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件粗布衣裳罢。”
徐越看着他正在穿衣,身上的仍旧是从府里带来的锦缎长衫,便问道:“这是怎的了?你身上的衣服不是挺好的吗?”
“你浑身都是个农妇的装扮,我还是穿成农夫的好,不然与你可不配了。”
见他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徐越浅浅一笑:“你穿粗布衣裳未必好看。”
林启渊刚系好腰带,听她这么一说,转过来从后面拥住她:“那你说我穿什么衣裳好看?”
徐越仔细一想,说道:“还是穿着盔甲英武些。”
林启渊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穿衣服更好看。”
徐越连忙红了脸,朝着他“呸”了一声。每日里睡在一张床上,清时前几日忽地要求独自睡一个屋子,徐越便收拾了间空房子,平日里也可以做书房,毕竟这里是乡下,不是林府里那般宽敞豪华。
于是徐越的卧房里便只剩了林启渊,他仿佛刻意地表现出无意的样子,总想着讨些她的欢心。
徐越听着看着,只觉得好玩,几十岁的大男人了,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她不做声,只稍稍打扮了些,毕竟,女为悦己在容。
林启渊看出她的心思,心里更是激动,他已许久没有行那事,日日对着徐越,心里只觉得干渴难耐,连着数日每一夜都是几次。
徐越初时还由着他,到后来便拒绝,林启渊便开始跟她说些房里的私密话儿,每次都撩得她脸红心跳。
偶尔白日里想起夫妻间的这些事儿,徐越就觉得原来有个伴侣,是个很不错的事情。
尤其是林启渊,他越发地对徐越了解得通透十足,常常她一个眼神,林启渊就知道了她接下来的话。
旁人都体谅不到的地方,林启渊都替她想好了。
就连清秋和清时,在他的教导下,也愈发进溢了,如今清秋竟不大听徐越的话了,每句话里都带着个“爹说了”。
徐越一直小心观察着清秋,瞧着她性情的确不似从前那般顽劣,也便放了心。
自上次徐家爹娘来看过徐越之后,后又托人带了些吃食之类的礼物送过来,徐越也回了更丰厚的东西,心里思量着,是否要回扶苏看一看爹娘。
那孟氏独自生活在府里,林如辙在京中已与长平公主成婚,孟氏借着驸马爷的大伯母的称呼,在扶苏一众世家里倒也混出了个名堂。
只是每每见了别的妇人老太太都是带了儿孙,一派祥乐的模样,她只有强笑着说道:“我那儿子启渊,他为了皇帝打仗,得了重疾,在乡下养病,我儿媳妇也是给我生了一个孙女一个孙子的,还是个龙凤胎呢!个个活泼可爱聪明伶俐!”
龙凤胎是个罕见,听到孟氏这样说,其他人便也羡慕起来。
孟氏背后却难受的不得了,她一生无子,手段强硬,以致林老爷生前时所纳姨娘并无一子半女,林老爷的所有指望都是林启渊,当时对自己的子嗣方面也不甚在意。
到了如今,孟氏却有些后悔。若是当年那些让那些姨娘们生个孩子,如今也可以算是自己名下的孩子,她也不至孤苦伶仃啊!
如此这般难受得哭了几宿,孟氏听从下人的建议,给林启渊和徐越去书数封,希望他们回府小住数日,并寄去了许多新衣服和玩物,都是给清时和清秋的东西。
两个孩子都很喜欢,徐越看着那信上言辞恳切,有些犹豫。
林启渊却折了信:“你不必理会这些,我都听你的。”
过几日,孟氏却又来了信,说是徐越的大姐徐松来了扶苏,就在林府里住着,徐家的爹娘这几日也一并都在林府住着。
徐越一愣,这下,便立即开始收拾行李,把茶园和田地里的事情都安排好,她跟林启渊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扶苏看上一看。
走时,欢喜颇不放心:“夫人,我和小桃您一个都不带,小姐和少爷您照顾得过来吗?”
徐越安慰她:“我和你一样,都是做惯了活的,这儿离扶苏也不过两日车程,没事的。家里还要你好生照顾着。”
欢喜不舍地又对清时和清秋说了好些话,这才让他们走了。
虽说两日车程对大人来说没有什么,清秋和清时却都仍旧是孩子,一路颠簸,最后都累得忍不住哭了。
徐越心疼:“清秋清时,你们再忍忍,很快就到了,等到了地方就可以见到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三个姨母。”
马车一路赶到林府大门前,孟氏早安排了一众丫环婆子站得笔直,那马车还没停稳,便有几个稳重的婆子快步走了上来侯在马车门口。
等到停稳了,连忙把脚凳放好,扶着车内的徐越和林启渊下车。
孟氏领着府里的下人,旁边站着周彩凤和徐壮,以及徐云徐溪,徐越下车时往那人堆里一望,倒一眼望见了一个面容有些熟悉的女人。
她长相清丽柔婉,手中牵着一个比清时大些的男孩,旁边则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徐越也是有些面熟。
这个人,是大姐徐松?
