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莲倒了水放在驼叔床头,又收拾了桌上的杯盘,正要离去。不想却惊醒了梦中的驼子。驼子半醉半醒的说道:“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火莲看了眼驼子,故作轻松的说道:“哦,出来的晚了会,有点饿,就来看看你这有什么现成的,给我垫垫底。”
驼叔晃晃又痛又昏的脑袋说道:“那我去厨房给你看看去。”
火莲一笑端过了那碗面说道:“算了驼叔,我在这里呆太久,也不合适,回去小芳就又要念叨了,这丫头天天没事就会扒门缝。我吃这个就成。”
驼子叫道:“那早冷了。”见火莲并不理他自顾自的去吃了起来,又叫道:“你别又弄断了。”
可是一碗早就冷透了的凉面,又怎么可能会不断。火莲戏虐的一笑说道:“早死早超生!”
驼子又是嗔怪又是无奈的说道:“你小子!就巴不得我早死了呢!”觉出口干异常,于是端了床头的水就喝了起来。
火莲咽了口中的面,抬头问道:“驼叔,你生日倒底哪天?”
驼子虽然早料到他也一定也该知道了,却没料到他这样问,一时间有些出神,就没有说话。
火莲皱了皱眉说道:“驼叔,我问你话呢?!”
驼子轻叹了口气道:“就是今天。”
火莲说道:“我不信,哪来这么巧的事?”
驼子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轻声的说:“如果不是今天,那我就没生日了。”
火莲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驼子苦笑道:“什么为什么?乡下孩子,没饿死就算好的了,哪个还记得生日的,那是有钱人过的。”
火莲一时无语,只能低头默不作声的吃那碗早已凉透面。
火莲吃过面后,原来还想再陪驼叔再坐一会。驼叔说道:“吃也吃了,快回家去吧,别让方离等的太久了。我也要去守门了。”
火莲只得回家而去。
火莲回到家中,见方离和小芳还在等他吃饭。歉然的说道:“你们吃吧!我吃过了。”小离一笑,不以为意,唯有小芳忿恨不平的说道:“小姐,姑爷他可是又去了御香斋。”
火莲和方离相对一笑,都不去理她,小芳自也觉得无趣。
火莲从怀中取了折皱了半晌的字画,打了开来,细细抚平折皱之处。
两人吃过饭后,小离回到房中见火莲还在摆弄那两幅字画,凑过去宁神细看了好一会,哎哟了一声:“今天是你生日啊?我居然都不知道,连鸡蛋都没有给你煮呢!要不我去和上面,过会给你下碗寿面吧!”
火莲笑道:“你也认出来了?别想那么多了,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这寿面就不用煮了,我今儿都吃了两回了。”
小离一笑,看了看那字又看了看那画,而后笑道:“皇上已经好几年都不给人赐字画了,而且赐字又赐画,你可是头一个呢!”
火莲不解的问:“为什么?”
小离笑道:“皇上历来是朝中重臣赐字,亲近之人赐画,我爹有一幅皇上的字,却没有画。”
火莲心中一动问道:“那展昭有皇上的字画吗?”
小离笑道:“都说了,只是朝中重臣才赐字,皇上的亲近之人才赐画,哥哥哪来的字画。”
火莲嗯了一声,有些出神的不说话。
小离噗嗤一笑道:“你的花花肠子也太多了一些吧!”
火莲一笑在她的额头上一点道:“你的就少了吗?”
小离笑道:“我哪有啊?”
火莲甚为戏谑的一笑:“如果没有,那又怎么知道我动了什么花花肠子呢?”
小离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就你的说词多。”
火莲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为什么他已经好几年都不给人赐字画了呢?”
小离笑道:“那是因为有人把皇上赐的字画给卖了,而且卖的价钱还不是太高。皇上听说后,就不再轻易给人赐字画啦!”
火莲一吐舌头道:“叫我我也不赐啦!”
小离只是笑道摇头说道:“真真是亲父子。”
这是忙碌纷乱的一天,自下午到晚上,火莲经历了很多,听从皇上的听光阁,再到皇上的冠礼图和下峡;娘的鲛绡衣和那碗历久而热的寿面,乐淘的那声哥哥生日快乐;驼叔那碗而今虽已冷却,却曾经在自己幼时,在自己无知无识时,整整温暖了自己十年的寿面。这里面任何的一样,都能冲斥温暖他整个心间,可是此刻的火莲,却觉心底却有一处,让他越发的空痛,似乎那里被生生的挖去了好大好大的一块。
火莲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你早点歇着吧!”
小离不解的问道:“火莲,你要去干什么?”
火莲一笑,说道:“陪爹喝酒去。”可那笑容看似那般的温和纯净,里面有着淡淡的喜悦,可却让小离看得心痛不已。
小离看了看天色,窗外的夜空却终是轻轻一叹,什么也没有再说。
火莲一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去陪爹喝会酒就回来,再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去看过爹了,不是吗?”
