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青待在宋谣的房间仔细地察看,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呼呼地往里面灌着冷风,这雪是停了,可这天气是完全冷下来了。余一青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对面不远外的房子屋瓦上好像有人坐在那里,她抓着窗框往外一跃,在小城镇的屋顶上来回跃着。
余一青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男人怀抱着裹在被子里的宋谣,看着日头升起的方向。余一青抽出玉青白,剑指男人,“你是谁?想干什么。”
男人回过头来,深而有内容的眼眸,“仇扬。”
“仇扬是谁?”余一青也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就算知道了名字,凭她的江湖阅历,根本不认识几个人。所以就算眼前是自己怀疑的仇人也不自知。
仇扬轻笑,是哪里来的人,江湖上难道还有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人。他瞅了眼余一青的剑,剑身透出的寒光倒是向外召示着这把剑的价值。他的嘴角弯起,“竟然是谪仙剑,你是九斋翁的弟子?”
“你认识我师傅。”
“不认识,但我认识这把剑。”仇扬抱着宋谣站了起来,宋谣的药力还没有过,睡得依旧很沉,“可以把剑放下了。我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余一青稍稍低下了剑身,“那客栈里的人。”
“我杀的,那些人死不足惜,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你们这几个小姑娘竟然还敢住。迷蒙药应该还有几个时辰的药力,我送你们去别的地方。”仇扬抱着余一青,施轻功,在余一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飞上了客栈的窗户。
余一青瞪大双眼,就算是九斋伯伯也好像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
☆、柒
“醒了?”
宋谣感觉自己睡了好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迷登地睁开眼睛,看到余一青满脸关切地坐在自己的床边。
余一青见宋谣醒来,马上去拨了拨油灯芯,房间慢慢地亮了起来。宋谣很是疑惑,睡下的时候已经天黑,天色这么暗,难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
“都黄昏了。”
“黄昏!”宋谣大为吃惊,这样来说,自己岂不是起码睡了一天,怎么可能,就算是自己真的嗜睡,青樱她们也会叫醒她的,“我睡了那么久?青樱和灵戈呢!”
“她们俩还没醒,我刚去看过了。”
“怎么回事。”宋谣越发觉得不正常,怎么会三个睡得这么死,她猛地坐了起来,感到一阵晕眩。
余一青忙让宋谣躺下,“你别急,我给你说就是了。”
余一青有点头疼,该怎么说这件事,她在关山的时候面对的只有九斋翁和余一白两人,除了平时必要的交流,也说不上多少话,而且在关山的时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多事情也不用藏着掖着。可现在呢,仇扬离开之前清理了尸体,还和余一青作了个约定,绝不能透露他来过的事情。这种需要编故事的场合,让余一青怎么说的出来。
看余一青面露难色,宋谣有些急了,又坐了起来,“你倒是说啊。”
“唉,唉,就是吧,我们几个被这黑店下了迷蒙药了。”余一青不好意思地挠头,“那老婆子想打劫我们,给我们的那盏油灯里加了很强的迷蒙药,吸入一段时间后药力发作,等我们昏睡的时候打劫我们。”
“原来是黑店,不对,那你怎么没有事情。”宋谣疑惑地摇摇头,她瞥了瞥桌上的包袱,“如果我们都昏迷了,那他们怎么没劫成。”
余一青有些尴尬,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该死的仇扬,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的要求。
仇扬将宋谣放回床上,看着后面跟进来的余一青,不停地摇头,“太慢了,作为九斋翁的徒弟,你真的是太不争气了。”
“你认识我师傅?”
仇扬眯着眼,记起了还是年少的时候看见九斋翁和自己师傅的那场大战,“不认识。”
余一青本来还盼着仇扬能说出点什么来,略有些失望。
“楼下的尸体我会处理,但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仇扬坐到床边,伸手替宋谣掖了掖被子,温柔从眼眸里溢了出来。又有谁能相信,平日里杀人不眨眼,阴鸷酷烈的血盟仇扬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你和宋谣是情人?”余一青看着仇扬和宋谣,心中略有些不快,“你之前为什么带她坐在房顶。”
“情人?呵。”仇扬没有多作解释,罗袍的宽袖一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记住我的话,不能让人知道你见过我。”
仇扬没有回答,余一青却是木然地点头。
“那个,我,迷蒙药对我没有作用。”
“真的?”宋谣还是不信,余一青肯定有事隐瞒。
“真的。”余一青也算是有些急智,赶忙将裤脚圈上去,“你看我的膝伤,完全好了,我修习的内功有自我愈合的效用,像是普通的毒和迷蒙药对我不起作用。”
宋谣看着余一青的伤口,昨日还挺严重的样子,现在却,看来,她的话也有可能是真。“好吧。你去帮我叫下青樱和灵戈,我先换衣服。”宋谣将信将疑,但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
余一青见宋谣好不容易不追问了,松了口大气,忙跑了出去。
叶青樱她们下楼的时候,在客栈里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仇扬清理得很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余一青,你说这是黑店,那人呢。”
“人,都被我打跑了。”余一青故作镇定,说得铮铮的,挺了挺胸脯,一副就是我干的样子。
叶青樱是根本不信,其他两人是将信将疑。
叶青樱瞄了眼余一青挂在腰间的谪仙剑,“你是九斋翁的徒弟?”
