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尚在房中的林子铭,一手指着李不凡踉跄的背影,一手拍打着桌案,笑得乐不可支,眼见他的身影即将消失,林子铭慌忙追上两步,扒在门框上喊道:“喂!别忘了拿拐啊!”
“哈哈……嘎”
笑声戛然而止。
但见林子铭脚尖及地滑步后移,身子猛然后仰微旋,单手挥出,五指张合后便接到了一个略重微凉的物什。
有一种阔别已久的熟悉感,林子铭尚未摊开手掌,却已然知晓其为何物。
林素坐回椅上,头也未抬,只淡淡道:“去点五百精兵,尽快出发。”
林子铭手握着兵符有一瞬间的微滞,倏而他又笑了起来,朝林素不伦不类地行了个军礼,笑道:“末将得令。”
林素没搭理他,目光转向最初给他汇报消息的那两名将士,吩咐道:“去传令各营长,让他们即刻来见我。”
万山,古峰,长岭,青湖。
这四地皆为地势复杂辽阔之地,要如何派兵围追堵截,他尚需与各营长再做商议。
林素垂眸思量着,却发现林子铭还在屋内,正贼兮兮地靠近他,不由错愕道:“还有什么事吗?”
林子铭搓了搓手,面带几分羞赧,又有几分兴奋,“小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他问不出什么好问题。
林素乜斜他一眼,随口打发他:“有什么问题等你回来再问吧。”
林子铭不为所动,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后,又朝林素凑近了几分。
后者刚端起的茶盏便重重地往桌上一搁,顿时冷声道:“再不走信不信我军法处置你。”
军法处置?他又不是真的将领,再说了,就算他现在还是武将,处置就处置呗,横竖也不过一百军棍,又不是没挨过,豁出去了。
林子铭再进一步,以手掩住口唇,凑近林素耳畔问道:“小叔,你到现在,还是不是童……”
他的话还没说完,但见林素眸光一沉,手腕骤然翻转,运气出掌,动作一气呵成。
紧接着,林子铭便宛若断线风筝一般,飞出了院外——
“子……身……”二字飘荡着、飘荡着……
另一头,被众人以为已经由墓道进了无极陵的司雨,其实还在大街上闲晃。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追捕拓跋元羽,那是说走就能走的吗?
无极陵是什么地方?皇陵!里面大得都能举办奥运会了!
所以追捕计划第一步——购置道具。
然而,战事后又遭遇大肆洗劫的大偃城,如今已是破败不已,她能买到的东西,也不过——绳,锹、镐、铲、斧和蜡烛。
还有一只大黑狗,没错,就是狗,该女子对于狗,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革命情谊。
最后终于,正午时分,阳气最盛的时候,司雨背着行囊,牵着狗,出了南城门。
大偃城的东西南北共有四座城门,城外环着一条护城河,河上共有四座桥分别通向四座城门,该桥体多为木桥,靠城门的那端是固定的,而木桥另一端则是连着铁链,绑在城墙上。
俗称——吊板,这都是为了防止攻城而设计的。
大偃城外有四座桥,唯一一座不是木桥的,就是南城门外这座石桥,这本该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却无人感到意外。
因为出了南城门三十里,就是蜿蜒起伏的山脉,天然的军事屏障,外人不好进来,城中百姓也不往南去。
百年来南城门几乎从不打开,所以就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座石桥的异样——护城河宽不过十丈,但石桥却有九个拱洞。
大偃地处偏北,本就降雨量稀少,且这护城河里的水还是引自青湖,一年四季里得有三季,这护城河是露着河床的,造九个拱洞,难道用来泄洪吗?
“错!”
司雨立于南城门外桥头边,笑得高深莫测:“当然是为了——加固桥体内的甬道!”
说完她得意一下,偏过问向她的伙伴:“你说对不对啊,阿黑?”
阿黑大约有些认生,与她这个新主人还不能进行有效的沟通……
只见它狗头一甩,冲着前方面目全非的石桥狂吠了起来。
司雨顿时深沉了起来,微蹙着眉,咂摸着下巴思索:“你的意思是……这九个拱洞,五处墓地,代表……九五至尊?”
言罢她一拍双手,惊喜道:“言之有理啊!”
阿黑被她这一惊吓,吓得吠都不吠了,只知道撒丫子往前跑。
司雨被它拖拽着,也狂奔出数十步后才在一个大坑前停下。
司雨累得气喘吁吁,拿衣袖一抹额前薄汗,朝阿黑招呼道:“走!随我一同下去见见世面!”
言毕,她解下身上的负重物,探身往底下黑黢黢的深坑里看了看——
好家伙!这得有两米多深吧!