小离嗯了一声说:“的确是很久了,从上次去到今天,你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回去看过了。”
火莲脸上发红,轻咳了一声,叫了声:“小离!”
小离本来还想说,刚成亲那会,你可是天天往湖边跑的,不过看了火莲难得一显的告饶,小离倒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得强笑道:“那你去吧!我要睡了。”
火莲出门,而后给小离轻轻带上了门。
自取了两坛从边关送来醇浓的高粱酒,火莲一路来至湖畔爹的坟前。
火莲叫了声爹,而后在这坟前席地而坐,把酒打了开来,立时扑鼻的酒香就溢了出来。荡漾在这湖边的微风之中,而后说道:“爹,这是边关的高粱,您先尝尝。”而后把那酒斟满一碗,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而后火莲又取了个碗,倒了一碗,说道:“孩儿陪爹喝一碗。”火莲把这辣的甚是呛喉的酒一气喝下,那团火辣辣便蔓延了开来。
火莲炙热的目光盯在那冰冷的墓碑后,那毫无生机的黄土堆上,强忍着泪,好一会才说:“爹,今年要考孩儿什么?”而后汹涌的泪便再也不受控制的涌了下来。
火莲又倒了一碗,缓缓的倒在了地上,而后便笑了起来:“爹,原来今天才是火莲的母难之日,火莲竟是今天才知道,可我想,爹,你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在这一日,先生总会告假,你总让孩儿能休息半日。孩儿现在才知道,那不是先生要告假,是爹要给火莲放假吧!”
而后火莲又喝了一碗,两碗烈厚的高粱酒下肚,火莲已有了些熏熏之意,索性向前又挪了一下,把发热的头抵在了那冰凉的石碑上,低声笑道:“爹,孩儿今天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就像包拯那天告诉我,您早已在孩儿十岁生日时把这湖送给孩儿了一样,那年,您赶走了驼叔,却暗暗的给了孩儿这片湖。爹,孩儿一直认为,母难之日,就是该孩儿挨打受训,孩儿一直都以为,是孩儿夺走了娘的命,所以孩儿也从来都没有怨过,只求,只求爹您能开心一点,好过一点,孩儿真的就觉得受再多的痛,都是值得的。可是孩儿现在才知道,孩儿也和别的孩子一样都有过生日的,十岁之前,在爹的默许之下,有驼叔的寿面陪伴,十岁时,爹您暗暗送孩儿这片湖水,让孩儿有可以伤心疗伤的地方,其实爹,只要孩儿知道爹心里有一丝心痛孩儿,那再重的伤,孩儿也不需要疗伤,更不会伤心。十一岁时,先生头天就说他向您告了假,放了我半日的假,下午去练武时,您又送了孩儿那杆玄铁拼枪,说一个月后要考孩儿的枪法和棍法。十二岁时,您送了孩儿那匹汗血马,说一个月后,要考孩儿在骑射之术。火莲真的好傻,竟从来都没发觉这一天,爹对孩儿都特别的好。”火莲又倒了一碗酒,缓缓的倒在地上,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满脸是泪的喝下那碗落了点点滴滴泪水的烈酒,而后火莲歪了一下身子,一下子跌在了展颢的坟头,火莲却笑了起来:“爹,这回您没有推开孩儿呢!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孩儿生日,爹就特别放纵孩儿啊!”湿冷的黄土堆,却让火莲觉出无限的温暖与舒适。就像那日开封府大牢里爹的怀抱里一样的温暖舒适。
等火莲一觉醒来,却见已是东方发白,原来竟是躺在爹的坟侧整整睡了一夜。
火莲慌忙爬起身来说道:“对不起,爹,孩儿不是故意的忘了您的规矩,只是喝醉了,想来爹不会怪孩儿的。”刚说到这里,一阵清晨的湖风吹过,火莲便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火莲吐了吐舌头,转过了身去,却又不想就此离去。
于是便来至湖边看着湖水中的游鱼,争相吞食着早上的露珠。但他看了许久,竟不见一条金鱼过来。
火莲看着不由得眉头越皱越紧。自爹葬在这里以后,他便把新宅的那池金鱼放到了这湖中,放他们来陪爹,一开始来看时,偶而无意间还能见到几条,只是后来自己愈来愈忙,来了不是跟爹说一些无间道内的事务或是展昭的近况,就是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天上或聚或散时卷时舒的云朵。便越来越不留意它们,近来更是多在夜过来,更不曾看到湖中的鱼,不想今日注意到时,几千条鱼,竟是一条也看不到了。
火莲心急之下,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衣,而后跃入了湖中。可是,从湖边一路游到湖心,从水上到水下,虽也有成群的鱼儿被他惊的四下逃散,可火莲竟是一条金鱼都没有看到。
等火莲筋疲力尽的从湖中游了上来,早已是日上三竿,火莲取了外衣中的焰花打了开来,召来了负责守护总坛的护卫首领和一众护卫问道:“近来湖边发生过什么事吗?”