余一青顺上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佩剑,心中暗自打量,九斋伯伯在这关山外的名声有这么大吗,为什么大家一看到这把剑就能喊出他的名字。“你们都认识我师傅?”
“不认识,但听过他的故事。”许灵戈抢在叶青樱面前说道,“你接下去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哪?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宋谣凑到叶青樱的耳边,嘀咕了两句。叶青樱很果决地摇头,她将宋谣拉到一边,避着余一青,“谣儿,我们和她才刚认识两天就已经有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你还想把她带回派里。我们只是看到她的剑就觉得她是九斋翁的弟子,根本没有人能够证明,而且关山到底是正是邪,江湖也没有论断。我们冒冒然将这样的一个人带回去,我不能同意。”
“可是师姐,要是她是坏人,在我们昏迷的时候就可以下手。”宋谣还是想着要将余一青带回苍峨派,毕竟师傅那么向往谪仙剑和谪仙剑法,要是她能将余一青带到师傅面前,师傅说不定会很高兴的。
但是她终究拗不叶青樱。
天色已经暗了,叶青樱却决定不再作任何停留,说服了宋谣和许灵戈日夜兼程,希望早日赶回凌云山。余一青骑着马跟在宋谣她们后面。宋谣她们是余一青下关山之后最先认识的人,余一青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跟着她们。虽然之前告别的时候,叶青樱已经表明了态度,余一青既然已经没有伤了,也没有必要跟着她们。
宋谣隔一会儿就回头,每次都能见到在不远处跟着的余一青,“师姐,要我说就把她带回派里好了。反正她跟着我们也是会到凌云山的。武林大会也要开了,我们可以带她去泰山,关山也是武林一派,参加武林大会也是合情合理的。”
叶青樱狠狠地一拉马缰,引得骏马痛苦的马嘶,勒得它停下,她怒目看着宋谣,持在手中的火把的光亮晃了一下,“谣儿,平日你怎么样都可以,但这余一青我就是不能让你带回凌云山。”
“为什么。”宋谣也迫着马停下,看着叶青樱是满脸的不解。
“没有为什么,我是师姐,我说了算。”叶青樱心中就是不愿,她觉得宋谣和余一青太过接近,才刚碰见就不顾危险地救她,为她疗伤,想着带回派里,还为了她质疑自己,心里就是堵的慌,甚至只要宋谣一提起,就有着动怒的冲动。叶青樱的话刚说完,宋谣还没来得及再争辩些什么,就见叶青樱掉转马头,朝余一青奔去。
叶青樱执着的火把指在余一青的面前,“余一青,我说了各自走自己的路,不要再跟着我。你是没听懂。”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余一青看着叶青樱带着敌意的眼神和火把上腾出的火舌,忽觉得要是再跟着她们,就要惹麻烦了,可是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叶青樱为什么连跟都不让她跟着。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前面就是岔路,我们往左边,你就往右边走吧。”
余一青没有再跟上去,看着宋谣她们的马越来越远,火光也消失在林间。余一青翻身下马,找了棵大树,坐在树底下,没有了要跟随的对象,余一青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天那么黑,只有一个人的路,感觉比之前的时候难走多了。
人就是这样,习惯一个人的时候,万物无惧,但当人有了同伴之后,再一个人的同时,孤单的感觉会侵蚀到内心。
余一青就这样坐在树下睡着了。
再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有微光。余一青骑上马,漫无目的地晃着,她知道自己要去找仇人,可她不知道该如何找起。有那么几个刹那,她想着要不还是回关山吧,起码有九斋伯伯,有弟弟,有她知道每日要做的事情。
又遇到了分岔口,她实在不知道往哪里走了。她茫然地站在路口,往左还是往右。
想了许久,还是无法决定,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想好了,刻印着通宝的那面落地,她便往左,反面就往右。余一青往上一抛,铜板落在地上,她瞟了一眼,也没有拾起,便拉着缰,策马朝左边的道奔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算是铜板决定了她即将要遇到的人或事,若铜板指向的是另一条路,以后的故事会不会有很大的不同,谁也无法说清。
