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看他二人谈笑,不由垂下眼,掩去眼中情绪。原著中,乔峰为救阿朱性命,在聚贤庄中险些丧命群雄之手,阿朱后来也在乔峰落魄时不离不弃。两人在一起后本可远走关外,偏又枝节横生。阿朱明知自己对乔峰的重要,却让他亲手误杀自己,让他余生都背负无尽的痛苦和悔疚,更是明知阿紫性情骄纵狠毒,仍在临死前交托乔峰,让他心力交瘁之余更是惹上一系列的麻烦,导致了他最后夹在辽宋之间,万念俱灰,自尽而亡。
酒杯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叶念举杯喝下。
“你这模样倒像是在喝闷酒。”乔峰见她神情,取笑了一句,管店家要来坛酒,取过两个大碗斟满,说道,“我们便像上次那般喝酒。”
叶念阻止道,“夜间寒凉,喝些温酒不会伤身。”
乔峰向那温酒壶具瞧了一眼,哼道,“就那么点儿酒,我只一口就喝干净了,还有这小小的酒杯,可不是那娘们儿才用……”他为人本是粗豪,从前和帮中兄弟喝酒畅谈,酒酣耳热之时什么胡话没有听过讲过,此时一不注意溜出口来,顿时后悔,忙道,“叶姑娘,我可不是说你……”
却听阿朱笑了一声道,“乔大爷,你这可不是说叶姑娘不是女子么?”
乔峰暗道这回可真是说错了话,去看叶念反应,见她盯着那碗酒看了两眼,抬头对他笑道,“既如此,我们今晚便少喝些,待事情了结之后我再请你去好好喝酒,如何?”
乔峰见她脸上神色,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好像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惹她生气,更像是她对自己极为熟识,仿佛认识了自己许多年一般。这种感觉充斥心胸,缥缈,却又微妙。
叶念抬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但觉酒液冰凉,从喉入腹,稍后却又有一股热辣,席卷而回。
☆、第 17 章
第二天清晨,叶念起床稍晚了些,昨晚两人都没多喝,但这些天接连赶路本就疲累,一不小心就睡得熟了。她发现乔峰并不在房中,阿朱也去他房中看过,问道,“叶姑娘,你知道乔大爷去哪儿了么?”
叶念想着他牵挂段誉,可能一早便去了聚贤庄,对阿朱道,“大概出去探消息了,我们先下楼吃过早饭再说。”
两人下得楼梯,却见门外拖拖拉拉进来三人。
一名年轻男子携着个小和尚正走进客栈,口中大声道,“我吃不饱饭可走不动路,你要么自行前去,要么打昏了我一路拖着过去。”他这话是对着后面一个黄袍僧人说的,那僧人五十岁左右模样,布衣芒鞋,五官平常,只是眉宇间颇有神采,耳垂奇大,听他哼了一声道,“一顿饭不吃便走不动路,你是饭桶么?再说往前几步便是聚贤庄,你忍耐几步过去自有吃喝,非要在这里浪费甚么时间。”
那年轻公子同样哼了一声,道,“我要吃饭,王姑娘要吃饭,你这厚皮的老和尚一样要吃饭,天下谁人能不吃饭,你说我是饭桶,不是将天下人和自己一起骂了进去。聚贤庄开的是英雄大会,召集天下英雄前往,自然是英雄去了才有吃喝,我自知手无缚鸡之力,算不得英雄,王姑娘柔弱女子,自然也不能算,就你这和尚……哼,只怕那庄子里的人不拿刀枪赶我们出来就不错了,还想要吃喝,我可不做那等美梦。”说着搀着旁边暗笑的小和尚,轻声道,“王姑娘,小心脚下门槛,别绊着了。”
黄袍僧人手掌握紧又放松,若不是习惯了他这些日子的胡说八道,缠七绕八,又有事系于他身上,现在简直想一掌劈过去,冷笑道,“我便是要去见识一番,这中原武林的英雄好汉有何了不起,若真有本事将我赶出来,我此生回归吐蕃,再不踏入中原半步。”他这话说得狂妄自信,实是对自己武功造诣有十足的信心。
那年轻公子和小和尚也不知听到他说话没有,径直坐到客栈中,点了吃喝。那黄袍僧人站了一会儿,也缓缓走了进来。
叶念愣了一愣,暗道这可真是巧了,转眼去看阿朱,见她瞪着眼十分吃惊的模样,低声道,“别出声。”
阿朱心思灵敏,忙闭了嘴转头看她,叶念凑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阿朱点点头,向后堂去了。
叶念转到鸠摩智背对一桌,朝段誉看去,见他抬眼见到了自己,脸上一怔后现出欢喜,刚想说话又蓦地收了笑,转开脸去。
叶念知他不想连累自己,微微一笑,坐了下去,让伙计上了茶水点心。
“段公子,你怎么了?”王语嫣喝了一小口热茶,察觉段誉有些神思不属,开口询问。
“没……没什么。”段誉答道,心中担忧叶念会过来跟他打招呼,自己现在生命受人胁迫,可不能牵连到她。他目光偶尔一瞥,见她兀自喝茶,可明明刚刚是瞧到了自己的,难道是怪自己装作不认识她么?不由暗自叹道,叶姑娘,可对不住了,我是为了你好。
伙计快步从堂后走出,上了茶水热饭,又十分殷勤的倒上茶水,道,“三位请慢用。”
段誉鼻中闻到一阵香气,却不是饭菜茶香,而是女子身上的幽香,这味道极淡,另外两人并没注意到。他心中纳闷,抬头瞧向那伙计,见那伙计下巴光洁溜溜,喉结处并无鼓起,顿时恍然,他曾被阿朱易容戏耍过,此时心里又是惊讶又是不解,怕脸上流露出来,忙低了头去装吃饭。
鸠摩智见他老实吃饭,倒也省心,喝了两大杯茶水,又伸手去拿馒头,刚撕嚼了两口后面色蓦地一变,喝道,“这茶水有毒!”一掌下去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茶水点心滚落一地。
厅中客人本就无几,顿时被他吓得四散躲开。
段誉猛地站起,揽住王语嫣后退,却觉王语嫣身子迟重,竟是双眼一翻晕了过去,不由大惊叫道,“王姑娘,你怎么了?”
