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俊的伤口不见了?涂菲媛微愕,随即心念一动,问道:“奶奶,你看看阿俊身上,其他地方有伤吗?伤痕、伤疤什么的?”
里面,涂老头和李氏解开阿俊的衣裳,摸索他前胸后背,又褪下他的裤子前看后看,然后纳闷地道:“真是奇怪了,你究竟是不是阿俊?怎么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伤痕都没有?我家阿俊的身上,可是有着许多伤疤的。你怎么没有?”
“奶奶,我是阿俊。”阿俊娇娇的声音响起。
这副容貌,这副嗓子,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再没可能被假扮的了。李氏也只是纳闷,并不是就怀疑他是假的。毕竟,这也太邪乎了。
“可能他的体质就这样吧。”门外,涂菲媛的心中也很诧异,却没有觉得邪乎,臭小子身上的秘密无数,她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就像有的人受了伤不容易止血,阿俊的身体就是痊愈得快,这也是他的福分。”
“这可真是福分了。”李氏说道,把阿俊的衣裳穿好,涂老头则给阿俊把裤子提上,说道:“好孩子,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阿俊点了点头,走出屋子。来到门外,看见站在门口的涂菲媛,便往她的身前走了一步,盯着她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有清亮的东西闪动。
涂菲媛后退一步,瞪他道:“干什么?”见他眼底的清亮东西不散,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回去睡觉!”
“哦。”阿俊眼中的清亮散去了,摸了摸脑袋,抬脚往屋里去了。
涂菲媛直等他进屋关上门,才忍不住悄悄嘘了口气。一个十三四岁的臭小子,还喊过她娘呢,她怎么就……都怪他长得太漂亮了,浑身妖孽气息,天然勾人。涂菲媛在心里暗暗念了十遍“小屁孩”,才把有些异常的心跳压下去。摇了摇头,进屋跟爷爷奶奶歇下了。
次日一早,涂菲媛早早起了,先敲开阿俊的门:“醒了?给你纸和笔,把你昨天画的那个人,再画一遍。”把纸张铺在床上,又把一块黑炭条条塞给他。
磨墨太麻烦,涂菲媛这会儿没耐心和工夫教他,便从锅底下拾了一块烧焦的柴火,递给他用。阿俊接过来,捏着黑炭条条,弯腰沉腕,开始画了起来。
涂菲媛瞥了两眼,见他画得认真,便没再看,转身出去做饭去了。
饭做到一半,涂老头和李氏便起了:“赶紧吃过饭,去老三家看看玉儿。”
“唉!”涂老头叹了口气,跟在后头走出来。
“阿俊哪?过来,奶奶给你梳头。”李氏拿了梳子,站到院子里,喊了起来。
不一会儿,阿俊走出来,自觉搬了小凳子到李氏身前坐下,等着李氏给他梳头发。
“奶奶今天没空儿,就不给你梳久了,还按照昨天的给你梳,好不好?”李氏口里问道,手下却没停,只按照昨天的发式梳了起来。
阿俊虽然喜欢李氏拿着梳子在他的发间耙过,传来的麻酥酥的感觉,但是李氏心情不好,他看得出来,便乖巧点头:“好。”
李氏给阿俊梳着头发,口里问道:“媛媛哪,他的伤都好了,还要扮孟家小姐多久?”
“今天就不扮了也行。”涂菲媛一边往锅底下填柴火,一边说道。之前给他扮成大家小姐,一来是为了躲避捉他的人,二来他受着伤,有伤做借口,躲起来不见人却是便宜。如今既然好了,料得没人捉得住他,再扮下去就没意思了。
李氏听了,手中的动作便停下来:“哎哟,那我是继续给他梳头发呢,还是就打住了?”
她倒是喜欢给阿俊打扮,他长得俊,把他打扮成漂亮的姑娘,着实有成就感。只不过,想了想,李氏把他的辫子打散了,说道:“那就不梳了。咱们家阿俊,还是原来那样好看。”
阿俊生得好,往他脸上涂脂抹粉描眉,就是损他的颜色。每到晚上,给他擦脸的时候,见到他原本的那张脸庞,李氏都觉得可惜。
“奶奶,我害羞了。”阿俊仰起头来,眨着眼睛,看着李氏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你害羞了?怎么害羞了?脸都没红,害羞什么了?”
“你夸我,我害羞了。”阿俊仰着头说道。
“好,好,你害羞了。”李氏听着他娇娇的声音,沉重的心情也不禁轻快一分,给他梳了一个男子发式,一边口里说道:“媛媛啊,你都教的阿俊什么啊?半懂不懂的,害羞不害羞都不知道,说出来真笑人。”
涂菲媛心里暗道,他真半懂不懂吗?他那样聪明的人,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会不懂?只怕是故意装得不懂,哄李氏开心的。口里却道:“我知道了,等我得闲了再教他。”
不多时,涂菲媛烧好了早饭,端到桌上。一家人吃过早饭,涂老头和李氏便出了门,往涂大河家去了。涂菲媛收拾了碗筷,来到阿俊的屋里:“你画的画儿呢?”