陶然有些头疼,这头疼不是吃了药就会好的头疼,而是要把事情解决才能好的头疼。
她的客栈,已经空出了几间上好的客房,她请着求着住在后院的沈唐能挪挪窝,将她的房间还给她,可是沈唐就是一丝要换房间的意思都没有。陶然也不知道自己那么简陋的屋子是哪里入了这个冷冰冰的少主的眼了,就死霸着不肯换。
“沈少主,前面的天字号房我给您备好了,你换过去吧。”
没有反应。
“少主,我这屋子有时会有老鼠,脏的很,你换到前面的上房吧。”
没有反应。
“我腾房间是应急的,你换到前面的上房吧。”
没有反应。
“我求你了,你就换个房间吧。”
没有反应。
陶然终于明白了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作者有话要说:
☆、捌
沈唐披着件黑色的狐裘大氅,打开屋子的窗户,外面正在下着雪,恶劣的天气并没有那么快地结束。听得“吱嘎”一声,沈唐抬头,隔壁库房阁楼上的窗子也开了,暗红色带着白边的斗篷,陶然捧着手在嘴边哈气。今日的陶然好像还没有问过沈唐是不是要换房间。
凡叔顶着一头的风雪,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后院积起的雪,凡叔深深浅浅的脚印一个又一个,沈唐凝视着地上的脚印,“凡叔,走路都这么气息不稳,可是有什么事情。”
凡叔长长地吐了口气,“少主,刚我收到消息,在洛水。”
刚提到洛水,沈唐就止住了凡叔的话头,沈唐稍偏一偏头,看到阁楼的窗子还开着,缓缓说道,“进来再说。”说罢一挥手,窗子“啪”一声关上,再听得“吱”的一声,屋子的门开了,凡叔会意,立马跑进房里,在进屋前却还不忘拍掉沾在黑色靴子上的雪。
沈唐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抓着只骨瓷茶杯,案上的香炉还升着烟,闻上去却不似安神香的味道。
“少主,这洛阳的堂口来报,说在洛水上看到有人佩着谪仙剑。”凡叔站在沈唐面前,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样子。
听到谪仙剑三个字,沈唐的脸色骤变,手中的骨瓷杯应力而碎,沈唐的手不小心被割出了几道小小的口子,血珠从伤口里冒了出来,看着都觉得是刺刺的痛。沈唐却似感觉不到的样子,阴沉着脸,“可是九斋翁?”
“不是,据报是个大约十七、八的姑娘。”
“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就能拿着谪仙剑,难道是九斋翁的徒弟,“那人是抓住了?”
“被三个年轻的姑娘救走了。”凡叔讲到这的时候,明显感到了沈唐越来越盛的怒气,自己说话的底气也弱了下去。
沈唐将碎瓷撒在案上,声音僵硬,“出去。”
凡叔根本不敢再停留多一刻,急急告退。
沈唐眼里的阴影越来越浓,浑身散出危险的气息,呼吸愈重,后颈隐隐显出淡蓝色的水纹,右手不受控制地向前伸着,右手手掌忽地破裂,血肉中化出一颗珠子,散出幽蓝色的光。沈唐的脸显出痛苦的神情,又如同失了神志一般,跪倒在地,任由珠子在掌中不停地转着。
过了许久,沈唐重重地跌在地上,手中的珠子已经消失至血肉当中,手掌上的破裂也已痊愈,只是掌中有一块皮肉的颜色略嫩,后颈的水纹也消失不再。
屋子的窗户糊着的纸不知何时被戳了一指,冷风从洞眼里透了进来。
泰山有盛事,连带着周边的城镇都热闹的起来,余一青虽然没有目的地,但阴差阳错地也算是没有走错路,距泰山是越来越近了。聊城,就是她现在的落脚地。
余一青混在个酒楼里,竖着耳朵,听着坐在边上的江湖人讲着现在江湖上的事情,当然,现在最热的消息当属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听到余一青觉得要想融入这个江湖,泰山的武林大会自己是非去不可。余一青让小二给她烫了一壶酒,切了斤牛肉,烤了半只鸡。她就坐在酒楼的二层,靠着栏杆的位置,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素衣罗布,风尘仆仆,路边上的叫卖的小摊贩总是能抓住人的耳朵,外来的新奇玩意儿,胭脂水粉,吹得天花乱坠的神兵利器。自从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