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眉道:“告章献明肃太后?为什么?”
严老三极为不满的叫道:“这女人死了男人,便赖账不还,告她还是轻的,老子恨不能把她给抽筋扒皮。”
皇帝冷笑道:“就凭你这句话,办你个大不敬,也毫不为过。”
严老三瞟了皇帝一眼道:“有本事你就到皇帝老儿面前告老子去,也省得老子找不到他。”
皇帝恍若未闻,连一眼也不看严老三。
倒是火莲扫了严老三一眼,那眼神中的烈火似乎能将严老三烧成灰烬一般。严老三几十年来,也早在各色衙门之中炼成了一身滚刀肉,可在余火莲这眼神之中,还是没由来心中发怯,再不敢多话。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宝是否押对了。他早看出眼前这三个,看似平常的衣裳实则不凡,皇帝虽然穿着一身毫不张扬的家常暗花实底衣,通身一色,只在领口袖口下摆处,有少许勾花。严老三却仍是一眼认出乃是杭州贡缎。至于余火莲更是穿着而今市面上刚兴起的苏州丝绣,其价格之高,风头之劲一跃传统老牌绣品,直追汴绣。而那个小小书童打扮的乐淘,虽说一身极平常的书童衣饰,并无不妥,可那下摆隐隐露出,他脚上所穿竟是一双彩缎八宝鞋,而这样的鞋子便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小姐也是穿不起的,而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穿在一身刻意换过的书童衣服,想是当成了平常的鞋子来穿。
而吴二也早看出眼前这三人气度不凡,皇帝举手投足之间,虽说谦和有礼,但那几十年养成人唯我独尊自然霸气,眉宇间的凛然贵气,无不透露着他身份的独特尊贵。至于余火莲更是一脸傲气,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模样,偶而扫过严老三的那一眼,眼中竟若有利刃一般。可就这么一个傲然霸气之人,却对眼前这人,心甘情愿的俯首听命。便是身后那小小年纪的书童打扮的乐淘,也是一脸淡然,对眼前这些并不在意的模样,显视着这也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书童。
吴二见此,打了哈哈,把话题扯开去说:“我在这里看了这么二十多年,其实这诸多的人中,有两成的人,是真有冤屈,只是层层衙门都是只拿钱不干活的,让他们无奈只能流落京城。另有三成是占理不合法的,他们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就也留在了这里。还有四成是被官府争利的百姓,还有一成是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
皇帝道:“那这两成都是什么人呢!”
吴二立时叫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把状纸拿来。
皇帝心中明白吴二是看出了自己颇有身份,故意要帮这几个人,怕他们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机会。于是说道:“状纸我收下了,只要真有冤屈我会替你们讨还一个公道的。”
一言既出,四周之人,无不动容。这时一个五旬左右的瘦汉子,已经第一个挤了出来,扑到皇帝的面前大叫道:“大官人救救小人,小人的儿子被人冤枉杀人……”
其实的也有人反应过来,纷纷扑了上来。
火莲见此立时闪身挡在了皇帝的前面。隔开众人,并对皇帝低声说道:“走吧?”
皇帝微一摇头说道:“叫他们把状纸给我。”
众人一听这话,立时有几人便把早已带在身边的状纸递了这来。有些人状纸不在身边的纷纷奔出去取。
这般一去一回间,有些个原本不在此处的人也都听说,纷纷赶了过来。一时间,火莲手中早已是接的满满当当,再也拿不下了,连乐淘和皇帝手中也都接满了。最后三人满载状纸而归。
上了马车,皇帝直接说道:“去刑部。”
☆、状元郎怒撞邢部
一行三人到得行部之时,正是一天中最为炎热的午时末,且这刑部门前,一片光亮明净,连半丝凉荫也是无有。高悬的大匾,紧闭的朱门,火莲上前叩门,可是叩了半天却毫无反映。火莲心头火起,不免愈敲愈响,最后只把门捶的震天响。好半天才从里面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远远的喊道:“现在正午歇,有什么事,申时再来。”
火莲听得心头火起,胸中运气,臂上加力,已是把这朱门之后的那粗壮的门闩给震断了。而且把那平时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找开的沉得大门给推了开来。
里面正在午歇的两个公人,听到动静冲出门来,两人都是赤着臂膀只穿了一条单裤,见了余火莲这般神威早已是吓得两腿犹若筛糠,哆哆嗦嗦向后退了几步,而后转身撒腿便跑,口中更是哭爹叫娘家的喊着:“有刺客,有刺客闯入刑部了。”
