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鬼手碰的一声关了门,颓然座在椅中闭目不语。
小岸在另外的房间里听着手下的回报,一遍遍的骂道:“疯子,疯子,这个疯子,我怎么惹了这么一个疯子,早知这样当年不给他送水,渴死他算了。”
那人说道:“总护法,那现在怎么办?”
小岸无奈道:“还能怎么办?把王利成父子给我看牢了,尤其是那个王青,多派两个人暗中跟着。至于那个疯子就由他去吧!不就一间房子吗?爱住他就住去吧,姑娘我还不要了呢!”
听罢钱富的消息,锦云坛主突然大笑道:“好!太好了!”
钱富气咻咻的向锦云坛主怒道:“你还笑,看看你儿子,都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样子,都是你从小把他给惯出来的!”
锦云坛主忍俊不禁地笑道:“是我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吗?他可姓柳呢!”
钱富没好气地说道:“没听人说吗,人家现在可是姓苗了,再说他就是姓柳,他也不是我的儿子。”
锦云坛主忍笑道:“就算不是你儿子,那也算是你同门了,现在你俩同门同室操戈,血溅三尺,你这当右使的,也得去关心关心吧!”
钱富怒道:“你能有点正形不能?!”
锦云坛主心中低叹一声,而后说道:“张总护法中剑在左臂,鬼手中刀在右腕,这说明是张总护法受伤在前,鬼手受伤在后,那也就是说,是鬼手先动手的,张总护法在受伤之后,仍能伤得了鬼手,她的武功应该还在鬼手之上,不过这件事鬼手动手在先,就是他的错,该怎么罚,以后再说,现在你赶紧派人给张总护法送去伤药,补品,致歉之后,如果能问出两人是为什么动手,那就更好了。”
钱富惊异道:“我派人去?都闹成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还不去管一管你儿子?”
锦云坛主极力让声音平静地说道:“如果你只是让他不再闹事,那简单的很,我现在提把剑过去,他动都不会动一下,任我杀他。如果你只是想让他接任下一任宗主,那也简单的很,直接把宗主的信拿出来的就是了。可是如果你想要让他如宗主所要求的那样,那你就得给他一个疗伤的时间,给他一个独自的空间,我现在去总坛,除了把他逼死就是把他给逼疯,你想看到哪一样?!九年了,他杀了多少人?没人去细数过,可我知道,早已上万!力可拼天鬼手剑,那不是你给他的,也不是我给他的,而是他一剑一剑的杀出来的!!!如今你们一句回头,就想让他改变这九年来的生命信仰,可他要怎么去面对那些曾经死在他剑下的亡魂!!他一直认为自己要成就的是宗主的千秋大业,凡事阻拦宗主大业的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杀,可如今你们要告诉他,所谓的大业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国安民护百姓,那你告诉我,他以前杀过的那些人又都算什么?无辜的冤魂吗?他自己又算什么,杀人的狂魔吗?从他七岁起,你们就要我把他当一个杀人之刀来培养,而今他已成为杀人的神兵利器的绝世之刀,你们却又要他放下屠龙立地成佛,可他自己就是那把刀!你让他怎么放?除了死,他还能怎么放?!”说到最后,已是热泪滚滚而下。
钱富无奈的咕哝道:“怎么好好的就又哭了,这而今于宗主而言,大业已经不需要了,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事。你怎么就全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锦云坛主说道:“我入无间道是因为你,穿儿入无间道是因为我,不该怪你吗?”
钱富说道:“那他七岁杀人可不是我教的!”
锦云坛主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钱富在他的身后叫道:“你儿子的事,你还管不管了?”
锦云坛主停了一下脚步说道:“你让总坛的人告诉青儿,穿儿的老毛病犯了,这会正想杀她垫背呢,叫她跟王利成都老实点,不然的话,到时候可没人救得了她。”
钱富说道:“你儿子把他们一家都给放了,你就再吓噱她,她也不会信的啊!”
锦云坛主转过头来说道:“青儿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想,就是我不说她也应该明白的,可好歹,她叫了我十五年的婆婆,我该把这话递给她。你只要让人把话捎给她就行了,她一定会相信的。”
钱富说道:“鬼手要想杀王青,干嘛要放了她啊!”
锦云坛主说道:“不放怎么杀?”