坑边儿一圈有无数脚印,显然李不凡等人已经进去了,可为什么,他们不把梯子给她留下呢……
司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翻找出麻绳,动作利落地将两端打结,绑成一个圆圈,将有绳结一端拋进坑里,另一端套在桥栏的石狮头上,等她把所有物品——包括阿黑,一一系下去之后,她才自己顺着绳索爬下去。
最后把绳结解开,她抽回绳子,背上行囊,牵上狗,毫不犹豫地朝着她计划中的反方向——青湖墓方向走去。
至于原因……好吧,她拗不过阿黑。
这甬道宽约三米,墓砖铺得极为平整,甬道两边每隔十米便立有一尊兽形石灯,且形态各异,大小也不尽相同可说是按兽形原身比例打造的。
司雨掌着蜡烛,牵着狗行得极慢,并非她不愿意走快,而是随着她的不断深入,地上倾倒的石灯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她绊倒。
“你说说这群当兵的,就不能文明点吗?这些好歹也是古董!”
司雨气结,忍不住朝阿黑抱怨道。
然而对方根本不理她,嘴筒子拱进一个游龙石灯的灯罩里,那游龙只有半截身子,似是尾巴被卡在了墙壁里一样。
阿黑扭着身子摇尾巴,四蹄朝后用力倾斜,像是在扯什么东西。
“扯什么呢?扯得这么带劲。”司雨嘟囔着,掌着蜡烛朝阿黑靠近。
虽然明知阿黑不会回答她,但在这漆黑森暗的墓道内,哪怕就是能有只狗陪着,她也觉得——壮胆!
“汪汪!”
狗吠声响起,司雨没被吓着,反觉得热泪盈眶——阿黑终于能跟她沟通了!
激动着眼,司雨俯下身,抚摸着黑狗身上光滑的毛,轻声道:“这个你扯不出来的,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她撤回手,朝背后的行囊里反手一摸,抽出一根短镐来,吓得阿黑登时一个哆嗦,警惕地看着她。
司雨朝它温和一笑:“别害怕,看我的。”
说罢,她将蜡烛置于地上,拿短镐勾进了灯罩里,双手握在短柄处,上下左右翻搅着。
“咔”似是镐头被卡住的声音。
司雨一愣,深呼吸,卯足了劲往上一使力。
只听,“咔哒”一声。
整个墓道震荡了起来……
那些横七竖八倒着的兽形石灯也开始轻颤,她搁置在地上的蜡烛倾倒了,滚远了,熄灭了……
近乎石裂山崩的声音充斥在她耳畔,司雨惊呼着,双臂用力地抱紧了距离她最近的龙头,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只能感受到剧烈的震颤,破裂的石声……
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像是只有一分钟,又像是过了一世纪,震感终于结束。
司雨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往空气里喊:“阿黑!”
空寂的墓道里,传来阵阵回音,似是在无限循环,却又逐渐变得阴森可怖。
待到最后,那回声已经如同鬼哭……
司雨听着,颈后汗毛根根倒立,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已经语不成调地轻唤道:“阿黑……你还在……不在?”
慌忙再点上一根蜡烛,司雨打算去找找阿黑,然而却在火苗燃起的那一刻——她耳畔响起一声近乎呻。吟的“嗷”叫。
司雨登时喜极而泣,伸长手臂将蜡烛推送往声音的方向,慌问道:“阿黑你没……”
下一刻,她怔住,后面的话像是被卡在了喉间。
阿黑就卧倒在她面前——两米远的位置。
然而,那条笔直的,两侧纵横倾倒着无数石灯的墓道,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弯道拐角……
甬道两侧也不再是兽形石灯,而是花型壁灯……
“这……这……还能切换的?”
☆、第109章 惊险连连
“左转弯的话……难道是,往长岭墓方向去的?”
头顶的沙屑还在扑簌地落下,司雨背贴着甬壁张开双手,握着蜡烛地手置于前,小心地往阿黑身旁移步。
“别乱动,你就呆在那里,等我过去,对对对,先卧着。”
阿黑似乎受了点儿伤,几番尝试后也没能从地上站起,全身灰扑扑地,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凝望着甬道里唯一的光亮。
光亮离它越来越近,阿黑又一次不甘心撑起前蹄,似是想要站起。
司雨见状连忙上前,这时候她已经看清,阿黑的右后肢是蜷缩着的,而造成它伤势的凶器,竟然是——墓道转折处,齐齐摆放的数排尖齿铁夹。
“嘶——”待看清了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呈齿状咬合的铁夹子后,司雨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单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阿黑又痛苦地嗷叫了一声,司雨登时回神,连忙撕烂裙摆扯成条状,给阿黑把伤腿包扎好,问:“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司雨有些担忧,这无极陵内的危险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若是她执意再深入下去,只怕又得死回去,白白浪费一次穿越。
老实说,她不想死,可若是继续走下去……
没有阿黑的话,她还真是挺怕的。
遂司雨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阿黑身上了。
“你要是还能站起来,咱就继续走,你要站不起来了,那我抱着你,咱原路返回,你看怎么样?”
