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叶霜灯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耳朵尖的触感又向来敏锐,她几乎感觉到自己毛下整张脸都不能抑制的红了起来。半天才想起来要从西陵膝上跳下去。
公子乔松在外头感叹:“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美人美景,只缺美酒,你不打算掀帘看看?”
西陵泰然的将跳到一半的叶霜灯重新抱了回来,感觉到她有些僵硬的坐着,耳朵也一抖一抖,他伸手压开了她的耳朵,平静道:“每年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三公子像是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然底下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足以听清,年纪听起来不大,带了三分的傲气:“呵,云泽大名鼎鼎的神君,也不过如此,不过一个悬浮术,就能跪倒一片,这个神君之名未免太好担了一些。”
居然公然遇见一个砸场子的人,叶霜灯来了兴趣,扒开一点帘子就去看。
公子乔松勒着马,抬手挡住后头的官兵,正低头看着那个小姑娘,似笑非笑:“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小姑娘扎了小编,挂着叮叮当当的银饰,一身红衣劲装,头饰和衣领皆绕了一圈雪白的兔毛。看着打扮颇像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小姑娘对着三公子乔松哼了一声,看向轿子:“让你们神君出来比划一场。”
闻言,公子乔松更惊讶,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小姑娘几眼,几乎崩不住笑:“你?打一架?”
感觉到自己明显的被轻视,红衣小姑娘不禁有些生气,一鞭子就甩了上去。却在半路被乔松一手截住,他看了看手中的鞭子,又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眉眼俱是笑意:“还想与西陵神君比试?”
这姑娘的出现原本就引起一阵的骚动,跪地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一些胆子大的都抬着头去瞧。公子乔松没让官兵上前,对着眼前的红衣小姑娘颇有耐心:“姑娘既想与西陵神君比试,挑在今日可是不巧。”
“乔松,发生何事?”说话的是从未听过的声音,叶霜灯看着那人也是从马上下来,估摸着这就是那位未曾见过的大公子扶苏了。想到这个名字她颇有些激动,不禁使劲的探了脖子。
眼前的人果然也没让她失望,生的眉目如画,比公子乔松少了几分风流不羁,多了几分成熟沉静,当不负扶苏这个名字。叶霜灯忍不住又探了探脖子想看的更清楚一些,然而眼前却横来一只手,将她往回带了一些。叶霜灯怒,从他怀里挣扎:“别抓我,我要看公子扶苏!”
西陵瞥了瞥轿子下头,道:“若不是我刚刚抓着你,你就要从上头摔下去了。”
叶霜灯重新掀了帘子,小心的趴在窗口,头也不回道:“……那谢谢你,我会小心一些的。”
西陵见她瞧着专注,颇有些好奇:“看见大公子你就这么激动,莫非你过去认识他?”
叶霜灯怎么会认识,不过仰慕这个名字已久,即便不是秦朝的那位,但是她还是十分喜欢这个名字,一时也没多想,直接道:“仰慕已久。”想想觉得不大对,犹豫了一会,又补充:“……我是说,我挺喜欢大公子的名字的。”
这个沉默有些奇怪,后续补充又有些犹豫,猛听上去与不好意思的掩饰颇为相似,西陵显然也是会错了意,看了她良久,最后悠悠道:“大公子定亲了。”
叶霜灯早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西陵这句话出来更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刚想解释,却听见外头重新传来公子扶苏如沐春风的声音:“……原是这样,只是今日却是不巧,姑娘若真有心与西陵神君切磋,也不急在一时,姑娘既是从北昭远道而来,不妨再等上几日,定有这个机会。”
后来公子扶苏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叶霜灯听不太清,只见到方才那位嚣张的红衣小姑娘蓦然安静下来,红着脸看着公子扶苏一会。之后身后匆匆赶来了什么人,对着小姑娘是一脸的头疼,压着嗓子不知说了什么话,叶霜灯听不大懂。只看见那小姑娘之后颇有些懊恼,可是不知为何,态度一转,有些不甘心的对着他们道了个歉,但是到底揭过了此事,最后匆匆带着后头上来的仆人离开。
公子扶苏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亦是笑了笑,继而重新上了马,一行人重新行动。
这一场砸场子的闹剧,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平和方式收场。
两位公子对着那位姑娘极是礼遇,遇见这样任性的砸场子,居然还能做到如此地步,沉得住气,叶霜灯一时没细想,只是赞叹道:“大公子果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啊。”
西陵瞧了她好一会,嗓音平板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大公子,小时候尤爱逃课捉鱼。”
叶霜灯用爪子拖着下巴,嘟囊;“顽皮小孩子的天性,从小就这幅样子才不正常。”顿了顿又回头看着他的面具:“说小时候,我有个事情挺好奇的。”不等西陵回答,叶霜灯朝着他走了几步,坐下,歪着头疑惑:“为什么历代神君都要面具,师门规定?”