徐越走过去跟孟氏和徐家爹娘打了招呼,便走到徐松的面前,微微弯腰说道:“大姐。”
徐松眼眶发红,她们如今见面都是要行礼的,好像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就变成了孤儿,却不想爹娘和妹妹都已经来了扶苏。
“这两个,就是清秋和清时吧?”徐松开口,声音轻轻的。
徐越笑着看她,她面容变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秀丽的小少女,如今眼角竟已有了皱纹:“是,清秋,清时,快叫大姨母。”
清秋和清时便都乖乖地喊了句“大姨母”。
徐越能带着孩子来,孟氏已经非常满意了,她眼睛放光似地招手让清秋和清时过来,一手紧紧牵住一个,笑着说道:“来,咱们都进去说,不要在门口站着了。”
孟氏再如何讨好徐越,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徐越和林启渊带着孩子回来,她心里终究只是希望能让林启渊和孙子孙女都在自己身边呆上一段时日。
每日里,孟氏各种吩咐小丫鬟给清秋清时准备各种吃食衣物,给林启渊也是准备了许多,都是些上等的。
想起来时,便也给徐越一份,徐越看着,也只笑笑不说话,徐家一家好不容易团聚了,她心里高兴,无暇去想其他的。
第七十四章
徐松这几年给县令生了儿子,因着府里的其他女人也好相处,日子倒也好过。
只是她初时听从府里婆子的话,对自己爹娘狠心疏远,只私下里攒了些银钱托人送给她们。却听到那人说,自己爹爹病重,娘带着一家人都走了,甚至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大哭一场,跟县令闹着要回去坝头村找爹娘,县令那时候还宠她,便带着她去瞧了瞧,又问了跟娘亲近的女人,才知道自己一家是去给爹爹看病去了。
能去哪里呢?严重到要出去看病,是得了什么病?
他们竟然都没有来找自己,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徐松失望又难过,在府里被那几个女人劝着,最后又听说了她们一个比一个凄惨的故事,便也罢了,日子就将就着过了下来。
可她终究不是心胸开阔的人,时间久了,脸上便愁容不断,年纪轻轻的开始长白头发,眼睛甚至飞了鱼尾纹,精神一日比一日差。
幸得后来有了儿子,才好了些,徐松初时得知自己爹娘还活着的时候,抱着儿子一顿痛苦,立即就要打包东西来扶苏看爹娘。
县令自是打听了那来人的身份,听说是扶苏城的林家,思量一刻便跟着徐松一道来了。
周彩凤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自己的大闺女给盼了来,母女两人自然是抱头痛哭。
徐松听父母说了徐越的事儿,心里更加肯定了很久之前的一个想法,这个徐越,早就不是自己从前的妹妹了。
是以她在林府门口时看着徐越眼神怪怪的,徐越却不想其他,她看见那县令对徐松倒还不错,便也放心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徐云刚嫁了人不久,也赶了过来,拉着两个姐姐的手,哭个不停,徐越只笑她:“有什么可哭?你刚成了亲,不要这幅样子,也该端庄了些。”
徐松也淡淡地抚着徐云的肩膀,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徐越不经意看到,只觉得徐云终有在岁月的洗礼里,还是变更了更温柔的人,不过还好,有人疼惜她的温柔。
周彩凤眼睛虽不甚清楚了,却笑意满满:“月啊,你不知道,你大姐可算是个幸运的,那县令起初还是把她强抢了去的,结果进了府里倒也安生,听你姐说,县令夫人一生无处,疼你姐姐的玉楚疼得跟什么似的,连带着对你姐姐也如亲姐妹一般。”
徐越因着之前被孟氏和王远容迫害数次,心里有些怀疑:“大姐,当真如此?”
