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利器。自从余家出事之后,上了关山的余一青再也没能体会这样的生活了,她闭着眼睛听着那些市井的声音,竟然也有些湿润了眼。
待她睁开眼,便发现有只黑黑的手伸在她的那半只烤鸡上,余一青拾起筷子重重地敲在那只黑手上,“哪里来的小贼。”
黑手的主人吃痛地“哎呀”,缩回了手。
余一青带着假意的愠色,瞪了一眼桌边的人。可刚假意生气的脸在看到桌边的人之后,便连假装都装不起来。
怎么会有人有那么无辜澄澈的大眼睛。
估计比余一青小个三四岁的年纪,戴着破旧的小布帽,身上的衣服也打着满满当当的补丁,一双手都沾着黑色的煤灰,上面长着许多的厚茧,可惟独这脏兮兮的脸蛋上长着双水汪的大眼睛,眼波里的清澈,让人能够一下子忘却烦恼,长而略卷的睫毛,显得这双眼睛格外地好看。
余一青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抚这个小姑娘的眉眼。
小姑娘往后仰,避开余一青的手,嘴里念叨着,“娘亲说过,不能随便让人碰自己的脸蛋,不过,看你人也不坏,你把半只鸡给我,我让你碰一下下。”
明显得稚气未脱的回答,可余一青也没多少成熟,竟然将桌上的烧鸡往小姑娘的面前推了推,“喏”。
小姑娘也是实诚,抓起烧鸡要走的时候,身子往前倾一倾,凑近了余一青,“来,给你碰一下。”
余一青也有点着了魔的感觉,手指轻轻地掠过小姑娘的眉,“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听到余一青问,又往后退了退,小黑手指了指桌上的那斤牛肉,“你给我那个,我就告诉你。”
余一青嗤笑,“那我点的东西不都给你拿走了。”
“是你要问的,我又不逼你。想知道总要给代价的,况且我看了你那么久,你都没有要吃的意思,与其浪费还不如给我。”小姑娘一副我是在帮你的表情。
余一青不置可否地笑着。
跑堂的正准备给余一青的酒加个炉子,看到小姑娘在这,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将炉子放在桌上,便轻车熟路般地拧上了小姑娘的耳朵,“又是你这个家伙,怎么赶也赶不走。”
“哎哟,疼,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小姑娘忙伸手去解救自己的耳朵,连半只鸡也顾不上了。鸡就要沾地的瞬间,余一青接住了,她将鸡放回盘里,抓住跑堂的手,斥道:“是我叫她过来吃的,怎么,你有意见。”
跑堂本是恶狠狠的模样,一见余一青出声,忙堆出笑脸,“我是怕她吵着客官,既然是您叫来的,那是我多嘴了。”跑堂赶紧松手,将桌上的酒暖到炉子上。
小姑娘咧着嘴,笑出声来,她拉着凳子坐下,扯了半只鸡的鸡腿,递到余一青的手中,“看来你真的是好人,这鸡腿我请你吃。”
这本来就是我的鸡腿好吗!余一青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出的却是另一番,“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以后怎么找你。”
“我叫江小雨。”小姑娘捧起那小半只鸡,啃了起来,“你叫什么啊。吃,快吃。”
余一青盯着那只鸡腿上的黑色爪印,轻皱着眉,不知该如何下嘴。“我叫余一青。”
酒足饭饱之后,江小雨又哄着余一青再剁了两斤牛肉,拎了壶烧酒,拉起余一青的手,“来,我带你去逛。”
余一青一手被江小雨牵着,另一只手急忙抓起玉青白和包裹,紧紧地跟着她下楼去。
江小雨带着余一青左拐右拐地,余一青眼见着周遭越来越荒凉,人越来越少,这小姑娘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过了没多久,余一青看到了个破陋的大窝棚,窝棚外有三三两两的乞丐在晒太阳,见到江小雨出现在他们面前,懒洋洋地伸出手要东西。江小雨将其中的一块牛肉扔到了他们手上,“马爷爷还没有出发吧。”
“没,你进去吧。”
江小雨拉着余一青就往窝棚里跑,窝棚里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一些,余一青动了动鼻子,很是难受。江小雨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有任何的不是。窝棚一角躺着个老乞丐,从其稍显整齐的衣物能看出这应该是比刚那些乞丐高一等。
