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知罪。”
长刀的刀柄砸在了姬干的头上,一瞬间鲜血便顺着他的额头流下,然他仿若未觉,仍是一动不动地跪着,“请王上降罚”
拓跋元羽并未再看他,视线扫过僵立着的司雨,她脖间留下一道血痕,有血珠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滴落在同样鲜红的肚兜上。
莫名地,拓跋元羽的嘴角噙了丝笑,抬指给她解了穴,语气温和道:“走吧,随孤去瞧一瞧,是什么人如此不自量力,胆敢夜袭我焱军。”
他语罢之后便径自离开,身后跟了一众兵将,唯独方才那姬干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司雨默了片刻,无视了姬干要吃人的目光,弯身将地上的刀捡起来,她这才抱着刀朝拓跋元羽等人追去。
她就去看一眼刺客是谁,看完了她再死。
营地中一处类似于练武场的空地上,此刻立着几根木头,上面绑着几个血淋淋的人,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她抱着刀过来的时候,围在拓跋元羽身边的侍卫便纷纷朝她亮了兵刃,司雨本就不打算上前,她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木桩上缠着的人身上。
拓跋元羽朝她扫了一眼,挥退了身边的侍卫,命人将木桩上的人脸抬起来,他朝司雨问道:“如何,可是认得的?”
是宋仁,画舫上她唯一记得脸的,她烧了他的外衫。
宋仁还清醒着,隔着火光老远看见她,眼睛顿时一亮,她竟然还活着。
只是他方才挨了血鞭,这会儿已经没力气朝她喊话,司雨迟疑着朝他走近了两步,这是林子铭的人,沦落到这般境地,大概也同她脱不了干系。
司雨抿紧了唇,终还是走到了他跟前,朝拓跋元羽道:“认得,他们都是我的人,你要杀的话,直接杀我好了,把他们放了吧。”
拓跋元羽直接笑了,眼神似是疑惑:“杀了你,对孤王有什么好处?”
这些人能伪装成焱兵,身份来历绝对不一般,即便不是正经的士兵,也绝对是敌非友,他是绝不可能放过的。
司雨撇开脸,无声地长叹后,轻问:“那你想怎样?”
火光映衬在女子绝美的脸上,她神情冷淡,长发被风吹向一边,露出圆润光滑的肩头,身上衣衫遮不住她的玉肌,她不似南朝女子柔弱,亦不似焱国女子彪悍,她两者取了中间,美得恰如其分。
他喉头有些紧,一步步朝她走近,笑得轻挑:“孤王只是觉得……就这么直接杀了你,有点可惜。”
焱营外的草丛中,此刻正悄无声息地扑倒一地人。
李不凡紧了手里的剑,紧抿着唇收了望远镜,他未回头,只面带怒容地望着焱营中的那处灯火通明。
“给赤营放信号,通知他们动手。”
还不到他们约定的时刻,然李不凡已不能再等了,哪怕焱军已经被之前那伙人打草惊蛇戒备更加森严,他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意外,今夜他率军夜袭焱营,本是打算重创焱军主力的,因为出城的墓道他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如果再用很可能被焱军堵死在墓道口,他只有一次机会。
然而他却被人捷足先登了,他瞧刚才那伙潜入焱营的人身手似有几分京里御城军的影子,他便知晓这是林子铭的人。
焱军已被惊动,此时必然提高了戒备,他想袭营怕是不易,此时正确的做法应该退兵,另谋时机,定要一击得中。
可是司雨在里面,且衣不遮体,一脸绝望地站在那里。
他如何撤兵?
身侧的将领得了他命令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李不凡最后朝身后仍在忙碌着搬运尸体的士兵看了一眼,“加快动作,天亮前势必要将守门的焱兵全部替换掉。”
众人齐齐抱拳以示回应。
李不凡取了身旁某弓箭手的弓箭,一飞身便跃上了一株茂密的大树,他将身形隐在枝叶间,拉弓朝拓跋元羽的后心瞄准。
后者仍在逼近司雨,手指勾起她一缕长发,揉搓在指间。
李不凡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可他看到了周围一群士兵眼中的淫。光。
箭头微偏,他瞄向旁边笑得最欢的男子,松手,一箭封喉。
拓跋元羽和司雨挨得太近,他不敢赌,若是对方稍微一闪,中箭的可能是司雨。
这一箭出,营地里霎时又乱了起来,更多的士兵将拓跋元羽围了起来,连同他怀里的司雨。
李不凡怒上心头,又是三箭齐发,而后他扔了弓箭,身形鬼魅地离了树。
只须臾,他已经持剑立在拓跋元羽跟前。
他长剑一扫便倒下一圈焱兵。
弓箭手将他包围,却捕捉不到他的身形,几番错手射杀死自己人,他们也不敢再轻易放箭。
李不凡不费吹灰之力地靠近着拓跋元羽,后者脸上的笑容更甚:“不知孤王这营里有何宝贝,竟引得李将军亲自出手?”
