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花卿影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难受,念及这么多年的甥舅情谊,她终究是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你,你母亲……不知道吧?”
他不敢想象,若是妹妹知道父母的死亡是他一手造成,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我,没有告诉她……”
然而,魏氏真的就毫不知情吗?
她不相信。
否则她就不会刻意隐瞒这么多年,一心大师早先的行踪。
可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她不知道,就好。”
“舅舅,娘亲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她相信您。”
花卿影说完了这话,便低头走出了精舍。
一心大师细细品味这番话,终究是忍不住,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花卿影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紫瑶和那无色又在互相斗嘴。
她正要过去阻止两个人继续贫嘴,却见到一位大半朴素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敢问,一心大师可是在此处修行吗?”
那女子虽然年轻,但是却很是稳重,她微微的俯身行礼,显得很是有礼貌。
“你是谁啊?找我师父什么事情?”
那女子听见了这个声音,猛地抬头,却是在看见无色那张脸孔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死死的盯着无色看了又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终究是将小胖子给看毛了。
“你,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只是盯着我,不,贫僧看?”
无色惊得后退了两步。
“这位姑娘,可是有事情找大师?不妨直说!”花卿影走过去,将无色推到了一旁。
她觉得这女子的眼神有些诡异。
那女子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了,急忙低下头,道歉:“抱歉,是我失礼了。小女子求见大师,是为了给一位故人带句话。还请小师傅帮着通传一声。”
“我师父哪里有功夫见你?你快走吧!”
无色觉得那女子的行为渗人,所以急于将其赶走。
“你别胡说,快去通传一声。这位姑娘不像是胡言乱语之人,若是误了大师的事情,小心你挨罚!”
花卿影瞪了无色一眼,示意他快去报信。
无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
“敢问,姑娘您是……”那女子抬眼看了花卿影一眼。
“我?”花卿影眼珠子一转,“我也是来求见大师的。我娘得了重病,所以想要求着大师给个药方。如今,我还急着回家,就不陪姑娘了。”
说完,花卿影就扯着紫瑶急急忙忙离开了。
“姑娘,那女子怎么瞧着那么奇怪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紫瑶其实心里挺喜欢无色的,生怕他吃亏。
“你放心,无色年纪虽小,武功却不低。他是从小练的童子功,如今都有将近十年了,只怕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忘了,上一次还是他救了咱们呢!”花卿影眨了眨眼睛,“不过,那女子却是有些奇怪……而且,还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花卿影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下了山,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家的马车不见了。
“你没告诉大少爷这个时候来接咱们吗?怎么人没过来?”花卿影扭头去问紫瑶。
紫瑶立马喊冤:“奴婢说得一清二楚啊。而且大少爷也实实在在答应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卿卿!”
正当她又是奇怪,又是为难的时候,却有人在一旁叫她的名字。
她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啐了一口。
“是不是你让我弟弟别来的!”
那扬着得意洋洋笑脸的,可不正是常亦欢吗?
“正是!知我者,卿卿也!”常亦欢跳下马车,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扯着花卿影的手,说道,“快,上马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住你满意!”
花卿影提着裙角,跟着他上了马车:“什么地方?诶,你别走啊,我的婢女怎么办?”
花卿影刚坐稳,马车就走了,她急忙喊起来。
“你放心,一会儿成君就来接她了!”说完,他又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别追!等你们大少爷来接你!”
外面果然就没有了紫瑶的喊叫声。
“你又故弄玄虚?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花卿影斜睨了他一眼,故意甩开他的手。
“嗯……你猜猜……你现在最想看见谁?”常亦欢也不生气,也故意卖关子。
“最想看见谁?”花卿影眯了眯眼睛,却是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你有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我费尽心机,才找了个熟人,能够进去见他!他现在的样子,想必你是肯定想要好好看一看的!”常亦欢狡黠的一笑。
“不是说顺天府尹是太子的人吗?你怎么有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这事情本来就不该顺天府尹审理,我找了个法子,让案子直接送到刑部去了!现在人就在刑部大牢里!”
