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初恋,从开始到结束,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到。
包厢里,林素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站着,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还有她翻倒的饭碗。
心底有什么在这一瞬间崩塌,他原以为上天终于眷顾他,却不想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
“来人”,林素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颓废。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林素头也不回地说道:“撤了,上壶酒来”
侍者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顷刻间,空旷的包厢里便只剩下林素一人。
只余他落寞的嘲笑声回荡在空间里。
以及他时不时传出的带着微醺的话语:“上酒”
直到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喝空的瓷白酒瓶,林素终于感觉不到心痛。
你看,古人说,一醉解千愁,诚不欺我呢……
夜幕已经升起,包厢里也陷入一片昏暗,房间外的侍者们急得不行,连忙派人上林府去递送消息。
“上酒……”,一脸醉意的林素尚在无意识的呢喃着。
他侧脸搭在手臂上匍匐于案,终是没能发现,就在他身后,黑暗的房间里,突然闪起一抹暗红色光亮,一瞬之后,又消逝无迹。
而此时,李府的清塘院里,也有一个伤心人,正在借“酒”消愁……
只是,这边鬼哭狼嚎的景象,实在是不堪入目。
月色皎洁,穿过树梢,落在宽敞的庭院里,院中的圆形石桌上,此刻正摆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一旁放着三只大口的碗。
颇有种壮士洒酒的豪情。
左妃将三只酒碗一一斟满,然后一手端起一只放在了地上,“大黄,大黑,来陪我喝酒”
二狗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水碗,然后抬头看着她。
片刻后,左妃自石凳上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高举着酒碗,凄凉的语调吟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黄:汪汪汪(说得好!)
大黑:汪汪汪(说得好!)
听到了来自二狗的鼓励声,左妃的声音顿时更添几分悲色: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大黄:汪汪汪(说得好!)
大黑:汪汪汪(说得好!)
不知何时,左妃的眼里已经浸染上泪水,她仰首看着明月都有些花影,两行泪终是忍不住自眼角溢出。
她语速极慢地吟唱着:“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大黄:汪汪汪(李不凡来了!李不凡来了!)
大黑:汪汪汪(李不凡来了!李不凡来了!)
说完她一饮而尽,将酒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对着狂叫不止的二狗说道:“我干了,该你们了”
二狗浑身一颤,当即抱在了一起,两只嘴筒子贴得紧紧地,不停地抖动着。
左妃顿时怒上心头,手指着二狗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
一瞬间左妃哭得更凶,“看我失恋了,你们不安慰我就算了,你们还敢当着我的面秀恩爱!!!”
二狗一听这话,抱得更紧了,抖得更猛了。
“要不是我,你们能在一起吗?!能在一起吗?!”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二狗终于不抖了,彼此相视一眼,后腿一蹬拔腿就跑。
☆、第54章 人艰不拆
李不凡刚从他父亲的书房回来,尚未踏进清塘院,就听见院子里左妃凄凄婉婉地在吟诵着什么,他即便是书读得再差,那一句句露骨的情诗,他也听得懂!
左妃还真是长本事了!
此时他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怒气冲冲地在质问那两条狗。
“你们把吃了我的狗粮都给我吐出来……呜呜……”
二狗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左妃颓废地跌坐回石凳上,小肩膀一抽一抽地,真是我见犹怜。
“啊……好虐心……难道我就要当一辈子的单身狗了吗……呜呜”
李不凡额头直跳,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再回来就又犯病了。
“我没告诉过你,别碰生冷辛辣的吗?”,李不凡沉着脸上前,一手探进酒坛子里,顺势在里面搅了搅,一股冰凉。
他收回手随意地弹了弹手指上沾染的水滴,皱眉问她:“你这又是在抽哪门子风?”
左妃抽吸的声音慢慢变小,却仍是沉默不语地低着头垂泪,两手绞着衣角。
她抽哪门子风?她失恋了,失恋了!!!
失恋的人,哭一哭怎么了?!