钱富摇头道:“我不明白。”
锦云坛主叹了口气道:“不放开了她的手脚,她怎么有机会再去捣鬼,不捣鬼穿儿又怎么杀她!”说罢自行离了开去。
夕阳的余辉犹自淡淡的照射在大地之上。可是无间道的总坛,因为地势隐于山中,且房屋设计于深,是以便早早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岸看着桌上一堆的金创药和补品,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冷然说道:“我不需要,都给我拿回去。”
那人甚是为难的说道:“这些都是右使让属下送过来的,若是总护法不收,属下……”
小岸自然清楚在无间道内,完不成任务会是什么样的惩罚,于是说道:“那就留下吧,为什么只有我的,没有柳中使的?”因为心中怨愤激恨把柳中使三个字说的是咬牙切齿。
那人说道:“锦云坛主说是中使先动手的,错在中使,因为要属下前来先代右使与锦云坛主向总护法请罪,说是他们两人教子无方,这才伤了总护法,日后方便之时,右使与锦云坛主定然亲身前来请罪。右使还说想知道中使是因何动手,以便日后刑堂定罪方便。”
小岸撇了撇嘴说道:“我招惹了疯子,是我自己倒霉,请罪的客套话说说也就罢了,至于请罪就免了吧,我还想清静会呢。”
那人应了声是。
小岸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言下已是逐客之意。
那人赶紧回道:“锦云坛主让属下转告王青,中使想杀她垫背,别的就没有了。”
小岸心中猛然一跳,而后立时说道:“那你快去,王青刚给鬼手送饭去了,别让她把送饭变成送命。”
王青草草安顿了自己,叮嘱了父兄,便下得厨中熬了红枣粥,精心炒了四色小菜,而后给鬼手送入房中,却见他房黑乎乎的,以为他已经歇下。便轻手轻脚的走入房中,轻轻吹亮了火折,把竹篮放在桌子上,想将蜡烛点燃,可心中觉出异样来,一抬头,却见鬼手正坐在那里嫌恶的皱眉避着突起的火光。心里立时打了个突,把手中的火折立时又吹灭了。轻轻的说道:“还以为你睡了呢,想什么呢?”
鬼手平静的答道:“余火莲给我的答案。”
王青微微一叹说道:“那天当着京城内外各路四万多名弟子,他已经说过了。”
鬼手不为所动的说道:“那是给你们的,不是给我的。”
王青说道:“如果跟那天的还是一样的呢?”
鬼手冷然地说道:“死!”
王青迟疑了良久,眼睛也已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可以清楚的瞧见,昏暗的光线下,鬼手一脸的绝决。
王青来至他的身边,轻抚着他的手,好一会才说道:“余火莲的武功可是在你之上。”
鬼手凄怆一笑,拔出那把细长的鬼剑轻抚着说道:“此剑是我七岁那年宗主赐予我的,十一年陪我杀人无数,死在此剑下武功在我之上的武林大豪,身份尊贵的朝庭大员数不胜数,包括与我相交至深的玩伴,而今……”说到这里鬼手迟疑不语。
王青说道:“自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世间大丈夫,言行又岂能处处受制于世俗常法。”
鬼手一闭眼道:“也对!”
王青打开竹篮,取了里面的饭菜说道:“知道你没胃口,可人是铁饭是钢,好歹也得吃点不是,我看你这两天的气色可是差远了。”
鬼手淡然地说道:“那就点了灯一起吃吧。”
王青欢喜的应了声:“是。”便点了灯来。而后说道:“我只拿了一双筷子,我再去取一双来。”
鬼手淡淡的说道:“去吧!”
王青出了鬼手的房中,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了那名无间道的弟子,对她说道:“属下奉锦云坛主之命前来告知王姑娘,中使想杀姑娘,还请姑娘老实点,别给中使这个机会。”
王青听了先是好笑,继而大怒,细思之后,最后说道:“青儿铭记在心,替我回去多谢婆婆。”
那人见她相信。倒也有些意外。
王青取了筷子,回到鬼手房中,却见饭菜一动未动,鬼手却已是躺在了床上,怔在当地,有些不知所措。
鬼手懒懒地说道:“看来我娘真的很喜欢你,生怕我杀了你,那就先留你一命。回你自己的房中老实呆着去。”
王青淡而一笑,放下筷子,来至床边坐下抚着他的手轻轻说道:“青儿愿意陪你,黄泉路上,我们夫妻二人结伴而行,也不寂寞。”
鬼手无限没落地说道:“你走吧,娘不想让我杀你。”
王青固执地说道:“青儿是你的妻子,自然生生死死都要跟你在一起的,若你想死,青儿纵不甘心也愿陪你。”
鬼手瞟了她一眼道:“可你更希望我陪你活下去,杀出一条血路来。”
王青心中猛跳,不敢回答。
鬼手翻身而起,缓缓说道:“这辈子,我没为自己活过,我为娘而活,为老宗主而活,为宗主而活。从我模糊懂事的起,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娘的儿子,是娘掩人耳目的棋子,是老宗主为宗主打造的绝世之剑,是宗主的弑君灭宋之剑。若是说还存了那么一点私心,那就是我还想是娘的复仇之剑。可从小到大娘一直都是我生命中的明灯,指引我追随老宗主,追随宗主。可而今,若余火莲当真是大宋皇帝的儿子,那我又该何去何从,当日我曾哀叹鬼影,嘲笑蛟龙棍,可而今想来,他们都比我更早的明白,所以鬼影会死,蛟龙棍会反。”
王青试探地说道:“其实这些人也并无罪,他们反余火莲,不也正是为了延续老宗主的未竞之路吗?实不该接受重罚,余火莲更不该杀了他们还毁尸灭迹。”
鬼手冷哼一声道:“毁尸灭迹?!你知道这些人的下场吗?”