第192章 爱变成了武器
刑部的大牢,阴暗而潮湿,并且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古怪味道。
这是一种混合了血腥和泥土,还有屎尿的恶心味道。而且,经过天长日久的沉积,这种味道已经渗透到了整座大牢的每一寸墙壁之中。恐怕只有拆了这里,才能让味道消失不见了。
常亦欢带着花卿影走进这里的时候,生怕她会忍受不住,便好心的为她准备了手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花卿影居然没有接受这番好意。
常亦欢不过是稍微楞了一下。却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便不出言阻止。
她只是要求,要戴上帷帽和面纱,不希望其他人看见她的面容。
他本也不希望暴露她的真面目,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花卿影跟随着常亦欢的脚步,走进了这座臭名卓著的大牢。
大梁一朝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只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即便是花卿影在接受凌迟刑罚之前,也曾经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日子……
每日都有老鼠、蟑螂为伴,吃得是残羹冷炙。喝的是脏臭冷水,而且隔四个时辰,就要被进行一次严苛的审讯。
这所谓的审讯,说白了,根本就是毒打。
她不知道,蒋宏琛和韩素素到底是有多么恨她,居然要如此的折磨她。
这种折磨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对她精神的摧残。因为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却被人当成猪狗和蝼蚁一般的践踏。
那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他是真的不爱她,而且厌恶她到了极点!
她的一生就这么错误的交给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并且为他丢了性命!
“啊哈,世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挡在了常亦欢和花卿影的面前。
“老鲁啊!你是想要吓死我还是怎么着?老混蛋!”常亦欢上去就给了那老头儿一下,倒是十分熟稔的模样。
然而,花卿影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却是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她觉得遍体生寒,而且背心发凉。
这个看着如此猥琐矮小,却又一脸谄笑的老头儿,却是大梁朝最可怕的恶魔!
刑部尚书鲁乾坤。
他以折磨人为乐,以如何能够折磨人,又让人不为乐,他甚至曾经和人打赌,如何能够让你一个受尽折磨而三天三夜不死。
而她自己,便是那个赌注。
她的的确确被凌迟乐三天三夜不死,若不是那把火,只怕她还能多活几天。
“世子,臣已经听成亲王说过了。您今日要来看看。您放心,臣都安排好了……只不过,这位是……”
鲁乾坤往常亦欢的身后探了探,似乎是想要知道这个跟在承远侯世子的女人,到底是谁?
谁不知道承远侯世子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从来都是身入花丛,而不留恋任何人。
这一次,居然带着一个女人入了刑部大牢?
成亲王之前可没有提过这种情况。
“老鲁,你我也是多日的交情了,有些事情不该问,你难道不懂吗?”常亦欢的脸色一沉,一把将鲁乾坤推到了一边。
鲁乾坤似乎对常亦欢颇为忌惮,虽然被无礼的对待,但是还是笑容不减。
“世子,世子,你瞧瞧,怎么还生气了呢?既然成亲王都说话了,自然是您要如何便如何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又瞧了花卿影一眼,这才谄媚的抬手让路。
“快,这边请,这边请。”
“走吧。”
常亦欢牵着花卿影的手,慢慢往最阴暗处走去。
“世子,您的那位弟弟……呵呵呵,怎么也是承远侯府的少爷,便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下官也是不敢如何亏待的。至于另外那一位……呵呵呵呵……”
鲁乾坤发出了一种令人发麻的尖利笑声。
“老东西,你惯是个会做事的,我倒是不担心有人落到你的手里,能活着走出去。至于我个弟弟……”常亦欢摸了摸下巴,“你可千万别看我的面子,该这儿那儿处置,就这么处置……”
花卿影听着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却是心里明白,不管是不是看在常亦欢的面子,鲁乾坤都一定不会轻易对常亦成下手的。
承远侯在军中素有威名,而承远侯夫人又有宫里的宠妃陈贵妃撑腰,鲁乾坤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碰这种人呢?
更何况,这次的科场舞弊,本身就存在着很多的蹊跷之处,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宫闱暗斗呢?
花卿影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很冰冷,也很畅快。围围休圾。
正是因为常亦欢是个碰不得的人,所以那些上位者被愚弄、被欺骗的怒火,才会全部发泄在那个能碰,能打,能杀的蒋宏琛的身上!
在通州,他是豪门蒋府的公子,人人都得敬着他、哄着他,但是在京城,没有人会在乎他。
他的性命在那些上位者眼中,就如同最卑微的蝼蚁。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大费周章,弄了这么大一个局,将蒋宏琛和常亦成绑在一起?
她一夜没睡准备的那样东西,果然是对蒋宏琛这种人格外的管用!
她交给常亦欢,让他想法子交给蒋宏琛的那几张纸上,写着恰恰就是常亦成这次春闱的文章!
为什么她会知道?
