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没了银子,如今人也让撵回来,这怎么能成?
于家事情做绝了,也别怪他不留情面!
田太太惊诧莫名,听了田老爷的话,眼中惊慌更甚,慌忙回头望向闺女儿,呐呐道:“芙雅啊……”
田氏哭够了,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抹了眼泪,看着一脸冷色的父亲,竟还能露出一抹笑来,轻声道:“父亲是想卸磨杀驴?捉摸着借我拿捏于家?我劝父亲少想些吧,便是沈家能眼看着于家由人拿捏?父亲这些年官职并无变动,任凭女儿外头如何人情关系,都毫无用处,父亲也该想想,这是为何?”
田老爷脸色一变,田氏又真一阵轻笑,抬手抚了抚鬓角,道:“父亲好歹看在女儿明里暗里偷着摸着想方设法的贴补娘家的份上儿,也甭总想着让女儿去死一死罢?还是父亲以为,只要女儿死了,于家就能放过田家,既往不咎?”
看着田老爷咬牙切齿,脸色铁青一片。田氏神色越发轻柔,缓缓道::“于家待女儿如何,女儿确无法反驳,只因女儿嫁入于家为媳,这些年从未给于家做过什么,便是管着家事儿,也是处处抠了银子出来,一脑门的送回田家了,女儿对于家不住,然对于田家,女儿——”
直直盯着田老爷,田氏一字一句道:
“——问心无愧!”
田老爷田太太脸色齐齐不好看了。
好半晌,田老爷冷哼一声,眼神凌厉,道:
“你个不孝女,竟还嫌弃起自家来了,可别忘了,没了田家,于家认得你是哪个?”
当初前头的于太太认得是田家闺女儿,可不是你田芙雅!
田氏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随即冷了脸,一手捏着帕子,慢吞吞的道:“可如今嫁入于家的是我田芙雅,即便于家不要我了,还能认下田家这门亲不成?这青天白日的,父亲何苦多思?”
嘲讽,□□裸的嘲讽!
田老爷叫闺女踩了老脸,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十分好看。
可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田芙雅说的难听,却是句句是真。
田老爷气怒难当,也是为着惧怕于家翻脸,再不认人。
田氏一通冷嘲热讽,勾着唇角提着包袱,捡个顺眼的屋子就这么住下了。
不住下又能如何?于家既送了她回来,若是不消气,是不会坐下来跟她好好说话的。
于老爷叫了儿子到书房里头,相对而坐,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于老爷闷闷的吐了口气,道:
“你怎么打算的?撵了田氏回娘家,是住多久?一日,一月还是一年?有个什么章程没有?”
于让老老实实的道:“儿子还没想好,先让她就这么住着罢。”
反正她也喜欢来着。
于老爷一看儿子这样,立刻气了个半死,
“还没想好?现在就想,赶紧想,那是你的媳妇儿,你的岳家,你心里好歹有个盘算,是不要了,另选个别家的,还是冷她一冷,给她个教训,回头还好生过日子……”
于老爷简直苦口婆心。
于让皱着眉头,思虑半晌,道:
“儿子没想过休妻,田氏再有不济,也是我闺女儿的亲娘,只凭着这一点,儿子再不能换个后娘,叫闺女吃委屈。只是田家无状,不整治一番,是不成了。儿子想好了,过些日子,儿子同田家好生敲打一番,再接了田氏回来就是。“于老爷探究的望着于让,问道:“就这样?”
于让板着脸,闷闷的应了声,随即道:“只是往后田氏再管不得家事,儿子想要儿子,只是孩儿再不能由田氏所出,不然,于家一世不得安宁。”
如今,他看明白了,田家就跟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就撕不下去了,若是他的嫡子从田氏肚子里爬出来,于家往后三十年只怕都逃不过田家拿捏。
如此,他宁愿不要田氏生子。
想来,田氏也不耐烦给他生儿子罢。
于老爷丝毫不惊讶,只是脸色淡淡,道:
“那你想要如何?”
于让道:“儿子打算把屋里那几个通房放出去,给一份安家银子,叫她们各自过日子去。您孙子的生母不能是奴婢出身。等过了这几日,儿子想要聘一房良妾,生了孩子就送她到庄子里荣养。“于老爷挑眉,道:“抱到田氏跟前,充做嫡子教养?”
于让看着于老爷,突然笑道:“还请老爷替我同太太求情美言,孩子生下来还请太太多多看顾,等孩子到了四五岁时,便搬到前院,跟儿子同吃同住,儿子亲自教养就是。”
于老爷瞪大眼,指着于让,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却是一声咆哮,“你个混账!”
