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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风光,果然与众不同。
夏元熙很容易看出这个仙市里行色匆匆的大多是外来修士,因为本地修士的穿着打扮多点缀了兽皮元素,生活在极北地区的妖兽自有一套防寒的本领,这些毛皮衣料也能提供类似的防护,所以就算修为较低的,穿着防寒衣袍一个个也能在风雪中泰然自若。
反观外来的人就不同了,现在不少地区都流行轻袍缓带,类似魏晋加盛唐感觉的锦绣薄衣,防护方面多是辟尘、辟瘴之类,极少有辟寒之物。原本修士能抵御水火,但那要消耗修为,如果一天都在外面晃荡,修为差的立刻就受不了了,连修为稍高的也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修养一番。
于是,这仙市大街小巷的食府酒肆生意极好,挤得满满当当的。
夏元熙正走过一处朱漆黑瓦的酒楼,突然里面传出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次要说的正是昆仑玄玑道长当年手持三尺青锋,威震弈剑阁之故事。”
她像是定格一样刹住脚步,直直一个右转走进店中,之间大堂中人声鼎沸,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摇头晃脑说书,他时而嬉笑,时而怒骂,听得人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
“却说那东方一位道童步云而来,头戴两仪逍遥巾,外罩月白缎的八卦袍,腰束水火丝绦,月白裙双遮脚面,下边蹬着青云靴,双手各持一口流光溢彩的仙剑,真如得道金仙一般……”
一个都没对……
夏元熙来到角落一处桌子,只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昆仑的门派服装有礼服、法袍、常服、外出行走等诸多款式,这套算是最不起眼的,小二见她并非豪客,穿的也普普通通,所以并未殷勤接待,只是匆匆上了东西就到一边忙碌去了。
这里毕竟是北海,夏元熙的事迹传到这里多半变了味道,加上一些说书人间口耳相传的“艺术加工”,让她全程听下来感觉像是另一人的故事。
“搞什么……完全听不爽啊。”她嘟囔着。
“哼,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你可是因为那玄玑道长与你同是女修,就心生妒意?有那功夫还不如自己勤加修炼,实在不是那块料,干脆找个男人嫁了带孩子吧。”旁边一人正听得悠然神往,不满意她煞风景的自言自语,于是讽刺她。
“哦?在下初次远行,实在不知这玄玑道长是何许人?万望兄台明示。”夏元熙心中暗自窃喜,原来我也有脑残粉,于是故意问他。
“孤陋寡闻,玄玑道长是昆仑新一辈的风云人物,最擅剑法,当年在弈剑阁甫一崭露头角,就一举力挫□□高手,连近些年风头很劲的‘云踪剑’楚明逸都败在她手下。”
“是啊,而且还是位女修。剑修里面多少年没出过女性修士了?所以虽然玄玑姑娘现在刚初出茅庐,但听上一段的价格和好些步虚,甚至元婴的前辈们故事都差不多,架不住大家爱听。”另一人也接腔道,看的出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听客。
“只是,玄玑道长好像是童子身型,这驻颜丹也用的太早了吧?比起剑修女童子,我还是更喜欢英姿飒爽的巾帼女仙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玄玑道长好像是自身心性限制,这才一直保持了十来岁的容貌,并未服用驻颜丹。”
“可是我听说……好像自然显示童子、老人貌的通常个性古怪,家师都严禁止我们接触……”
夏元熙刚刚正听得飘飘然,突然发现话题朝向她不喜欢的角度发展了,正要打岔正过去,不料楼上贵宾席位有个声音先响起。
“不过是个金丹嘛……真无聊,快换些有趣点的故事,总是听这些陈词滥调,我都快睡着了。”
声音宛转清脆,说话的主人也从上面探出头来,雪肤花貌,杏眼含嗔,虽然微恼,看起来却如同撒娇一般,竟是位外貌不过双十的妙龄女仙。
“这个……”那说书人一开始还笑着打哈哈,但听到“陈词滥调”,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职业操守辩解。
“这位小姑奶奶,这琅桥仙市地界,谁不知道我陈九的段子最新?连挨得近的双泉、嵣较墒械乃凳槿耍惨罄显洞游艺馓嗽倩厝ソ病=裉煺舛危氪蜃诺屏パ埃兜牟凰担庹鲂ピ氯旱阂怯腥嗽谖抑敖补页戮抛约壕桶颜狻臁恼信婆肆兜ぃ
不愧是说书的,嘴皮子翻得飞快,。那女修大概从小也没被人抢白过,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柳眉倒竖,连着几个“你、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表妹勿恼,和一个卖弄唇舌的人置什么气?这些小人不过听了些别处的风言风语,就敢来哗众取宠,你要是问他我们啸月群岛的前辈修士,他就无法搬弄是非了。”一个年轻男子也站起来,温言抚慰盛怒中的女修。他并不掩饰身上金丹的威压,让酒店中一干低阶修士们噤若寒蝉。
“哼,那老儿,我且问你,最近我们这一带发生了些什么新鲜事,你可知道?要是答不上来,你以后就不用在这讲了!”女修见众人畏惧,志得意满。
“这……”陈九欲言又止。
“答不上来了吧?我就知道,你这种……”
“姑娘如此说,那小老儿也豁出去了!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最近啸月山庄二位少庄主面和心不合,正要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
“你好大胆!”那女修勃然大怒,“表哥,给我狠狠教训他!”
