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明的小女儿躲过了灾祸。
“这几天的功夫我已经被那东西控制住两次了,我根本压制不住,就算是现在,我也还能感到内力翻腾得难受。”沈唐的神色很是苦痛。
唐若心让沈唐稍稍抬头,细细地看了沈唐的后颈,被金针压住的水纹,在金针拔出后没多久,竟然又显了出来。唐若心的眼神略有躲闪,担忧的事情难道离得越来越近了。她从袖里的拿出个黑色瓷瓶,从里面倒出颗血色的药丸,塞到沈唐的嘴里,“没事的,娘绝不会让那东西控制住你。”
沈唐吞下药丸,感到内力逐渐地平静下来。
唐若心伸手轻轻地将沈唐散着的发丝服好,抚着沈唐的脸颊,“这些年是娘欠你的。”
沈唐挤出比哭还让人心疼的笑容,“是孩儿自己选的,不关娘的事情。”
“可终究是我的自私把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沈唐起了起身,靠在床上,“当年父亲因我而受如此磨难,我必要担起所有的事情。”
“可你终究是女儿身,你看若儿都要嫁人了,而你却不能再。”唐若心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沈唐抓住唐若心的手:“娘,没事的。”
“唐儿,要不我把那东西从你身上夺出来。”沈唐越是说着不在意,唐若心便越是愧疚,为了能有足够的力量找到能让沈城醒来的法子,她偏执地将所有的担子压在了沈唐的身上。当年,她是怨沈唐,怨沈唐让沈城陷入危难,如果沈唐能够再听话一些,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这些年,沈唐如她所愿地走上这条路后,她怎么就开始后悔了呢。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了,这泰山的天气也是奇怪,就这样突然好了起来,天竟也暖和了几分。
陶然一大清早便打开门做生意。刚一开门,就有个人跌了进来,定睛一看,这不是余一青嘛。
“你怎么在这。”陶然将半醒的她扶起,手感受到她衣物的冰凉,又看到她这样子,“难不成你是在我客栈外倚门睡了一晚?”
余一青揉揉惺忪的睡眼,拍了拍沾在衣上的尘土,红着脸怪不好意思的,“没地方去想来你这住店,没想到你们关了门。”
“我这做生意的,只要有客人,就算是关门了,也能再开。”陶然往外探了探,“那跟着你的江小雨呢。看你打扮成这样,是不想再扮丐帮弟子去泰山了吧。”
“我。”余一青有些难开口,“我闹了自己的别扭,应该惹小雨不开心了吧。她就走了。”
“你们年轻人做事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顾后果。”陶然拉着余一青坐下,“小二,端屉包子过来。”
“包子真好吃。”
“那当然,我这的东西都是一分银子一分货。”
陶然那得意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地好看。
余一青咬着半个包子,不经意间便看呆了。
“怎么,我脸上有花啊。”陶然嗤笑。
“比花好看。”
“哟,看这嘴甜的。”陶然伸手在余一青的头上轻敲,“看你嘴这么甜的份上,明日带你去泰山开开眼界。
“你有去参加泰山武林大会的帖子?”余一青惊异地看着陶然。
陶然神秘地绕进后厨,提出一坛子酒,“我没有,可我这的美酒有。”
陶然客栈虽然不是酒肆,但却有着让人人喝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清烧,辛辣入口,却温润入喉,弥在唇齿间的酒香,让人不得忘。泰山大弟子严格曾有次下山办事,在这客栈一尝清烧之后,便觉得世间不会再有美酒能与之媲美,带了几坛回泰山孝敬岳明华,也将这泰山掌门的酒虫勾了出来。
这次的武林大会,岳明华更是将这清烧作为宴客之酒。
余一青跟着陶然走到后院。
这后院的狼藉,陶然竟然没有让人收拾,地上的裂痕还在,沈唐的大氅还击在墙壁上,被沈唐内力震碎的其他物件也就这样碎在地上。
“不收拾?是我惹的事,我替你收拾吧。”余一青挽起袖子,就准备打扫这后院。
“那人还没看到这后院乱成什么样子,我怎么收钱。”陶然让余一青不要动,她环顾了一圈,想着沈唐最后要下死手却迟疑的模样,应是认出了自己吧。
“那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姓沈,凡叔喊他少主,应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世家人吧。”
余一青沉思,“那姓沈的内力实在是太恐怖,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出头,怎么会在这年纪就有这样沉厚的内力。”她实在是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内功能让人在这样年纪就能有如此内力。仇扬的内力应该和沈唐将将可比,就算是九斋伯伯大概也只是不相上下。
“也许是有奇遇呢。”陶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余一青的问题。
“奇遇?”