徐松淡淡一笑,她其实对这些甚是无所谓,在府里,倒是那县令夫人时常教着自己防着别人的小心思。
“当真,我这浑身的衣服,都是她准备的,怕来了扶苏显得寒酸,把自己当初的陪嫁都翻出来了。”
徐越看她一身的衣服,确实质地很好,是上好的苏绣,在县令府里已经是极好的了。
徐松看着徐越,心里却存了其他的心思,她看着自己爹娘在扶苏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店铺,日子过得也平稳,又听爹娘说二妹徐越在乡下,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况且那林大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林老爷,去了经常一遭,家里变突生变故,回来后又似乎与孟氏决裂,徐越不肯回扶苏林府,怕是那孟氏也不会给他们银钱。
乡下日子,想想就苦,真是可怜了那清秋与清时。
徐松这样想了想,便对周彩凤说道:“娘,咱家里的情况,我们府里的太太都是知道的,我来时她特意给了我一包银子,便是说拿来给你们用的,若是你们用不上的话,我这就全给了二妹吧。”
周彩凤听她这样说,也赶紧翻开被子,掏了一番从里面掏出来一小包碎银子:“正好,我这些也攒了些,就想着等她回来,拿给她用,你一块儿拿了去吧。”
正说着,徐云撩开帘子说道:“娘,大姐,你们说啥呢?”
看着她们手中的银子,徐云大致也清楚了,她一边拿出荷包一边问道:“你们是不是要给二姐银子?我这里也有。一并给了去吧。”
周彩凤推开她的手:“你如何给的?你刚嫁过去不久,哪里会有银子?”
徐云不好意思地一笑:“上次去二姐家,我就听他们家里的小桃说了,二姐还欠着外面的银子,所以我平日里也想着攒些钱给她用,这是我婆婆给我零花的钱,以及做衣服的钱,娘给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现下不用做衣服,这钱就给了二姐吧,何况你们都能给,怎么就我不能给?”
听到这话,周彩凤只得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们了,只是她为咱家做了太多,娘觉得亏欠了她太多。”
徐云眼睛红红的:“是呀,娘,这些我都知道。”
最终,三人一致决定,让徐松去把这银子交给徐越。
这一日饭后,徐越领着清秋清时还有徐松的儿子玉楚,一道在院子里捉蜻蜓,几个小孩玩得投机,院子里一片哈哈大笑。
徐松悄悄让府里的一个丫鬟去把徐越叫过来,她备了茶水和点心,在亭子里等着她。
徐越很快就来了,她看到徐松如此正经地在招待自己,不由得一笑:“大姐,你这是作何?”
徐松淡淡一笑:“大姐最笨,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娘都跟我说了,这些年,你吃了许多苦,如今在乡下的日子也不好过,我这里跟娘和小云凑了些银子,拿给你用,你万不可嫌弃。”
说着,她递过来一只布包,徐越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布包,蓦地笑了:“大姐,你们这是作何?还怕我饿死不成?”
徐松生怕她拒绝说道:“你别嫌少,这银子虽少,若是急用的时候,还是很顶用的。”
徐越盯着那包银子用的布,是蓝底白花的一块布,普普通通的一块布,却包着徐家对她所有的挂念。
“大姐,我,我不要,你这银子,来得肯定不容易,你拿回去。”说着,她都有些哽咽了,努力地忍着泪意,笑颜盈盈地看着徐松。
徐松一下子有些尴尬,她不会说话,此时更是着急:“你,你拿着,你若是不拿,我便要恼了!”
徐越想了想,吸一口气,接过那布包,笑道:“既是家里给的,我便收下了,大姐您替我谢谢娘和三妹。”
听到这话,徐松放出舒展地笑了,她笑眼弯弯,鹅蛋脸上仍旧是美人的影子,虽然那眼角已经起了皱纹。
徐越第一次觉得,有些人美到皱纹都是美的。
她很想哭。
第七十五章
在林府里住了小半个月,孟氏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吃的好喝的都塞到自己儿子和孙子孙女的嘴里,更是赶制了许多的精致衣裙,把清时和清秋都打扮得十分贵气。
她写了帖子把扶苏一些名门的夫人太太都请到家里看戏,带着清秋和清时在身边,可是个威风。
两个小家伙长得都是十分地周正,徐越平时教的也很懂礼数,孟氏让他们喊人,他们便乖乖地喊。
清秋被孟氏宠得几乎上了天,却也不敢再耍脾气,扫了好几个月的地,她是几乎快要扫吐了,再也不敢有一丁点地惹她爹娘。
徐越的眼睛,虽是没有影响视力,也没有怎么留疤,可是每次阴天的时候都会隐隐作痛,一流泪便更是痛得厉害。
又一次外面下大雨,清秋不听话不肯穿厚衣服,徐越又急又气,听着她的咳嗽声音,眼泪哗啦啦下来,一时间竟然痛得几乎站立不稳。
当晚,林启渊就罚清秋在廊下跪了一夜,徐越的眼睛也几乎疼了一夜。
自那以后,清秋再也不敢惹她娘生气,走到哪里都是小心翼翼的。
戏台下方,孟氏看着自己的一对孙儿,心里得意非凡,她摸摸清秋的脑袋瓜儿说道:“我这一对龙凤胎嫡孙,我倒更偏心我这孙女,别看她外面是个小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