于让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说出口的话半月之后,便登门田家,同田氏关起房门,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又同田老爷密谈半日,三日后,重又接了田氏回去,后一月之后,一顶小轿里于家聘下的良妾入了家门。
三月后,良妾传来喜讯。
八月之后,于家长孙出世,又是一年,二子出世。
小子满月之后,于让依言远远的送走了良妾,并附赠大笔银两,保证良妾后半生衣食无忧。
而两个孩子却都送进了沈苏梅院子里,由着专门的奶嬷嬷丫头们照顾着。
自打院子里有了孩子哭声,沈苏梅一张脸阴沉的很。
她也不想没事儿给自个儿找事儿来着。
无奈,于家男人都太不要脸。
老的老的陪着笑脸儿,好声好气,小的小的一声不吭的跪下,不停的给她磕头,要撵走吧,他又一把鼻涕一把泪个没完,光掉眼泪还没个声音儿,叫人看了心里也忍不住酸了酸。
就这么着,沈苏梅不情不愿的,俩孩子到底是留下来。
回头,沈苏梅还不忘同沉香抱怨。
沉香默默的听了,笑看着一脸嫌弃又难掩眼中慈爱的姑奶奶,心里乐的不行,面上偏还端着,像模像样儿的哼道:“可不是,谁让咱们姑奶奶好心呢!你呀,就是心太软。哎——不成,咱们家的姑奶奶可不能这般轻易的就给人看孩子,真是的,回头我就给姑奶奶出气去,叫他们把孩子抱走,省的扰了咱们姑奶奶的安宁。他们要敢不停,我就叫人揍他们……”
沈苏梅眼睛都瞪圆了,她嫂子说打人,那可是真打啊,再说……
忙伸出手拦着,沈苏梅陪着笑,道:
“不用麻烦嫂子了,其实,其实,俩孩子乖的很,不吵不闹的,还——挺稀罕人的,就,就不用抱走了……“沉香忍住嘴角的笑意,板着长脸,怒气很大的样子,“姑奶奶不用给他们说好话了,不是他们烦了姑奶奶的日子,姑奶奶多忙的人,怎么有空照看奶娃子?”
“别,别!”沈苏梅真是怕了,她就是嘴碎说一说,要真是不喜欢,她就不会留下孩子了,可就她这张破嘴,哎——
“嫂子,嫂子,不烦,不烦,我清闲的很,正好看孩子,乐的打发时间。”
沉香怀疑的看向沈苏梅,“真的?”
沈苏梅恨不得朝天发誓,“真的,比珍珠还真。”
哎哟!额头都出汗了。
要是嫂子真把于家父子揍一顿,那可真是出了洋相了。她干脆挖了地洞把自个儿埋了算了。
本来没有的事儿,都怪她,哎——
其实,她就是想显摆来着,俩白胖小子,还爱啃脚丫的,真是勾鸡不成蚀把米……
沈苏梅沮丧极了。
沉香看着,隐秘的撇撇嘴,当她看不出来么?臭显摆,该——
第182章 不能善了
沉香逗弄一回小姑子,那叫一个身心舒畅。
只是刚送走知道叫嫂子涮了一回的沈姑奶奶,这厢圆儿圆润的身子跑的气喘吁吁,送给沉香一个晴天霹雳。
她家闺女儿贝儿姑娘惊着胎了?!
沉香坐着楞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心说,真是胡闹,这瞎话说的,她闺女儿还没身子呢,怎么就能惊胎呢?】别是谁又糊弄她呢吧!
圆儿一看主子还晕着呢,登时忍不住了,她本就急的不行,当下再顾不得尊卑,上前推了推沉香的肩膀,一脸的焦急担忧,“我的太太哟!您别楞了呀,尤其这时候,您得赶紧去啊。”
给她家贝儿姑娘撑腰啊!
沉香不经心,好悬让推了个踉跄,倒是回过神来,手中茶杯早已变成粉末,透过指缝洒在地上,沉香眯眼,一把拽过圆儿,脸都冷了,“贝儿怀了身子,几个月了?怎么就惊吓住了?”
圆儿吓了一跳,好歹知道轻重,又熟知主子的脾性儿,当下飞快的道:“说是一个半月,脉象不显,叫人推了一把,撞着后腰眼,流了血才知道。”
沉香听着几句话功夫,已是站起身子,正等圆儿说罢,脸上怒气俱都收敛,面无表情,声音淡淡却叫人心里一颤,“派人给国公爷报个信儿,叫上人,咱们这就走——我若再不去,人都当我沈家是死的呢!”
她宝贝闺女儿怀了身子,亲王府竟没人通个信儿,这是看不起她闺女儿,还是看不起沈家?