李不凡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副样子,你说什么她都不搭理,完全将你无视。
可是他又不能发火,他还得顾念着左妃现在是孕妇。
终于,李不凡脸都快憋紫了,长出一口气,然后迈步走到左妃身边,弯身把人抱起,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左妃惊呼一声,双臂绕上了他的脖颈,攀得死紧,就怕李不凡把她给扔地上了。
“你是想勒死我吗?”,李不凡刚走了没几步,后颈就被左妃纤细的腕骨给硌得难受,她还不自知地一直在加重力道。
左妃闻言稍稍松开了些,但仍是很不放心,使劲往他身上贴。
这个动作瞬间就让李不凡想到了曾经的某些画面,浑身都不感觉不自在了,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于是他加快了步伐,不消片刻就把人送进了房里的软榻上。
左妃屁股一沾着榻,立即就松开了李不凡,反手向后摸出一个大红色还带园边儿的抱枕来,蹬了鞋盘腿坐好,将抱枕抱在怀里。
李不凡将灯掌上,侧身坐在了榻边,看着左妃满是泪痕的脸,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伸出手捧上她的脸,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擦下她眼角的泪。
她的脸真的好小,就只有他一只手大而已,李不凡很想在脸上比划比划,不过还是忍住了,他双手支在榻上,身子凑近了她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左妃的脸往抱枕里埋了埋,然后摇了摇头,“人艰不拆”
都是伤心事,你就别提了。
“呵”,李不凡轻笑出声,语气不怎么好地说道:“一大清早你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穿,到了晚上你又开始对月吟诗借酒消愁,你当我是傻子么?”
一听他这话,左妃顿时就慌了,猛然抬头对上他神色不明的深邃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李不凡头顶绿油油了,她离死也不远了。
“我……我……喝的是水”,这辩解听起来好无力。
她倒是想喝酒来着,但是她怕自己万一喝醉酒了说胡话,把什么都给抖出来了,那她就彻底死翘翘了。
“万幸你喝的是水,你若是敢喝酒……”,李不凡突然顿住,因为那后果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左妃见他注意力成功被自己带偏,当即诚恳地表态,“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不该喝的东西不要乱喝,你说过的嘛,我一直都铭记在心的!”
说完她朝着李不凡使劲点了点头,目光讨好,却也掩盖不住深处的那三分惧意。
李不凡侧开眼,就这件事他也不想再追问下去,明知道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
两人一时无话,房间里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左妃盘坐久了有些坐不住,她开始不着痕迹地在软榻上拧来拧去。
李不凡笔直地坐着,微微低垂着首,他心里绝对比左妃要难受。
有种左妃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又或者,他们从来都没有走近过彼此。
两个人,各自独守着自己的秘密。
他不知晓她今天是为了谁在哭泣,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愧对了一个深爱他的女子。
突然,李不凡毫无征兆地转身,双臂张开紧紧地抱住了左妃,连同她怀里的抱枕。
“左妃,不要离开我”,李不凡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有些疲惫,还有些眷恋。
由于男女身体的构造不同,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抱枕,李不凡大约是不能体会左妃胸口的憋闷感的。
她伸出一手费劲地把被挤扁的抱枕从中间抽了出来,还不来及好好地喘两口气,就感觉腰上一紧,前胸又贴上了李不凡的胸膛。
左妃彻底愣了,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她要离开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可是她不想看烽火狼烟血流成河啊!!她不想和李不凡一起被满门抄斩啊!!!
