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情来往不能缺,打赏下人不能小气。最后逼的子玉偷偷当掉了陪嫁的首饰,才勉强能支持。
家里繁琐的,耗人的活都是子玉的。但凡来了客人,布置宴席,收拾器具,这些费力又难讨好的事儿一样没躲过去。管理库房,分配丫头的活都被二房抢了去。说起来是两个人合管。可子玉纯粹就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做主。
枕流生下了明珠,人人给子玉道喜。按规矩,范徽的孩子就是子玉的孩子,要叫子玉父亲的。可那些道谢的人,个个笑的高深莫测,句句话说的直戳人心窝子。子玉给他们陪了一天的笑脸。晚上哭也不敢让人听见,拿被子捂了头。第二天枕头都湿透了,人问起,只说不留神撒了水在上面。
从明珠降生后,范徽就再也没有给子玉写过一封信。子玉从别人嘴里知道范徽纳了漱石,知道漱石生了哥儿,知道范徽纳了通房。
我始终无法和范徽融合成完整的一个。尽管枕流彻夜为我绣锦鲤荷包让我感动,漱石月下弄筝起身的瞬间令我惊艳。尽管我真心的喜爱明珠和念儿。
还有子玉,对他的心机和手段。我几乎可以说是厌恶的。然后这厌恶中又包含了深深的悲悯,甚至是理解。总是觉得这是形式所迫而非他心中所愿。
我记得初见子玉,他从屋外走来,高大的身影度着金黄色的光芒,那夺目的风采。
我记得他扔下一句“让淡月伺候吧。”拂袖而去,那清高的孤傲。
我记得他对枕流说“枕流真是勤快人啊。”那一语点破谜底的睿智。
我记得他戏弄漱石,那带着小狐狸一样狡诈的可爱。
我记得他第一次承办春宴,怕压不住阵脚,央我坐镇的眼神,那种孩子对大人的依赖。
我记得他拽着我八卦别人的家事。有几分八卦,那分享小秘密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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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都记得。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要子玉信我。我该让他信什么呢?信我会不离不弃?我已经抛弃了他四年,几乎不闻不问。信我会对他好?那什么才是他要的好?子玉问的对,他该怎么相信我。
子玉离了余杭到了京城,正是猛虎回山,蛟龙得水。他安插人手,布置眼线。玩弄权谋,打压侧室。一步步做的滴水不漏,却都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每件都可以放在阳光下去说。侧室本来就应该不妒忌,贞静柔顺。放在一起就吵?那自然是他们的不对。
四年的经历,子玉洞悉的是人性。四年历练,子玉磨练的是坚忍。
四年的经历,子玉洞悉的是人性。四年历练,子玉磨练的是坚忍。
在我刻意的忽略和纵容下,现在的子玉,已开始试图将利刃握于掌中。当他明确的知道范徽保护不了,至少是不想保护他的时候。他勇敢的拿起了武器,自我保护。
我轻轻松松的说“信我。”却忘了,对我而言子玉是初相见。而对子玉而言,我却是个忽略了他四年,辜负了他四年的负心人。这四年的痛苦,我需要负直接责任。
我深思着,我享受了范徽夫妾成群的待遇。自然也需要背负他的责任。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坐在书房,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那是范徽的人生。范徽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灵魂的伴侣。对她而言,娶个正室是来当家庭公司的CEO的。纳几个侧室来用来消遣的。收几个通房是用来解闷的。
猛然间,我想起来李义山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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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了一坛好酒去跨院找李义山,结果他已经睡下了。我索性一手拎着酒一手把她拽到我书房。我跟她说“先生,你得跟我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俺决定了,收藏过五十双更。。。
然后,每增加五十个收藏再双更。。。
以此类推。
☆、初次恳谈
我和李义山坐在书房,叫厨房做了几个下酒的小菜。
窗外月色苍茫,数点繁星缀满夜空。夹杂着花香和树叶清新气味的春风摇动树枝,配上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我叫人换大杯,李义山推辞道“学生量浅。”我把手一挥“今日不醉不归,不,醉了也不归。你我二人秉烛夜话,抵足而眠。也好得很。”
李义山笑道“东主像是有心事,何不说来听听,学生或可为排遣一二。”
我朝她摆摆手“今日不谈烦心事,只喝酒。”李义山笑着相陪。
等我喝到舌头都大了,看着李义山说“先生,你别晃悠,晃悠的我头晕。”
李义山也大着舌头回答我“学生不曾晃,是这屋子不稳妥,来回的转。”
