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峄默然好一会,留下泪来说道:“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替我把绿灵留下。她不是你的直系属下,她说走,如果余火莲不留她,你也不好硬拦,所以你才逆运真气把自己弄伤,好让绿灵不能马上就走,把她留在身边,好等我赶来。你肯定知道,姐姐知道绿灵要走,一定要通知我的。”说着偏过了头去,悄悄将泪拭去,可不想却越擦越多。
两人对面而坐,鬼手又哪能看不到,于是没好气地训道:“哎!说起来你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能让余火莲都夸的人可不多,这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别动不动就哭鼻子抹眼泪成不成?!”
☆、三从四德李璋兴
一乘轻骑快马停在了陈国公主府的大门前,马上下来一个年进四旬的男子,上前对大门前的侍卫军双手拱说道:“劳麻大哥通报钦差大人和公主殿下,罪臣李璋奉旨前来迎接母亲。”
那名侍卫一听是李家人,先自没有好脸色,说道:“你等着。”而后便进府中向余火莲和公主回禀去了。
过了不多时,便见余火莲迎了出来说道:“下官余火莲恭迎李大人。”
李璋一见眼前这个英气沉稳的人便是余火莲,与传闻中的桀骜不驯大相径庭,当下拜倒在地,行了三跪九跪大礼说道:“罪臣李璋叩见钦差大人!”
余火莲说道:“圣上常言,李大人奉守边关,知州有方,何罪之有?请进吧!”
李璋复又磕了两个头道:“家母舍弟奉主不周,委屈了公主殿下,李璋未尽人子之劝,长兄之责,深感惶恐。”
火莲平静的说道:“李大人为国远抚边关,少顾家园,又何错之有,请起吧!”
李璋说道:“李璋叩谢圣上宽宏之恩,叩谢钦差大人宽宏大量。”这才起身。
余火莲伸手向里一摆道:“李大人请!”两人一前一后向庭院走去。
余火莲头也未回的说道:“圣上未有一日忘却章懿太后骨肉之亲,但也请李大人能够体量一个父亲心情。”
李璋讶然,这才知道传说中的行事不以章法绝不是传言,虽说这四下再无第三个人,可这话想来普天之下,除了一个余火莲也再没有其它的人敢说出口了。可是饶是李璋平时为人中规中矩,行事谨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两句胆大妄为的话,的确从字面上挑不出半点毛病,而且还让人觉得入情入理温暖人心。这样的心术权谋,不得不说,若为君那的确是一代人杰圣主。若为臣,只怕为祸之巨是要远过前朝的丁谓,就是比之曹操,司马懿都嫌他们起步太晚,行事太谨慎。必竟眼前这人才二十岁,就有着无限的圣眷恩顾,才一个从七品的身份,就有着发此包天的大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二院门口,余火莲道:“李大人请,令堂与四位姨夫人还有三位少爷四位小姐都在里面!下官告退!”他口中说的客气,却不等李璋答话,就已然转身而去。
李璋进去后,先拜见了母亲。杨氏一见李璋立时嚎啕大哭。
李璋见此,竟自起身脸色一沉说道:“娘非要闹到全家上下一起流放三千里才成吗!”
杨氏大叫道:“凭什么?我犯哪条王法了!我家门不幸,娶了个不贤不孝……”
李璋不等他说完立时冷冷的说道:“这话也是你说得,公主是君,你是臣,以国法而言,就该你日日前去晨昏定省,你做到了吗?公主有恙,就该小玮衣不解带侍奉塌前,他做到了吗?一个奉主不周,就足够了定你们两个的罪了。”
杨氏被噱得立时低了声调,不服道:“她那是装病,她压根就没在后院一直待着。”
李璋冷笑一声道:“那当初太医说公主身染恶疾,要封园调理,小玮要进园,公主太医也都是同意的。是谁死拦着不让的。若当日你让小玮跟公主一同进园,又哪来的今日之祸?!”
杨氏道:“我哪知道她那病是装的了?”
李璋道:“谁跟你说公主的病是装的?何以为证?太医院医凭药方俱在,公主病中你们奉主不周,公主病痊离府,你们毫不知情,这是为臣之道?!还是为夫之理?!还是人母之慈?!公主病了十年,你给小玮纳了四房姬妾,不是圣上宽仁,法能容你情礼需不容你!”
杨氏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李璋见此方道:“请母亲随我到澶州任上去吧!”
杨氏指着屋里收拾出了六个大箱子说道:“你的人呢,叫他们进来,这些都是我的行李。让他们给我搬走。”
李璋瞟也不瞟一眼的说道:“你要这么多身外之物干什么?我前日接到圣旨,孤身轻骑前来,一个人也没带。路途遥远,若身带浮财,只能招强人盗贼。所以母亲什么也不用带。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少不了母亲的,但有一点,也请母亲记清楚,女子者,夫死从子,我的家里,从来都是我说了算!”