“我饿了”,左妃僵着没动作,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李不凡总算有些反应,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起身理了理衣衫,“在房里等着,我去厨房给你找吃的”
这会儿丫鬟们也都已经歇下了,李不凡只能自己去厨房帮左妃找吃的了,不过好在厨房历来有留饭的习惯,他只要将饭菜热一热就好了。
他前世常年都在外行军,生火做饭这种事做起来也很能得心应手,没一会儿他就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菜回来了。
然而左妃已经熄了灯,睡下了。
但是很明显,她在装睡。
因为这么温柔体贴的李不凡,左妃感觉自己吃不消啊,事到如今也不再考虑生孩子的事了,她打算就下个月,下个月就动身离开汴京前往西平。
先把身份洗白,等那边的一切都安顿好,再回京来搭救左家人。
她与李不凡,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左妃把头闷在被子里,假装她不知道李不凡就站在床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和。
这一刻李不凡的心情该怎么说,大概是愤怒的。
只是这愤怒像是化成了无数条丝线,彼此交错着穿过他的心脏,然后每一根,都拉得紧紧的。
李不凡紧抿着唇,盯着床上的被子,透过轮廓,他能清晰地看出左妃此时身体摆放的姿势。
她背对着他,蜷缩着,或许睁着眼,或许闭着。
然而无论是哪种,她眼里都一样是没有他的。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左妃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她还来不及猜测出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背后一阵凉风袭来。
她心头一紧正想拉回被子,身后又突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李不凡一手搂上她的腰身,替她将身子一点点摆正,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颈下,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这样行吗?会不会难受?”,李不凡低着声音问她。
左妃任由他动作,无论是身还是心,她大概都从未想过抗拒。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定李不凡不会伤害她,又或者,这一切只是源于习惯。
“还好”,左妃几乎只是嘴唇动了动,声音小的像蚊子声。
李不凡已经闭上眼,就这么抱着她就够了,“难受了就告诉我”
说完他就打算睡了,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地睡了。
然而左妃不觉得,她觉得今天要是不把罪行交代清楚了,明天她大约也见不到可爱的太阳从东方冉冉的升起了。
于是左妃认真地酝酿了一番,微微转动了下。身子,借着月光抬头看向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今天有个人跟我表白了”
“不过我已经拒绝了”,拒绝二字,左妃加上了重音,就怕李不凡听不清。
李不凡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这些他早就已经猜到了。
“虽然他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左妃话音一转,带上了几分深深的遗憾。
“长得高,长得帅,而且还有钱”,这分明就是古代版的“高富帅”啊。
李不凡没吱声,爷长得也很高,也很帅,也有钱!
“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李不凡脸色黑了些,爷最近读书也很用功啊!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李不凡胸膛起伏的程度越来越大,然而左妃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仍在努力地搜索腹中成语。
“文武双全,风度翩翩”
“左妃,你是想气死我吗?”,李不凡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完这句话。
他都已经决定不追究了,她还要说出来刺激他,觉得他很大度很宽容?!
左妃神色黯了黯,他语气的伤痛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他果然已经开始对她对情,然而这份情,她并不想接受。
“李不凡,有句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天意难违,既然没有那个缘分,过了今夜,我就会彻底忘记。”
这是左妃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语气跟他说话,倒不像是在跟他保证什么,更像是在试图说服他什么。
谁知李不凡突然翻身,双臂撑起身体将左妃禁锢在身下,正对着她的脸,用种慑人的,带着占有欲的目光紧盯着她,冷硬的声音自他薄唇中发出,“你能忘记最好,若不然,我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还有”,李不凡突然腾出一只手挑起了左妃的下巴,以单臂的力量支撑着身体,他略微朝下,压低了身子贴近了左妃的脸,“我不信命”
这一世,他注定要与天争与地斗,江山他要守,李家他要保,左妃,他也一样要。
说完,李不凡便直接吻上了,有些凶猛地,略带强势地攻入,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第55章 武比开始
李不凡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武举考试,总算是要开始了。
这几日他夜夜都是宿在左妃房里,不过他也只是抱着她睡觉而已,动作很规矩。
当然,搂搂抱抱亲亲什么的不算。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左妃看来,他已经是个性。功能障碍者了,所以对于他的这种变态行为,就可以科学地解释为,他还在试图与病魔抗争,试图唤醒他的男人天性。
大约,这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左妃表示可以理解。
这一日清晨,两人又在彼此相拥的温馨画面中醒来,左妃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正对上李不凡裸。露在衣领外的锁骨。
左妃面色不自觉地红了红,头顶传来李不凡略带慵懒的笑声,“一大清早的,你脸红什么?难道是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美梦吗?”
其实这话说的是他自己,他醒的比左妃早些,被春。梦给闹醒的。
抱着媳妇儿还得遭这罪,着实是件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