说着功夫,已是几步到了门外。圆儿浑身打了个寒颤,惊慌抬头,见人影越发远了,心里一缩,连忙赶上去。
沉香出门的机会并不多,只是这回是为着闺女儿,人手带着就足的很。
一边儿有人飞快给沈敬重报信儿。
沉香这边儿马车急行,圆儿刚在屋里没来得及说个清楚,路上边走边禀报。
沉香才知道她闺女儿在城外亲王府的别庄。至于这桩祸事儿的罪魁祸首,就不得不提及亲王妃的娘家。
亲王妃娘家姓章,连着亲王妃一共姐妹仨,亲王妃是老大,底下二妹妹远嫁江南,好些年没回京城,三妹妹是个不怎么走运的,嫁的人家倒是不错,只是男人死的早,只留下个女儿,章家疼闺女,索性连着外孙女也养着,母女俩就这么过着。
本来么,凭着章家爱护,亲王妃的回护,这日子着实不错。
章三母女也是知机的很,知道得紧紧巴着亲王妃,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还挺不少。
就好比,这回别庄里头,章三母女便也在里头呢!
更巧的是,贝儿受伤,跟章三母女脱不开干系。
至少,跑回来报信儿的贝儿身边儿的丫头就是这么说的。
沉香皱着眉头,脑子里飞快把有关章家姻亲捋了一遍,心里头大概有了个底,可一想到真要跟自己想的那般,脸色更不好看了,听着圆儿和报信儿的丫头一一回禀罢,除了脸色越发冰冷,便是一声不吭,直到马车停住,沉香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别庄大门,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流光,扭头对圆儿道:“你在这看着,从现在开始,不许这里头出来一个人,任凭是哪个?先绑了再说,一切有你太太给你们担着。”
圆儿重重点头,郑重应道:“是,奴婢明白。”
门房上有人迎上来,沉香实在算不得心情好,袖子一甩,人还没到跟前,便从半空撞到墙面上,喷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一看这架势,再没人敢贴上来。倒是有人脚下一转,想往里头报信来着,沉香早瞧着了。手指微动,一道弧度划过,那人‘扑通’倒地,正好脸磕在台阶上,一声惨叫,四周顿时寂静无声。
沉香面无表情,脚下看似悠闲,却是步履极快,当下迈过台阶上的人形障碍,身后步履整齐的丫头婆子,看的人心里一跳又一跳,不知不觉额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别院中人犹自不知,贝儿躺在床上,刚喝了大夫开的药,一旁两溜儿的丫头婆子严阵以待,俱都瞪大眼睛,哪怕坐在床头的是她们姑娘的婆婆,亦是不敢有半点马虎。
其实,这会儿已经是迟了,自家主子吃了大亏,这在娘家时候,那是压根儿不可能的事儿。
再想到,那起子不要脸的额,竟然趁着主子泡汤时候,老小两个耍阴招,沈家跟来的人,哪怕当时不清楚的,听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学说一遍又再传一遍儿,再没人不知道了。
若不是这会儿主子实在要紧,再不敢叫旁的人上前,只怕立时撕了那对母女的心都有了。
就这,章三母女也没好过了去,沈家带来的人,只认贝儿一个主子,早先外头听着不对,冲进去时候,有人抬着贝儿往屋里跑,有那手狠的趁着忙乱时候,推了章三母女进了汤里,摁着头往水里憋,等亲王妃到了时候,自家妹子外甥女早瘫软地上,只剩下一口气,还叫吓得失禁,那个狼狈劲儿就别提了。
亲王妃自是不知底下人如何作想,只是不用想也能猜的差不离儿。只瞅这她们那恨不得杀人的眼神儿就知道了。
不过,惹事儿的是娘家妹子,亲王妃亦是有苦说不出。然而,心中不是不庆幸的。那俩糊涂蛋不明白,她却是清楚的,哪怕如今儿媳儿和她腹中孩子有惊无险,这事儿也是不能善了了。
真当沈家是吃素的?
心里跟泡苦水一般,亲王妃背了个黑锅,还得好声好气儿的同贝儿道:“幸好你无事,不然,可是挖我的心肝。”
贝儿轻笑,默然无语。婆婆这话,她信,只看在她腹中骨肉的份上儿,翟家就不能罢休了。
便听亲王妃拉着贝儿的手,继续道:
“都是我的不是,原想着叫你散散心,不想竟有那起子糊涂东西,你尽管放心,娘必给你个交代。”
贝儿笑的淡然,应道:“是。”
是得给她个交代。不过不是靠章家人给,而是她自己讨回来。
亲王妃絮絮叨叨一通关爱,贝儿静静的听着,并不做反应。
平心而论,婆婆对她确实很是不错,可她自问对婆婆也是面面俱到,虽比不得亲娘,然心中却是气直的很。
贝儿心中明镜一般,再是亲厚的婆媳,还能亲过人家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亲外甥女?
那对母女什么盘算,她不信亲王妃半点儿察觉不多,只是有人非要装着没事儿一般,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她这儿媳自然不能说些什么。
婆婆说她好似挖心一般,这话她十分信的,想来其中七分为着自己嫡亲的孙儿,另三分便是章家母女罪责轻了些,再不用赔命。
她心里明白,只是到底不能宣之于口。
便是说,面前之人也不是倾诉的好人选。
便是今儿这事儿,叫她说,也只一句——还是她大意了!
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