火莲听得唇边不由得挑起一抹讥笑。
连皇帝都不由得露出几分恼怒几分无奈来。
可是喊声在这院中回声着,却没有半个人冲出来,反而是两个差役已是跑的没了踪影。火莲觉出事有蹊跷,不敢大意,双手一垂,藏在袖中的两截枪杆已是滑出。而后低声对皇帝和乐淘说道:“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们两个都不要分开,剩下的一切由我。”
好半天,才有两队手持单刀的人奔出,而后迎头便劈。
火莲横杆一扫,正中当先四人腰腹四人立时便倒,火莲便不回身,挥手回打,便又正中另外两人背心,这两人也是扑身便倒。这时后面赶来的几个人看出近不得余火莲身边。几个人打了个眼色,便绕过余火莲向后面的皇帝和乐淘袭去。火莲虽身处打斗场中,却时刻留意着皇帝和乐淘。见此又随脚踹倒身前的两人,而后顺势而回,挥棒把离皇帝还有两尺外的两人打翻,而后一个拧腰斜踢,又踹倒了另外几个。
无处几人见此又要拔腿就跑,余火莲不愿把事情闹的太大,当下手中一拧,长棍两分而后挥出。两棒借劲巧打,四人便又齐齐倒地。
余火莲傲然的说道:“御前从七品会侍卫余火莲前来查阅各省案档,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一群人一听这样这才都松了口气,几个还躺在地上的人,更是口中哎哟连声不止。火莲听了冷哼一声道:“还不起来。我又没下重手,难不成非要我把你们打得起不了身才逞心吗!”一群人不敢多话,只得哎哎哟哟的爬起身来。
这时屋里跑出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出来,一张哭不得恼不起的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哀嚎道:“我说余大人,您有什么事不能等申时开了门再说啊!”
火莲剑眉一挑道:“我若是能等,又何必费这等事。”
那名员外郎无奈的说道:“那余大人倒底又什么急事啊?”
火莲冷笑一声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前来查阅各省案档。”
那位员外郎为难的说道:“不知余大人,要查哪路哪一个的案档?我帮你取去。”
火莲挑了一抹促狭的笑道:“外面车子上有几份状子,您去看看该查哪个,就去取哪个个吧!”
那名员外郎,来至马车旁一揭车帘,看到了厚厚的一摞,吓的几欲昏倒。匆匆捞了两份扫了两眼,而后结结巴巴的说道:“余大人,这么多的陈年旧案,都翻将出来,可不是小事啊!”
火莲轻笑道:“能有多大?”
那名员外郎却只是垂下了头,憋了半天才道:“余大人,要查这么多的案档,下官实在做不了主,要不您等申时过后,我们尚书大人来了之后再说。”
余火莲眉头一挑道:“那你是要我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了?!”
那名员外郎干笑了两声说道:“要不下官陪余大人到偏厅去喝上两杯清茶。”
余火莲眼皮一斜,冷脸一转道:“没那闲工夫,你给我找案党去。”
那名员外郎心中暗道:“看来我们尚书大人这尊菩萨是压不住这个上边来的红罗汉,说不得借借圣上这尊大佛爷来压一压了。”心中这样想罢,于是开口说道:“余大人,这么多的案档,别说下官了,就是我们尚书也都未必有这个权力,还得请圣旨才行。”
余火莲听了脸不红心不慌淡然的说道:“巧了,火莲就是奉圣上口谕而来的。”
那名员外郎意外的说道:“当真?”
火莲笑道:“大人怀疑下官假传圣旨,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上啊!”
那名员外郎听了无可奈何的说道:“下官不敢,既是如此,那就请吧!”
而后吩咐几个人帮着一起把状纸给搬了下来。
皇帝见几人已经离开了几步,便在火莲耳畔低声说道:“你敢假传圣旨。”
火莲听了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是你说让来刑部的。”
皇帝轻轻一哼道:“说可我没说要查翻历年案档啊!”
火莲淡然一笑道:“那我们来干什么?晒太阳?还是讨茶喝?”
皇帝无可奈何的说道:“总有你的理。”
火莲笑道:“本来就是嘛!我这是说一做十,你不赏我也就罢了,还要给我扣顶假穿圣旨的帽子,真不公平!“
皇帝眼见已经进了刑部内堂,宠溺的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进了内堂后,那名员外郎说道:“余大人请在此地稍后,要哪一路的案档,下官命人去取来。”
余火莲极快的瞟了皇帝的一眼,见皇帝两眼坚定的望向案档库。知他决意进去,当下剑眉一挑说道:“火莲奉旨前来,自要亲自去取。”
那名员外郎甚是为难,答不出话来。
火莲语气加重的说道:“怎么?!”
