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啊了一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夜的急驰,第二日的中午,鬼手已是赶到了春山公寓,伸手一把春山书寓的门给推了开来,把个前来开门才走到半道的小芳给惊了个半死,之后整颗心都泛出蜜来从那眉角眼底透了出来,好半天才道:“你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鬼手冷冷道:“余火莲呢?!”
小芳被他给吓的不轻,一颗心瞬间坠落,结结巴巴地说道:“出门去了。”
鬼手喝了一声道:“去哪了?!”
小芳浑身一颤道:“不知道。”
鬼手脚下不停已是直闯到了屋中,见身子臃肿的方离正坐在那里做一件小孩子的棉衣,不由得一怔,却还是问道:“余火莲去哪了?”口气却已放缓了许多。
方离见他进来早已放下了那件小衣服说道:“火莲出门去了。”
鬼手又道:“去哪了?”
方离道:“我不知道。”
鬼手皱了眉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这话问的甚是奇怪,方离自若的一笑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所爱的人,是我孩子的父亲。”
鬼手不奈烦地说道:“少给我玩这套,我是问,他倒底是谁的儿子?!”
方离一笑说道:“如果你已知道了,而你自己不愿意相信,那你来问我还不是一样。”
鬼手只气得一掌将桌子击得坍塌,小芳惊的大叫。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不是这额头上的伤疤好了,就又忘了疼了?”
鬼手回过头来,惊异的叫道:“娘?你怎么在这?!”
锦云坛主波澜不惊地说道:“怎么?我不能来吗?”而后竟自进门取了一只竹篓,扫把,铲斗进屋,就去扫刚被鬼手打翻烂桌子。
鬼手一把抓了锦云坛主喝道:“娘,你知不知道,余火莲他倒底是谁?”
锦云坛主淡然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这会有事要忙,等我忙完了再告诉你!”说罢便去慢条斯理的把那张被打烂的桌子一块一块的拾到竹篓里。
鬼手这才恍然一惊,赶忙说道:“娘,我来。”而后三下两下的把大块的碎木全都拾到了竹篓里,锦云坛主不待他停手,已是又把扫把递了过来。鬼手接过便又把地上的碎小木屑也给扫了。锦云坛主又递给鬼手一块洁白的抹布。
鬼手整个脸色都变了问道:“干什么?”
锦云坛主淡然一笑道:“擦地,你来,还是我来?”
鬼手气道:“娘,我三天三夜赶了两千里路,不是来擦地的!”
锦云坛主笑道:“我一天一夜,赶了一千里路,就是专门来擦地的。”说罢伏身去抹那细小的碎木屑。
工鬼手自幼被她要挟惯了,无奈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抹布。三下两下把地上的碎木屑给大致擦了,而后连同抹布一并愤愤掷入竹篓之中,说道:“小芳,去把这些都给扔掉。”
小芳应了一声,取了竹篓出去,刚至门口,已是被驼子接了过去,口中说道:“这些粗活给我就成。”
鬼手不解道:“驼叔怎么也在这里?”
锦云坛主淡然道:“看门扫地而已,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鬼手一窒。
锦云坛主冷冷道:“还不给夫人请罪?!”
鬼手无奈跪倒说道:“属下鬼手,一时心急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方离赶忙说道:“快起来!请坐吧!小芳倒茶。”
鬼手站起了身道:“不必了,娘,余火莲他倒底是谁?!”
锦云坛主眉头微皱道:“你说谁?”
鬼手声音低了下来,却还是又问道:“我是问宗主是谁?”
锦云坛主这才鬼鬼一笑道:“他是宗主啊!”
鬼手焦急道:“我是问他是谁的儿子?”
锦云坛主淡然一笑道:“那你又是谁?你又是谁的儿子?”
鬼手道:“我是鬼手,我,我,我是我娘的儿子。可是,我,我爹娘不过只是一对普通乡下人而已。”
锦云坛主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他是余火莲,他也是他娘的儿子。他的爹娘也不过就是历朝历代一对普通的皇帝贵妃而已。”
鬼手向后跄跄踉踉的退了两步,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只剩一片可怖的青气,说道:“好,好,好!!!好的很!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瞒得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傻子!!”说罢转跑出了春山书寓。
方离担忧地说道:“柳夫人,你还不快去追他!”
锦云坛主摇摇头道:“以他的轻功,我追不上他。由他去吧!他的怒火没三盆水,熄不了。这第一盆水,我浇过了,下一盆,看小岸的了。”
方离道:“也不知道他会哪里?”