他嘴上这般问着,然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因为怀中人从李不凡一出现就开始不安分地挣扎。
据传,李不凡是带了个小妾出征的。
呵,真是天意。
☆、第103章 一剑穿心
“难不成,是看上孤王的新宠了?”
拓跋元羽暧昧地笑着,双手看似不规矩地在司雨腰间游走,实则正以内力压制着她浑身的大脉,后者香汗淋漓,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上去是一副极度惹人遐想的画面,然拓跋元羽仍觉得不够,粗粝的手掌继而往下探。
“李将军若是真心想要孤王这新宠的话,不妨放下刀剑,与孤王好好谈一谈,兴许孤王心情好了,也愿意将玩剩下的美人儿送你。”
他三两句话说完,李不凡的眸中早已燃起火簇,隔着数百精兵,他长剑一挥,一道强劲霸气的剑气便朝拓跋元羽扑面而来。
后者正仓皇躲避之际,他却剑势一转,落在了拓跋元羽身旁的侍卫们身上,横尸一片。
拓跋元羽的动作也被打断,司雨得了自由的一瞬间,顾不得浑身疼痛,朝他嘶喊:“别听他胡说,你快……”
还有一个“走”字没有说完,拓跋元羽再次擒制住了她。
拓跋元羽的脸色极端难看,朝身前的侍卫们恶狠狠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孤王上!”
他的侍卫,自然是要比那些焱兵强太多的,只是现在李不凡的身边都已经围了数不清的焱兵了,他们就是再想上,也没地儿站了呀。
但是没办法,王上有令,他们不得不从,于是李不凡周围的肉墙,就又厚了几分,已经不止是以一敌百了。
而在焱营的后方,正有不计其数的火羽流矢从营外射。入,落在营帐上瞬间便燃了起来,熟睡的焱兵从帐中惊醒,抄上武器便往帐子外冲。
火羽不时地落下,他们只好四窜着躲避,整个营地都乱了起来,他们不得不提了刀枪往营帐外寻出偷袭之人。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大营的时候,自方守门的士兵却突然跟他们动起了手。
营地里火光明灭,众人皆穿着焱服,很快便杀红了眼,每个人都只想着杀了别人保自己的命,也不管杀得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哀嚎声响彻天际,战鼓声惊震云霄。
眼看焱营后方火光冲天,血腥味这么远都散了过来,拓跋元羽终于变了脸色,横刀于司雨颈上,朝李不凡喊道:“李不凡,你若是不想看她身首异处的话,就马上束手就擒。”
其实他这么说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而已,试探这女人在李不凡心中究竟能有几分地位。
要知道自古以来两军交战,最忌讳的便是主将被擒,这会严重削弱士气,任何将领都不会蠢到单枪匹马地出阵,他们身边必然诸多精兵良将跟随,然而现在,他面前竟然当真有这么一个。
李不凡将战斗火力集中在他营地的后方,孤身一人杀到他面前,以一己之力单挑数百精兵,他不知该说这是狂妄,还是不知死活。
这一刻,拓跋元羽的确是有些看不懂李不凡了,所以他只能猜测,李不凡是为了这女人而来。
那他便赌上一赌。
拓跋元羽紧了手里的刀,朝李不凡威胁道:“你若执意还要杀下去,那孤王只好先动手了。”
他话音落下,司雨登时就慌了,张口刚说了两个字:“不要……”便被身后人点了穴,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她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眼带祈求地看着他,然而对方却未必能读懂她的意思,此时的司雨无比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告诉过李不凡——她有不死之身。
尽管她只发出了两个字的音,李不凡也听得很清晰,他旋身收了剑,身姿挺拔地持剑立在那里,剑尖上还在不断地滴血,周围愣是没有一人敢上前。
“我便是束手了,你这里也无人敢来擒。”
他抬步,这些人跟着挪移,朝拓跋元羽的方向靠近。
李不凡视线冰冷地落在拓跋元羽身上,冷峻的面容似凝了霜一般,“放了她,我即刻撤兵。”
他没有说否则怎样,因为下场已经显然易见,焱营里一片混乱,若是一直这么杀下去,焱国最后的这点兵力也将荡然无存。
拓跋元羽没得选,如今这番局面唯有息战才是上策,他跟李不凡耗不起。
“孤王答应你,不过你要先退兵,而后孤王才能放人。”
拓跋元羽微微点头,然心里却在另谋他计。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相信李不凡会为了一个女人退兵,他觉得李不凡此举必定另有阴谋,还是要想办法杀了李不凡才是首选。
于是他朝身侧的将领递了一个眼神,眼光又扫过面前聚集的侍卫,命令道:“你们全都退下。”
这一声令下,周围环绕的人群便散了个干净,唯余司雨一人还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就连拓跋元羽都退开她身后数步。