那名员外郎眼光闪烁的说道:“库房杂乱,又阴晦湿潮,只怕有污大人金足。”
火莲听他这般需着花枪,更觉出内有玄机,当下双目一冷,截然说道:“火莲身负圣旨,不敢耽搁,大人若肯行个方便,火莲不胜感激,大人若不肯,那就看看大人的手下能不能拦得住火莲了。”
那名员外郎立时被他这翻话惊的目瞪口呆,如此的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话,哪像是一个奉旨而来的天子近臣所说的话,分明是强盗土匪的持力行凶。
火莲见他还不答应,当下手臂一长,已把他抓在了手中,凶巴巴的问道:“我再说一遍,火莲奉圣旨前来查察案档,你让不让进?”
那名员外郎吓得浑身犹如筛糠,却还是哆哆嗦嗦的说:“余大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让你进去,□□遗训,凡非刑部内部人丁进入案档库,杀无赦。放其入内者,与之同罪。”
火莲听罢一脸无辜的看向皇帝,目光甚是哀怨,心中暗暗腹诽:“明知道有这样的规矩,还故意难为人。”
皇帝口中说道:“快放了这位大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火莲。
火莲在听了那位员外郎的话后,手中早松了劲,因而手臂便随着皇帝被拉了回来。只是却觉出皇帝塞给自己一个硬硬的沉沉的扁牌,偷眼看去,却是一面的明晃晃耀眼刺目的金牌。上面写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火莲心中火起,对皇帝这般行径不由得甚是不满,把那面金牌叭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没好气的吼道:“这下能进去了吧!”
那名员外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待看清了地上的,早已被吓坏的脑子,早已是转不过来圈了,只能机械的说道:“能,能,能。至于跪拜行面君礼,早已是记不得了。火莲见此迈步便往里进,对于地上的那面金牌看也不看一眼。皇帝叹了口气,乐淘早已上前捡起了那面金牌,双手捧于皇帝,皇帝朝走在前面的火莲一示意,乐淘又拿了金牌快步向火莲追去。
火莲只顾快步走着,乐淘直跑的气喘吁吁才追上了他,双手抓着金牌递给火莲道:“爹让给你的。”
火莲看也不看使气的说道:“我不稀罕。”
乐淘说道:“你就拿着吧哥哥,这,这。”说到这里四下看看见别的人离得都远,于是低声在火莲的耳畔说道:“快拿着吧,这是父皇让给你的,你不拿父皇怕是要生气的,再说有了这个金牌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一边说一边就要往火莲手里塞。
火莲一甩手冷冷的说道:“我嫌碍事。”
乐淘拿着金牌怔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眼见皇帝走来,乐淘举起金牌嬉皮笑脸的对皇帝说道:“父皇,哥哥不要这个金牌,就赏给乐淘吧!”一边说道一边就要往怀里惴去。
皇帝瞪了乐淘一眼,说道:“别胡闹。”
乐淘扁了扁嘴,把金牌又丢给了皇帝,不满的咕哝着:“就知道儿子是父皇的心头宝,女儿是宫中的路边草。”
皇帝接了金牌,伸指在乐淘额上一点责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乐淘厥着嘴跟在皇帝身后不说话。
入了档库房却见一架架的案档排的满满档档,直反一眼看不到头的大厅,挤的满满当当火莲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乐淘更是惊呼:“这么多,该怎么去找?”
皇帝淡然的说道:“先找出每一路,每一府的架子,然后再按年份去找便是。”
火莲自也明白这其中的分布,倒也和无间道内的消息室内相差不大。只是气恼皇帝这份任人不信,自以为是的摆布人,于是使气的说道:“自个找去。”
皇帝几不可闻的微微一叹,倒不着恼,一份状子不拿,闲庭信步一般在那些个架子前慢慢的转悠起来。
乐淘叫了声哥哥,火莲哪里理她,乐淘扯着火莲的衣袖软语相求道:“哥哥,你莫要跟爹爹怄气了,多从来没有听过哪个人敢跟爹爹这么怄气的。”
火莲双眼微微一闭,而后转头露出一个火莲招牌式的轻笑:“今让你见识个胆大的。”
乐淘只是在那里担心不止,又是心疼被哥哥气着的爹爹,又是担心爹爹会不会突然生气变脸。
她却哪里知道架子后的皇帝却是露了一丝会心的轻笑,多久都不见火莲这个视天下若无物,傲然于世,眼高于顶的笑容了。自展颢死后,不,是自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从知道自己并非展颢亲生之后,就再没这样笑过了吧,自己上次这样见他笑,还是他在笑陈方不懂朝庭要将军何用,一晃眼这都多久了。再说原本就是心疼火莲,知他虽自幼长于黑暗暴戾的无间道,行事往往会用些让人目瞪口呆的手段,但一颗心却是不染半分墨尘,手中所杀也都必是该死之人。因而怕他被张贵妃的那些个所做的陈年往事给气着,这才故意又挑了乐淘的出宫之心,才好带了火莲一同出来散心。虽说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