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妃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总不能让我一直这么举着手吧”
李不凡眼珠动了动,将她的手放了下来,一脚迈过门槛就要进屋去,却被左妃死死地抵住了。
“我这屋里不方便,去你那去你那”,左妃急吼吼地说道,开玩笑,放他进屋?
要是让他看见她把房子改造成什么样了,不气得跳梁那就是真有鬼了。【鬼:刚才谁在叫我?】
左妃抱着他的腰往外推,李不凡也没用力,就任由她半推半抱着将他挤了出来。
然后她竟然跑得比他还快,箭一样地冲向对面书房,李不凡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小心肚里的孩子!
片刻后,左妃裹着被子,双腿盘坐在床上,李不凡头枕在她腿上,双眼微闭着,享受左妃给他的眼部按摩。
房间里没有点灯,但是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淡淡晨光也能勉强视物,左妃一边帮他揉着眼睛,然后目光环视着他的房间。
和她的房子比起来,简直就是贫民窟啊,连床板都觉得好硬,左妃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虐待李不凡了。
左妃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哎呀”,她屁股底下好像有东西啊,左妃停了手上的动作,打算伸手去拿开障碍物。
不过李不凡快她一步,眼皮儿都不带抬一下的,直接将书本从她身子下面抽了出来,“是书,我忘记收拾了,你继续别停”
左妃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还真把她当丫鬟使了。
“你昨晚上熬夜,就是在看书?”,左妃突然有些惊疑地问道,趴低了些看着他,长得其实蛮帅的啊。
“唔”,李不凡随意地回应了一声,眼眶上热热麻麻的,舒服地他现在只想睡觉。
直到这时,左妃才感觉到他的一身倦意,心里突然有些惋惜,若非时逢乱世,若非他天命注定,她或许会爱上他也未可知。
李不凡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左妃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稔,外面越来越亮,他却仍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睡着的样子,没有了那双神色复杂的眼睛,他看起来真的是很简单很安静。
可是一想到他睁开眼时候的样子,左妃就忍不住要对他全神戒备,大概是新婚那日他的眼神太过吓人,左妃午夜梦回的时候,仍是会被惊得浑身冒汗。
梦里他“喀吧”一声,就扭断了她的脖子。
想起她的梦,左妃一个没留神,下手就重了,李不凡颤了颤睫毛,缓缓地睁开了眼。
正对上左妃惊恐的目光,他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左妃总是要对着他流露出这种目光?
他定定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左妃的惊慌也慢慢镇静下来,指了指窗外,强装淡定地开口道:“天亮了”
李不凡没说话,轻轻地翻了一个身,侧枕着她的腿,双手抱上了她的腰,渐渐收紧,最后将头埋在了她的腹部。
“哎?”,左妃有些手足无措地低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腿麻了”
李不凡的身体忽然像是没了重量一样,只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往上抬了抬,左妃被他带到在床上,她正要挣扎,他却是已经起身。
“不是腿麻了吗?躺着休息会儿吧”,说完他便下了床,拿起床头挂着的衣服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衣。
左妃在床上蹬了蹬腿,一番扭动之后,又从身子底下摸出一本书,“大哥,你床上到底藏了多少本书啊?”
她将书本翻过来,看了眼书名,是本兵法,没什么兴趣地将书搁在了枕边。
李不凡转过身,侧身在床边坐下,语气疑惑地问道:“你为何总是唤我大哥?”
算上昨夜,这已经是左妃第二次叫他大哥了,左妃的大哥明明是左赫。
左妃被他问的呆住,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呢,我们那里,它就是流行这么叫,我一顺嘴就这么叫了呗。
“你想你大哥了吗?”,李不凡突然神色古怪地问道。
左妃眼睛越瞪越大,张着嘴,盯着李不凡说不出话来,尼玛这货又在脑补什么呢?
李不凡见左妃突然这副表情,心里特别不爽,一倾身朝她压了过去,凑近了她的脸对她说道:“不准再想了,听到了没有?”
想你大爷!听你大爷!
“李不凡你是不是该吃药了?”,左妃小声地问道,隔着被子推了推他,“叫你大哥那是因为我钦佩你,被你秉烛夜读勤奋好学的精神深深地震撼了”
“哦?”,李不凡惊疑地看着她,一手支着头,侧身在床上躺了下来,长腿跟着放在了左妃身边,继续朝她问道:“那昨晚呢?又是为何叫我大哥?”
