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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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嫡非庶-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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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氏和郑昂都沉默了。
  郑昂咬了咬牙,一狠心道:“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不如……”
  云氏摆摆手,眼底划过一丝疲惫,道:“慎言。这话等老爷回来再说吧。”她明白郑昂想的是什么,她也是一般想法。
  有句俗话,说的是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郑叔茂自己争气,前途一片大好,她也不是那等野心勃勃、背后挑唆的,二房真没必要去争承平侯府的爵位。分家是最好的选择,拿一个承爵的可能性去换一家平安。可惜女人和孩子是没有资格置喙的,这事总归还要郑叔茂拿主意才行。
  她看了看屋角的漏壶,对郑昂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儿个一早还要去家塾呢。”
  阿团惊得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阿娘,你还要二哥哥去上家塾?万一、万一大伯再带着人来拿人怎么办呢?”
  郑昂却很赞同,今日耽误了一天,没念书没练字没打拳,他心痛得活似丢了金元宝似的。“你道他们为何画蛇添足,将我带到府外再假借落石下手?就是怕招人口舌。更何况,只要祖父在,大伯是指使不动护院们的。不必祖父护着,只要祖父两不相帮,大伯就拿我们没法子。”
  “那也不行啊。”阿团抱着郑昂一根胳膊,怨怪地望着云氏,仿佛郑昂不是去家塾而是上战场一般,吭吭哧哧道:“那万一有人下毒呢?”
  “下毒?怎么下?”云氏眉头一挑,道:“阿昂要么跟着咱们娘俩吃,要么在前院跟所有兄弟一起吃。一气儿毒死了咱们娘仨,你爹回来能饶得过他们?毒死了侯府的小辈们,老侯爷能饶得过他们?”
  阿团哼道:“那刚才阿娘不是还说尽量不要离开山月居吗?”
  “那是说给你听的。”云氏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你啊,一出门就惹事,这些日子可给我老实点吧。”
  正午阳光正烈,地面仿佛被烤得发软了,连风都是滚烫的。道旁的树荫只有小小一团,来来去去的丫鬟仆妇们个个顶着一脑门子汗,不闻人声,只有单调的蝉鸣,蝉叫得越厉害越显得整个山月居寂静空旷。
  阿团百无聊赖地趴在荷塘边喂鱼,手边摆着一壶酸梅汁、两串青葡萄,窦妈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塘里的荷花开了,圆盘那么大,花色以粉白为主,单瓣、重瓣的都有。远处有仆妇拿前端带钩子的长杆摘荷花、荷叶,荷花捡好看的献到云氏等人房里插瓶赏玩,荷叶送到灶上,荷叶饭、粉蒸肉、荷叶糯米鸡都用得上。
  二房这些日子盘旋着一股低气压,宛如悬在众人头顶的刀尖,不知什么时候要落下来。阿团本就苦夏,如今一来被云氏拘得更紧,二来自己也清楚府里危机四伏,足有几十天没踏出过山月居,心里憋得难受,愈发没精打采。
  不由自主地想起郑晏,虽然有时热情得让人受不了,好歹两人吵吵闹闹,也比眼下死水一样的日子好得多。
  她把手伸到水里,探头对着水中一条额上顶着一颗红点的锦鲤说话:“点点,你还记不记得小哥啊?不知道小哥现在干什么呢。还有美人表哥,上回还说要给我带糖画呢……”说完更丧气,手臂乱搅一气,把围过来吃食的锦鲤都惊走了。和一条鱼聊天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心塞。
  红蕖气喘吁吁地寻到荷塘边,脸上挂着汗挂着笑,还没站定先喜气洋洋地回禀道:“姑娘!老爷要回来了!”
  “真的?”阿团双臂一撑跳起来,碰翻了葡萄也顾不得了。
  红蕖大喘了两口气,笑道:“报信儿的人在前院呢,说是大军已经开拔,再有三天就该到了!”
  窦妈妈瞥了一眼红蕖兴奋的神色,紧紧皱起眉头。阿团和窦妈妈对视一眼,微笑着招呼她坐:“辛苦你了,难为你消息这般灵通。从哪儿听来的?”
