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笑了。孟某何曾允诺武成王葡萄了?武成王倒是来求过三回,孟某因着葡萄尚不够内子吃用,一直没有答应。”孟庄主说道。
涂菲媛一听,暗道不好。她与武成王做的交易,却没告诉孟庄主。
所幸煜王爷听孟庄主否认,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追究。
“带小姐下去休息。”孟庄主转身对一个下人吩咐道。煜王爷不是善茬,程婧昀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出身英国公府,还是避开为妙。
孟庄主一片好心,涂菲媛心知肚明,便点头道:“好。”
“涂姑娘这边请。”下人得了令,便来到涂菲媛身旁,客气地道。
原是沐神医和孟庄主猜出涂菲媛的身份后,便对紫霞山庄的下人们吩咐过,见了涂菲媛务必客客气气的。原也没什么,偏偏程婧昀走过来,给听见了,狐疑扭头过来:“你说这个丑八怪姓什么?”尾音一扬,定住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姓涂,怎么了?涂菲媛心中诧异,却没有开口,而是抬头看向孟庄主。
谁知,程婧昀又走近一步,问道:“你是不是姓涂?哪个涂?”盯着涂菲媛,漂亮的脸蛋儿有些狞起来,“怎么不回话?快回话!”
涂菲媛方才听沐神医说过,英国公府与广玉公主府是一个鼻孔出气。既然广玉公主与便宜爹、便宜娘有怨,想来英国公府也是如此。只是,竟同仇敌忾到这个地步?在便宜爹和便宜娘丧身火海十三年后,他们听见“涂”姓,仍旧如此大的反应?
“我的干女儿姓什么,关程小姐什么事?”沐神医把涂菲媛拉到身后,冷冷说道。
程婧昀不依不饶,指着涂菲媛道:“原来这个丑八怪是沐神医的干女儿?她为什么不回答本小姐的话?沐神医如此护着她,看来,她果真姓那个‘涂’了?”漂亮的脸蛋狰狞一片,朝后一挥手,“来人!把这个丑八怪给我绑了!”
“谁也不许动!”沐神医喝道,“在我紫霞山庄,谁也不能动她!”
孟庄主神色微凛,走到沐神医的身前,挡住沐神医的半边身子,冷言说道:“来者都是客,程小姐如此,不太好吧?”
“哼,姓涂的人,本小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程婧昀的眼中,满是戾气,扭头对身后的下人说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把那个丑八怪绑了!”
“敢问这位英国公府的小姐,不知我是杀你爹了,还是砍你娘了?抢你男人了,还是打你娃儿了?”涂菲媛冷冷地道,“你指出一条来,要是我做过,你绑我。若是我没做过,还请闭上你的嘴!”
虽然料想过,与广玉公主府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英国公府,遇见与便宜爹、便宜娘相干的人,没有好脸色。只没想到,竟跋扈至此?单单因为一个姓,就喊打喊杀?瞧着程婧昀的神态,似乎不止涂姓,屠姓什么的,但凡音节相似,都要打杀了去。这番做派,直是令涂菲媛有些作呕。
“你胡说什么?”程婧昀今年十五岁,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纵使往日跋扈一些,但也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什么抢男人、打孩子,这都是什么?立时羞恼起来,粉面带怒,抬手指过来:“来人,先给我撕了这个丑八怪的嘴!”
“英国公府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等涂菲媛说什么,孟庄主抬起手臂,拦住了程婧昀指使过来的下人,“这里是紫霞山庄,孟某的地盘,谁敢撒野,休怪孟某翻脸,明日便进宫告御状!”
煜王爷见状,清了清嗓子,说道:“孟庄主休要生气。不就是一个野丫头吗?不值得这般动气。程小姐既然要人,孟庄主便给了就是。”说完,又对程婧昀说道:“程小姐休要生气,她不过路边沟里的泥巴一样的东西,怎么值得程小姐这样玫瑰花儿一样的人物动怒呢?”
程婧昀听罢,面上怒气消减,转而有些娇羞起来:“非是本小姐动怒,而是这丑八怪实在气人,本小姐要绑她,她竟然不乖乖过来叫本小姐绑!难怪公主如此厌恶涂家人,果真是骨子里就流着不知尊卑的下等人血液!”
说着,口吻愈发鄙夷起来,仿佛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都要脏了她的眼,污了她的口。
“住口!”沐神医闻言,勃然大怒,冰雪般寒冷的声音响起,“涂姑娘是我紫霞山庄的客人,程小姐不爱看,便滚出去!”
“你说什么?你叫我滚?”程婧昀瞪大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神医。
沐神医冷冷道:“好走不送!”
孟庄主握住沐神医的手,下巴昂了起来:“程小姐,请吧。”哪怕沐神医做得不合适,对于爱妻的一言一行,孟庄主也都是全然支持。
闻言,程婧昀气得脸上涨红,扭头对煜王爷叫道:“王爷!”