我伸手抓了几次,终于抓住了李义山的袖子,我抓住她袖子跟她说“我家那口子,不会好好说话。一句话必然拐三个弯,眼睛一转就有二十个念头。”
李义山道“所以古人才说,无才便是德。可见聪明的,必然不安分。不是自持了才华孤高傲物,就是怕天下人都不认识她,自怜自怨。”
我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我对不起他在先。”
李义山道“这世上哪里找公平去。就说你我二人。东主生于富贵,长于繁华。眼睛里看的都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学生我父母双亡,屡试不中。如今连家也没了。唉,东主看这窗前月色,于你是锦上添花,于我是凄楚不忍观啊。”
我二人鸡同鸭讲,我说我的痛苦,她说她的心酸。到渐渐有了相惜之意。
我说“佛心经说色即使空。这色若是空的,那怎么看起来这般迷人。”
她道“子曰未见好色如好德者。学问之道本是艰辛,断断懈怠不得。”
我说“金刚经云诸相非相。可一眼看去,谁看见的不是相啊。他生的那么好。”
她道“道德经曰为无为则无不治。还当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我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她也不知道我要讲啥。但一点都不妨碍我们愉快的交流着。
早上醒过来,觉得肚子上沉的厉害,低头一看。是李义山的头枕着我肚子,大惊,先看她衣裳,再看我衣裳,都完好。长出了一口气。推醒他。
李义山连说“叨扰。”
我赶紧说“我谢谢您,您受累了。”
李义山宿醉,明珠上午就放了假,和两个陪她读书的姑娘玩弓箭去了。后来,她常常来问我怎么还不请先生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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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知道子玉已经有了被迫害妄想症的前兆。但是想想他一个人如履薄冰了四年,战战兢兢了四年。看着他的小手段,就怎么都恨不起来。我鼓足勇气,决定跟子玉摊牌。
反正我是回不去了,那我就得在这过一辈子。休夫的事我干不出来,休了他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那我就只能弥补范徽曾给他造成的创伤,让他信任我。
是告诉他我根本不是这世界上的人,而是借尸还魂,还是告诉他我幡然悔悟,决定跟他恩爱一生了呢?
思虑良久,我决定还是暂时隐瞒真相。真正的底牌要留到他爱上我那天才敢翻开。
我来到正房,叫淡月带着人都出去。子玉惊异的看着我。
我坐到他对面道“我有话说。”
子玉站了起来,垂手道“是”
我说“你坐下,我们慢慢说。”
子玉依言坐下,却不看我,只低头盯着我放在桌上的手。
我说“我不大记得我们在余杭的日子了。”
子玉道“奴知道妻主一直对奴不甚满意。”
我说“不是,是说不大记得我们之间的事,不是你不好。”
子玉惨然笑道“终究是妻主不曾在意过奴。”
我看着要歪楼,赶紧阐明主题“我要说两件事,一是谢谢你,二是对不起。”
子玉抬头望我“妻主何出此言。”
我继续道“你听我说,谢谢你替我服侍长辈,那是我的父母,不是你的,但是你却能为了我每天在他们面前尽孝。我应该谢谢你。”
子玉站起来道“妻主的父母怎么不是奴的父母,自古道抚女既是抚婿恩。。。”
我打断他的话“那是道理,不是感受。就算也是你的父母,那也是咱们两人的父母,你一个人在咱们的父母前尽两个人的孝。我应该谢谢你。”说着站起来朝子玉作揖。
子玉侧身避过道“是奴应该的。”说着话时神色已缓和了不少。
我重新坐下,继续说“你坐。第二件事是对不起。我从前年纪小,不太懂事。对你的态度不够重视,让你在余杭老家受了不少委屈。你的日子过的不好,怡然都告诉我了。我替家里人跟你陪个不是。”
子玉连忙道“妻主说的哪里话,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生死大事尚且如此,何况父亲从来不曾难为我。奴和二房也不曾有过争执,仆婢们也未曾轻视奴。”
我看子玉全盘否认,句句小心翼翼,就知道他怕是想歪了。只好继续说“还有就是,我纳了一堆,生了一双儿女。你一个人苦守着余杭老家,我在这边逍遥快活。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陪个不是。”
子玉潸然泪下,叫了一声妻主。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拉他坐下,自己挨着他坐了,双手捧住子玉的双手。子玉颤声道“谁不是这样过的,人人如此罢了。”
我道“咱们以后就不如此。那天我听见你念叨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做不到。子玉,你知道嘛,人的欲望和灵魂是分开的。我也许还是会贪恋年轻的身体,但是这里。”说着话,我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这里是空的。我希望你能住进来。你愿意嘛?”