左妃咬了咬唇,身子移的离他远了些,“昨晚被你面对恶犬面不改色的英雄气概震撼到了”
“呵呵”,李不凡低低地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掀开了一个缝隙他一闪身便钻了进去。
他的外衫还没来得及穿,只穿了中衣,此时单手抱住她,凑近她耳边,声音轻柔地问道:“左妃,为什么要躲着我?”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廓上,左妃不禁缩了缩脖子,再次往后退了些。
“我没有……我只是……”,左妃的语气开始吞吐,否认的话也变得丝毫没有底气。
“对不起”,李不凡突然出声打断她,“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左妃身体僵住,她当然知道李不凡指的是什么,事实上自从那次他揭开她“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她流露出过杀意。
可是左妃已经记住,那一幕,他眉眼之间的凌厉杀意,还有她浸透骨髓的恐惧战栗,每回想起,都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他说他不会再那样对她,然而左妃并不这么认为,毕竟,那重生之说,都是假的。
若是有朝一日,所有谎言被拆穿,他还是,会杀了她吧。
良久过去,左妃没有说话,李不凡只是将她搂的更紧,就好像,很害怕她不肯原谅自己。
身体被他箍紧,左妃终于回神,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屋顶上,声音轻缓地说道:“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答应你”
左妃,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多想卸下这个身份,坦坦荡荡地做回她的司雨。
可是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等将来南朝覆灭之时,等将来她在西平的筹划稳妥,等她成功救下左家人。
等到那时,她就可以坦白自己的身份,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地活着。
所以李不凡,对不起,她不愿意靠近。
她不想时刻担惊受怕,却也做不到自欺欺人,假装自己就是左妃。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李不凡沉默甚久,松开了环抱着左妃的手臂,躺平了身子,看着屋顶说道。
是的,他们还有时间,他会让左妃相信的,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绝对,不会。
李不凡掀开被角,从被窝里出来,又再次轻柔地替左妃掖好被子,替她合上那双有些茫然的眼睛,“先睡会,我找丫鬟帮你取衣服过来”
说完,他双腿便落了地,随手拿起旁边的外衫穿上,一手理着揉乱的头发一边朝着房门走去。
就在他离开之后,房间里响起左妃梦呓般声音:“希望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等李不凡从丫鬟手里接过衣物正要推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左妃拉开房门,“谢谢”,说完从他手上接过了衣物,然后一扭身又把门关上了。
李不凡满脸无奈地在门口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左妃才打开房门;然后朝他鞠了一躬,笑着说声谢谢就离开了。
他竟然头一次发现,左妃原来是个这么懂礼貌的姑娘。
李不凡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身影,恨得有些牙痒痒,从前他真是错怪左妃了!!!
☆、第37章 毁于一旦
果然还是那些看不到左妃的清晨比较令人舒坦,李不凡骑在马上,黑着一张脸,一路都回想着早上的事。
苏南安策马并驾在他身侧,扭头看了看跟在后面,马术明显有些生疏的沈府大厨,思索了一会儿扭过身来,对着李不凡问道:“少将,咱是不是慢一点,等等乔叔啊”
“嗯?你刚才说什么?”,被打断思绪的李不凡怔了一瞬之后,微微侧首朝苏南安问道。
从来没有见过他也有走神的时候,苏南安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掩盖过去,斟酌着开口:“山路难行,我看乔叔好像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歇歇再走?”