王青说道:“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我想除非是余火莲悄悄处死了他们,几十个人,不会就这么凭空消失的。”
鬼手冷笑一声道:“若是余火莲当真把这些人都给杀了那倒好了。你没问过绿灵吗?我问过。”说到这里鬼手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人是绿灵押来的,交给余火莲后,余火莲当场就把所有的人都给放了。每人两百两银子的返乡费,够他们安度余生的了。”
王青怔了一怔,这是她没想到的,她回到京师后就着手找这些人的下落,总坛的暗牢,是她所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可是却哪里都没有找到。却怎么也想不到余火莲竟会当场把所有的人都给放掉。
鬼手说道:“你没想到吧!余火莲他的手比我干净,他从来只杀他认为该杀之人,所以他能回头。而我满身血腥,早已回头无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至死方休!”
☆、深宫诡谲恩怨涌
黑色渐浓,张峄照例来至狄青房中,这次狄青没有在那里练功,而是坐在那里出神,见张峄进来问道:“如果绿灵死了,你会怎么办?”
张峄一下子怔在当地,好一会才问:“大人何出此言?”
狄青一笑道:“因为,她现在在找死,你不去阻止她吗?”
张峄低头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求仁得仁,求义得义,舍身取忠,死又何惧。”
狄青淡淡地说道:“看来你也不打算去帮她了?”
张峄说道:“以她的身手之高,张峄自认无力帮她。”
狄青轻笑道:“这正气刀你虽只练了十日,但很快你就不是无力帮她了,以后呢?”
张峄说道:“她奉余火莲之命行事,张峄又非无间道中人,所以,还是无力帮她。”
狄青道:“可她没少帮你。”
张峄:“是,那是她自愿帮我,那是她的选择。而我不愿帮她,是我的选择。她最初看上我,也不是为了我能帮她。”
狄青微微一叹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都分不清你待绿灵倒底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张峄说道:“属下也分不清,大人是想让张峄待绿灵有情还是待她无情?”
狄青一笑说道:“你是我看中的好兵,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离大宋,而绿灵,她去西疆为将士们治病的时候,才十三岁,你能想的到吗,清一色的男兵营里混进她一个天真未泯的小女孩,自已带人带药,远离家乡,来给大伙治伤。绿灵治伤没人说疼,只要谁一说疼,她就不治了。她所治的不仅是士兵身身上的伤,更是鼓舞士气的一剂良方。那会上至将军,下至士兵,个个都把她当公主捧着,当妹子宠着,当女儿疼着。就是我也蒙她治过两次伤,救过我一命,直到后来好水川之战,展原所在的,任福将军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绿灵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一人去了好水川战场,后来听说绿灵一个人在整个战场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展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绿灵也不见了。”
张峄听绿灵说过曾奉余火莲之令,在宋夏战场上为大宋将士治伤,却未听说过展原此人,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能让绿灵一个人在战场的死人堆里去翻来找去。而这个展原又与展昭和余火莲是什么关系,于是又问道:“后来呢?”
狄青继而说道:“直到第二年定川寨之战后,我才知道李元昊避开了边境,出了奇兵,直袭关中。而原州知州景泰早就得了信,和前去增援的奇兵,在原州等着李元昊的大军。将来袭的西夏军,全数歼灭。我派人细问,才知道这些前去增援的奇兵,领头的是一个人称少主的束发少年,我让原州的人绘了他的画像拿回来一看,却原来就是展原。”
张峄这才恍然,原来所谓的展原,便是余火莲。而以无间道在各国的卧底,余火莲能知道李元昊的用兵计划那是毫不意外的,不过为何余火莲只阻止了其中的一路,而放任了另一路,却是他所不能想明白的了。继而又想这四五年前,余火莲就帮大宋抵御外敌,而且这么大的事,余影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