杨氏期期艾艾地说道:“那我的衣服呢?”
李璋道:“我再给你买,走吧!”
杨氏无奈只得随了李璋往外走。
外面李玮的四个姬妾扛着行李,拉了孩子们等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李璋。
杨氏指着她们道:“这四个一个都不是东西,老娘我看着就来气,孩子带走,把她们都扔在这。”
李璋看了杨氏一眼说道:“夫死从子,母亲莫要我再说第三遍!”再看了那些姬妾和孩子们说道:“进了我李家的门,就是我李家的人了,想跟我一起走的,放下所有的行李!”
四个姬妾带着孩子们一起跪倒说道:“多谢谢伯伯大恩大德。”放下了行李跟着李璋身后一起离了院子。
李璋带他们几个出了院子对一名侍卫说道:“有劳军爷向公主回禀一声,罪臣李璋,罪妇杨氏,并同李玮罪妾四人,三子四女,欲当面向公主请罪。”
那名侍卫说了声:“那你等着。”这才往后去了。
杨氏不满的说:“这也罪,那也罪的,哪来那么多的罪。”
李璋冷冷说道:“我教弟不严,未尽长兄之责;你奉主不周,未尽人臣之道;四名姬妾奉主无状,目无主母。三子四女不事长亲,哪一条不是重罪。”
杨氏犹自不服,可是眼见李璋面如寒铁,又哪敢再说什么。
后院的九艳听了侍卫的回报当下没好气的说道:“就说我病了,不见。”
于是那名侍卫又出来对李璋说道:“公主有恙在身,不能相见,李大人自便吧!”
李璋说道:“罪臣遵命。”又道:“圣上皇恩宽仁,公主慈善,国法从轻,然李家家法不能废,四名姬妾目无主母,每人三十棍,有劳母亲行家法。”
一言即出,所有的人都是大惊失色,四名姬妾更是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伯饶命,大伯饶命。唯有杨氏兴高兴烈,心道还是自己的儿子好。当下急急取了家法,出来就是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打。
屋顶之上的余火莲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感叹,若这李玮有李璋风骨机智,事情就全不会是现在的这般模样了。
当下脚下一点从旁边下了屋顶,转了个圈子从外面进来说道:“公主听闻李大人在行家法,让下官前来替她们几个讨个人情。”
李璋听了说道:“公主宽仁,可她们几个也实在太不成话了。”
余火莲一笑道:“公主说她治家无方,亦难辞其咎,以后有劳李大人多费心偏劳了。”
李璋一听连忙跪下请罪道:“李璋份内之责,多年来,让公主受累了。”这才起身,见杨氏犹未停手,于是喝道:“够了!”上前一把夺了杨氏手中的家法。对四名啼哭姬妾的说道:“还不谢过公主洪恩。”
四名姬妾一听连忙跪倒在地,遥遥叩谢公主洪恩。
李璋又对余火莲再三道谢这才辞别。
一行人出了公主府,才瞧见只有一匹马在门前,别的竟是什么都没有。
杨氏叫道:“这,这我们怎么走啊?”
李璋淡淡说道:“我身上还有些银子,到了前面雇两辆马车就是。”
杨氏一千个不情,一万个不愿,可是她本就知道这个李璋自幼为人固执,与李玮大不相同。而今在见到李璋这不到半个时辰里,便接连碰了好几个钉子,哪还敢再说什么。
这时有侍卫送出了三辆马车,而后对李璋说道:“公主说以后她不能再堂前尽孝,这三辆马车,是孝敬李老夫人的。”
李璋听了复又跪下道:“李璋谢公主好意,只是此乃皇家仪仗,李璋不敢造次。”可他眼中余光已是看到杨氏仍自理所当然的站在那里,当下口中说道:“母亲你也当跪谢公主赏赐。”
杨氏瞪眼道:“什么?我这当婆婆的跪她个……”李璋根本不待她把话说完,伸手在杨氏膝间一推,杨氏便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了。
后面的向个姬妾一见如此,哪还敢再迟疑,立时都跟着跪了。
李璋磕了三个头这才又站起了身来。
杨氏膝间疼痛难当,真怕自己不磕头,李璋又要来按自己的脖子,当下乖乖的把头给磕了。
李璋起身后扶起了杨氏道:“我们走吧!”