西陵看了她一会,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霜灯抬了抬头,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半天才接着问了下半句:“……那你摘下来过吗?”这个是重点,说不好奇西陵面具后的那张脸定然是假的,她时刻都有一把扯下西陵面具的念头。
西陵撑着颐,手抵在面具上,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尤其傻气:“若从早到晚带着面具不摘,早和脸长一块去了。”
叶霜灯卡壳一下,发现他们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只得重新掰了回来,声音有些安静,听起有明显的紧张:“我的意思是说,有人看见过你的脸吗,或者,你想过哪天会为了谁摘下吗?”
☆、第22章 拜月节(3)
西陵想了想,垂头看着她;“见过我的脸的人都死了。”
这个话听起来非常熟悉,叶霜灯呆了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西陵手指滑过她的耳朵,眼里滑过微不可查的笑意:“你对我的脸,很好奇?”
叶霜灯刚想点头,却忽然想起他的前半句,立刻把一个发了半个音的“好”硬生生的止住,警惕的后退一步,警惕的斟酌言词,更警惕的看着他:“我一点也不好奇,随便问一下。”看见西陵抬了抬手,像是要摘面具的样子,她几乎跳起来,急急道:“我一点也不想看!”
西陵有些遗憾:“不想看了?”
叶霜灯自听到西陵那句话之后就立刻失去了看他脸的兴趣,甚至觉得自己脑子一热问出来都后悔的断了肠子,奈何找不到什么可以转移的话题,一边苦苦思索,一边斩钉截铁道:“不看!没兴趣。”夜风有些凉,将纱曼卷起来一些,被这冷风一吹,叶霜灯总算想到了一件事情,松了一口气:“别说面具了。说起来刚刚那个小姑娘冲着你来的,你居然一直在轿子里面不出来。”
西陵看向外头,淡声:“若他们连这点事情也无法解决,即便有我的庇护,云泽也早就名存实亡。”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风清雨淡却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度,像一种无可比拟威仪,不曾咄咄逼人,却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不属尘世,如座云端一般的毫不在意。
西陵的确不在乎这些虚名,也不爱权利,但是为什么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存在朝堂之上?这个问题,原作者没解释,叶霜灯也愈加疑惑。
叶霜灯静了一会,想了很久,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却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西陵收原先落在外头的目光,给她周围捏了一个决,顺手拍了拍她的头:“我须得出去一趟,你在里面乖一点。”
西陵这话来的突然,她还未来得及反映,外头响起一声号角,接着是一个将士高喊:“神佑云泽!”接下来像是有千万人齐声重复,声音此起披伏,随着不知哪里传来的钟声相和,一声一比一声高亢:“神佑云泽,国泰明安,国祚绵长!”
叶霜灯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震耳欲聋,她下意识的就去捂着耳朵,只单单是用听的,都已目瞪口呆。
接下来,她看见西陵抬起了手,手中凝了一团堪比月色的光芒,软轿发散出柔和的光芒,以西陵为中心,一点点的扩大,随着这片皎洁的光华,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却忽然安静下来,叶霜灯悄悄的掀起一个帘角,看见底下方才还因为小变故而有些散乱的人,不知何时又匍匐在地,极尽虔诚,那片光芒也是一路铺开,像是一条长长的光路。
“神佑云泽,国祚绵长。”随后,是西陵的声音低沉响起。他声音原本就低沉好听,在这一片及静之中,显的尤为低沉静谧,如同天外而来,当真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于云端俯视芸芸众生。
帘子外,是道路两边跪了一地的黑压压的人和士兵,那一道光华铺成长路,一直延绵到看不见的地方,叶霜灯看着这个场景,实在有些懵,连西陵什么时候出去都没有反映过来。
这就是拜月节?