看到这里,夏元熙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了……
☆、第234章 拜庄·群英会(四)
那男子将手虚指,一股寒冷的针状气劲从指尖激射而出,从力道上来看,不至于杀了说书人李九,但是这寒气却极为刁钻狠毒,一旦中招,大概会沿着血脉行走,把丹田内腑都冻结起来,不仅损伤仙体,更至少让他半年内都动用不了真气,在这极寒之地呆着,恐怕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还不错啊……也仅限于此了。
夏元熙在心里默默评价。
这个男修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百岁,有金丹实力在修真界也算的少年少有为,不过在夏元熙看来还是嫩了点。
从他招式的气息来看,应该是通过观想极北冰原,再辅以寒性妖兽内丹、罡煞等天材地宝,如同餐霞服气一般吸收其中玄阴之精,与自身真元同化的路子。
只是这人现在还处于模仿者的阶段,以意象来看,极寒地带的天地山川自然博大雄浑,只是过于抽象,功夫没练到家的修士总归难以捕捉其中精髓。他应该属于这种,于是又以融合方式寻找一些寒性天材地宝,急功近利,固然很快发挥出了功法的威力,但宏观看来反倒过于驳杂,落了下乘。
因为在对天地之威的理解来看,只要不是混沌所生的先天异种,人与妖兽都是模仿者,放着原版不去研究,反而抄二道贩子的作业,这不是舍近而求远吗?
夏元熙从扑面而来的寒气中,至少能数出冰脊蛇、铁线雪蚴等七八种寒凉走兽飞禽、草木蛇虫气息,驳杂不纯,甚至掩盖了功法本身浩然萧索的极北冰风,正如和人论道时候,对方一张口打个嗝,半消化的食物气味铁证如山地说明了他中午的食谱,只觉得再精彩的辩论都索然无味了。
想想楚明逸一出剑就是理解透彻,挥洒自如的十几种天地意象,再看看这位专修寒冰真气,连一种意象都掌握不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就是对大道理解的差距,理解精深者,能化天地万物为己用;至于眼前这位嘛……不过东施效颦尔。
夏元熙指尖轻叩木桌,但刚刚上的那壶热茶却如受重击一般直直跳上半空,向那道看不见的气劲飞去。
“嗖嗖。”带着寒意的气针从壶口贯入,那出手的男修见有人多管闲事,只是不由得挂上一抹讽刺的笑容。
哼,如果一个茶壶就能挡住他的寒冰真气,那他还修什么真?直接改行卖茶壶算了。
但是预料中那道气劲击碎茶壶,再狠狠给说书人一个教训的事实并未发生,夏元熙震飞那茶壶时,在里面使了个巧劲,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壶内的茶水却在高速运转,就像是她用黑律玄符做的羽衣一般。
那凝萃在一点的寒冰真气被这股力量分散,自然也就破不了壶。几乎是一瞬间,茶壶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里面霜花似的冰刺伸展开来。
这是因为寒气在爆裂的同时将壶连茶水一并冻结,所以才凝固成了这将爆未爆的样子。
冰疙瘩一样的壶余势未歇,继续向那男修脑门砸去,他一脸错愕还未消失,但用餐的时候急切也没防御的手段,只得伸手去抓住它。
壶飞行速度不快,他几乎是一抓一个准,与此同时,他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迅速裹着外袍,把那壶从手上撕下。没错,就是撕下。
仅仅接触的那一刹那,笼罩了整个壶的寒气就将他手表面的皮肤一起冻结,还好他反应快,不然整只手掌估计都要冻得脆脆的。
“阁下好手段!不知平白无故攻击在下是何道理?”他已然明白双方存在差距,但是输人不输阵,还是咬牙问道。
“在下乡野散修,不足挂齿,初来贵地,身无长物,此壶内怀冰清,外涵玉润,献与君子聊表心意,以彰道友之德。”夏元熙凉凉地道。
那男修不是耳聋眼瞎,更非脑残,自然看的到夏元熙脸上的讽刺意味,也明白自己刚刚的行为跟“德”可是没半毛钱关系,对方用玉壶冰心讽刺他非正人君子,看来是位管闲事的路人。
如果他一个人遇到这事,多半自己识趣就找台阶下了,不过他明白自己表妹最是争强好胜,要是让她落了面子,八成佳人心中不快,给他甩个一年半载的棺材脸,这哪受得了?