“不说了,对了,你让小柳在前面给你找个房间,明日早早,我们便要送酒上山,今日,你早点休息。”陶然摆摆手让余一青不要再跟着她了。
夜深。
月升,泗江上传来笛音,低而凉薄,那苍凉之感,不知吹笛之人藏着怎样的哀伤过往。
身着罗袍的吹笛之人似是浮在水面之上。
不远处一排快筏驶来,筏上的人用着内力催使着筏子的前进。
筏子的水波明显惊扰到了吹笛之人,吹笛之人轻挪步伐,荡起涟涟水波击向筏子。筏上人顿时来了精神,右脚轻抬,然后猛地一压,更强的水波回击回去。
这宁静的泗江,却被两个高手的暗暗较劲而打破了。
内力相抗,造成巨大的波澜,逼得人飞身,逼得人弃筏。
“好内力。”吹笛之人发出惊叹,难得有人能逼他如此,飞身腾空,被逼后退,终至落下。
弃筏之人,用脚轻点起散在江面上的一根青竹,青竹立在面上,弃筏之人定定地站在上面。“阁下的内力也让人钦佩。”
“来这泗江为何?”
“为明日。”
“你我是否是敌?”
“难说。”
“若为敌,你我改日战个痛快,若非敌,你我改日比个痛快。”弃筏之人压倒青竹,促着内力往那泰山脚的烟绕而去。
吹笛之人挥起罗袍袖,在泗江上大笑起来。
“你看清楚了?”岳明华大惊,这武林大会前夜,他本就睡得不安稳,听得严格来报泗江的动静,更是难以入眠。“真的有如此高的内力。”
“禀师傅,我见那两人并未动几分,却惊得这江水翻腾,大有起爆之势。”
“吩咐下去,让各弟子加强守卫,要是那两人是邪道之人,这泰山不知明日会如何。”岳明华心中已有几分谱,要说这江湖上武功极高之人,莫不就是崆峒、少林、关山、血盟、三洛门那几人,崆峒、少林为正,血盟、三洛门是邪,关山务外,正派刚正,邪道乖张,关山更是难见,这江上之人大抵就是那邪道二人了。
这武林大会在即,那二人来究竟为何。
陶然已合眼在床上躺了良久,忽就听得瓦上有动静。
这陶然顶着寡妇之名在泰山脚下开客栈至今,还真没有梁上君子来过,看来今日是要开张了。
陶然迅速披上衣服,跑出屋子。她抬头往瓦上看去,并没有任何人影,环顾一周,依旧无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响动了。
陶然紧了紧衣服,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吧。她自嘲地笑笑,往屋里走去。她刚跨进屋子,黑漆的屋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沈唐盘腿坐在榻上,指尖拨动着油灯的灯芯,桌上香炉散出的味道,似有些变化。陶然马上摒住呼吸,不让自己吸进半分。沈唐冷冰冰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得意之色,“鼻子挺灵,这点变化都闻得出来。”
陶然一见自己被识破,心里慌着,却不表现在脸上,换上一贯游刃于江湖的表情。“少主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陶然边说边往沈唐身边缓缓走去,既然这香沈唐也在闻,应该不是什么巨毒之物。
“要装傻?”
陶然也坐上榻,轻轻靠在沈唐身上。“傻有什么好装的。我等少主很久了。”她眼波里又露出了春水似的柔情,“少主毁了我这后院,这银钱都不赔就走了。”
沈唐换了个坐姿,一把将陶然环倒在自己的腿上,低下头地看着陶然,“要赔多少。”沈唐长发发梢若有似无地掠过陶然的脸庞。
“二十两银子。”
“太贪心。”
作者有话要说:
☆、壹拾肆
“我是生意人。”
沈唐清俊的脸越来越近,陶然不明所意,手下偷偷运劲,防备了起来。“少主对我有兴趣?”陶然的声音带着点媚,如虫丝样钻进沈唐的心底。
沈唐左手一伸,要去拉陶然的衣物,目的很是明确,右肩。陶然又怎么会看不透沈唐的心思,果还是被沈唐看出了端倪,也怪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出手帮了余一青。陶然手下一紧,下意识地抓住沈唐的左手,“只做不说,我可不喜欢。”
陶然的心中有惧,自己这一抓,算是露了自己的底子了。
沈唐见陶然此举,更是定了心中所疑。
沈唐的手上用劲,陶然便支不住了,无奈撤了手,急忙往沈唐怀里一转,整个人缩在沈唐怀里,把后背留在外面。
沈唐轻蹩眉头,左手停在半空,“淘气。”
“少主说过没允许我碰你,现在却任由我倒在你怀里,究竟是谁淘气。”陶然假意嗔怪,她深知今日绝躲不过,但怎样才能多争取时间想对策,也只得多赖几分了,陶然说着往沈唐怀里又挪了挪,使了暗劲的手环上了沈唐的腰。
我便赌你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近。
沈唐紧起的眉一舒,细长的眉轻轻一颤,眼里多了几分难以明说的意味。