李不凡闻言抬头看了看天,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距离居英山也只剩下半个时辰的路了,赶在午时之前到达应该没有问题。
“到前面杨树林歇一歇再赶路吧”,李不凡点头说道。
没一会儿三人就下了马,在树林里寻了棵倾歪的树坐着歇脚了,此时正值三月中旬,杨树林里也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杈,偶尔落着几只麻雀。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散碎在铺满落叶的厚土上,苏南安仰着头,微微扯开了些领口,刺眼的阳光,让他连着眨了好几下眼才能仰视天空。
“今天这太阳的好毒啊”,苏南安轻皱了眉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背靠在树干上的乔叔便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将脸扭向背光的方向,开口说道:“可不是,都快赶上三伏天了,唉……年前一片雪花都不见,这年后又是一场雨都没有,今年的收成,怕是好不了啊”
李不凡其实也是热得不行,刚才骑马行走的时候跑快了还能有点风,这会儿却是感觉背上的衣服都快被汗浸湿了。
就连地上笼子里的鸡,刚开始还扑腾个没完,这会儿也已经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了。
“我们再歇一会儿就赶紧走,再晚恐怕会更晒”,说完李不凡走到马边,从马背上卸下水囊,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
两人冲他简单地点了点头,也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这种酷热难当的天气,坐在这种枯树林里聊天,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一番短暂的歇息之后,三人终于赶在午时之前来到邱老的茅舍前。
李不凡上前叩门,虽然这栅栏门也实在没什么好叩的……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茅屋朗声喊道:“晚辈李不凡,特来拜访邱老先生”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紧闭的两扇门板终于同时向内侧打开,邱老仍是穿着他那一身灰色长袍,袖管挽至小臂上方,穿着一双黑色的旧布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从房中走了出来。
“年轻人,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老夫这米才刚下了锅,正愁没菜吃呢,上回答应老夫的醉花鸡你可带来了?”,邱老笑着将栅栏门拉开,视线落在李不凡身上,将他打量了一番。
李不凡神色如常地朝着邱老行了一礼,正色回道:“晚辈在福年楼并未找到先生所说的醉花鸡,不过晚辈带了厨子和食材来,先生要是不嫌弃的话,现在就可以给您做”
说完他抬手示意,苏南安侧身让开,露出了他身后的鸡笼,两只肥壮的山鸡此时已经站立了起来,机警地来回晃动着脖子。
邱玉明见状先是看了两只山鸡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朝李不凡笑道:“无妨,一样是鸡罢了,只要,老夫吃进肚里,老夫说它是醉花鸡,它就是醉花鸡”
言罢他意味深长地在李不凡身后的乔叔和苏南安身上扫视了一圈,似随意地问道:“不知两位哪位是厨子啊?”
其实这话就有些明知故问了,李不凡和苏南安一样是年轻俊朗,身材健硕,即使身着便衣也掩盖不住一身将士之气,而乔叔,已是人至中年身材略微有些发福,脸上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吃得好。
邱老一生纵横朝堂阅人无数,怎么可能判断不出哪个是厨子?
“小人乔大志,正是厨子,见过邱老先生”,乔大志上前一步,对着邱玉明行礼回道。
“老夫已是山野之人,几位不必多礼,且先随老夫进屋吧”,邱玉明摆了摆手,阻止了乔大志继续行礼,然后便转身,引着三人入内。
邱老的居舍面积还是挺大的,从外面看虽然是茅屋,但是里面墙壁和地板,却是全部用百年竹木铺成,还有里面的家具,也均用的是百年好木,而且做工精细,就连那些颜色灰扑扑的窗幔,那都是真丝的。
再看看邱老这里的灶台,那可是玉石铺的面儿啊!
难怪从来没人能进入邱老的茅舍!里面简直是豪宅啊!
“寒舍简陋,只能委屈几位了”,邱玉明捋着胡子说道。
“先生太客气了,能入先生居舍,实乃晚辈之幸,岂敢称是委屈”,李不凡一脸谦虚地回道。
邱玉明听完哈哈一笑,“老夫的米也快熟了,既然你们不嫌弃,午时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倒是有些出乎李不凡的意料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邱老会主动留人在此用饭,看来邱老这回对他的印象真是不错。
然而很快,李不凡就知道,是他自己想多了。
炎炎烈日之下,李不凡顶着一头汗,坐在院门外的小马扎上,一根根地拔着鸡毛。
而苏南安,则在院门外的另一边,吭哧吭哧地劈着柴,捆成一捆捆,堆成了小山。
两人不停的擦着汗,这天气真的是在太热了,感觉周围的树木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晒燃一样。
李不凡终于,清理干净了一只鸡,提着鸡脖子进屋了,没一会儿就再次回来,继续拔着鸡毛。
“少将,属下的柴马上就劈好了,你先回去歇会吧,这鸡一会儿我清理”,苏南安手上劈柴的动作不停,抬头对着李不凡说道。
其实要说做这种粗活,李不凡肯定是不如苏南安擅长的,他这边柴都快劈完了,他的鸡还没收拾好。
“不必”,李不凡头也不抬地回道,杀鸡拔毛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做不了?邱老这明显是将他二人支出来和乔大志在屋里有话要说啊。
他只能在外面这么慢慢拔毛了。
最后苏南安还是三下五除二地将柴劈完了,然后来到李不凡身边,看着他一根根地跟数鸡毛一样在拔。
“少将,我来吧”,苏南安边说边伸手过来。
“不必”,李不凡手臂一抬,将他挡开。
“少将,你拔不好”,苏南安皱着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