自然是因为她多活了那么一辈子。
不光是常亦成,在蒋宏琛成为探花之前的每一次春闱,排名前五的士子的文章,她都能够倒背如流。
这都要感谢蒋宏琛,感谢她对蒋宏琛的爱——所以她才会去背诵这种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东西,目的就是为了让蒋宏琛能够随时用得上!
就是这样,他让根本不可能抄袭的两个人的试卷,成功的变成了雷同卷,并且彻底断送了两个人的仕途。
于是乎,到了今天,她曾经平白付出的爱情,居然成了她对付蒋宏琛的最大利器!
“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都是别人害我!别人害我!”
花卿影的思绪,被一阵凄厉的惨叫打破了。
第193章 让你没法活
尽管着声音已经因为恐惧和痛苦扭曲得几乎歇斯底里,但是花卿影还是轻易的听出了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为什么,只因为实在是太熟悉了。
鲁乾坤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前面的狱卒,很是不满的说道:“依着本官看,你们现在都是吃闲饭的不成?这人就这样大喊大叫。居然都没有人管一管?不如从今天开始,你们都别拿银子可好!”
那狱卒见大老爷来了,哪里还敢接着偷懒,二话不说,对着那牢房里的人就狠狠捅了一棍子!
那人立即就疼的跌倒在地上,如同虾子一般蜷缩着。
常亦欢瞥了那个人一眼。冷笑着说道:“老鲁啊,你瞧瞧你,怎么能如此的不斯文呢?这都是堂堂的读书人,怎么能如此的颜面扫地呢?”
“读书人?世子可别开玩笑!臣也是读书人,否则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这样的东西也是读书人?简直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简直就是斯文败类!春闱考试舞弊,说到哪里,都是天大的官司!没给他上刑,就不错了!”
鲁乾坤一脸鄙夷的啐了一口。
花卿影拽了拽常亦欢的袖子。
常亦欢便低下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我想单独和他说两句话!”
“这……他如今可是穷途末路。若是做困兽之斗,伤了你该怎么办?”常亦欢有些不乐意。
“有些事情,总该做个了断才是……”
这个了断,是对她自己的一个交代,也是对过去的一个交代。
常亦欢深深的看着花卿影,即便是隔着那层面纱,她也能感觉得到对方那种又是锐利,又是复杂的眼神。
“好……”
花卿影忽然之间就觉得心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如此的不可思议,但是又确确实实很有可能。
“你……明白?”
“你放心,你既然要做,我自然是要帮着你。”
常亦欢扭头便对鲁乾坤说道:“老鲁啊,你过来。我有话要交代你几句……”
说完,他便一把搂住了路乾坤。拽到了一旁。
路乾坤听了常亦欢的话,自然是大惊失色,急忙摇头:“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下官怎么……不行!”
“你别废话!一切有我呢!用不着你担什么责任!”常亦欢揪住他的衣领子,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敢说个不字,我就把你去有凤来仪找云秀的事情告诉你老婆!”围扑低弟。
鲁乾坤最是个惧内的,听了这话立马神色大变,恳求道:“世子!世子!给我留点脸面!留点脸面!有事情好商量,好商量!我家那个母老虎……”
“赶紧的!开门!”常亦欢二话不说,就给了路乾坤一脚。
鲁乾坤天人交战,又是犹豫,又是恼怒,矛盾了好久,这才将那狱卒叫来:“你过来。把牢房钥匙给我!然后,你,赶紧滚蛋!”
那狱卒顿时愣住了,刚要发问,去看见鲁乾坤那阴鸷的双眼,顿时一哆嗦,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乖乖的将钥匙交了过去,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世子,你好歹看着点儿!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不但下官要担责任,只怕您也是……这皇上是要责怪的!”鲁乾坤把钥匙塞在常亦欢手里,居然也跟着快步走了。
常亦欢见那不过是两把钥匙,而这里又只关了一个人。
他便试了试,将牢房门打开了。
“你去吧,我就守在那边。你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常亦欢有些不放心,到底是从靴子里抽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出来,递到了花卿影的手里。
花卿影倒也没有推辞,拿着那匕首便走进了阴暗潮湿,又一股子骚臭味道的牢房。
地上蜷缩的那个人,本来应该是一身洁净的淡青色衣裳,可是现在却是脏污的如同泥沼一般。
“我知道,你是最爱干净的,衣裳是每天必要换一套的新的,若是赶上了夏日,还要早上和午后各换一套。”
“我知道,你的肠胃不好,每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