千人万人的街道,千里万里的光路,及尽虔诚的跪地匍匐的人,还有,立在云端的西陵神君。
抬头望去,西陵似乎立在月华之上,白玉面具在月色照应下愈显清冷,广袖在风中烈烈飞扬,银发皑皑,犹如这一片浩淼的月色,当真如同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神祗。
再是一阵衣袂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众人一同换了一个方向跪,匍匐拜倒:“愿神君永享仙寿,佑我云泽。”声音整齐响亮,似能直达天际。
余音回绕片刻,再次寂静下来,西陵广袖轻抬,袖低飞出光柱之入苍穹之上,接着半空忽然浮出八个金色的大字,是书“神佑云泽,国祚绵长”笔走银钩,颇有气势。那些字如同从天而降的天书一般。映照在漆黑的夜色里,熠熠生辉。
他是声音无悲无喜,再一次的重复,一声声随着远处的钟声敲击在心上回荡:“神佑云泽,国祚绵长。”
“神佑云泽,国祚绵长!”底下亦是一次接一次的重复,声音连绵不绝。
叶霜灯终于彻彻底底的懵了,金色的大字渐渐在空中隐去,西陵的身影也在天上逐渐淡去,看到这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作神迹的场景,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咬着指头,感觉上面传来细腻柔软微凉的肌理感,才蓦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变回了人。
外头已经开始放起了烟花,声音震耳欲聋,西陵到是一直没有回来,软轿原本就是因西陵法力而动,想是付诸在上头的法力使用完毕,它抬着叶霜灯走了一会,最后一处隐蔽的地方渐渐停了下来。
叶霜灯捂着耳朵,直接从软轿上跳了下来,她曾经害怕过自己若在不可控制的地方重新变回人会不会出现没衣服穿这种设定,好在没有那么狗血,身上穿了一件雪白的衣裳,只是实在太白了,在这片夜色中显的尤为瞩目。
和秋瞳说的一样,之后的拜月节的确是个好玩的节日。
天上烟花接连绽放,周围商品新奇,玲琅满目,还有一些杂耍卖艺的人,她看的兴致勃勃,不自觉的越走越远。然而她此刻身上并没有银钱,许多东西只能摸,无法买,十分遗憾。
再走了几步,发现前头一群人围在那里,有老有少,多数的还是一些小朋友,叶霜灯有些好奇,也踮着脚尖去凑热闹。眼前是一个大转盘,上头绘着许多动植物,小朋友都是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勺的糖浆在板上行走。
叶霜灯恍然,原来是糖画。
这的确十分讨小孩子喜欢,就算是她过了那个年纪,也一直挺喜欢的,若是以前在路上遇见总会买一个过来拿在手里把玩。颜色还是那个颜色,图案似乎比自己见过的要丰富也要精致很多。
她忽然有些恍惚,盯着那个糖画,恍如回到了过去。还是自己原来的世界,现在正和朋友逛街回家,家中还有亲人等待,每一天过的虽毫无惊喜,亦是十分安心。
想到这里,她惊了惊心,最后只能无奈一笑:回不去了,隔着一个遥远的时空再加一个次元壁,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现在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月色使人思想,夜色容易勾起心绪,看着周围小孩子依偎在父母边上,行走过的少女和女伴笑语盈盈,她忽然觉得十分难受,连眼眶都有些湿润。
这糖画也是为了讨一个彩头,拿出一些以猜谜的形式赠送。叶霜灯有心参与,奈何对这些谜语都有些蒙圈,谜语答不上来,只能眼看着彩头的糖画越来越少。
此时,那人已经揭了开最后一个:吹面不寒杨柳风,打三字典故。
看到谜面的时候,叶霜灯一喜,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她曾见过这个谜面,知晓答案,刚刚想回答,身后却传来一个温雅沉静的声音,恰好抢先了一步:“将相和。”
叶霜灯声音被卡在喉咙:“……”
她回了头,想看看是哪位抢了她的糖画。
那一位白衣青年,高冠束发,眉长鬓青,相貌清俊。一看就是名家子弟,举止自成一片风雅。只是,叶霜灯视线顺着糖画向下移了移,目光随之一滞。
这一个自带光芒的人,他正坐在一个轮椅上。
像是注意到叶霜灯正准备揭谜面的动作,他微微一愣:“姑娘方才也想答么?
叶霜灯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面上只笑笑:“你先答出来就是你的。”虽然心中遗憾,但是到底不是三岁小孩子,一个糖画也不会太过在意。
身后的侍从从小贩手中接过糖画,白衣青年略思量了一会,示意身后的侍从将糖画交于叶霜灯。叶霜灯自然没有接,她转头正打算走:“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不必给我了?”
白衣青年愣了片刻,笑了,从侍从手里接过,亲手递向叶霜灯:“这话本该在下来说。。”
叶霜灯的脚步一顿。
眼前白衣青年的笑容让人感觉十分亲切,不由的令人心情沉静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竹签,上头的糖画栩栩如生,青年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这一插曲,引得周围有些好事的人围观,而眼前的青年依然淡然处之,置若未闻,最后叶霜灯却实在受不了这个注目礼了,匆匆接了过来,对他道了一声谢。
白衣青年见她接下,亦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之后,就抬了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