被她异样期冀的眼神盯着,阿黑明显有些不明所以,只用它迷茫略带无辜的眼神回试她。
一秒,十秒,三十秒过去……
阿黑依然卧倒在地。
“好吧……”有些丧气地垂下头,司雨轻叹一声后便打算抱上阿黑撤离墓道。
却在这时,空荡幽森的墓道中,传来一声“咔哒——”
“噔!”
似是机关响动的声音,司雨下意识地蹲身,抱头,尖叫,“啊——”
吓得阿黑“噌”得一声从地上骨碌了起来,跟着“汪汪”叫个不停。
然而,那一声古怪的声响过后就再无异动。
她想象中的甬道坍塌,墙倒地陷,联剑飞出,伏弩激射等等,都没发生,就连她握在手里的蜡烛,也只是因为她的紧张而摇晃了几下,并未熄灭。
周围的环境无一丝变化,只有她和阿黑的惊叫声回荡在墓道里,自己吓自己。
“嘘——”司雨止了尖叫,揉着阿黑的头顶,将它也慢慢哄安静了。
一定是有那里不对,她方才确定听到声音了,且那声音近若耳畔,应该离她不远才是。
一瞬后,司雨抖着胆子站起身,她也不敢随意走动,只举着蜡烛在原地转看了一圈。
视线从墓道的转角处开始,依次看过那条镶嵌着壁灯的墓道,再看过她身后不远处那尊游龙石灯,又看过她背后此刻狼藉一片的墓道,最终落回两条墓道相接处。
似乎,并无异动。
司雨拧着眉微抿了唇,眼中戒备愈深,心头更是不敢有一丝放松,有那一排排铁夹的前车之鉴,她这会儿找不出异象,遂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将方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转看四周。
然这一回,她将目光落得更远,速度也放得更慢,终于,她发现了不同。
就在墓道外转角的墙壁上,有一盏莲花壁灯,似乎比其他壁灯垂得更低一点,就连那悬灯的灯索都依稀可见。
所以方才那一声“噔”,是莲灯坠掉时,灯索绷紧的声音?
这么这盏莲灯,又会不会有什么乾坤呢?
“要不然?过去点亮试试看?”
心中跟被猫爪子挠似得,司雨纠结不已。
好奇是会害死猫的。
可阿黑都已经站起来了,那么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她该继续前行才是。
终于她一鼓气,郑重点头道:“好!就听你的!往下走!”
说完她便掌着蜡烛,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草丛般的铁夹堆,来到了那盏莲花灯下。
灯盏内的灯油早已风干,灯芯也似萎缩了一般,变得又细又短,几乎都要没入在固化的灯油中去。
司雨将蜡烛倾斜着送进灯盏里,火焰的外焰才刚触及灯芯,蜡烛瞬间就熄灭了,骤然而来的黑暗另她心头猛地一跳,如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般。
她的手一抖,蜡烛顿时滑落。
伴随着蜡烛落地时的那声“梆”,司雨面前的那盏莲花壁灯也缓慢亮起。
那幽蓝色的灯焰如米粒般大小,微弱得像是鼻息间的气都能将它吹灭。
司雨连忙屏住了呼吸,朝后退开一步,眼睛盯着那簇小火苗,盼望着它能赶紧壮大,照亮黑暗。
只可惜,事与愿违。
那火苗终究没能壮大,虽然灯焰颜色比之前深了些,但米粒之光却仍是米粒之光,别说照亮黑暗了,能照清她的脸都不错了。
司雨无奈,只好弯身蹲下,用手在地上试探着,寻找方才掉落的那半截蜡烛。
“在这里蜡烛就是生命,我们一定要节约使用,阿黑,帮忙找找。”
她话音落下,手掌才刚摸索过三块地砖,就听得身后陡然响起一连串的“咔哒——噔!”
“咔哒——噔!”
声音渐行渐远,也变得愈发急促,听到后来已经变成了一阵“噔噔噔!!!”
司雨僵硬着脖子,双目微瞠地转过头,朱唇张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汪汪汪”阿黑奋力地吠叫着,却被那一阵阵灯索绷直的声音给压盖了过去。
时间不知过去了过久,那“噔噔”似是停止了,又似是传远了,司雨的耳畔终于静下来,然她却总有一种预感——更诡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