程婧昀正值花龄,貌美娇俏,兼之身份高贵,年轻男子见了总忍不住怜惜一番。否则,被孟庄主拒之门外的程婧昀,是进不来紫霞山庄的。是煜王爷惜花,将她带了进来。
此时见得美人儿气得眼睛都红了,便对孟庄主道:“孟庄主,本王知道你与沐神医多年无子,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此女貌丑无盐,粗鄙顽劣,实在不配你二人疼爱。不如交给程小姐,改日本王送你们一个更好的。”
“不必——”沐神医被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才冷冷吐出两个字,便被孟庄主打断了。只听孟庄主呵呵一笑,说道:“王爷可是来取葡萄的?不知王爷要取多少?”
一句话落,煜王爷和程婧昀纷纷闭上口,如同被掐住七寸的蛇,再不敢说什么了。
紫霞山庄的葡萄,历年来,难求如登天。今年,不知武成王使了什么绝招,早早得了二十斤葡萄。被人看去,惹了不知多少眼红。然而,每年的惯例,谁凭真本事求来葡萄,谁就吃着。旁人要吃就去求,吃不到也不许碎嘴。
煜王爷虽然是太子殿下的长子,然而才学品行都不是最出众的,眼看着太子殿下就要登基为帝,下一任太子的人选就要落下,便殷勤出行,亲自来求了。
至于程婧昀,则是英国公府三房的七小姐,年纪最小,性子和当年的广玉公主又很像,故此颇受**爱。此次前来,便是打定主意摘上两百斤葡萄回去的。一百斤自家吃,一百斤送去广玉公主府上。
不成想,才一进门,便遭了孟庄主和沐神医的不待见,还是借了煜王爷的光,才能进得门来。在紫霞山庄,倘若惹孟庄主不高兴了,还可以求沐神医。而沐神医不高兴了,求谁也没有用。
闻听孟庄主拿葡萄来说,二人均不敢再多言,他们是来求葡萄的,若是空手回去,少不得惹了笑话。
煜王爷不敢再劝,只笑道:“本王取一百斤回去。”
程婧昀开口想说两百斤,听闻煜王爷才开口一百斤,不由得语塞。
孟庄主趁她张口未语之际,张口说道:“既然程小姐并不稀罕孟某的葡萄,便请回吧。黄连,送客。”
“不是——”程婧昀开口还想辩驳,谁知,根本没有给她再开口的空当。
只见黄连伶俐地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程小姐,请。”
程婧昀不禁变了脸色,咬着嘴唇,眸子扫过孟庄主和沐神医,冷哼一声,甩袖走了。紫霞山庄害她三番四次在煜王爷面前丢脸,这个仇,她记下了!
孟庄主丝毫不以为意,一个小小女娃儿,能代表英国公府不成?即便能代表,英国公府想要对紫霞山庄不利,也要看看满京的官员愿不愿意。
沐神医甚至冷冷说了一句:“谁招她了,她收拾谁去。牵连无辜,算什么本事?”
无非是广玉公主,将这份仇恨传播种植下去。否则,那件事过去了十三年,涂大海和云诗皆命丧火海,谁还记得?可恨广玉公主心肠歹毒,害了恩人一家还不够,如今竟连姓涂的都不放过!沐神医忍不住咬牙,若涂侍郎和云诗没有死,哪里轮着他们得势呢?
才没走远的程婧昀,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顿,随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王爷,这边请。”孟庄主做了个手势,引着煜王爷往葡萄园的方向行去。
煜王爷假惺惺地道:“孟庄主休要动气,程小姐年纪小,难免气盛了一些。待本王回京,与她分说一番,她必然不会与你记恨。”
言外之意,便是他如果不与程婧昀分说一番,程婧昀必要记恨紫霞山庄的。又或者,他分说的意思反了,程婧昀说不得更加记恨紫霞山庄。
孟庄主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煜王爷想多要些葡萄,然而煜王爷既然没有明说,他也只装作听不懂他的要挟,呵呵笑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煜王爷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未免有些不满。然而却也无法,这些年来,谁都知道紫霞山庄的规矩,孟庄主不想给,那是死都不给。给出多少,便是天外之喜了。
随着孟庄主的引导,往葡萄园的入口走去,心中仍有不甘,又道:“孟庄主今年又培育出什么优良品种?不妨带给本王瞧瞧?”
“有是有,只不过并不太好。”孟庄主说道,“内子今年疲于奔波宫中,为圣上与各宫娘娘诊脉,孟某也无暇照顾这些东西,下人不得要领,得了我的嘱咐,也没有做成,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俱是酸涩无比,口感极差。”
煜王爷听到这里,便有些不高兴:“孟庄主可是怕本王索要的太多?否则为何本王每问一句,孟庄主便说出如此扫兴的话?”