鸠摩智见他神色,知道不是他下的毒,更是惊怒交集,大声喝道,“是哪个卑鄙贼子下的毒,赶紧给我滚出来!”微一运气,发现内力只是稍稍受阻,知此毒性并不深,只需运功片刻便可解得,心下稍宽,一边暗行驱毒,一边喝道,“久闻中原武林人士都是英雄好汉,行为光明磊落,没想到竟会行此阴险无耻的小人行径,下毒暗害。我本以为中原武功博大精深,江湖中必定藏龙卧虎,现在看来藏的却不过是些无耻鼠辈,实在可笑得紧,待我回到吐蕃,一定将此情形大肆宣传一番,也好教人知道这中原武林人的德行……”
叶念见他口中不停,身形却一动不动,衣服表面如被气流吹拂,微微抖动,暗道不好,这鸠摩智精明得很,骂些不痛不痒的却是在拖延时间,等他缓过来就再难下手了。手腕一抖,一柄小巧的匕首已落在掌中,手指轻转间身子前掠,朝鸠摩智后心死穴刺去。
她先前随众人躲开,却没躲远,这一招凌厉迅捷,眨眼便至,那鸠摩智却蓦地侧身,两指夹住匕首,叶念手腕翻转,那刃身极薄极利,竟在对方指间拉了条血口。
鸠摩智感到指间疼痛,心下大怒,暗道定是这人在茶水中下的毒,想要出声喝问,对方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手中匕首朝他脖颈直掠过来。
段誉在边上搂着王语嫣,一边大叫道,“叶姑娘,你要小心啊,这番僧武功厉害得紧。”
旁边也有一人同时大叫,“叶姑娘,小心!”
段誉转头见是那名伙计,心中奇怪,问道,“你……是?”
“我是阿朱啊,段公子。”那伙计在面上抹了两下,露出一张素净的脸来,正是阿朱。刚才时间紧迫,她易容时有些匆忙,才叫段誉看出了破绽,幸好没叫那番僧发现了。
“真的是阿朱姑娘。”段誉喜道,“我刚才便疑心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你在那番僧茶中下毒么?”又忧道,“我自是百毒不侵,可王姑娘却也中了毒,你赶紧替她解了吧。”
“那不过是些迷药,表姑娘喝得少,不妨事,可恨那番僧皮厚肉糙,居然也没什么要紧。”阿朱急道,“段公子,这些话晚点再说,你们大理的‘一阳指’不是很厉害么,你快帮帮叶姑娘。”
段誉无奈道,“我这‘一阳指’时灵时不灵,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说着运气朝鸠摩智点去,却是一点也不灵,不由和阿朱面面相觑。
鸠摩智用不得内力,和叶念以招式拼斗,心中微惊,只觉此人招式灵活多变,贴身缠斗极是难以应付,只是未得内力相辅,因此威力大减,他痴迷于武学,此时只觉遗憾可惜,恼怒之情反倒去了些。
叶念招式被他挡开,只觉手臂动作迟滞,在他一掌劈下时忙闪身躲开,掌风激得身上刺痛,不由暗惊这人内力之深厚,自知再无取巧的可能,忙后退至门口,行了一礼道,“早就听闻大师对佛法博学精深,武功上的造诣更是无人能及,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小女子深感敬佩。”
鸠摩智上下一打量她,冷道,“你的敬佩便是在我茶中下毒么?”
叶念正色道,“我以性命起誓,我绝没在大师茶水中下毒。”心里暗道,主意是我出的,可毒却不是我放的,我这也不算说谎。
鸠摩智问道,“那你方才为何偷袭我?”