阿俊跟在后面走进来,把画儿拿出来,递给她:“这里。”
涂菲媛接过来一看,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只见这张画像,比昨日在沙土上看见的更精致了三分。轮廓细腻,脸庞的细微处也都处理得精细。就连睫毛的长度、密度都画得十分精确。
“这是什么?”涂菲媛指着人物画像的眉心一点圆圆黑迹,“是你不小心落的墨,还是生了一颗痣?”
“一颗痣。”阿俊答道。
“什么颜色?”涂菲媛又问。
“红色的。”阿俊说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继续观察人物画像。未几,又指着女子鬓侧的一朵花,问道:“这朵花是什么样的?绢花?鲜花?什么颜色?”
阿俊把其他地方都画得十分精致,唯独这朵花,只用细线简单勾勒出来,也未上色,缺乏立体感,仿佛铁丝拧出来的花架子,别样的突兀。
“透明的。”阿俊说道,“没有颜色。是鲜花,有香味。”
“哪有鲜花是透明的?你莫不是看错了吧?”涂菲媛怀疑地道。
阿俊摇头:“没有。就是透明的。”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涂菲媛的面孔,满是希冀。
“别看了,我尽量帮你找。”涂菲媛卷起画儿,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我上工去了,你在家待着,爷爷奶奶如果有什么吩咐,你就老实听着,知道了吗?”
阿俊向前一步:“我想跟你进城。”
“跟我进城干什么?”涂菲媛瞪他道。
阿俊说道:“买衣裳。”他指了指身上打了补丁的青灰色麻布衣裳,娇娇的声音说道:“你说过的,我乖乖的,就带我买衣裳。”
李氏给他梳了男子的发式,他自然不能穿沐神医给的女子衣裳了,换上了之前涂老头匀给他的一套旧衣裳。打了几处补丁,青灰色的,很不好看。并且麻布贴在身上的触感,哪里比得上绸缎?因此百般嫌弃,便想起这茬来。
“今天不方便。”涂菲媛说道,“你跟我说,买什么颜色的,我给你买回来。或者等明日,我跟阎先生请一天假,带你进城卖。你觉得怎么样?”
阿俊闻言,眼中有些失望,说道:“我等明天。”他穿的衣裳,他要自己挑。
“行,那我走了。”涂菲媛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阿俊上前一步,又拉住她的衣裳:“我能出去吗?”
“你想干什么去?”涂菲媛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道。
阿俊咽了咽口水:“我想去捉羊吃。我这几天都没吃饱。我想去山上捉羊。”
“想去便去吧。”涂菲媛想了想,说道:“回来的时候,别叫人看见,知道吗?也别图快,捉不住羊,捉几只鸡或野兔也能抵。你捉回来,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阿俊的眼睛一亮:“嗯!”
“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涂菲媛问道,见阿俊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今天有些耽误了,时间比平时晚了些。一路往村子外面走去,遇到许多人。
人人见了她,都要多看一眼。还有人专门停下手里的事情,朝她看过来,上上下下打量。还有结伴的,便凑在一处,对她指指点点。声音又低又碎,絮絮叨叨,听不清是什么。然而透出来的眼神,无不恼人。
涂菲媛余光扫过,眼中浮现一抹冷意,也不理会,径直出了村子。
“先生,我来了。”进了城,涂菲媛一路来到无忧书局,走进去喊道。
“来了?你先坐,我把这一块扫完,就来。”阎先生说道。此时拿着一只鸡毛掸子,仔细扫着书架上的灰尘。他是爱书之人,每日皆要细细拂过书架,就连角角落落也不放过,必要一尘不染才行。
涂菲媛应了一声,走进里头,来到平日做账的地方。却没先打开账簿,而是把怀里阿俊的画拿出来,铺开摊在桌上,仔细端详起来。
这个女人,真的是阿俊的娘亲?涂菲媛抱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画上的人,也疏离高淡地看着她。涂菲媛才发现,画上女子的神态,仅有两分温柔,其余皆是疏离高淡之色。神态威仪,无不高傲。
“咦?这是谁?”不多时,阎先生走过来,看见铺在桌上的画,好奇问道。
涂菲媛说道:“我要找的一个人。”身子一挪,让阎先生站在旁边,“先生,如果要找一个人,除却张贴告示的方法,还有什么路子?”