子玉点了点头,扑到我怀中放声大哭。我头一次没劝他别哭,反而紧紧抱住了他说“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谁的气了。”
子玉哭够了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朝我一笑。我逗他“哎呀,原来我娶了只兔子,瞧着眼睛红的。”
子玉笑着啐了我一口转过头去。我拉住他,指着胸口他哭湿的泪痕“这衣服一会儿我换下来了,可别叫人洗。我得留着。回头咱们有了孙女,我就指着这衣服告诉她。这是你爷爷当年。。。”
子玉红着眼睛瞪我,我哈哈大笑。
子玉服侍我把泪湿了衣服换了下来,叫了怡然进来。把衣服递过去,叫他送去洗。
我笑看子玉,子玉回头看见我蒙娜丽莎式的微笑。把脸一板怒视我,我笑的更欢畅了,子玉自己也板不住笑了起来。
怡然看看我,看看子玉。明明子玉刚刚哭过,可我和子玉的神情又亲昵十足,显然没有吵架。
跟子玉聊完之后,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虽然知道改变是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但开始了,总是好的。
我在正房补了一觉。拉子玉陪我躺着,子玉说“大白天的,叫人知道了成什么样子。”
我执意拽着他不放。他只得拿了针线坐在床上,让我枕在他怀中。我一时睡不着,睁着眼睛看他。
子玉嗔道“又不是没见过”又叹了口气“奴生的不好。”
我抬手抚摸他高高的鼻梁“我觉得好。我喜欢。没听人家说吗,不愿容貌中天下,只愿容貌中妻主。”
子玉被我逗乐了“哪里有这么句话,怕是妻主自己杜撰的。”
我笑说“什么不是杜撰出来的?我就不能也杜撰一个?”
两人说笑间,我渐渐眼酸嘴涩睡了过去。
睡到傍晚才起来,觉得神清气爽。子玉叫人把晚饭收拾的清淡,又加了一道火腿汤。当着我的面叫把汤给枕流漱石一人送一份过去。
吃了饭,子玉拿出一封家书。说了我睡着的时候送来的。我坐下看时,却是范徽母亲的回信。
信曰:
闻吾儿病愈,不甚欣喜。举家欢庆之,又闻吾儿有志于生意,喜忧参半。
以末治财,以本守之,亘古之恒理也。儿舍其本逐其末,是病昏耶?
吾家耕读之家,世代清白相承。从商行贩,无奈之举也。今儿陷于繁华之中,惑于黄白之物。是忘根本矣。
母思女欲狂,可携明珠同往一视。
放下信,我觉得开分店这主意出坏了。挨骂了。信上骂不过瘾,要把我叫回去骂,顺便带明珠去看奶奶。
给子玉看了信,问主意。子玉笑道“妻主自然是要回去看看。”
我拉着子玉套话“有年头没回家了,家里现在如何了?”
子玉笑着瞟了我一眼道“妻主问吧”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下。
我摸摸鼻子“那个,咱家什么情况来着?”
子玉微笑着娓娓道来。
余杭县风景秀丽,地杰人灵。范仲淹就在余杭的白塔寺留下过“乱峰藏好处,幽鹭得闲飞。多少天真趣,遥心结翠微。”的千古名句。
范家为余杭大族。一直以茶园,果园为业。耕读不辍,祖上也出过进士。奈何范徽的奶奶是位大善人,人赠绰号“活菩萨”。一生行善积德,缝山开路,遇水搭桥。曾为赈灾变卖家产,活黎民近千人。折腾折腾着,就把家业折腾的差不多了。传到了范徽母亲这一辈,已经捉襟见肘。奈何祖上积德行善的风俗不敢轻改。只能咬着牙继续当“活菩萨”。及至范徽成年,实在的支持不住了,这才动了念头赚钱。
但是商家社会地位极低,处士农工商四民之末。官府明文,禁止穿绸缎,禁止科考。范徽成年至极,天下始开禁令,许商贾之家入仕。商人的社会地位初步提高了,范家这才在京城开设店铺,着长女范徽经营取财。但是内心深处,依然觉得这是无奈之举。所以范徽一句开分店,犯了忌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写三十万字左右的。
但是,但是,俺发现,俺写了七万才把前期部分写完。。。太坑爹了。。。。。
终于要进入主戏了,我的亲娘额~~~
☆、入住客栈
范徽这一辈嫡出只有二女一子,长女名徽,取美好之意。次女名律,取遵循之意。我听后大叫“万幸万幸。”
子玉不解其意,问道“万幸什么?”
我答“幸亏我娘最殷切的希望不是我健康。不然我就要叫。。。。”
子玉稍一思索当即明白,嗔道“天下哪有如此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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