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峄低头不语。
火莲见此便也不好再说,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夜风寒急,小心吹熄了烛火,张兄弟还是把门关上的好。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转身而去。
张峄口中叫道:“余大,哎!你的衣服。”而后取了余火莲的外衣递给了他。
火莲一笑,取了衣服转身而去。出门时把门给带了上。
张峄回身坐在床头,见绿灵脸色通红,睡意甚浓,想着所相识来的一幕幕,心中不由得甜滋滋的。转而想起离别在即,不由心中满满都是不舍。伸手在她眉眼发鬓之上抚过。
绿灵直至口干异常,这张醒了过来,一睁眼见张峄正看着自己,不由的愣了。
张峄笑道:“怎么了?不欢迎啊?”
绿灵上前一下子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张峄道:“这是你自己来的,不是我去找你的。”
张峄鼻子一酸,滴下泪来,伸臂搂住了她说道:“傻丫头,我一直都在找你,只可惜我太笨,一直都没有找到你,直到昨天姐姐才让我告诉我,你在这里。”
绿灵噗哧笑道:“早知道这样,就让你早点找到我了,我原本一直都在京城的。”
张峄道:“是吗?可我把整个京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你,你在哪里?告诉我,让我知道我有多笨。”
绿灵道:“我在皇宫啊!”
张峄松开了手臂拉开了绿灵,一刮她的鼻子道:“傻丫头都知道灯下黑了。”
绿灵不解的问道:“什么叫灯下黑?”
张峄一笑,转身自炭盆边上取了煨着的水壶,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了绿灵道:“渴了吧,先喝水。”
绿灵正自渴神索命,当下接了热水,一气喝下。
张峄又道:“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绿灵匆匆套了外衣,穿了鞋子出了门去,过了一会回来后,又一头扎到了张峄的怀里,抱着他不说话。
离别在即,张峄又岂不知她心中的不舍,但还是强笑,没话找话的说道:“傻丫头,怎么想起躲到皇宫里去了,怪不得我托的人把汴京城都翻遍了,也找不到你呢。”
绿灵道:“我不是躲你,我是去皇宫里找皇上,要他把你娶给我。”
张峄心中狂跳不止,丝毫没有注意到绿灵所说的这句话,不甚通顺,只是颤声说道:“你想嫁给我?”
绿灵点了点头。
张峄伸手一把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娶你!”
绿灵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峄理了理狂乱的心情:绿灵想要嫁给他,绿灵想要自己娶她,哪怕是在她答应自己母亲再不去找他之后。那是说,她在那个时候,曾经打算留下来吗?可而今她又为什么要走?却还是笑道:“傻丫头,你不用为难的,你想嫁,我就娶你。你想走,我就送你。我这次来,本就是给你送行的。这里面的原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不用勉强。”
绿灵道:“也没什么别的原因,我就是想嫁给你,可你爹娘都说我是蛇精,我去找皇上了,等皇上下朝回来的路上,我告诉皇上,我想要嫁给你,可你的爹娘说我是蛇精,我要皇上帮我。做为回报,我以后也可以替皇上做一件,不违背余火莲的事情。”
张峄又是好笑又是后怕的说道:“你都敢和皇上去谈条件了?皇上答应了吧?”
绿灵道:“答应了,皇上还说,你在守孝,要过两个半月才行。要我和爱莱子在宫里先住一段日子。”
张峄听到她跟爱莱子一起住在宫里,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于是说道:“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绿灵道:“爱莱子劝我回苗疆,说你跟我,现在都只是一时情迷心动,若我真嫁给你,以后,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后悔的。”
张峄认真的问道:“真嫁给我,你会后悔吗?”
绿灵低下了头说道:“我不知道,爱莱子说的时候,我不相信我会后悔。可是后来,九艳回陈国的当天晚上,爱莱说让我悄悄来陈国公主府等着看好戏。我来了以后,在这里发现了小狼,以为爱莱指的是小狼在这里。就找到了这里的分坛,让他们往总坛送信,说这小狼在这里。后来我才知道爱莱子说的好戏,其实不是指小狼在这里。李玮的娘也讨厌公主,我每天都能听到她在背后悄悄的骂公主。直到那天她们在后院里打了起来,那天如果不是小狼把九艳给拉走,九艳就被李玮的娘给打惨了。如果我是九艳,当时就会杀了杨氏的。如是不是当时看到小狼也在那里,却没有动杨氏的话,我当时也就出手了。后来九艳让受伤的宫女去皇宫,告诉皇上。再后来皇上下旨,把所有的人都给罚了,九艳和李玮也分开了。九艳的公主封邑都让给夺了,可不依不饶的却是杨氏,还有中使整了杨氏,替九艳出了气。皇上那么疼九艳,他不会不想替九艳做主的,宗主也很疼九艳,可不是也没办法吗?还是爱莱子说的对,就算皇上能做主让你娶我,却也无法阻止你的家人,都很讨厌我。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回苗疆,那样更能帮到宗主。”
张峄听得心如刀绞,简单纯真如此的绿灵,在想这些的时候,曾是如何的挣扎。当下说道:“绿灵,如果你回苗疆,是为了帮余火莲,我不拦你。如果你是因为怕我的爹娘讨厌你,甚或是伤害你,那你就留下来。我爹娘那里,我自有办法。我娶你,父母之命,三书六礼我一样不少你的。”
绿灵不解的问:“三书六礼,那是什么啊?”