锦云坛主一笑道:“除了总坛,还会有哪里,而且小岸就在总坛,放心,出不了大事。”
方离道:“夫人,你还是去看看吧,我担心他这样子,会出事。”
锦云坛主笑道:“不急,我去看看你的那个傻丫头。”
方离道:“小芳,她怎么了?”
锦云坛主笑道:“也都没什么大事。”
出了门去,却见小芳正在那里垂泪,于是笑道:“怎么,小丫头替我心疼起儿子了?”
小芳哭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狠心的母亲,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还处处算计他。他真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锦云坛主淡然一笑道:“当然不是,他是我十五年前捡来的而已,说到狠心,我想,我真的应该是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了,对我自己亲生的都不例外,更何况他这么一个捡来的!”
小芳道:“既然不心疼他,你又何必捡他。你知道刚才他有多伤心吗?你还像没事人一样!”
锦云坛主道:“谁说只有心疼他,我才能捡他?他有多伤心,那也他的事,又与你何干?你能打得过他吗?”
小芳被她噎得哑口无言道:“他那么厉害我又怎么打得过他呢!”
锦云坛主说道:“那就离他远点!他就像一只流浪的孤狼一样,除非你能把他给打服了,否则他是不会跟着你的。”
小芳道:“把自己的儿子比成狼,你也太让人恶心了。”
锦云坛主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我想就是为了我这么一个恶毒的婆婆,你也该离他远点,免得以后自己成了受气的小媳妇。”直气得小芳一跺脚回屋里自己哭去了。
驼叔在背后笑道:“你这把如花似玉的小儿媳妇往外推,你儿子知道吗?”
锦云坛主笑道:“我儿媳妇?我儿子自个找她去了。我可不想他把麻烦惹到宗主的家里来。”
鬼手出了春山公寓,骑马狂奔出得城来最后来至一处僻静无人处,下得马来爬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大哭不止,等哭够了,爬起身来,才见自己所处乃是一处离总坛不远的荒坡,当下上马竟往总坛而去,到了总坛直接寻到了小岸。开口第一句就是:“余火莲他是皇帝的儿子?”
小岸见他双眼红肿声间嘶哑也并不意外,只是拉了他回房中,给他泡了壶雨前龙井。递给了他而后说道:“这也不是他所能有所选择的事。”
鬼手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雨前龙井,立时想起了当初和余火莲在陈州饮茶那次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他说他叫赵影,他让自己回家,他说他心已冷意已灰,他说……鬼手仰头,强抑了自己想要留出的泪水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余火莲给所有的人布的一个局?你说,他要真是长皇子,老宗主怎么会对他视若己出,老宗主又怎么会把无间道都交给他?”
小岸见他如此顽固的自欺欺人,当下说道:“当然不是他布的局,若他不是长皇子,皇帝又怎么会对他一再的姑息纵容,若他不是长皇子,他又怎么可能会有皇帝立他为帝的遗诏!余火莲他就是当年被老宗主带走的长皇孙!老宗主最初把他带走,那是要用他这双皇室血脉之手灭掉大宋,只有那样老宗主才觉得能解因他而被朝庭枉杀的四十一十九个族人之恨。若说是局,这也是老宗主当年设下的局。只是最后却把自己也给困到了里面。”
鬼手怔了半晌不语,好一会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岸说道:“宗主归天当夜,我去总坛,香香告诉我的。”
鬼手惨笑一声道:“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了。原来每一个人都比我知道的早。那你知道后,心里是什么感觉。”
小岸说道:“那会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崩溃了,那时茶落刚死不过三日而已。如果,如果她能多活三日,她就不必死了,更不必死的那么惨。可我不能,因为香香已经崩溃了,我只能告诉她,余火莲昏迷不醒,展昭喜鹊都在守着余火莲,钱右使只顾忙着召集各地的堂主,坛主。根本没人顾及老宗主的丧仪,她才打起了精神,给老宗主办了丧事,而后宗主把新宅给了展昭,所有的无间弟子撤回总坛,她大病一场,掉了半条命,三个月后,等她的病快好时,我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鬼手问道:“茶落?她是怎么死的?”
小岸苦笑一声道:“后山的机关之下,整个人都成了肉泥了。”
鬼手惊道:“她不是总坛的人吗?怎么会死在总坛的机关之下。”
小岸道:“她是我的亲妹妹,跟我一样,都是朝庭派到无间道内寻找长皇子的人,出事前,朝庭要无间道的名单,我说我没有,我爹就逼茶落,我一个没看住,茶落就去了后山的机关,自己跳了进去,只留下了四句话:父精母血怎可不孝,宗主恩深怎可不忠。进退两难唯肖哪咤,剔肉还母削骨还父。”
鬼手整个身子一晃,艰难的说道:“你说,你是朝庭的人?”