“王爷若不相信,那么孟某带着王爷,一株一株尝过去便是了!”孟庄主拍着胸脯说道,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煜王爷假意哼笑两声,点头道:“好,那本王便一株一株尝过去。”
孟庄主带着煜王爷往葡萄园的方向行去,沐神医则带着涂菲媛往内院行去。分开一段路程,涂菲媛只见四下没有外人,便低声说道:“夫人,我今日是不是给山庄闯祸了?”
“没有的事。”沐神医否决道。
涂菲媛自认是一个性格刚强的人,从不占人便宜,也从不欠人什么。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回报以三分。别人对她五分坏,她回报以十分。然而,面对待她真诚,不求回报的孟庄主夫妇,不由得心下有愧。
便将昨日如何与武成王交谈,如何将葡萄分给他一半的事,对沐神医道来:“若非我多事,今日便不会有煜王爷和程小姐的刁难了。”
“你这孩子,心思竟如此细腻。”沐神医说着,声音有些怜爱,“你以为,如果没有你分给武成王葡萄,煜王爷便不会找来了?紫霞山庄的葡萄,这些年来一直名声在外,什么时候成熟,他们比我们知道得还早。一早惦记上了,都牟着劲儿来要呢。”
“至于英国公府的人,哼,他们亲近广玉公主,便是我的仇人!这些年来,谁家都曾领走过葡萄,唯独广玉公主府上和英国公府上,一粒葡萄籽儿都不曾带出去过!”沐神医冷笑说道。害了涂大海和云诗,就是她的仇人。旁人惧怕那两府,她不怕!
涂菲媛心知,今日有孟庄主和沐神医的回护,全都是看在便宜爹、便宜娘的份上。(网。GeiLiWX。)与她本人,却是没什么干系。心里对这份情谊,只觉承担不起,才要开口,让他们对她寻常一些,不必看在便宜爹、便宜娘的份上,蓦地听见一阵呼喝声响起。
“站住!不要跑!”高高低低,连成一片,是煜王爷带来的侍卫的声音。
“哎呀!慢着!别踩坏了我的葡萄!”痛心疾首的声音,是孟庄主发出来的。
随即,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有架子倒了撞在地上的声音,有水缸被打破的脆裂声,有噗通落地的声音,有高高低低的受伤惊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全都住脚,回身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忽然,一道青灰色身影闪过,涂菲媛只觉背后微沉,扭头一看,只见阿俊跑过来来,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漆黑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眼睛眨着懊恼,还有浓浓的厌烦。
“阿俊?怎么了?”涂菲媛不由问道。
才说罢,蓦地只见阿俊瞳孔微缩,闪过一道惧色。目光直直,越过涂菲媛,看向前方。涂菲媛不由得转回头,朝前方看去,但见走近过来的一行人,打头正是煜王爷,双眸盯着阿俊的脸,眼中闪动着惊喜:“来人!快!捉住他!谁捉住他,本王重赏!”
“哎呀!我的葡萄呀!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孟庄主随后赶来,满脸心痛地道。
煜王爷头也不回,目光紧紧盯着阿俊,兴奋地道:“等我捉住此人,再来与庄主解释!”
一行侍卫,呼啦啦涌过来,朝阿俊抓过来。
阿俊躲在涂菲媛的身后,抓着她的衣角,说道:“他们是坏人,要抓我!”
“快闪开,休要挡着本王抓人!”煜王爷看着身形不动的沐神医与涂菲媛说道。
沐神医就站在涂菲媛的身边,对阿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又知道阿俊是涂菲媛带来的,便问道:“王爷要抓人,也要说明一声,究竟这人是什么来历?”
“他是太子殿下养在别院的斗兽**侍,前不久逃跑了,太子殿下一直在找他!”煜王爷说道,眼见侍卫们分成两拨,朝阿俊围过去,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本王在紫霞山庄发现了他!”
太子对这个**侍的**爱,非同一般。因着他的走失,所有**侍都被狠狠责罚一通。放出兽笼,让不该出现在场中的猛兽,出现在场中的那人,被太子命人扒光了衣服,丢进油锅里,活活烹死了。尸体更是肢解开来,喂食了圈养的猛兽。
倘若抓住了这个**侍,送给太子殿下,绝对要比献出一百斤葡萄好上一百倍!煜王爷舔着嘴唇,仿佛预见太子殿下高兴地夸赞他的场景,眼中贪婪激动更甚。
“松手!”涂菲媛听了煜王爷的话,立刻往一边让开。谁知,阿俊抓着她的衣角,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始终躲在她的身后。冷下脸来,去拨他的手。
落在煜王爷的眼中,不由得露出狐疑之色:“你同太子殿下的**侍,是何干系?难道是你把他藏起来的?”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寒光。若是如此,便将她一道儿绑了,送给太子殿下,也好出一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