杨氏叫道:“我腿疼死了,你小子下手真重。我就不明白了,这有马车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坐。”
李璋牵了自己的马来,说道:“请母亲上马吧。”扶了李氏上马。口中不停的说道:“你们几个,就走几步吧,到了前面,我去雇两辆马车。还有,刚才我要是不把你拉下去,你要胡说点什么大不敬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余火莲就在这里,就算他不先斩后奏,凭他一出手,你这辈子估计就想再走一步路都难了。至于那马车,上面是鹅黄车帐,公主府能用。我不能,你跟了我能后,就也不能再用了。”
公主府内,鬼手对余火莲说道:“宗主,只怕这次我们打错了算盘,李璋身无长物,只要本门不动,就没人会动他。”
余火莲冷哼了一声道:“全天下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鬼手道:“要不叫绿灵去给她加点调料?!”
余火莲瞟了他一眼道:“李璋不是易与之辈,很难瞒过他的眼。更何况又是在这非常之时。”
鬼手甚为不服的说道:“那就这么放过他?”
余火莲轻哼一声道:“不然呢?”
鬼手默不作声。
火莲说道:“回京!”
鬼手道:“什么时候?”
余火莲道:“现在,让大家准备去吧。”
鬼手道:“小岸出府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余火莲徐徐说道:“会回来的。”自去后院辞别九艳。
看着九艳红着眼圈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火莲只得哄道:“姐姐别难过了,这宫里的人是全调走了,我给换上你在无间道时□□的那批人,他们都有武功在身,以后啊,姐姐你在这陈国,不但白道是老大,这黑道,你也是老大,好了,别难过了。”
九艳拗执地说道:“我要小狼!”
火莲笑道:“行啊,这么多人,你看哪个顺眼,给她改个名字叫成小狼不就成了吗!”
九艳为之气结道:“你?!”
火莲道:“好了,好了,姐姐,我再送你一样宝贝,以后不许再跟我提小狼了。”
九艳道:“我才不称罕呢,我就要小狼。”
火莲回身取了一个紫色檀木盒说道:“姐姐,这可是你第二次说不要了,再有第三次,我可真不送了。”
九艳嘟嘴道:“什么好宝贝啊?让你小气成这样。”
火莲打开了紫色檀木盒后,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九艳定睛看去,见竟是一尊一尺半高的花梨木木雕人像。那人长发四散,神情肃杀,不是展颢又是哪个。不由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不畅了。
火莲回头说道:“以后,不准跟我提小狼!”
九艳茫然地点头,心中擂鼓一般却是在想,这余火莲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展颢的。
火莲叹了口气道:“我走了,照顾好你自己,别让皇上担心。”
九艳见他走远才咕哝道:“不提就不提。反正小岸又没杀小狼,不过在你面前做做样子不让你起疑心罢了。”
小岸一路来至那间阁楼之上,见小狼还好端端的躺在那里。伸手一探,呼吸均匀也毫无异样。心中暗叫不好,恐怕是中了余火莲的投石问路之计了。可往下看,又不见有人跟来,想了想,绕了个圈子,假做离去,而后又伏身暗处等了半晌,仍不见一人前来。心下百思不解,便又回去找余火莲。
见到她来正在品茶的余火莲淡淡的说道:“李璋已经把杨氏接走了,我们也该回京了。”
小岸心中疑云四起,最后还是问道:“宗主打算怎么处罚我和小狼?”
火莲平静倒了杯茶的说道:“为什么要处罚,现在的情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小岸应了声:“是,可属下不明白。”
火莲轻啜了口茶水后,淡淡的说道:“你不用担心了,从我决定让你出手之时,就已经知道你必不会杀她。”
小岸道:“你不想杀小狼,可还是把追魂令下的满天飞?”
火莲放下了茶杯,一笑道:“你说呢?”
小岸想了想道:“你是想让天下都知道,伤了展昭的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从最开始结三鬼阵的时候,我觉得你可能只是在做做样子,可我没想到,在你下追魂令的时候,仍是打算放过小狼。”
火莲站起身来说道:“最开始我也是打算的这样,血的代价,洗去她伤展昭的罪责,至于娘那里,我不孝,你不忠,彼此!”
小岸道:“那九艳那里呢?”
火莲说道:“以你的个性,看到小狼无恙,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想到本宗会投石问路,发现没有人跟着,则会回来问本宗,因此,小狼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没死。而这里,我已经换上了大量无间道内的弟子,小狼只要回来,就会发现他们是无间道的人,也应该不会再在这里留下去,自此销声匿迹。”
小岸明白了过来说道:“所以,你宁可让九艳跟你一闹再闹,你也没有告诉她小狼未死的真相,因为,你不想让小狼再回来。”
火莲叹道:“杀母大仇,不共戴天,我已如此,若留小狼在这里。日后姐姐一旦知道,情何以堪。”
正说话间却听喀喳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