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只连忙点头称是,又道:“外头还住着一个杨公子呢,我原本还想谢谢他,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到底替我招待一下,他可是我们谢家的大恩人。”
☆、第0079章
徐禹行才回来就知道谢家来了客人,外头的小厮也已经把这几天家里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故而徐氏提起外头还住着一个杨公子,徐禹行也没觉得惊讶。只是他毕竟经常出门在外,在京城也多有人脉,如今听徐氏说起了杨公子,便随口问道:“杨公子,可是晋阳侯家的那位杨公子?”
京城姓杨的虽多,但和康家有姻亲关系的,也就是晋阳侯府了,他既然自称是康大人的表弟,想来应该就是晋阳侯家的孩子了。徐禹行也没有多问,只知道晋阳侯家倒确实有一个身子骨算不得太好的二公子,大约应该就是此人了。
徐氏原先还想偷偷的差人去向他那小跟班打探打探这杨公子的来历身份,如今一听说是晋阳侯府的,神色顿时郁闷了几分。倒不是徐氏自嘲,这京城的那些侯门贵胄人家,素来就是这样的脾性,尤其看重门第。当初谢老爷求娶徐氏,要是不是因为徐老爷当时正好外放在了江宁,且谢家又这样财大气粗,又恰巧当时和国公府正房闹的有些不愉快,这才打落牙齿和血吞,把徐氏下嫁给了谢老爷。
可当初是嫁女儿,就徐氏这样一个国公府庶出的嫡女,还觉得是下嫁了,委屈的不行。如今换了一个个儿,要让一个侯府的少爷娶一个地主家的姑娘,只怕是痴人说梦了,若是想让这侯府的少爷来谢家做上门女婿,那更是天方夜谭了。
徐氏一下子只觉得自己脱力了一般,竟然也没了半点的力气,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玉娇,只随口道:“罢了罢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也不去管他是谁家的杨公子,只记得他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这就对了,等他养好了伤,反正也是要走的。”
徐禹行瞧着徐氏那样子,便看出几分她的念想来,只笑着道:“姐姐你方才还说不提这个事情,如今又想了,岂不是自寻烦恼?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去外头招呼客人去了。”
周天昊倒是难得一夜睡的安稳,一早这谢家送来的早膳也可口的很,自制的鸭血粉丝汤竟比街上买的还好吃,尤其是那蒲菜饺子,更是鲜香可口。周天昊瞧见进来服侍的丫鬟又换了一个,正是昨儿跟在谢玉娇身边的,便只开口问道:“你家姑娘病了,你怎么不回你姑娘那边?”
紫燕知道周天昊是徐氏的救命恩人,且昨儿又帮着照顾过谢玉娇,对他也热络了几分,只开口道:“公子不知道我家姑娘的脾气,她安排好的事情,没经她同意,我可不敢自作主张,我倒是很想回去瞧她呢,可她要是看见我没服侍公子,没准又要骂我,她那边还有喜鹊姐姐和几个小丫鬟呢,总不缺我一个人手的。”
周天昊昨儿听谢玉娇在青龙山下说的那些话,就知道她必定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是没想到家里的丫鬟还这样的信服她,居然半点都不敢忤逆了她,倒是有些好奇,便问道:“你们姑娘脾气很差?经常罚你们?”
“公子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们姑娘从来不罚我们,只是她喜欢守规矩的人罢了,她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年纪轻,本就人微言轻了,要是连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都管服不了,怎么管这么大一个家呢!”
周天昊听了这话,倒是越发对谢玉娇另眼看待了,又忍不住问道:“倒是说的有些道理,只是我瞧着她也不过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再想想她说出这些话来,倒是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的了。”
紫燕见周天昊这么说,到底有些不服气,只开口道:“以前老爷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妥妥当当的,自然用不着姑娘操心,如今老爷去了,太太对家里的生意又不清楚,也只有依仗着姑娘了,我们姑娘原本身子就不是太好的,这两年更是劳神操心的,再娇气的姑娘家,也经不住这些庶务的搓摩,公子又怎么会明白呢!”
紫燕说完了,还哼了一声,见周天昊吃的差不多了,只走到门外,吩咐那几个外头等着的婆子道:“你们进去收拾吧,我也该走了。”
周天寒瞧着紫燕说变脸就变脸的,只问道:“你去哪儿?”