江小雨把烧酒和牛肉都摆在那老乞丐面前,“马爷爷,这是小雨的新朋友效敬你的。”
老乞丐将面前的头发往边上撇了撇,俯身闻了闻香味,有些满意地将手支起,“算你这小女娃知道我的胃口,不过,我了解你,你肯定有事情求我。”
“马爷爷你真是料事如神。”江小雨朝余一青眨了眨眼,可余一青就不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五年多的关山生活,她早就忘却了和人说话、揣摩人的心思是怎样的了。
江小雨将余一青拉近,在她耳边嚅嚅,“我观察你挺久了,每次有人说武林大会你就听得入迷。不过,这武林大会可不是想去看就能去看的,得有人带你过去。”
“小雨,你在嘀嘀咕咕什么,有话就说。”老乞丐撕了两张牛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马爷爷,你能多带一个人去武林大会吗,就是我这朋友。”
老乞丐打量着余一青,“既然你开口,我吃人的嘴短,带她去也不成问题,不过她怎么着也要像我们的人吧。”
江小雨得意地拍拍胸脯,“这种事情简单,就交给我了。”
余一青见江小雨那么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略略有些不安,这小姑娘想对自己做什么。余一青的手不自觉得握紧了玉青白的剑身。
作者有话要说:
☆、玖
凌云山上,苍峨派的夜落师太站在大殿前,早前巡山的弟子来报,看到叶青樱三人已在山脚的渡头下船。夜落师太内心喜悦,特意换上了全新的道袍,等候在大殿前,虽假意说是在吸天地灵气,可其他弟子都知道,是师傅最中意的弟子回来了。这近两年的时间,夜落师太也没有多提什么,但每每教授其他弟子武功的时候总是能提到,要是谁谁谁练这一招,能使得多么多么地好。
起风了,大殿迎风,夜落师太的道袍系带在风中飘扬的,当她看当三个青衣持剑,朝她快步跑来的人影时,一直绷着的脸露出了微笑。叶青樱她们的脸上满是一路风尘,见到夜落师太的时候,三人都冲着她扑去,嘴里亲热地喊着师傅。夜落师太轻轻地搂住她们,然后又咳嗽道,“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又回到了道姑那种冷冷清清的样子。
叶青樱三人安静地站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是一样的笑,这师傅就是喜欢端着,明明心理欢喜得不得了。
“外面风大,进去说。”
“是,师傅。”
夜落师太盘坐在大殿内厅的蒲团上。
“这么说,一路上都还是顺利的。”
许灵戈点了点头,“除了洛阳附近稍稍有点阻滞之外,一路上基本没有碰到什么事情,就是有些地方有小毛贼,那些我们解决地绰绰有余。”
“你们之前飞鸽传书说进了血盟的地界,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事情。”夜落师太在接到叶青樱的飞鸽传书之后,提心吊胆了很长时间,直到今天见到她们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才安下心来,不过,竟然没有任何的危险,她有些不相信。
“是的,师傅,我们也很奇怪,好像血盟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三人一样。”叶青樱也是一脸疑惑。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算了,你们给我说说在洛阳发生了什么。”
“我们在洛阳边的洛水地界碰上了三洛门在为难一个姑娘,我们管了管闲事。”叶青樱轻描淡写,略过了余一青的来历,“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很诡异的小镇,住进客栈后被下了药,昏睡了将近一天,还是很奇怪的,没有任何的损失。但小镇里所有人都不见了。”
宋谣在一旁,头低着,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夜落师太注意到了宋谣的神色,从进内厅开始,宋谣就一直在边上不说话,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宋谣,你有什么想说的是吗?”
