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围观,他们的身影隐匿在夜里,叽叽咋咋的议论声像是精神干扰一样源源不绝的钻进我的耳朵里。我在重重叠叠的,摇晃的火光里往后望了一眼,看见凡红昭沉默的站在远远的后面,一动不动,他的脸恰到好处的被阴影遮挡,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样挺拔又倔强,从来不屈服于任何力量的身影,第一次看起来有些落寞。
终究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少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在江湖的浪潮里,没有永恒的顽强不屈,也没有绝对的逍遥快意,江湖是杀伐,也是人情,随着人的成长,将要背负的也将越来越多,曾经的不可一世都将一去不返,没有人可以逃脱被烙上人情世故的烙印,在这翻滚的江湖里,没有人。
☆、禁地堂堂
让我觉得有些好笑的是,白夜宫囚禁人的地方,竟然借用了红莲谷的幽山囚牢。我兜兜转转了一圈,虽然方式并未是计划之中,却也算达成了目的。
算起来这是自我穿越来,第二次进入牢房这样的地方。第一次是被夏南胤丢进了私牢,其凶残程度让我活活吓掉了半条命。红莲谷的幽山囚牢乍看之下也不像是会好多少的地方,江湖门派和朝廷贵族在对待敌人这点上,各有各的凶狠,好比夏南胤会笑眯眯的放虫子咬你,而相比之下,白夜宫的人就直截了当多了。
“啪!”
一记实实在在的耳朵甩到我脸上,右半边脸瞬间僵了一片,比麻醉针还立竿见影。大概十秒左右的冲击余韵过后,才开始火辣辣的疼。
甩我巴掌那女人收回手,在曾婷眼皮子底下偷偷揉了揉,呵呵一看就是没有学过物理,不知道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么?你打我脸有多痛,你的手心就有多痛。
幽山囚牢昏暗的审问室里,气氛非常的毛骨悚然,我环顾四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放佛千百年都不会消散的腥味,墙壁坑坑洼洼的,仔细一看才能发现,缝隙里塞的都是一片片残破的人的指甲,像是每个被带进来的人都曾拼了命的抓住一切缝隙,企图停住被人往里拖行的脚步。
曾婷仰着下巴,用鼻孔望着我,由于我个头比一般的妹子们都要高一些,她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捉摸着是凡红昭发了话的缘故,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受到挨巴掌以上的刑罚,曾婷手上那柄剑在炭火里烤的都快融化了,往我面前也虚晃了不知多少次,硬是没有碰到我。
“再不从实交代,接下来就不是挨巴掌那么轻松了。”曾婷又晃着那柄快要融化的剑,在我眼前滋滋作响。
“姑奶奶,你要我说多少次?昨晚去劫狱的那人真不是我。”
我话音刚落,对方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换了左脸,我感觉到人中那儿一暖,估计是给打出鼻血了。
这样她我我答,未果,甩巴掌,然后继续她问我答的模式,已经循环了大概十多次。一开始我会尝试着说“你听我解释”之类的话,但是得到的只有双倍的巴掌,于是几次之后我学乖了:曾婷抓我回来不是为了调查真相的,只是单纯的兴师问罪,她需要一个人来为昨晚的事故负责,她也根本不在乎我是否是被陷害,只要我认罪,她便能轻松将我砍死然后完成任务,而不是满大街去搜集线索,找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再写份详细的证据分析,开堂重审。
江湖人讲究快,你既然能死,那就赶快死吧。
我被她甩耳光甩的没有了脾气,但就是死也不认账。我拿曾婷没有办法,曾婷也拿我没有办法,僵持了大概一个时辰后,面对我的宁死不屈,曾婷最终陷入暴怒,大吼了几声“滚滚滚!”后,终于差人将我丢入牢房,停止了没有任何卵用的审问。
“小贱人,别以为勾引了少谷主我就不敢弄你!”曾婷还在牢房门口啐了我一口:“等明日宫主醒来,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我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脸颊,随着白夜宫的人离去,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红莲谷的囚牢建在山中,阴冷潮湿,山体里透出的寒气让我感觉简直像是置身在冰窖。我四周摸索了一下,发现我隔壁的那间牢房的角落里似乎有个黑影,缩成一团卡在墙角。
我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有人吗?”
那团影子动了动,一阵死一样的沉默过后,我听见那边传来非常微弱的一声:“姐姐?”
我一愣:“明礼?”
看来幽山囚牢牢位很紧缺啊?竟把我和夏明礼关在隔壁了?我连忙爬了过去,双手抓着格栏想把脑袋往他那边挤:“你受伤没有?起来走两步我看看?明礼?”