左手只稍用力,沈唐便将陶然的身子翻了过来,右手压着她的身子,左手再探去陶然的右肩。陶然身子无法动弹,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出手阻挡,本压在沈唐腰间的劲力,不得不撤。陶然的双手紧紧地抵住沈唐的左手。
“少主可知寡妇门前多是非,这衣物一扯,咱俩间可就没完没了了。”陶然的话半带轻佻之意,实则暗含威胁之心。
“那就没完没了罢了。”沈唐的眼里多了几分凛烈之色,右手突然放开,两指一并,“噌噌”地点上了陶然的两处穴道,使其再也挣扎不得。
“卑鄙!”陶然睁大双眼,沈唐竟然使点穴这种无耻的招数。
沈唐也不辩解,本来就不是正道君子,点穴又怎么了。沈唐瞥了陶然一眼,“大不了我负责。”,陶然右肩的衣物被猛地拉开,白皙的肩头上的那片黑紫依旧固在那里。
“还有一处。”沈唐手往下伸,欲扯开陶然肚兜。
“不要。”陶然的眼中突生悲凄之色,让沈唐猝不及防,“我认那日是我点你两处大穴,求你不要。”想对策什么都是无用之功,敌不过眼前人为达目的竟然连点穴这种下三滥的功夫都能使出。
沈唐似没有听到一般,隔着肚兜,指尖轻轻地划过陶然的胸口。陶然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寒颤立起。
“那就不要。”沈唐的左掌轻轻附在陶然的右肩的黑紫上,热而柔的内力贯入,霸道地散开里头的淤血,只稍一会儿功夫,黑紫便淡了一些。
“胸口那掌应无大碍。”沈唐吹熄了油灯,将陶然抱起,直直地进了内屋。沈唐轻车熟路地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两个时辰□□道自解。”沈唐侧身转向陶然。
黑暗中,除了视物,其他的感官都变得灵敏起来,耳边是陶然略有些急的呼吸声,鼻尖传来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
“这香有调息固气的效用。”
再无一句,黑暗中两人都沉默了良久。
“我阻你,你不杀我?”
“日后再杀。”
月升得愈高,沈唐低低地叹了口气,起身飞速闪出门外。
天蒙亮。
泗江江面上缓缓着飘着艘船,没有人在船舱外头,无人驾船,无人撑杆,船只顺着水流漂着。空荡荡的江上,透着诡异之气。
昨夜吹笛之人,不知从何处而来,在江面上如形换影般不一会儿就到了这船上,掀开船舱的布帘,一具盘坐在舱内的尸体,浑身的精气骨血被吸干,形同槁木,伸手一触碰,全身水分便逃了出来,浑身的骨头崩开。吹笛之人见此情形,剑眉一挑,果然是那东西又出现了。
“主子。”
几艘船驶近,一白胡老人飞身上船,一进船舱便对那吹笛之人问安。
“你觉得这像什么。”
那白胡老人探得一眼,惊喜之色溢于颜表,“这,哈哈,当年陆半江无法探得此物下落,如今在岳明华的武林大会召开之地重现,这是天意。”
“鬼阳公,一切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对了,主子,这堆残骨属何派。”
“刚还有外皮,这人我有见过,应是清虚门的浔阳子,清虚门掌门的师弟。”
“浔阳子?武功不低啊。”鬼阳公饶有兴趣地蹲在那堆残骨前,随手捡起一根,“这东西真能让人无往不胜?”
吹笛之人,哦,就是仇扬,缓步出船舱,负手站在船头,“再好的物器也是敌不过人的。”
泰山脚下有条平坦小路能够上山,直通泰山派的后厨。
陶然带着余一青走在前头,后面几个小二推着堆满着清烧酒坛的板车。
“这泰山的风景倒还是不错。”清晨的泰山还是烟气未尽,这半山腰一过,朝下看去,便觉得自身就在那云端上。余一青在半山腰伸了伸懒腰,美景让人心旷神怡,她侧过头看着闷闷不乐的陶然。
陶然没有理余一青,只是催促着落在后面的伙计们快一些。
“你心情不好。”余一青低声问。
陶然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什么,随即一抹笑容绽开,“没有,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余一青疑惑地点点头,陶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后面的快一些,就快到了。”陶然朝后面的伙计挥挥手。余一青遥着闻到了一阵肉香,该是泰山派的后厨要到了。
泰山派的后厨走出个一身油腻之气的勺勺客,“这就是严格那小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美酒。”,他有些不信地看着那一板车的清烧,“拿一坛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