  红蕖不敢坐,抿着嘴笑:“说不上什么灵通,奴婢的姐夫是府里的花匠,刚刚去福寿堂换花的时候……”她说着说着,无意间看到了窦妈妈阴沉的脸色,激灵一下醒过神来,嗫嚅道:“我姐夫是、是好意……”
  阿团抬手止住她的话,沉声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这段时间少听少问,谨守本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红蕖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下,一句辩解都不敢说。
  立在一旁的银烛不屑地笑了一下,这丫鬟也太沉不住气了。谁也不傻,这种主动凑上来的不是倒卖消息的墙头草就是别有居心的探子。起初卖个好,给消息给银子,几次之后就会开始打听山月居的事。拿人的手短,人家不过就问问谁和谁同屋,晚上谁值夜,这还能好意思不说?从丫鬟们的饮食起居之类无关紧要的小事渐渐的发展到主子身边的人事上,一来二往,这颗钉子就算种下了。
  之前不是没有拿消息邀功的,最后还不是只剩了一个画屏。画屏有这份本事、这份信任,旁人想重复却难了。银烛等着阿团惩治自以为是的红蕖,岂料这把火紧接着就烧到她身上。
  “不是让你管好下面的小丫鬟吗?”阿团略有些失望。画屏性子有些绵软,做事往往不如银烛想得周全,她还指望银烛能把西厢大大小小的人事都抓起来呢,谁知银烛的辖制力也一般。
  银烛一惊,老老实实地跪到红蕖旁边认错。
  阿团转头对另一个小丫鬟丹橘道:“你回去找画屏,让她出去打听打听。”
  丹橘应了一声,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两人,径自往西厢去。红蕖低垂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
  “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我用画屏不用你?”阿团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来,红蕖连忙口称不敢。
  “都起来吧。”阿团没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反而耐心解释道:“说实话,你姐夫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也不信他。尤其是这段时间府里不太平,连我都要谨言慎行。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许再像今日这样自行其是。”
  红蕖壮起胆子看了一眼阿团的神色,见她虽然有些不满,但并没有如何愤怒,心中又是颓然又是庆幸,一脸感激道:“谢姑娘,奴婢记下了。”
  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阿团又高兴起来。郑叔茂终于要回来了,这意味着护身符、解禁令、小伙伴都要回来了哟。
  留红蕖收拾亭子里的杂物,阿团连蹦带跳地领上窦妈妈和银烛去寻云氏分享这个喜讯。
  午后,阿团抱着云薛送的泥人在里屋竹席上小睡,和风将窗下荷花的清香与冰山的寒气缓缓送进屋里。
  外面的地皮被烈日晒得发烫。窦妈妈将其他丫鬟仆妇远远撵开,手持戒尺,瞪着银烛沉声道:“跪下!”

  第三十一章·所谓归心似箭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眼睛发花,几个门房分列侯府大门两旁,随时等着开门。
  门房管事半蹲下身子抹了一把门槛,扭头吩咐道:“扬尘了,来两个人,把门槛、门楣再擦一遍。”门房暗暗叫苦,却不敢抱怨,提上红漆木桶,拿上抹布认命地开始抹灰。
  侯府大门上九行五列四十五颗黄铜门钉和鎏金铺首被擦得发亮,门房管事犹不放心,指着门前抱鼓石道:“还有这儿,缝里也擦干净了,一点脏都不能有,知道吗?”
  不远处的树荫下,小福管事袖着手慢腾腾地踱到他爹身边,冲大门那儿努努嘴道:“从卯时就跟这大门耗上了,怎么着,由着他们折腾?”
  福管家不搭腔,小福管事自顾自地说下去:“老夫人做戏给谁看呢?二爷信上说今儿上午领兵进城,进了城先得去宫里谢恩领赏,回府怎么也得天擦黑了。合着她以为擦擦门、扫扫地,派几个下人迎接二爷,侯爷就觉得她贤良淑德了?”
  福管家终于听不下去了,抬手掐住他的耳朵狠狠拧了一圈,斥道:“嫌舌头长说一声,我替你割了去。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老夫人是你能编排的吗?”
  “哎哎,爹,我错了!放手,放手!”小福管事连声讨饶,福管家丢开他的耳朵问:“不在侯爷身边伺候,怎么上这儿讨嫌来了?”
  小福管事揉着通红的耳朵往后躲了两步,嘿笑道:“这不是侯爷吩咐我去给姑娘送字帖嘛。”他没明说是哪位姑娘,福管家却清楚。小福管事举起手里的册子翻了翻,咂舌道:“呵,澄心堂纸,侯爷对姑娘可真是舍得。这是谁写的,瞧这铁划银钩、骨力遒劲的,让姑娘临是不是不太合适?”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福管家虚打了他一巴掌,叫他滚了。
  小福管事哼着歌往仪门的方向走。心里不屑地想,钱氏这么多年了还号不准侯爷的脉,就会玩这套面子工夫,就这样还当自个儿多聪明,多受宠呢?真是可笑。
  小福管事不跟着老侯爷是进不了内院的,侯爷吩咐的事也不敢随便托给守门的婆子,万一污了破了,他是要吃挂落的。
  原地等了一炷香时间,受托跑腿去叫人的婆子带了个长脸的丫鬟回来。那丫鬟看起来有点憨,小跑着过来,站定了,直眉瞪眼地冲小福管事伸出手:“我是山月居的人,东西给我就成。”
  小福管事逗她道:“你是谁啊?知道是什么东西,拿给谁吗?”
  “我叫赤霞。”她咽了口唾沫,望着带路的婆子迷茫道:“不是说有人叫山月居的人来领东西吗?”