张峄笑着给她解释道:“我们汉人娶妻的规矩。三书是结婚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分别是:聘书:也就是订亲之文书。在订立婚约时,由我们家送到你们家的书柬。礼书是在过大礼时所用的文书,列明过大礼的物品和数量。迎书:则是迎娶新娘之文书。是我迎接你过门时,我送给你的文书。六礼则是结婚过程的六个礼法,分别指:纳采,是由我爹我娘请媒人向你们家去提亲。问名,是在你爹娘同意之后,你们家再把你的年庚八字带回我家。纳吉:当你们接收庚帖后,便会将庚帖置于神前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以肯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纳征:就是我们家把聘书和礼书送到你们家。请期:就是我们家择定合婚的良辰吉日,并征求你们家的同意。迎亲:则是在结婚吉日,我会穿着礼服,带着媒人、亲友去你家迎娶你。我在到你家时也要到你们家的祖庙行拜见礼,之后才用花轿将新娘接到男家。在男家完成拜天、地、祖先的仪式后,这就是所有的三书六礼。”
绿灵惊讶的说道:“这么麻烦啊!”
张峄正色道:“怎么叫麻烦呢,这叫做郑重,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可以马虎呢?而且,也只有这样,我爹娘才会尊重于你!”
绿灵低下了头说道:“可我家那么远,你们怎么去啊,再说了,我们家人也都不懂这些的。”
张峄想了想苗疆距汴京几千里之遥,便是去一次,也是极为不易,于是说道:“那就只去一次,从纳采一直呆到迎亲,我们再一起回来。对了,你们苗人都有什么规矩,我也会按你们的规矩全部遵守的。”
绿灵笑了起来:“我们哪有什么规矩了,就是对歌了,不管是男孩子喜欢女孩子,还是女孩子喜欢男孩子,就向他唱歌,如果对方也喜欢他,那就接他的歌往下唱。不喜欢的话,就不唱。对过歌以后就是抢亲了,把人抢走了就可以。”
张峄吃了一惊,而后笑道:“抢亲?是做做样子的吧!”
绿灵摇头道:“不,是真的抢,抢不走的话,就不能成亲。”
张峄笑道:“那可就糟了,我连你都打不过,这亲没法抢了。”
绿灵钻到了张峄的怀里说道:“对过歌之后,就是情人了,他们都会把自己家里的情况告诉对方,如果男孩子的觉得女孩子的家庭太过厉害自己抢不了,就自己放弃的。也有双方约好,让这男孩子通知家里很多的人,而女孩子却不告诉自己家人,并且那天会在院子,甚至峒子外面等着对方,这样也可以在女孩子家人没有防备下被抢走的。”
张峄岂有不知绿灵说这话的心意,心下又是温暧,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抚着她的背说道:“你是说你要站在汴京城里等我来抢吗?傻姑娘成亲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你总得叫你爹娘知道吧!两位老人家给我养大这么好的一个好妻子,那我也总得当面拜谢吧!”
绿灵听了问道:“那我师父呢?”
张峄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绿灵咯咯笑道:“我师父是女的。”
张峄说:“那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了啊!”
到了此时,绿灵终是说出了自己最后的顾虑:“你待我这么好,就算你爹娘不喜欢我,或是骂我,打我,为了你,我也能可以不跟他们计较。可是,可是万一你爹娘让你纳妾,我,我,我怕我自己会忍不住杀了她们,更不可能还让你跟她们有孩子,也绝无可能还去给你们的孩子送什么见面礼。”
张峄明显觉出自己怀里的绿灵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立时紧紧的搂住了她,抑制不住的泪滴在了她的背上,说道:“傻姑娘,我这么一个残废,除了你,谁还看的上我啊!娶到你,已是我三生有幸,祖上积福,岂有再奢望其它之说。”而后觉出胸前温湿,知道绿灵哭了,立时心中一阵刺痛,慌忙说道:“绿灵,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绿灵猛然一把把张峄推了开去,凶巴巴的说道:“那就是说不管谁看上你,你都娶了?!李玮是听他娘的话娶了四个小妾,你呢,一百个人看上你,你就娶一百个啊?!”