“我只是想向大师请教两招,并无偷袭之意。”叶念道,“大师武功高强,即使不使内力,只以武功招式相对,我也全然不是对手,实在是心服口服。刚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师见谅。”
鸠摩智皱着眉瞧她,他自然不会信叶念所说‘并无偷袭之意’,她刚才的招式狠毒凌厉,分明存有杀意,但招式中却又不带内力,否则他现在恐怕很难完好。在他的观念中,或者基于这个世界的常识,有此身手者不可能不修内功,却不知叶念是个异类,因此一时犹疑。
段誉见状在一旁喊道,“你放心好啦,大师心胸宽阔,气魄超然,定是不会与你这样一名女子计较的。”
鸠摩智眼睛微眯,对叶念道,“你与段公子相识,只怕此举是为了救他吧。”
段誉暗叫糟糕,这可提醒他啦。
叶念怔然问道,“段公子与大师一路,难道不是朋友么?我又为什么要救他?”
鸠摩智想,也是,她怎知我抓段誉这其中曲折。又想这女子花言巧语,没有半句可信,当下冷声道,“你说武功招式不是我的对手,现下便使出内力,全力同我应对,待看如何?”说着猛然提掌,向她击去。
叶念早有防备,侧身闪到客栈外面,心道他不会杀段誉,却保不准会杀了自己,当下便想逃命。耳边听到一道男子嗓音道,“鸠摩智,亏你还自称得道高僧,却这样跟一名女子为难,好不要脸。”
☆、第 18 章
“公子!”阿朱见到一名容貌英俊的青年走进客栈中,大声叫道,声音中满是惊喜。
段誉也是惊的,却没多少喜,低头瞧了一眼王语嫣,心道她若是醒着,恐怕也是一般的欢喜,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些苦涩。
慕容复一眼就瞧到了段誉怀中的王语嫣,顿时狠狠瞪了段誉一眼,当下不便发作,对鸠摩智喝问道,“你从曼陀山庄将我表妹掳走,究竟意欲何为?”
鸠摩智道,“王姑娘一路与在下探讨天下武学,甚为投缘,何来我将其掳走一说?”
慕容复才与王语嫣定情,心里情意正浓,推想出她被鸠摩智掳走后甚是气恼焦急,循着她留下的记号寻来,听了鸠摩智的话大为光火,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段誉在一旁大叫道,“慕容公子你别信他,这番僧不安好心,先是从大理将我掳来,要去令尊坟上活祭,又见到王姑娘熟知天下武学典籍,便将她也掳了来,定是想从她口中习得些高深的武功。”
慕容复心中念头转过,‘哦’了一声,嘴角露出些轻蔑嘲讽,道,“鸠摩智,原来你掳走我表妹,是觊觎我还施水阁中的武功秘籍,只怕掳走段公子,也不是为了忆什么故人情,而是为了自己得到那六脉神剑的图谱吧。”
鸠摩智脸上冷然,说道,“慕容公子,我与慕容博老先生相识多年,又曾经得他指点,铭感于心,绝无半点私心。我念在你是他的后人,这几句话不与你计较,你若再出言无状,就莫怪在下不念及旧情了。”
慕容复道,“你不念及旧情又能如何?”哼了一声,手掌在腰间一拍,长剑凌空,脚尖在剑柄上一踢,向着鸠摩智疾射而去。
那鸠摩智此时内力已完全恢复,见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动起手来,冷笑道,“今日我便替慕容博老先生教一教你。”手指在剑尖上轻弹,那剑‘咻’的回转,立时以更为凌厉的势头射回。
“只怕你还没有这资格!”慕容复大声道,身随剑转,握着剑柄顺势绕行,将内力注于剑身,全力刺去。
眼见二人动起手来,客栈内食客早跑了个光,段誉抱着王语嫣和阿朱躲到了二楼,眼巴巴瞅着楼下。客栈老板躲在后堂,掀开布帘露出个头来,眼见店内剑光人影,木屑横飞,一张脸比黄脸更苦。
叶念见二人斗得激烈,强烈的气劲溢出,她站在客栈外亦能感觉得到,心中不由震动,她虽身在这有武林的世界,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高手过招,看书时只道慕容复太弱,现在才知是鸠摩智太强,想到自己刚才还想动手除掉他,暗道自己真是无知无畏,背上不由出了层冷汗。
二十招已过,鸠摩智大声道,“我念在与慕容老先生的交情,让你这许多招,现下便不再留情了。”说着一脚踢中他的手腕,将他手中长剑踢飞出去。又运气于掌,一掌平实无华,蓄力推出,却正是少林绝学劈空掌。
这一掌似慢实快,转眼便攻至身前,慕容复不及施展‘斗转星移’,忙运气于掌对抗,却被一股强劲内力反震出去,闷哼一声,吐出血来,显是受了内伤。
“啊!公子!”阿朱只急得在楼上大叫,段誉张了张嘴,也是替他着急。
鸠摩智放声大笑,道,“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厉害异常,不少武林高手均是败亡于此种武功之下,‘参合指’的威力更是不亚于大理的‘一阳指’,我还道今日若能目睹此惊艳绝技,也算不虚此行,没想到慕容家自慕容博老先生逝去后便没落了,其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