“我回去绣楼瞧姑娘去!”紫燕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周天昊瞧着进来收拾桌子的一群婆子,自言自语:“刚谁说的不能自作主张的,这一眨眼就忘了……”
徐氏和徐禹行走了之后,谢玉娇才又醒了过来,睁开眸子的时候就瞧见徐蕙如正坐在床头的一张凳子上抹眼泪呢。谢玉娇见了,只有些虚弱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家表妹生气了。”
徐蕙如瞧见谢玉娇醒了,一时觉得羞赧难当,只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问道:“表姐,你好些了吗?大夫说你是身心俱损、元气大伤,吓死我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到底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中医换来换去也就这几句话,昨日还说的挺轻巧了,这今儿隔了一日,到越发严重了起来。不过如今谢玉娇躺在床上想了想,其实也有那么一些道理。小时候看《红楼梦》的时候,还一直想不明白这王熙凤的一身病怎么落下的,明明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难道管那么几年家务事儿就能那么劳累?
如今谢玉娇自己管了这一年半载的,才发现这事儿当真不容易,她如今只是管一个谢家,都已经累病了,那王熙凤管着荣国府,那么多房的人,累死倒也正常了。
“还死不了,哭什么……”谢玉娇身子有些软,稍稍想坐起来,徐蕙如只急忙拿了引枕给她垫上,又问道:“表姐想要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弄去?”
谢玉娇一早吃了一些东西,这会儿倒是不怎么饿,只觉得徐蕙如哭的眼睛红肿的样子犹未可人,便只笑着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徐蕙如只忍不住问道:“表姐好好的怎么叹气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谢玉娇一想起一早徐氏跟她说的那些事情,还觉得有些心烦,便道:“我就是在想,怎么偏偏我就投生成了个女的,这要是男的,多好啊……这世上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男的呢!难道有那样东西就那么了不起吗?生孩子的还不是女人……”
徐蕙如向来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虽然那些事情她不清楚明白,可到底也是一知半解的,听谢玉娇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吓的顿时耳根脖子都涨的通红了起来,一时看着谢玉娇不敢说话。谢玉娇抬起头来,瞧见徐蕙如这个模样,只忍不住笑道:“放心,我没烧坏了,就是随便说说,不当真的,你只当没听见就成了。”
徐蕙如闻言,只越发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拧着眉头点了点头,逃一样的跑出去给谢玉娇张罗吃的去了。
徐禹行用过了午膳,请了陶来喜和刘福根一起到谢家商量事情,正巧沈石虎也从外头回来了。原来昨天青龙寨的事情解决之后,谢玉娇只让沈石虎先留在了那边,跟萧老大再好好聊一聊,顺便也清点一下青龙寨的人数。毕竟这事情虽然谢玉娇担了下来,可到底又是一件花银子的差事,到时候族里面二老太爷知道了,又要啰嗦起来,所以还得先预算一下支出才好。
沈石虎回了谢家,才知道谢玉娇病了,他虽然心急,却不好意思多问,也只好先去了书房里头,把事情给回了。
“大夫说大姑娘的身子只怕要养一阵子,如今又是农忙时候,陶大管家,这田里的事情,我也不太懂,这些事情就还是你去负责,要是有什么难的事情,你只管说了,我们几个人一起商量。”徐禹行做生意在行,种田可是门外汉,也只能让陶来喜上了。
“田里这一阵子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之前大小姐答应了,给几个村子修水渠的事情,如今人我已经请好了,只等着大小姐点头,就可以拿着银子修起来了。”这阵子正是水稻疯涨的时候,这水渠的事情确实不能耽误了。
“银子你先去账房支取,等娇娇好些了,我再同她说,不能耽误了田里的收成。”徐禹行只开口道。
陶来喜得了准信,一时也就心定下来了,便急着出门办事去了。刘福根瞧见徐禹行回来了,只寒暄了两句道:“舅老爷可算回来了,你要是早几日回来就好了,没准还能避过这一场祸事呢,可把太太和大姑娘给吓得。”
徐禹行心下也自责,听了这话只摆手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幸好娇娇和太太都没事。”徐禹行叹了一口气,见沈石虎也在跟前,便问道:“沈护院这边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自从沈姨娘生下了谢朝宗,这谢家宅好些人私下里会玩笑着喊沈石虎一声舅老爷,沈石虎一开始听了,只都会斥责几句,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如今在真正的舅老爷跟前,沈石虎多少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姑娘让我在青龙寨里头清点了一下人头,总共是一百二十三人,三十二户人家,每家都有壮实的劳力,他们也都愿意留在谢家当佃户,如今只等着看大姑娘怎么安置。”