张峄看她板着的小脸却说不出的可爱,当下笑道:“人这一生,有些经历,无法重复,有些感情,无法再有。”
绿灵气恼的说:“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张峄伸手抓了绿灵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臂的断臂处,而后说道:“这道伤是我这辈子一道分水岭。自从断了这半条手臂之后,我觉得我整个人的人生也就全完了。活着也不过是徒惹他人耻笑,就是无间道那些门人弟兄对我的同情可怜的目光,甚至是展昭的自责,也我明显觉得出来那是另一种方式怜悯。当时我就是这么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活着多余的可怜虫。可是就在这时候,你出现了,我哥那么大的本事,却挡不住你的绿灵奇袭。可你那么大的本事,却说喜欢我,叫我觉得,你不过是玩弄我罢了。然后,你又跑几十里的山路来看我,任我辱骂,给我包扎伤口,听我说话,叫觉得很不真实。第二天,你又来,你担心我,心痛我,把你那条连我哥都挡不住的小蛇,留给了我。你让我知道,自己不再是所有世人都瞧不起的可怜虫,有一个本事那么大的纯真的姑娘,毫无保留的把她的一颗真心,捧到我了面前。绿灵陪着我,救我性命,让我在风华岛上扬眉吐气,大出风头。从那天起,所有的人对我都不再是可怜,而是亲近,敬重。我终于从一个一无所有人人都看不起的可怜虫,成为一个能让别人看在眼里的男人。绿灵,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我早就对自己说过,你在中原多久,我陪你多久,你回苗疆,我让你我之间的记忆伴我度过余生。父母生我,皇上教养,我不能就些离开大宋,随你去苗疆,可是你惹肯为我抛父母,舍故园,留在大宋,我除了感激上天之外,张峄就是纷身碎骨,也决不会让你受一点丁委屈。别人再看上我,那她们看上的也只是而今这个成长后风光体面的张峄,若我还是当初那个重伤之后一无所是的可令虫,她们会看上我吗?至于什么听别人的话,再纳小妾,绿灵,你觉得我是一个会任别人摆布的人吗?不管她是谁,只要不是你,就是皇上赐婚,我也一样敢抗旨,爹娘的话,我就更不会听了。纳妾,谁爱纳谁纳去,此生我只要你一个,你留下,我守着你,陪着你。你回苗疆,我想着你,念着你。”
绿灵咯咯笑着扑到张峄的怀里说道:“我好开心,我好高兴,张峄,我好开心,我好高兴!你怎么不说了,你说啊,我还要听嘛!”
张峄笑道:“其实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可以了,不用都说出来的。爱,是用心感受的,不是用嘴说的,今天跟你说这些,是怕你被这公主府里的迷雾遮了眼,你知道了就好。”
绿灵晃着张峄不住的说:“张峄,张峄,我好开心,我好开心。”
张峄笑着搂紧了绿灵,其实他今天更开心,原本他是怀着一腔离别愁绪,来送绿灵的,可没想到,而今绿灵却要留下陪他长长久久,给他一生一世的幸福。这怎能让他不满心喜悦感激上苍。
☆、相有相杀莫逆交
第二天一大早,火莲还在梦中,房门就被小岸一脚踹开。火莲翻身坐起披了衣服不悦的说道:“你干嘛呢?”
小岸沉着脸道:“你还好意思说,净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把香香扔给我,让我哄了一晚上,你干嘛去了?”
火莲嘴角抽搐,说道:“到底是咱俩谁去替谁收拾烂摊子啊?!”
小岸理直气壮地说道:“小狼是你要杀的,香香是亲姐姐,你说是谁替谁收拾的烂摊子啊?!”
火莲无奈的说道:“那你先出去,等我把衣服穿了,起来再说成吗?”
小岸转身出去。她方才已从余火莲的话中听出不对来,急急去寻绿灵了。
推开门来,见绿灵正倚在张峄怀里窃窃私语,猛然见她进来。张峄脸上腾的一下子红了,推了绿灵起来,叫了声:“姐姐早。”
小岸扫了他一眼道:“你来的倒快,先出去一下,我找绿灵有事。”
张峄应了声是,出了门去。
小岸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刚从宗主那里过来,宗主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绿灵瞪道大眼道:“宗主告诉你了?这不可能!”
小岸忖度的说道:“宗主主要是怕张峄心里会有误会,要我替你向张峄解释一下。张峄相信你跟他说的吗?如果不信的话,我替你说也行。”
绿灵不解的问道:“这是本门的事,张峄为什么要有误会?”
小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昨晚张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