“我……我腿软……”
“……你胆子还能不能再小一点?受伤没有?”
“被,被打了几下……”
我扒拉着隔栏,瞧他这模样说话声音并未太虚弱,应该状况还好。我压低了声音,沉着气问他:“你身上带着什么机关没有?”
夏明礼远远的摇了摇头,“被关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搜走了。”
“你好歹也是机关大师苏玩的徒弟,能不能别那么怂?”
夏明礼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倒是有一个可以用,不过——”他欲言又止,手摸了摸脑袋,支支吾吾道:“这只是一个简易的膨胀机关,是我用来以防遇到坏人吓吓对方的,可在这种地方,并没有什么用吧?”
“膨胀是怎么个膨胀法?”
夏明礼朝我挪了挪,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竟是他用来束发的发圈,看起来平凡无奇。
“诺……就是这个,虽然现在是这么点儿大,但是只要按下这个小小的圆点,能转瞬间变成人那么大呢……”
我问:“如果有外力压制呢?也能膨胀么?”
夏明礼点点头:“师父的机关术天下无双,一般外力根本抵抗不了机括运转的能量。”
我思索了片刻,招呼他把东西给我。
幽山囚牢建在幽山山体之中,岩壁本就有着许多天然的缝隙。我确认了牢房外暂时没有人后,找准了一条较大的缝隙,按下那发圈上的圆形凸起,往山缝里一塞。
苏玩的机关术威力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随着机关的膨胀,整块岩壁被炸的四分五裂,牢房石顶坍塌,将一整排的隔栏尽数压断。因为提前有准备,我这次的反应算是快,在隔栏砸下来前将夏明礼往后推到。没有了隔栏的支撑,原本悬空的石顶开始大规模的脱落。
夏明礼的脸都吓白了。
外头守着的白夜宫弟子听见这么大的动静,纷纷朝里冲来。此刻牢房的地面已经被坍塌的石块砸出一片巨大的窟窿,底下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深浅。
我没有过多犹豫,抓起夏明礼的领子:“你最好抓紧我。”
“什,什么?”
在白夜宫的人冲过来阻止之前,我已经拎着夏明礼往窟窿里跳了下去。伴随着他杀猪一样的尖叫,猎猎风声掠过我的耳侧,大概三秒钟的黑暗过后,脚下一片巨大的红光的出现,将整个视野照亮。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地方?”
夏明礼嗓子都叫哑了,盯着脚下一片漫无边际的红色草地愣神。在我所处的牢房之下,是一片非常辽阔的空间,看不见边际,高度莫约有四五十来米,然而这些都不算是稀奇,稀奇的是,地下长着成片红色的草叶,散发着幽红色的光,远远看着像是燃烧不尽的业火,将整个山体照亮。
我抓着夏明礼,一路施展轻功降落。
夏明礼非常胆小,脚踩在地上不敢碰周围的任何植物,似乎真的怕它们会随时变成一团火烧掉他的头发。他抓着我的袖子问:“姐姐,这些是什么东西?”
我淡淡的:“一步莲华,红莲谷的吉祥物。”
“……吉……什么?”
“他们来了。”我将夏明礼护到身后,盯着上方追来的十来个白夜宫弟子。我微微侧过脸,对夏明礼说:“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我三步以外,知道吗?”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炸毁牢房!”
白夜宫的人还没降落,声音已经先一步压了过来,并在空中就已经摆出了攻击的阵势,数十把飞剑凌空刺来。我抓着夏明礼向后急退,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抱大腿功夫简直一流,我被他死死抱着身手施展不开,有几次都差点被剑打中,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夏明礼,我绝对会先把他打死。
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多时,不仅是白夜宫的弟子,红莲谷的弟子也闻声而来。只不过比起白夜宫弟子紧随我而下,红莲谷的则全围在窟窿边上向下张望,没有一人下来。见白夜宫的人快要落地,只能朝着底下大喊:
“白夜宫的各位!此乃我红莲谷禁地,还望各位速速退出!”
任上面的人语气多么着急,白夜宫的人却果然丝毫不领情。十来个人陆续着了陆,与我隔着不出十步对峙着。
“这妖女不知使了什么方法炸损牢房,我白夜宫要抓的人,逃到哪里也躲不掉!”
“呵呵。”我笑了声,手无寸铁坦荡荡的站着,“既然别人劝你们也不听,硬是要追下来,那么等会儿你们都死了,也怨不得我咯。”
“不自量力,口出狂言!”对方骂道,一边举剑摆出了战姿:“我倒要看看是谁死在这里!”
