是我妹妹苏月。”
苏婍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殷末萧却是连多余的目光都吝啬给那个白衣罗群的二小姐,兀自反手握住苏绮的手,出了屋子——
“你今天累了,先随本王回去休息吧……”
说罢,牵着苏绮向外走,锐利的神色扫了扫一旁恭敬站着的苏相,苏相微垂着头,有些欲言又止。
苏绮朝着这所谓的父亲颔首,亦随之出了苏府。
苏月静静站在一旁,清明的眼睛无悲无喜,却是冰冷的吓人。
马车声辘辘响起,就像之前那样安静行驶远方。
而车上两人对坐,却是极端的肃穆——
“你都知道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对方皆是微微错愕,继而笑起来。
殷末萧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面前这个依旧活力的人儿拉到自己的怀中,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
苏绮扒拉着他的袖子,眼神好奇,“你是如何发现的?”
“发现什么?”
他像是在故意嘲弄她,微勾的嘴角就是不置一词。
“别跟我在这打哑谜,你也看出来那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我母亲,可是你应该都没见过她才对啊……怎么能看得出来?”
他微抿着嘴角像是在佯装思考,“直觉吧,并且这整个苏府,都有猫腻……夫人怎么看的?”
“我的想法……现如今是棺材里是狸猫换的太子,为什么会是别人?要不然就是死的离奇,怕被人发现尸体,这一点照目前的形式看可以排除;要不然,就是母亲根本就没死,但是却不知去向……对了,最近朝堂可是有什么大型的宴会?”
“三日后是皇兄寿辰,怎么了?”
苏绮轻笑,“如此就对了,看这样子我母亲估计是离家而走,并且现在行踪不明……”
大型宴会苏相的夫人不在场,别的官员会怎么看,索性先让她死了!
“于是……问题来了,你说我母亲能去哪里?”
殷末萧俨然一笑,“不急,她肯定很快就会通知你,她去了哪里。”
“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这个死狐狸!”
殷末萧眼神一眯,“苏苏刚才叫为夫什么……”
苏绮打哈哈正要往后退,不知何时已经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吐得用力,她又毫无防备地栽到他胸口——
“殷末萧,你给我放手!不许摸不许摸!”
驾车的飞霄掏了掏耳朵,他什么也没听见……
☆、第一百零六章 桃花朵朵开
璟王府一到,车内骚动声突然大了起来,就看见一道俏丽的人影从车内凌空跃出,目光潋滟,带着愤愤的羞赧之意。
车内的人有些狡黠地笑了笑,亦随之掀了车帘走出来。
不巧,空旷的璟王府大门口多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香车,正停在朱门的中央。
苏绮挑眉看向殷末萧,“看样子璟王殿下今天有客人呢?这么巧咱们刚从皇宫里回来,人家就已经在这里眼巴巴地等着了……”
“好好说话,哪里学来的这阴阳怪气……”他有些嗔怪的语气却是不自然地透露出深深的温柔,幽深的眼眸在华车上淡淡扫过,转而拉着苏绮地手悠然自得地避开,朝着府内走去。
马车内的人察觉自己被无视了哪里甘心?这边还没走几步,寂静的车内就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
“璟王殿下请留步!”
婉转的女声,还带着柔入骨的娇媚之气。就瞧见一只白莹莹的素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民女沐荷见过璟王殿下!”
沐荷?
没等殷末萧作回应,反而是苏绮先来了兴趣,“沐荷……姑娘?沐尚书是你什么人?”
沐荷一身鹅黄色锦缎广袖裙,娇弱的身子在风中有些瑟瑟的味道,明亮的杏眸此刻蓄了盈盈泪光,看起来病弱又可怜。她小心地绞着帕子,“那是小女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