  那婆子反倒比她清楚,对小福管事道:“这是四姑娘身边的小丫鬟,您有东西直管叫她替您递进去就好。”
  小福管事瞄了她一眼,心想团姐儿瞧着是个厉害的,怎么放了这么个糊涂丫鬟在身边。不再多话,将字帖递到赤霞手上,因瞧着赤霞不怎么可靠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这是老侯爷特意给姑娘的,一定要亲手交到姑娘手上,千万不能折了脏了,记下了吗?”
  “记下了。这是老侯爷特意给姑娘的,一定要交到姑娘手上,千万不能折了脏了。”赤霞一字不差地原样背了一遍,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小福管事行了一礼,高声道:“多谢这位哥哥!”
  旁边的婆子都瞧稀罕似的瞧着她,小福管事的面色也有些古怪,他如今也算老侯爷身边的得意人了,整个承平侯府少有不认识他的。
  赤霞怕手上的油汗污了册子,将袖子放下来,小心翼翼地隔着袖子将字帖捧回了山月居。
  到了西厢却发现团姐儿不在,两个大丫鬟也不知去哪儿了。她这样的三等小丫鬟是不许进屋伺候的,一时傻住了,站在门外不知怎么办才好。
  朱砂恰好端了铜盆出来打水,看见红蕖正对着堂屋大门直直站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堂屋里摆着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两边各一把矮背玫瑰椅,墙上挂着一幅众鱼嬉水图,一眼能望到底,没什么特别的,奇怪道:“哎,你干嘛呢,在这儿站桩?”
  赤霞眨眨眼,老实道:“侯爷送了字帖来给姑娘。”
  朱砂放下铜盆,甩了甩手上沾的水珠子,朝赤霞伸出手,道:“给我吧。”
  却不料向来听话地赤霞头一回避开她的手,紧张地退后两步,道:“不成,我得亲手交给姑娘。”
  朱砂皱起眉头,低声道:“快别说笑话了,姑娘识得你是谁吗?赶紧给我!”赤霞不会反驳,只一径摇头。急得额头冒汗,怕朱砂上来抢,再扯坏了字帖,竟干脆撒腿跑了。
  朱砂都看愣了,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句:“真是傻丫头!”端起铜盆又回去抹桌子了。
  赤霞飞快地跑到正房门口,寻芳隔着竹帘的缝隙看到,马上想起那晚郑伯荣来拿人的事来,怕得惊叫起来:“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阿团正在云氏这边玩,听到声音立刻扔开手里的千字文,窦妈妈稳住她,寻芳出去领了赤霞进来。
  窦妈妈先沉下脸,在后院也敢放肆奔跑,赤霞这是规矩没学好,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责骂,先问道:“你跑什么?”
  一屋子的人都神经紧绷地瞪着她,赤霞被这阵势唬得直缩脖子,从二门上的婆子来山月居唤人说起,一直讲到朱砂那句“赶紧给我”。
  闹了半天是虚惊一场,云氏掩唇笑道:“你这丫鬟……还挺有意思的。”
  赤霞跟着傻笑。
  阿团叹了口气,赤霞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如果送字帖的人没叮嘱那一句“亲手交到姑娘手上”,朱砂要,她大概就给了,可因为有这一句,她才无论如何都要亲手给阿团才行。
  窦妈妈的脸却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银烛前些日子存了私心,才被她教训过一番,又来了个霸道的朱砂,看了她还是对底下的丫鬟太纵容了,从今天开始非要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才行。
  阿团偏头一看窦妈妈的脸色,就猜到了七八分。上回窦妈妈跟她说起银烛的私心,她居然觉得挺正常的。
  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银烛不愿意提点小丫鬟真是太寻常了。虽说一两年里,小丫鬟们还长不成,里外的事仍要仰仗她和画屏两个大的,但毕竟小丫鬟们和阿团年纪更接近,要是再投了她的脾性,很可能把银烛这个大丫鬟挤兑到一边去。
  她还特地拿这事问过云氏,云氏也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银烛做事周全仔细,忠心也够,顶多是好在小丫鬟面前耍耍威风,算不得大毛病。
  不过,这在窦妈妈看来就是滑头、耍手段。
  毕竟窦妈妈觉得自个儿年纪大了,未必能伺候到阿团出嫁,对底下的小丫鬟都是当接班人苗子看的。而银烛还年轻,便是嫁了人也能回来做个管事娘子,其他丫鬟们自然就都是竞争对手了。
  郑叔茂回府的时间比小福管事预计得要早。
  黄昏前,就有近卫骑马回来,勒马停在承平侯府大门,并未下马,直接道:“将军已经出了宫门,说话间就到了。”说完掉头又跑了回去。
  福管家敏锐地听出“将军”这一称呼,笑道:“二爷辛苦这一趟,看来是又升官了。”
  除了老侯爷在房中高坐,众人都出门迎接,钱氏还特意命人买了大红鞭炮来,高高吊起。
  承平侯府前面那条街上的摊贩行人早被卫队提前驱赶开来,远处仍有胆大的不肯散,挤在路旁对着远远驶来的队列指指点点。
  云氏数不清多少次听着马蹄声送郑叔茂远行,又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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