“李将军的人,孤王便给你放在这里,保证绝不伤她分毫,只要你退了兵,马上就可以带她走。”
“将军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妨亲自过来察看一番,这点时间孤王还是等得起的。”
李不凡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对他心中的盘算了如指掌,这桩交易根本没法谈,拓跋元羽今天必须死。
看着李不凡一步步往前,拓跋元羽心中喜意更甚,但面上却是不显,他话音一转:“不过若是李将军食言的话……那就别怪孤王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李不凡心知他在故意拖延时间,想要埋伏人手擒拿他,但他此刻仿若未觉,只是看着司雨不停流泪的眼角,心疼得厉害,恨得也厉害。
她不知吃了多少苦,才从林子铭的船上逃出来,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在这焱营里还能活到现在。
“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李不凡点开她的穴,单臂揽她入怀,她后背不着寸缕,触手一阵寒凉,他能感觉到她脊椎都在颤抖,顿时心底杀意横生。
“不要退兵……”她噙着泪仰首,抱紧他使劲摇头。
拓跋元羽已经退远,轻轻一抬手,身后便有数百弓箭手涌现,围成三圈将他们困在中间,前排的人蹲着,中间的人半弯着,后排的人站立着,密密麻麻的箭头对着他们。
多余的话拓跋元羽也懒得说,直接下令:“放箭!”
李不凡的动作更快,单臂抱紧司雨便趴在了地上,就势一滚,只一剑便将他们的包围圈破开了一道口子,他只有护着司雨的那条手臂受了一点擦伤。
而那些被他们躲开的箭矢却是直直的射中了对面的弓箭手,只须臾,方才的数百弓箭手就已经死伤过半。
拓跋元羽顿时大怒,他今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下李不凡的命。
弓箭手退开,埋伏在了远处,准备伺机而动。
拓跋元羽指派出身旁的得力干将,狠厉道:“你们三个一起上,给孤王杀了他,取其首级者,孤王给他加封一品元帅。”
这三人可不同于李不凡初时对付的那些士兵,他们都是混迹沙场数十年的,出手招招狠辣,直取命门。
李不凡要护着司雨,一下子就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三人自然是只管将剑往司雨身上捅,李不凡以剑相抵,挡不住的时候便只能拿身体去护。
十几招下来他的手臂,后背,还有腿,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浑身上下血流不止。
司雨哭着求他:“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我不会死的。”
李不凡置若罔闻,只专心地应付着那三人,避开身体的要害,他在估算着要如何才能撑到方仲恺带兵过来。
后营的厮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只要再拖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足够了。
李不凡已经杀成了血人,却仍是出招不见慌乱,反倒是那三名焱将几次三番被他刺中了要害,随着打斗的继续,他们已是愈发急躁,全然没了初时的配合默契。
拓跋元羽忍不住怒骂:“一群饭桶!三个人都打不过一个,孤王养你们何用!”
言罢他直接提了剑,亲自上阵。
拓跋元羽身手自是了得,他一加入战局,李不凡的压力陡然变大,不止他自己又挨了许多剑,就连司雨他也护不住了。
她的手臂被剑划伤,衣衫被剑刺破,只不停地留着泪重复:“我不会死,不会死,你走吧……”
可李不凡听不见。
一刀刀割在她身上,就如割在他心上,初时端稳的心也逐渐乱了节奏,他已陷入疯狂地厮杀,一连三剑,终于绞杀了一名将领。
局势瞬间又回到最初,只是李不凡已经逐渐脱力,他已无法再去进攻,只剩下了抵挡。
而后上场的拓跋元羽他还体力充沛,挥开身边碍事的两名将领,他道:“都退下,孤王今日要亲自取了李不凡首级。”
两人骤然离开,李不凡的压力瞬间减轻,拓跋元羽意在取他性命,却未将司雨置于剑下,这倒是令他稍宽了心。
一来一往间,又是过了十几招,拓跋元羽也未能占到上风,然而只要继续下去,李不凡终有血流而尽那一刻。
可他不愿等了,他打不过李不凡,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便使些阴损的招式,又有何妨呢?
突然,他一道凌厉剑招使出,猝不及防间又剑势一偏,直直朝着司雨的后心刺去,然速度却是降慢了下来。
李不凡眸色骤变,一旋身又要替她挡下,这一剑,也许他再也躲不开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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