☆、第0080章
徐禹行一听这话,就知道谢玉娇必定又是把这安置难民的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这一点到底是像极了谢老爷。以前徐禹行也不是没劝过谢老爷,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的,朝廷逼着办那是不得不办,可千万别逞强做那出头鸟就成了。谁知道谢玉娇竟然趁着他不在家,又揽下这等事情来,顿时让徐禹行很是头疼。
好在沈石虎将昨日在青龙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徐禹行讲了一遍,徐禹行这才明白了过来,那青龙寨若是不能安置好,将来于秣陵江宁一带,必定是一个很大的祸患。
徐禹行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如今娇娇虽然病了,但是我们谢家说出去的话也不能食言,只是三十多户人家,一百二十来人,却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时要安置只怕不容易,不如先去县衙那边,跟康大人通个气,让朝廷出面把这个事情定下来,也好过别人说我们谢家自作主张,将来若是这群人中有不老实的,好歹还能请朝廷摆平了。”
徐禹行毕竟姜老的辣,细细把事情分析了一下,还是觉得要和朝廷通个气才好。一旁的二管家听了徐禹行的话,只开口道:“舅老爷您有所不知,康夫人前一阵子去了,康大人最近忧思过度,衙门里的事情还积压了好多,若不是那样,这群土匪也不敢到我们江宁县的地界上闹事的。”
徐禹行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又道:“只是这事情到底事关重大,如今娇娇已经病倒了,康大人就算忧思再甚,他是朝廷命官,这些该管的事情还是要管的,二管家,县衙那边的事情就交由你去接洽了。”
刘福根点头道是,那边沈石虎又道:“我昨儿在青龙寨里头跟那些人闲聊,倒是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原本是想告诉大小姐的,如今只告诉舅老爷罢了。”沈石虎说着,只蹙了蹙眉,继续道:“原来那些人会想着讹我们谢家,是因为听了蒋家那两个老家伙的撺掇!”
徐禹行一听蒋家,便想起了大姑奶奶来,神色只一下子怔了怔。当初徐禹行听说谢玉娇将蒋家整治的那番惨淡,便觉得这事情并不能这样容易过去。乡下人家睚眦必报的,且蒋家又不是那种好相与的,当初那样对大姑奶奶,就知道这户人家败德得很,只是没想到竟然会阴毒至此。
只听那沈石虎继续道:“原来这青龙寨虽然结了山寨,却也没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抢了秣陵的几家恶霸地主,当时还有老百姓拍手称赞的。秣陵县令是个无用的,听说境内出了山贼,只吓的不敢去招惹,几个地主又各不团结,所以这青龙寨才会做大了起来,后来听说蒋家也是无良地主,便过去抢蒋家,谁知道却让蒋家那两个老贼说动了,又来招惹谢家。”
其实依着沈石虎的意思,恨不得再带一群人去蒋家,再吓唬吓唬那两个老东西,干脆吓死了就最好不过了。可如今瞧着徐禹行这样子,倒像是没那么意思,便只低头不语,等着徐禹行发话。
徐禹行低眉细细想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这事情既然过去了,那就算了吧。如今蒋家也就剩下两个老人了,大约也活不了几年了,何必为了这个热了官司上身。”其实徐禹行心里清楚,这事情要是一闹大,住在谢家的大姑奶奶定然是最不好过的,当初为了她才结了这个怨,如今连累的徐氏和谢玉娇受罪,只怕她越发心里难安了。
沈石虎一听徐禹行的话,顿时失望了几分,略抬头看了一眼徐禹行,也只能按捺着低头不语。沈石虎从书房出来,到底有些气不过来,一想到当年谢玉娇带着他去蒋家大闹一场,何等威风,如今徐禹行居然既往不咎,想想就觉得憋屈。
周天昊听说刘福根要去县衙,就让云松也跟着去一趟,刘福根本就担心这安置难民的事情不好说,如今有云松跟着一起去,也就不担心自己说不清楚了,好歹这位杨公子身边的小跟班也知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云松见周天昊要让自己走,到底有些不放心,只问道:“少爷,你不跟着我一起去吗?万一康大人问起来,我怎么说?”
周天昊拧眉想了想,开口道:“就说我在谢家养病,还要过几日才能回他那边。”
“这话奴才可不敢说。”云松缩着脖子道:“康大人要是听说少爷您受伤了,肯定会亲自过来看您的,这会儿康大人身上还带着重孝,谢姑娘又病了,多不吉利?”
周天昊见云松说的有道理,只托着下巴想了半日,才又开口道:“那你就说我找到了救命恩人,要在谢家多住一阵子报恩,这样总行的?”
云松素来知道周天昊从不按规矩出牌,见他这么说,也只好点头称是,又道:“那少爷就好好在这儿报恩,奴才往县衙去去就回来。”
谢玉娇下午又睡了好一会儿,直到掌灯时分才醒来,只觉得身上松垮了不少,听见徐禹行正在外头和徐蕙如说话。
“你表姐最近身子不好,你没事多陪陪她。”
徐蕙如乖巧的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徐禹行,只忍不住开口道:“爹爹,以