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长满一步莲华的山洞里,连空气里也漂浮着诡异的红色飞絮,这种植物长得有点儿像是水草,枝叶异常的长,无风摆动,走近了看,像是无数只从地下伸出的血红色的手臂,向所有过往的生者招摇。
“你们想杀我之前,就不想想为何红莲谷的人都不愿下来么?”我弯着嘴角,幸灾乐祸的望着她们。
其中一个白夜宫弟子非常暴躁,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已经到嘴边的大骂突然又咽了下去。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皱着眉头望了一眼。
满手都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中秋快乐=3=晚上记得吃多几个月饼哦~
这两天中秋假期加班晚晚到到十一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周末,心塞塞的_(:з」∠)_
下周就是国庆长假,我要出趟远门~希望能赶在放假前更一章,么么哒!
☆、毒草堂堂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追着我下来的那十来个白夜宫弟子,才落地不到十秒,已经乱成了一团。随着第一个人发现后,接二连三的其余几人也都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出血——最先是鼻孔,然后到耳朵,症状最严重的那个,也是最先发现自己出血的弟子,眼球内眼白部分已经布满了血丝,眼角渗出血泪。
“你当我和你们白夜宫一样莽撞,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就敢贸然下来么?”我抱着双臂道:“红莲谷立足于江湖多年,它的幽山禁地,没有本门派弟子的指引,你们也敢乱闯。”
“……这里有毒?!”
“一步莲华带有剧毒,在药本记载的十大毒物里排行第三,这一大片一步莲华花田,你们毫无防范措施的一跟头栽下来,就像鸡赶着下锅,不就是送死么?”
白夜宫弟子捂着眼睛,整张脸上已经染满了血,看起来非常狰狞。她像是用尽最后所有力气,朝我吼了一句:“那为什么你没有事?!你到底是谁!”
我笑了笑,掌心里握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血玉,除了我,和将它神不知鬼不觉递给我的夏南胤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之前夏南胤出现在红莲谷的时候我就觉得并不单纯,虽然可以解释为夏明礼有难,沛南王府必然出动相救,可凭着我对夏南胤的了解,他身体虚弱,又自视甚高,红莲谷气候寒冷,山势陡峭,如果没有足够的动机,他这般运筹帷幄千里外的人,是不屑于亲自跑这一趟的。
我也是刚刚在被白夜宫的人围堵的时候才发现,夏南胤将它那块系着孔雀羽花结丝带的避毒血玉塞给了我,就绑在我的黑炎伞鞘上。当时的情形我是百口莫辩,如果背水一战,那必定会和这两派都撕破脸,被他们联合起来追杀。我虽然并非绝顶聪明,可自认为也不傻。当时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暂且佯装投降。我将黑炎伞交给凡红昭,一来是比让白夜宫收缴去要放心,二来也能让白夜宫的人稍微放松些警惕。反正夏南胤既然在这种时候将血玉给我,那么就代表着,接下里的局面,并不是武力所能应对得了的了。
这块血玉我在最初见到夏南胤的时候就觊觎过,还自以为是偷到一块假的,带着容乾等人闯入剧毒巢穴,结果差点嗝屁在那里。血玉里封着原本的女主角身上的血,她体质特殊,能避世间百毒。可以说,避毒血玉在手,黑炎伞根本用不上。
我的手心越握越紧,我走这一步,潜意识里已经是对夏南胤产生了信任,不然我也不敢贸然带着夏明礼跳下来。可我本能的观念里是拒绝这种信任的,正如我一开始的担心一样,夏南胤是个非常善于驯服的人,不然也不能将霓风轻使唤八年,我如今拼尽全力负隅顽抗,可到最终,会不会仍旧落得和霓风轻原来一样的下场?
“……姐姐?”
见我许久不说话,身后的夏明礼小心翼翼的戳了我一下。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只留出一条缝隙看我。我望了望前方,十二个白夜宫弟子,无一不七窍流血,倒地而亡,死相异常的狰狞。这十二个鲜活的生命,从盛放到凋谢,只用了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我感觉到自己有点发抖,我毕竟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不同于容乾他们,我从小长在五星红旗下的和平年代,连真正的人的尸体都没有见过。自从穿越过来后,刀里来剑里去,曾一度产生了麻痹感,说不怕那是假的,太假了,可如果这个时候退步,那就一切都完了。
夏明礼小声的问道:“姐姐……她们是不是……死了?你,你不救救她们吗?”
我定了定神,拉着夏明礼的手示意他不要慌,:“别怕,死透透了,我本来没求着她们跟我下来,她们被毒死自然不关我事,一步莲华是猛毒,我又不是什么神医,就算是我想救也救不了,更何况,我一点儿也不想救。”
“可……可我们没有中毒啊?”
“先别问那么多。”我抬头环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