“师傅,那个姑娘其实。”
“谣儿。”叶青樱大声地喝止宋谣,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夜落师太瞪了叶青樱一眼,转而看向宋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谣长长地吐了口气,直了直身子,冲叶青樱挑了挑眉,“那个我们在洛水畔救下的姑娘叫余一青,手里的剑应该是谪仙剑,我们有问过九斋翁,她叫九斋翁师傅。”
“真的!”夜落师太明显对宋谣说的事情感兴趣了起来,“后来呢。”
“客栈那里,我们都昏迷,后来我醒来的时候,是余一青坐在我身边,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她为什么她没有昏迷。她告诉我她有练自我治愈的功夫。我看了她在洛水畔和三洛门打斗时留下的伤,的确是痊愈了。”宋谣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感到不可思议。
“再后来呢。那个叫余一青的姑娘还做了什么。”
“我们无法确定她是朋友还是敌人,就分道扬镳了。”叶青樱一脸不悦地抢了话头,她不想宋谣继续说下去,师傅看上去对这余一青也是关注。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姑娘,却能凭着手中的剑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这世上真是到外都是不公平的事情。
夜落师太瞥了叶青樱一眼。“关山非正非邪,一直独来独往,能见到关山的弟子本来就不容易,况且是拿着谪仙剑的人,要是能再见识次谪仙剑法,我定能够在其中找到弥补我苍峨剑法不足的剑招。”
“可是,我见过那余一青使剑,普普通通,只有一小招精妙一些。”许灵戈听夜落师太将谪仙剑法说的那么厉害,有些不赞同。她可是看到过的人,不觉得自己的剑法有输她半分,况且不是宋谣她们去救,余一青恐怕早就在洛水畔留下一条命了。
“估计是余一青的功力不足吧。”宋谣想到那招剑锋另指,还是想为余一青的剑法辩解一二。
夜落师太点了点头,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们说那人姓余。”
“是的。”
“难道是‘机关算’的后代?”夜落师太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当年余家的灭门血案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人人自危,为江湖出现了这样心狠手辣的灭门杀手而担忧。因余家的灭门案之前的两个月,伏羲教的血腥还历历在目。这江湖的风波估计是停不了了。但奇怪的是,之后的几年里,并没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机关算’?从未听师傅提过。”许灵戈对新出了一个江湖称号而好奇,忙追问。
夜落师太却是突然的疲累,不想再说下去了。是的,任谁想到当年目睹过的残留的血腥场面都会有些不适。“你们一路也累了,去休息吧。距武林大会也没几日了,我答应了岳盟主会早些到。”说罢,夜落师太便站了起来,她紧了紧自己道袍的领子,突如其来的凉意。
余一青被江小雨所谓的易容术弄得整个人失落极了。她的头发被江小雨揉得乱七八糟,而且还画蛇添足一般在头上戴了污脏的小布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东一个洞,西一个洞,腰上像是围了几层烂布,还发出些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可怜的玉青白还被收在江小雨递给余一青的蛇皮麻袋里,那麻袋也不知道装过什么东西,油油的。
余一青跟在乞丐大队后面,慢慢地移着,沿路还有时要跟着乞讨,明明麻袋里的包袱有银子,却被坏笑着的江小雨阻止了,做乞丐就要有乞丐的样子。
做乞丐一定要穿成这样吗。余一青的内心在咆哮,面上却没有发作,看着在队伍最前面拄着杖的乞丐头子马爷爷,不满只能嘟囔在嘴边,“我看他穿得不是挺干净的嘛。”
“马爷爷可是长老。”
“那你不也穿得挺整洁的。”
江小雨笑,冲着余一青咧开嘴,“你怎么可以和我比,我可是丐帮里的名人。”那种人畜无害的表情,惹人怜爱的大眼睛,余一青就再也生不了气了,紧紧地闭着嘴,用力地一点头,认栽。
岳明华的泰岳阁,最近拜访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江湖上正道武林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提前派人来感谢武林盟主的邀请,表明一定会到,也有些是来给岳明华说最近遇到的邪道武林的侵扰,让他做个决定。
岳明华却只一心想着擦亮他的霸水刃,和催促着裁缝做好他过几日武林大会上穿的锦袍,紫流云嵌入的绣样也只有这裁缝才能做出来,紫流云,紫气东来,给他的武林大会搏一个好兆头。
严格倒是十分忙碌,每日接待那些江湖人已经很麻烦了,何况这泰山上还有一个他最怕的人——岳明华的小女儿岳夕。岳夕从小就调皮,现在二八年华了依旧如此。严格大了岳夕十岁,从小就像哥哥般照顾她,也是因她是岳明华女儿的缘故,对她百依百顺,也算是间接助长了岳夕的任性调皮。
“严格!”一听到这声音,严格就头皮发麻,这小魔女又来找他了。
严格深吸口气,挤出一丝微笑,转过头,“我的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都没空带我下山玩。”岳夕一脸的不高兴。
“我哪里有时间,你看我这里都忙不过来了,你知道师傅的要求高,我都不知道被挑了多少错了,再做不好,被师傅罚了,那就真没人带你下山玩了。”严格扶额。
“我不管,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岳夕嘟起嘴,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我的大小姐,现在山下龙蛇混杂,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乖,我答应你,武林大会结束后,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岳夕狠狠地瞪着严格,使劲地在他脚上一踩,跑开了。
严格无力地摇摇头,边上不识相的师弟还打趣,“小师妹总是缠着你,说不定哪天师傅就将她指给你了。”
“指你个头。”严格猛地在那师弟腿上一踹,“还不赶紧布置。”
陶然在后院生起了火,端了个炉子,煮着鸡汤,那四溢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客栈。楼上能看到后院的房间只要有人在都开窗朝楼下探着。他们看到陶然那摇着扇子专心致志地给炉子加火气。鸡汤越熬越浓,香味越重,楼上的人开始调笑。
“老板娘给送一碗上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