画上的女子,太过貌美,只怕身份不同凡响。若是张贴出去,说不好就惹来祸患。不如暗地里打听,避免一些宵小之辈。
“这……”阎先生沉吟了下,说道:“黄掌柜有路子。但是他要的酬金很高。”说到这里,有些复杂地看了涂菲媛一眼,“他一直想叫你替他做事。如果你求到他头上,多半……”
他的话没有说全,然而涂菲媛听懂了,听罢,笑了一下:“我去求他。反正也不止这一件事,我还有别的事求他。”
“涂姑娘,你少求他。”阎先生想了想,说道:“黄掌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求他办事,首先要付出多倍的代价。如果可以,还是尽量不要求他。”
涂菲媛笑了笑,谢过他,然后说道:“我做好了准备,打算去试一试。”
阎先生的眼中露出不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忽然,目光落在画像上的女子,抬手一指女子鬓侧的花,问道:“这是什么花?”
涂菲媛看了一眼,摇头说道:“不知。给我画的人说,这是一朵奇异的花,花瓣竟是透明的,有幽香之气。”
“透明的?莫非是月溶花?”阎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转过身去,往一架书架去了,“《异物志》上似乎有一种记载,讲的便是天下奇物,我记得似乎有这一种。”
这样好的姑娘,万万不能落在黄掌柜的掌心里,阎先生只觉得找到了希望,快步走过去,抬手在书架上数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足有寸余厚的典志,左手托着,右手翻动起来。
涂菲媛见他如此激动,也很好奇,跟着走了过来,站在阎先生的身侧,探头往他手里的书看去。但见阎先生小心又快速地掀着书页,忽然停在一页,眼睛一亮,惊喜说道:“就是这个!”
但见那一页纸上,上面用简单笔墨绘着一朵花,只有梗,没有叶,光秃秃的一朵,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看不出颜色,一点也不美。然而,上面却标着:“月溶花,花瓣透明,花絮繁复,有幽香之气,开在月光下,生长在月圣国的圣山上,只有圣女能佩戴。是天下奇花当中,最美丽的品种。”
“月圣国?圣山?圣女?”涂菲媛的注意力,集中在这几个词儿上面。
上面的记载并不多,下面便是花开时期、年限、生长的环境等,阎先生看过一遍,便把书合上,小心放了回去。
“这是异国之物,想来在《异国志》中有些记载。”阎先生说罢,又走去另一个架子旁边,寻找典籍起来。
涂菲媛心里不禁微微跳起来,为阎先生的好心和博学,也为阿俊的身份来历。攥了攥掌心,抬脚跟在阎先生身后,看着他抽出一本更厚的典籍,翻动起来。
“月圣国,位置成谜,有人在大海中见过,有人说它建在云中,还有人在荒漠中见过。月圣国有一个大教,名为月圣教,但凡每代皇后,皆从月圣教的圣女而出。”
“月圣教的圣花为月溶花,花瓣透明,有幽香之气,只在月光下绽放。只有圣女能佩戴,传有神异之能。”
“圣女多命不久,往往在二十五岁左右辞世,尸骨被月圣教召回。”
阎先生捡着要紧的读了出来,然后看向涂菲媛,眼中带着惊异:“涂姑娘,你要找的人,多半是月圣国的圣女。”
“这……”涂菲媛也不知作何神情。
“月圣国的位置成谜,并不好找。涂姑娘,我劝你不要找了。这样的人,就连黄掌柜也不一定找的见。就算找的见,你要付出什么样的酬金,你想过吗?”阎先生合起《异国志》,小心放回书架,看向涂菲媛严肃地道。
涂菲媛抿了抿唇,说道:“多谢阎先生给我这些信息。我回去后,把这些说给那人听。如何决定,由那人来判定吧。”
阎先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时间不早了,阎先生便做正事去了,涂菲媛也走到里面的桌案旁,开始做账小结。
一上午很快过去。待到快吃饭时,阎先生走过来说道:“涂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取饭。”
涂菲媛放下手里的账簿,走过去道:“不知黄掌柜可在无忧酒楼?我想去找他。”
“涂姑娘找他做什么?难道涂姑娘还没放弃找人?”阎先生惊讶地道。
“并不是,还有一件其他事,要请黄掌柜帮忙。”涂菲媛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多谢先生关心。这件事却不难,只需黄掌柜动动嘴皮子就可,想来酬金我还付得起。”
阎先生听罢,便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跟我一起走吧。黄掌柜却不一定在,他十分忙的,要看你的运气了。”
锁了门,两人往无忧酒楼行去。
涂菲媛还是第一次去无忧酒楼,从前只在路过时见到过,并没有进去仔细看过。这一回跟在阎先生的身后,走进去,才发现无忧酒楼建造得广阔大气,雅俗同趣,兼之干净爽朗,盆景摆设也都是花了心思的,搁在现代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