小岸道:“是,生下来就是,张贵妃是我亲姑姑,余火莲就是我的亲表弟,张峄是我的亲弟弟,我的命,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
鬼手脸色青白,刷的一声拔出了那柄细长的鬼手剑,说道:“那我今日就替宗主除去你这个卧底!”
小岸惊叫道:“你疯了?!”
鬼手道:“是,我是疯了,可是,是你们逼我疯的,你可以不爱我,你也可以爱别的人,成岩,甚至张峄,只要他投入本门,你也可以去爱他,可你不可以背叛宗主。”
小岸忍无可忍的叫道:“你这个疯子,成岩是我的大哥,我们一母同胞四人,除了张峄,都奉命进入无间道,你以为我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整天把脑袋拎在手里的日子啊!要不是先帝昏庸无能,惨忍无情。我用得着吗!”
鬼手冷冷一笑道:“少废话,叛宗主者死!鬼剑无情,除却宗主,六亲不认!”而后一剑直向小岸刺去,当真是又快又疾狠决毒辣。他俩一路追镖,对于他的剑法,小岸自不陌生,两人一路上没少半真半假的动手,可小岸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鬼手会把剑对着他。大惊之下,左臂之上,已是深深挨了一剑。刺骨火辣的疼痛尚不及传来,鬼手鲜血淋漓的剑就已经又刺了过来。小岸右手一抬,一柄四寸来长的飞刀已是在鬼手右腕上透骨而过,而后鬼手剑哐啷一声坠地,小岸见鬼手左手一把拔飞刀当做剑向她刺来,当下骂了一声:“疯子!”而后夺门而去。鬼手紧追不舍,可他的轻功原就不及小岸,而今又在三日三夜长途奔波之后,大怒大悲右腕上又受了伤,加之以总坛的地形远不如小岸熟悉。这哪里还追得上,当下仰天长啸,而后大哭:“苍天无眼,幽冥有情,为何如此待我?!为何如此待我?!”
☆、入无间回首已无路
王青在暗牢里听到了鬼手的哭啸,当下立时高呼:“柳郎救我,柳郎救我,我是青儿,柳郎,柳郎,你快来救我。我是青儿啊!”
不一时,却见暗牢的门打了开来,面无人色的鬼手身上鲜血淋漓,右腕上的鲜血还如泉眼一样浻浻向外淌着。
王青一下子扑了过去,点了他腕上的穴道给他止血,可王青身上没有金创药,于是对鬼手说道:“你的金创药呢?怎么就让这血这样一直流着?”而后自去鬼手怀中取得金创药和布条。
鬼手冷冷地说道:“就算流完了又有谁在意?”
王青给他敷上金创药,泪水涟涟的哭道:“我在意,我心疼,柳郎我……”
鬼手一口截道:“我姓苗!”
王青立时说道:“那是苗郎,不管你姓什么,你都是我的夫君。”说话间王青已是用布条把伤口扎好。”
鬼手见王青已是容颜憔悴,衣着虽还整齐,可已是污渍斑斑,知道她来自爱干净,落到这个地步实为悲惨。当下冷冷地说道:“王利成父子四人关在哪里?”
一名白衣鬼面的弟子回道:“在另一排,可他们都是宗主亲命关押。”
鬼手冷冷的说道:“都放出来,有本使在,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而我现在也正等着余火莲来给我个说法呢!”
那人不敢有违,不一时王利成父子四人也都被放了出来。
王利成喜出望外千恩万谢之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鬼手冷冷地说道:“哪也不去,就住在这里等余火莲回来?”
王利成还欲再说,王青已是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让他再说下去。
鬼手竟自回到刚才小岸的房间,说道:“给他们都找个住的地方,从今起,我住这里。”
那人回道:“这是张总护法的房间,我们再替中使另外按排一间如何?”
鬼手冷冷地说道:“我就住这里,张总护法不服,叫她只管来找我便是。”
那人知道他俩刚才打斗皆已受伤,本还不知谁是谁非,可见他那般悲愤的哭啸,便觉错在小岸,可这会见他强要雀占鸠巢便又觉得他也实在太过不讲理,于是说道:“那属下把张总护法的东西给搬出去。另给中使拿新的过来。”
鬼手道:“不用,这里的东西一件都不要动。你可以出去了,有事我自会叫你。”
那人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鬼手过去捡起那把鬼剑还剑入鞘。而后回视着王青道:“他们已经给你安排住处去了,你还不去?”
王青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鬼手碰的一声关了门,颓然座在椅中闭目不语。
小岸在另外的房间里听着手下的回报,一遍遍的骂道:“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