护卫首领茫然的摇头说道:“除却二十天前有大批宫卫在夜色里来过一次,当时护卫们已向总坛通报,别的就没有了。”
火莲一脸阴沉的说道:“爹过世后,我把新宅的几千条金鱼尽数放入了湖中,可而今湖中竟是一条金鱼都不见了。你先去找几个水性好的,跟我下去看看,倒底怎么回事!”
于是火莲又和几个水性好的一人一并下了湖中。一众人等只搅翻了一湖的宁静,可那些金鱼倒底哪去了,却是连半点影子都不见。
眼见日之将午,火莲知道再不回去,不但小离担心,午后若不进宫,皇帝那里也要担心,更何况这般毫无头绪,便是再查下去,也是枉然。于是转头吩咐道:“这些鱼已是一条也不见了,想来再查也是难以查到。倒不入再放入三千条,引蛇出洞,你们给我盯紧了,看到底是谁动了这些鱼。”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护卫首领应了声是。心中暗自打鼓不已。自宗主下葬以来,这三个月总坛一向风平浪静,没有半分异常,可为何在不动声色间,这湖水中几千条金鱼便不见了呢!却也着实猜不透,倒底会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来太岁头上动土。
☆、展少侠仁心怜无辜
这夜展昭突然闻见奇异的香味,丝丝缕缕的进入梦中,立是觉出不妙来,当下起身来至院子,更觉这异香之味更盛,这时见鬼手和小岸也已分别出来,三人对望一眼,鬼手说道:“事有古怪,看看去?”
小岸摇头道:“身在险地,不可莽撞,还是以静待动。”
鬼手道:“可若不去看看,只怕更危险,这样,你留下,我自己去看,若有情况,我打出焰花,你和展少爷张峄立刻离开这里,退回青苗坛!”
小岸气得白眼直翻道:“焰花是紧急召集弟兄的,你让我看到焰花就逃?”
鬼手冷静的说道:“如果不是五毒教主要害我们,我打出焰花,她自然会去救我。你又何必再去?如果是五毒教主要害我们,那你就是去了也是让人一锅烩了,逃出去还有个指望,再说你的任务更重。”
小岸叮嘱道:“你小心些。”
鬼手突然就笑了:“最后永远都和你一起执行任务。”
小岸沉下脸来骂道:“快滚吧!”
鬼手转身便走。
展昭也跟了上去说道:“我跟你同去。”
鬼手心中一动,没有反对。
小岸哎了一声,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展少爷,两人已然远去。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没个底数。
展昭和鬼手,寻着那异香来至三里开外的一处山坡,两人借着月光,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却见围着一大圈的灌木丛中,是一大片开满了鲜花的花园,那花美的勾魂夺魄,红的妖异若火,白的颤人心扉,紫的魅丽如魔,金的夺目似霞。一个虽是在这大热天,却把口鼻都捂着严严实实的身材妙曼的女孩子,在那一手拿着一个小刀片,一手拿一瓷瓶在那花丛中,将那夹杂着的圆球割破,而后再将流出的汁液接入瓶中。
展昭放下心道:“看来是人家自行炼毒,没什么恶意的。我们走吧!”
鬼手面色阴沉,一语不发,两人一起离了开去。
鬼手在半路上对展昭说:“展少爷,这件事回去后不要告诉任何人。”
展昭不解的说:“为什么?”
鬼手慢条斯理的说:“我想五毒教主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探知了他们教中的秘事。”
展昭自也知道,江湖帮派的武功招数都被视为自己门派的不传之密,五毒教以毒立教,那制毒的密事不想让别人知道,自也不足为奇。于是含笑的答应了下来。
三日后,五毒教外却突然来了许多人,手身背着长长的火油箭,抬着强弩的人。将五毒教团团围住,一个枯发粗袍的半老妇人,脸上尽是惊恐之色,带着紫灵匆匆赶来见小岸和鬼手,鬼手见了不闲不淡的说道:“紫灵姑娘好雅兴,今日带来的这又是谁啊?”
紫灵强笑道:“这是鄙教教主,一直想拜见尊使,却始终不得其便。”
鬼手一下子乐了起来说道:“我都到你教中了,你还不得其便,看来你着实是公务繁忙啊。”
一言说出,五毒教主脸色茫然,看向紫灵,却见紫灵脸色羞愧而无奈,低声用苗语说了一句什么。
而后五毒教主也用苗语说了句话,紫灵才又开口对鬼手说道:“不知敝教哪里得罪了尊使,还请尊使明言,五毒教既已入降无间道,便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