“朋友,刚刚不过我一时不查,吃了些小亏,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想着这带都是他与表妹家族的地界,外来的修士就算再强,她也是一个人,大不了用家族的力量让她屈服,一出胸中恶气。
“你不认识我,我有什么义务要认识你?”
“出门在外,还是把招子放亮点,不然惹上不该惹的人可不是件好事。”那男修语出威胁。
夏元熙一听,反倒气笑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出现在那人面前,看似简单,却需要精湛的操控能力,因为酒楼中空间狭小,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唤出飞剑使用剑遁,并瞬间加速度到最大,在准确的位置骤然停下,看起来就像是原地消失了一般,实际上在眨眼的时间内,夏元熙就一举做出了一连串的动作。
她个子虽然比那男修矮,但气势上却完全压倒了对方,伸手一下就拉过他衣襟,用剑脊拍拍他脸:“现在你认识我吗?”
口气相当不善。
那人吓得完全不敢说话,这剑可是真家伙,就算自己家能让这个女人吃不了兜着走,但也仅仅是为他报仇了。
“认、认识……”他只是出于恐惧才顺着夏元熙说话,刚出口心里就知道坏事了,于是绞尽脑汁思考这女人究竟是谁。
“啪”,一耳光抽在他脸上。
“既然认识,你竟然还敢威胁我?”
“不……刚刚是我胡乱说的,不认识、不认识……”
又是一耳光。
“那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
夏元熙见对方已经完全不敢抵抗,也感觉索然无味,瞪了缩在一角的女修一眼,“我并不喜欢打女人,不过你要挑事的话我也不介意活动下筋骨。”
她每说一个字,对方就抖一下,看那面瓜的样子,和刚刚的趾高气昂完全判若两人。
“滚吧。”
听了这句话,二人如蒙大赦,慌忙贴着墙角溜走了。
“好好说话不停,非逼我动手,真是的……”夏元熙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大家眼中的怪物,在一片惊异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位置,拍拍桌子示意小二上新茶。
刚刚讽刺她应该回家带孩子的人躲得远远的偷看她,小二也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端上了茶盘,里面的茶叶档次自然高出之前不知道多少。
“都看我干嘛,继续讲啊。”
陈九知道自己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早,多亏了这位姑娘才不至于被那金丹修士下毒手阴了,既然对方救了自己,断不可能莫名其妙又害他,于是稳了稳心神,苦笑着劝道:“这位姑奶奶,祸事了。如果我是你,这会已经准备远走高飞,哪还有闲情逸致听书呢?”
“怎么?那软脚虾还能把我怎么样?”
“刚才那位小爷多半和啸月山庄有关,他出手的路数像是寒冰真气,据小老儿所知,这招可是山庄二爷奚晏的生母金夫人娘家独门绝技。别说姑奶奶您,连小老儿自己也诚惶诚恐,准备立马动身走人,不然总有一天要撞在那位小爷手上。”
“哦,真是吓死我了,嘤嘤嘤。”夏元熙敷衍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恐惧,搞得陈九一声长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拱拱手让她保重。
不一会,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只有角落处一位弹琵琶的佝偻老头默默站起来,深深看了夏元熙离开的方向一眼,随即消失无踪。
无论他存在与否,这栋楼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第235章 拜庄·群英会(五)
“表妹!表妹!等等我……”刚刚被夏元熙教训的一对男女出了酒楼就向啸月山庄飞去,那女修从小本事稀松,长辈给她的保命、逃命法宝一箩筐,她仗着自己飞行法宝灵鹤合气梭品质高出对方,不管不顾全力催动,很快就把那男修甩在后面。
“别跟着我!烦,脸都被你丢尽了!”
“表妹……”
不一会,正在厅堂内揉眉心的奚晏就看见一前一后两道遁光飞速降落,目测是他那个无法无天的掌上明珠,还有奚晏心中首肯的准女婿金奕然。
看这情况,金奕然正奋起直追奚胜男,大概两人间出了什么矛盾。
“怎么回事?”奚晏只觉得头都大了。当前正是争夺家业的关键时刻,他平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然而时不时仍然会出各种状况,真是让他心力交瘁,但又不能不管,于是示意管家前去打探清楚。
“回禀爷,小姐和金小少爷今日出门玩耍,在一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